仲任多力,有个家僮叫做莫贺咄,是个蕃夷出身,也力敌百人。主仆两个好生说得着,大家各恃膂力,便商量要做些不本分的事体来。却也不爱去打家劫舍,也不爱去杀人放火。他爱吃的是牛马肉,又无钱可买,思量要与莫贺咄外边偷盗去。每夜黄昏后,便两人合伴,直走去五十里外,遇着牛,即执其两角,翻负在背上,背了家来;遇马骡,将绳束其颈,也负在背。到得家中,投在地上,都是死的。又于堂中掘地,埋几个大瓮在内,安贮牛马之肉,皮骨剥剔下来,纳在堂后大坑,或时把火焚了。初时只图自己口腹畅快,后来偷得多起来,便叫莫贺咄拿出城市换米来吃,卖钱来用,做得手滑,日以为常,当做了是他两人的生计了。亦且来路甚远,脱膊又快,自然无人疑心,再也不弄出来。
仲任性又好杀,日里没事得做,所居堂中,弓箭、罗网、叉弹满屋,多是千方百计思量杀生害命。出去走了一番,再没有空手回来的,不论獐鹿兽兔、乌鸢鸟雀之类,但经目中一见,毕竟要算计弄来吃他。但是一番回来,肩担背负,手提足系,无非是些飞禽走兽,就堆了一堂屋角。两人又去舞弄摆布,思量巧样吃法。就是带活的,不肯便杀一刀、打一下死了吧。毕竟多设调和妙法:或生割其肝,或生抽其筋,或生断其舌,或生取其血。道是一死,便不跪嫩。假如取得生鳌,便将绳缚其四足,绷住在烈日中晒着,鳖口中渴甚,即将盐酒放在他头边,鳖只得吃了,然后将他烹起来。鳖是里边醉出来的,分外好吃。取驴缚于堂中,面前放下一缸灰水,驴四围多用火逼着,驴口干即饮灰水,须臾,屎溺齐来,把他肠胃中污秽多荡尽了。然后取酒调了椒盐各味,再复与他,他火逼不过,见了只是吃,性命未绝,外边皮肉已熟,里头调和也有了。一日拿得一刺猬,他浑身是硬刺,不便烹宰。仲任与莫贺咄商量道:“难道便是这样罢了不成?”想起一法来,把泥着些盐在内,跌成熟团,把刺猬团团泥裹起来,火里煨着。烧得熟透了,除去外边的泥,只见猥皮与刺皆随泥脱了下来,剩的是一团熟肉。加了盐酱,且是好吃。凡所作为,多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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