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女儿睡下，我从她房间出来，已经是晚上10点40分了。透过窗帘向外望去，外面似乎不再下雨，忽然想出去走走。于是就拿了一个小手袋，装上折叠伞、钥匙和手机，施施然出门去。

雨后的空气很湿润，带着淡淡泥土的味道，让人一下子就轻松起来。伸出手指，偶尔有几滴雨落下来，就撑开伞随便走走。天空阴阴的，无星无月，夜色中一切都朦朦胧胧，平日里熟悉的绿树和藤蔓似乎都变了模样，成了深深浅浅的黑色团影，倒似是一个陌生的地方了。想起小时候和爸爸走夜路的感觉，好像路永远也走不完，每走一步有点新奇又有点害怕，有一种探险的感觉。

站在小木桥上，可以听到远处水车轻轻转动划水的声音，近处则有零星的蛙鸣。仔细看桥下的池塘，还有雨点落下时泛起的涟漪。呆呆地站了一会儿，似乎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也没想，能这样静静地感受雨夜，心里有些惆怅又有些放松。沿着石板路穿过树丛，时常有小青蛙从脚边被惊起，又一鼓作气跳到池塘里去。园中路灯点点，照着雨后发亮的树叶；路边盛放的月季，即使在夜色中也能大致看到鲜艳的颜色，凑上去闻闻，有淡淡的清甜味道。想起苏轼那句“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只觉有扰花清梦的嫌疑。花儿应该也需要在夜色中做个甜甜的美梦，才能在清晨的日光中神采奕奕地开始新一天吧？

打在伞上的雨滴声渐渐没了，把伞收起来，路上也偶尔出现两三闲人，我又想起人到中年的琐碎事情了。周五中午我照例给爸爸打问候电话，那边情绪却很低落。我慢慢地问这几天吃什么，有什么好玩的事情，身体是否一切都好……爸爸终于忍不住抱怨起来，还是由于身体不适导致的悲观失望。耐心地劝慰了半天，挂上电话后又打电话求助离爸爸较近的姐姐，她答应很快回去看他，这才放下心来。过了一个小时，爸爸又打电话过来，似乎情绪有所好转，怕我担心所以回电解释，说身体其实并无大碍；我说偶尔情绪不好很正常，身体不舒服只能慢慢调理，还是要放开心态才好。衰老真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让人充满无力感，不知道自己老了会是什么样子。

不知不觉又转回池塘这边。大概是雨停的关系，蛙声简直可以说是沸反盈天，仿佛在开音乐会。一会儿是这边领唱，其他在和，唱了几句之后，领唱者忽然换成那边的了，此起彼伏，热闹非凡。看青蛙们这么开心地享受夏夜，我心中的孤清之感也淡了。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又何必庸人自扰呢？

回到家中，明亮的灯光下还有看书的人。见我回来，问外面是否还在下雨，我笑着说：“已经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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