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城里的独奏者 工美15 周为
阴暗潮湿的叶子们在滴水和流泪，阳光普照下，嫩绿的森林在无畏的狂欢；
微红的晨曦里，以亿万为生命单位的沙蚕在永不停息的吞噬着一望无际的红土；
小女孩在地下室里数着玩偶，欣慰地笑了，又绝望地大哭；
光在玻璃城里反复折射，映衬着如玻璃珠散落般的忧伤节奏——
风忽地从梦中惊醒，大滴大滴的汗珠从额头滑落，黑暗中只听得惊吓的粗气拌着浓
夜的冷风，绞醒了森林无止的悲哀。奇怪的梦还氤绕不走，仿佛嫉妒现实的真实而拒不
承认自己的虚幻。从缠绕的窗子望出去，千丈以下的树丛呈现出大斑大斑的蓝色，那是
被蓝色霉菌感染的结果。
绿城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绿城以前是以快乐和寂寞著称的，有深入地下粗大的根
系吸着地下海洋的水，地下海洋淹没了史前文明建造的水泥高塔，风看过记录片，最矮
的一座据说叫帝国大厦，曾被史前人当作历史古迹严加保护，却还是被淹没了，水穿梭
过无数高塔的窗户空洞，发出雷鸣般的声响，住在千万丈以上的人也隐隐听得到。绿色
森林是最安全的家，人们勇敢的爱，宽容的恨，在飞行器上脱光了衣服欢乐的舞蹈，欢
乐就是一切，如果觉得痛了，就站在最高的树上，闭上眼睛笑着，纵身一跳。
然而蓝色的瘟疫传遍了全城，人们遍身长满了蓝色霉菌，在痛苦中挣扎着死去，风
的妈妈就这样没了。风不断流泪流泪，然而风不能纵身一跳，风是绿城唯一的男孩子了。
风又睡了，梦中他来到了一个怪地方，一个全是玻璃和镜子的世界，玻璃的蓝光很
柔和，镜子的形态万千。仿佛是从地底下传来的幽咽的乐曲指挥着那里光线的折射，犹
如空灵的天籁，这里虽然没有人，但是有生命。反射的光在告诉你，生命的本质是什么。
镜子有的残破模糊，有的光洁鲜亮，有的碎痕累累。风在一面镜子的前面停下了，
那是一面光洁晶莹的镜子，却从一角长出了蓝色的霉菌。风的心一下子悬到了嗓子眼，
因为那虽然貌似镜子，照出的却不是风的形象。在镜子中——阴暗潮湿的叶子们在滴水
和流泪，阳光普照下，嫩绿的森林在无畏的狂欢。
随着绝望的乐曲的独奏，镜子上蓝色的霉菌在缓缓的增长。
风疯狂的搜索着旋律的起源地，但是那声音仿佛是从地底下长出来的，微弱气息绵
绵不绝。风呼喘着气靠在一面镜子上，但奇迹发生了，他一下子跌进了镜子里。
那是一个火红的世界，粉红色的坚硬的生物缓缓地吞进少许沙土，又不厌其烦的消
化和排泄，整个过程要花上一万年—-那叫沙蚕的生物如是说。
“你们不厌烦么？”风一脸的惊诧。
“什么叫厌烦？吃饭和睡觉难道不是最快乐和有意义的么？”沙蚕懒塌塌地回答。
风无语，既然他们有值得快乐的事物，你有什么权利去改变他人的人生观呢？你欣
喜或流泪，他人却都不感动，只顾着自己生命的长久。
风又睡了，梦中他又回到了玻璃城，望着前面的镜子，模模糊糊的，死气沉沉的，
幽雅的旋律诉说着，永生太可怕，不死是天罚。风叹息着走向另一个镜子，看到一个无
比可爱的小女孩躲在阴暗的地下室里，玩弄着无数的偶人，欣慰的笑着，一会又绝望地
哭泣。风急忙走进镜子，古怪精灵的女孩停止了哭泣，呆呆地望着他，脸上浮现出一抹
不为人知的神秘笑容。
“你是谁？你爱我么？你真美。”女孩有一头乌黑晦暗的黑色卷发，白得惨淡的干
干净净的肤色， 引人注目的便是那敏感的纯黑瞳子的大眼睛，藏着无尽的悲哀和狡猾。
风完全没有听到那些飘渺的话，他被眼前几万个人偶吸引住了，那些大大小小，老
老少少，神采各异的人偶啊，穿着各式各样的服装，在昏黄灯光的照射下，整整齐齐地
堆积在地下室里，气氛是如此的压抑浓郁。
“你要这些人偶做什么？”风有些怕了。
女孩优雅的笑着，站起身来走开，别别扭扭的，拄着桃木的拐杖，真是个悲惨的世
界！
风跟着他走上楼梯，看着她的柔弱残废的身躯，恍惚的映在壁上，觉得头昏昏沉沉
的。
好奇怪的女孩子！是天使还是魔鬼？
风在城堡里住了好多天，没有见到任何别的生物，整个世界都是一片死寂，由一个
女孩孤单的死守。女孩总诡异的望着他，哀哀的笑。后来风终于知道了为什么她是一个
瘸子，原来她小时候妈妈过于溺爱她，不愿意与她分开，而残忍的打断了她的双腿。爱
是一种什么样的事物啊！
一天又一天，漫长的日子不知何时是尽头，黑暗中，女孩冷笑着将针头刺进风的肉
体，风醒来时身体已经僵硬的不能动，女孩悲伤的眼睛望着他，“你是我的，我爱的人
都应该成为永远美丽的人偶，不动也不走。”
风又睡了。梦中他又回到了玻璃城，望着镜中的女孩，女孩正笑着将自己作成人偶
，镜子裂出千万道伤痕，讽刺着爱的冷酷，音乐激昂的奏响，玻璃珠子散落满地，犹如
女孩灵魂散落的声音。
谁在奏响这天籁之音？谁是这世界幕后的主宰者？谁是这玻璃城里的独奏者？他到
底在哪？
风望着无数面镜子，折射出灿烂的黑夜的星光，他分明看见了无数张自己的脸，风
笑了，那音乐的旋律，伴着风的心绪，奏出空灵的乐曲。
是我，我就是玻璃城里的独奏者，风悲哀的想。
就在旁边的镜子里，风安然的躺在绿城的小屋里，蓝色的霉菌已爬满了他的整个身
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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