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清晨六点半醒来,感觉昨天的疲劳已经恢复了大半。在房间中面对着神女峰日照金山冲了两杯挂耳咖啡,再到客栈餐厅中吃了两碗湖南米线,味道相当不错。

轻装上阵,今天的目标是雨崩几条徒步路线中的冰湖线。就在上雨崩的超市中买一些补给,水、食物等等,穿过上雨崩村就是徒步起点。天气仍然很好;穿过一小片高山草甸,就是连绵不绝的大片原始森林,古木参天,鸟鸣叽啾。林间阳光斑驳,我们穿过层叠的树影阳光交织而成的纱幔,笑农曲河就在身边蜿蜒流淌。


看着沿途的路牌指示说冰湖就在前面大概4.2公里处,貌似并不遥远?但是我知道后面还有剧烈的爬升在等着我们的。果然从一个小桥过河之后就开始爬升,本来就是超过三千米的海拔,一旦开始爬升就不免气喘吁吁。后面的骡队赶上来,我们就在山路上各种避让开骡队前行的路线。而跟骡队错身而过的时候不免与搭乘骡子的游客四目相对,彼此面无表情但是其实内心OS想来也是迥异。我羡慕你有钱雇骡省腿脚,但不屑你的徒步圣地枉安逸;你羡慕我一包双杖走天涯,却不屑我的满面疲惫连喘息。皆是如此的在围城内外的种种微妙心情,不容细细分辨品味就瞬间错过。

也是天公眷恋,在雨崩雨季期间难得的晴日被我们赶上,于是脚下路面基本能保持干燥或者微湿,不至于变成烂泥裹脚的一片狼藉;如果真的那样估计没有走多远就要崩溃,而现在至少除了劳累之外其他的峥嵘路面和剧烈爬升尚可应对。经过一段与溪水共存的小坡,爬到骡队的休息点,在这里追上了早上出发时候原本就在我们前面不远独自行走的小姐姐。一人一包,青衣独行,轻快爽利。说是小姐姐但是其实对方其实应该管我们叫叔叔阿姨才对;明显对方就是一个习惯于走到天涯海角均能随时与身边人搭伴的年轻人,而我们则着实羡慕对方的无限青春与活力,因此就算年龄的隔辈也并不妨碍大家结伴同行。
穿过一片开阔的林地,终于翻上笑农垭口,眼前视野顿时开阔,远处终点冰湖所处山谷似乎近在迟尺。从垭口下降一小段,再沿河前行,很快就到了笑农牧场也就是当年中日登山队的大本营,这里曾经发生的悲惨往事已经被郁郁葱葱的山林植被所覆盖,或者被往来穿梭、满眼只有雪山景满身只有荷尔蒙的年轻徒步者所遗忘。


短暂休息后继续往前。经过简易而原始的木桥跨过奔腾咆哮的笑农曲,最后的二百米连续上升走到怀疑人生;明明知道终点就在近在咫尺的另一侧,但无穷无尽的陡坡始终千回路转,迷花倚石;只能靠对向过来下山的人不断的加油和鼓励中咬牙前行。
终于爬上最后的冰湖垭口,俯瞰终点冰湖,端的是连峰去天不盈尺,银链倒挂倚绝壁。一个巨大的椭圆形山谷,青灰色的肃穆山壁庄严耸立,七八条瀑布从不可见的山峰深处倏忽出现,沿着山壁垂铺下来,一直连接上谷底的扇形冰盖。夏日季节影响下冰盖已经消融了不少,边缘甚至出现巨大的的裂隙和塌方,漏出下面的弧形湖面,再往下形成笑农曲的源头。心中的震撼来自于空旷的空间,来自于竦峙的绝壁和瀑布,来自于从千万年前的远古到现在的沧海桑田,这里因为人类活动的影响而带来的变化可能之于梅里雪山本身而言犹如沧海一芥,从来不值一提?

尝试走近冰湖,却发现地上拉着警戒线。虽然其实并无人在此维系秩序,但是我也不想逾越警示,保持着心中的敬畏;远观已经足够,又何必非要用双脚去测量湖上冰盖的厚薄。
漫长的原路返回路程,搭伴的小姑娘一直在问是否有兴趣从冰湖线直接横切斯农牧场,另外一条不算特别著名但是据说也是美景无数的线路。我其实相当心中向往,但是考虑到爱人的体力似乎已经无法支持额外的数小时徒步,最后只能婉拒。于是小姑娘请求我卖给她一根能量胶,以备斯农线的体力补给。我跟小姑娘说能量胶肯定是不卖的,但是如果有投契的朋友需要我自然可以免费赠送。于是小姑娘问您能不能送我一根能量胶?我就直接递到她手上,然后彼此挥手告别——她已经在笑农牧场休息点张罗了若干同行的年轻人一起去切斯农线,而我们继续循路返回。
早上上来时候伴随路面一路下行的细细的水流,到了下午时分反而变大了不少,想来是因为白日阳光升温、积雪融化,水流增大;于是路面也变得泥泞湿滑,不过总是要比如果在阴雨中徒步要强得多了。尽管如此,也是需要格外小心。等到终于结束了下降、回到基本平坦的路面,已经是黄昏前后;而这时突然小姑娘又从我们身后出现;说是他们的这个临时组成的切斯农的小团队在路线分叉点犹豫许久,最后听当地人说如果要走斯农线则需要至少四个小时以上的额外时间,也就是说如果坚持走斯农的话最后他们则不得不面临夜路可能,而这样的风险性则会成几何级数增长:迷路、天气变化、天黑后行进速度明显放缓、黑暗湿滑路面摔倒扭伤、高海拔失温、野兽出没等等……想来就不寒而栗,最后团队选择放弃切斯农而原地解散;小姑娘也只能再独自往前直到追上我们。我们则安慰她说给自己留一些缺憾,给自己一个下次再来的理由,因为你还拥有几乎无限的青春和无限的时间。
一路回到雨崩村,小姑娘回到自己的客栈,挥挥手就跟我们真正告别,而我们始终也不知道她的姓名,甚至双方都没有任何意识或者说哪怕一点点动机去加个微信。也许这就是最原本、最为初心的户外旅行风格。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今番良晤有缘同行,明日江湖几无重逢可能,又何必拘泥客套,这样就挺好。
回到喂马劈柴客栈,已经是下午六点;九小时往返14km、爬升940米,最高海拔超过3900米。假期过半,总算完成这次旅行中最为挑战的路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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