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年代初,父亲毕业被分配到了中关村一家单位,单位给提供了一间十几平的小宿舍,公厨,公卫。父亲母亲就是在那间宿舍结的婚,母亲说当时屋子里就一张双人床,两个木箱,没有桌子,更没有衣柜,吃饭写字就拿木箱盖当桌子,人坐在马扎上。
父母老家都在东北,爷爷奶奶当时也刚退休,来北京看了看。觉得没有俩孩子说的那么好,委屈了母亲,就拿出了他们全部的积蓄,给父母在海淀买了一间两室零厅的老楼,虽说依然破旧,可好歹空间大了,还有了自己的厨房和卫生间,父母别提多激动了。
母亲那时候怀了我,爷爷奶奶也搬了过来,方便照顾,东北老家的是平房,卖不上价也卖不出去,索性就租了出去,拖亲戚照看。
爷爷奶奶闲不住,楼房里没多少家务活,根本不够老两口忙活。奶奶工作时做过面案,加上老家是山东的,摊煎饼的手艺绝对一绝,老两口就开始天天早上摆煎饼摊,爷爷负责采购、运送、备食材,奶奶负责摊煎饼。
每天四点爷爷起来准备出摊的食材,和面糊。5点多给父母做好了早饭,俩人就推车出去了。那时候做小买卖的不多,人流量还大,加上奶奶的手艺,生意好的不得了。每天五点多到9点多,只出不到5小时的摊,一个月的净利润竟然能到2000多,而父亲当时的工资相对较高,可也不到300,真是发财了。
爷爷奶奶那时候退休金也不低,负担一家五口的日常生活费还能剩一点,这样摆摊赚的钱和我父母的工资几乎都能攒下了。只是那时候发工资都是用单位的工资本去单位现场开,不通过银行,只能委拖家里的亲戚拿工资本去取钱,三个月往北京汇一次,十分不方便。
就这样摆了三年多的摊,老两口手里有了些积蓄,就在我们家附近买了户平房。平房面积很大,前后两个院子,很宽敞。算上门房的话,一共五间。爷爷一直喜欢住平房,有院子而且不用爬楼梯,虽说弄劈柴和煤很麻烦,可爷爷并不讨厌这些活。那时候我也上了幼儿园,老两口的空闲时间更多了,延长了摆摊时间,爷爷有时也自己弄个煎饼鏊子学着,分担一些奶奶的工作。
又过了三年多,我到了该上小学的年纪,当初为了保住分房资格,之前买的房子是用爷爷名,并没在父母的名下。父亲这年也终于排到了单位的福利分房,这几乎也是单位最后一次分房。我们家搬进了新建的小高层,宽敞的两室一厅,崭新的装修,还能坐电梯上楼,这些让我异常兴奋,简直是住进了皇宫一样。
爷爷奶奶也不再摆摊了,一来父母的工资涨了很多,也不用担心房子问题,没什么经济压力。二来北京的城市管理越来越严,对小摊的限制越来越多,而竞争也越来越激烈。俩人年纪大了,也折腾不动了。恰好当时申奥成功,基建大潮来临,我们家以前的老楼,奶奶家平房全都在拆迁计划中。当时老楼给了两套房,平房因为面积大屋子多反而给了三套。
爷爷当时少要了一套房,换成了赔偿金。其余四套房转到了我父母名下,说是给我留着。他对平房有种特殊的执念,又用赔偿金在朝阳的一个村里买了三座大院子。本来只想买一个,房主说打包买的话便宜,好在赔偿金很多,买了三座也还能剩下不少。当时那地方虽然价格十分便宜,但是很偏,甭说地铁,两公里内都见不到公路,家里人都不看好。我倒是挺高兴的,院子越大,我玩耍的空间就越大,每到周末我就吵着去奶奶家玩,哈哈。为了方便来回,父亲也在那时候买了车,这成了我们家到现在唯一的车牌,既庆幸又很后悔摇号前没多买几辆车。
到了06年,随着国贸三期开工,CBD带来的影响也逐渐辐射到了爷爷的那个村,不少房地产商看上了那片地。没错,我们家再次迎来了拆迁。这次三座院子一共给了26套房子,还有点赔偿金。这时候北京房价已初现夸张端倪,父母认为钱越来越不值钱,不如房子保值,爷爷奶奶也很赞同,就把房子都留着了。老两口也不再执着于平房,年纪大了弄劈柴和煤球很吃力,就暂时搬回了海淀。
两年后房子交工了,爷爷奶奶搬回了朝阳,宽敞的四室大平层让爷爷很满意,彻底不再想平房大院的事了。老两口开始了收租的生活。
08,09年,房奴、蚁族的字眼纷纷出现,北京中心地带房价也有了全新的高度,买房的压力已经不是工薪阶级可以承担的了。很多人认为房价到头了,马上要迎来大跌,陆续地有人劝说卖掉多余的房子,避免砸手里,母亲和奶奶架不住撺掇,想法有点松动。可父亲认为08年刚过,中国肯定会有个发展期,房子就算不涨也绝不会跌,留着收租也划算。最终大家还是选择相信父亲的判断。
后来父亲也真蒙对了,中国迎来了快速的发展。而北京的变化更是日新月异。直到过了16年,北京房价到了一个近乎恐怖的位置。这些年靠着父母的工资,家里的房租,已经攒下了一大笔钱,说不上财务自由可也足够一家人在北京躺平。但这些积蓄和房产一比,连零头都算不上。
我们家一个工人家庭,父母虽说有点学历,可全家都没有做生意的灵活头脑,也算不上特别能吃苦,更没多少开拓精神。如果不是时代红利,仅仅靠着踏实敬业,可能八辈子都挣不出这些。真就是万般皆由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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