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自百年前,一片甲骨惊天下,安阳殷墟终得重见天日,自东怪、雪堂、静安诸耆老以下,而有李济、梁思永等新学生力,以甲骨为经,营土为纬,积百年数代之功,而成中国自有之考古统序,亦累殷商典物之煌煌,其中泰半出于殷墟。
殷墟者,实为盘庚之所迁,初起北城,不数十年毁于火,而武丁重建新宫于洹河之滨,并营为大邑商。至帝辛失鹿于周,盖六代近二纪而不废。宫室营累,贵胄家冢,市邑匠作,武库祭燔,层叠于黄土,遍见于荒野。其著者,墓以妇好与亚长为尊,而甲骨以东花园王子窖藏为丽,更有车马坑横洒河原之间,以见勋贵之攀奢。
故殷墟博物馆所展之陈设,亦多以夸饰殷商物阜之盛,而自证中华文明源流为业,然于申明物理,节按人情之道,颇不以为意。
吾观之,车马坑与墓葬展实殷墟所得天独厚,然多以陈列剧阔为务,于殉葬之酷及商人淫祀之俗,非但不见发阐,反颇有避讳,此何其怪哉?又如,东花园子何人哉展,甲骨巨藏,丰美详实,所陈亦颇慷慨,然在在皆浮光而掠影,使人颇不甚解,盍深剖一二甲为例,完揭贞卜之迹哉。更甚者,颇可以六书为经纬,多例造字之诣趣,以证汉字之流长,何其益哉,而今屈字碑于遗址外廊之一隅,馆内之所展,竭尽夸饰其子之尊奢巨细,而亦未探商人何以事事赖之贞卜,亦或贞卜之吉于不吉将何处,何其昧哉。
凡此种种,不胜枚举,余亦稍吐为快尔。诗曰:
洹上西风带雨寒,殷墟恻恻两心看。
铭传鼎彝夸功胜,血祭鬼神信祀安。
社稷沉埋卜骨裂,蒸民生死问君欢。
源流早晚争无益,大道乾乾字未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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