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家路窄五——西野对青马败仗之屯字镇、马头坡诸篇
目录
一、前言
二、战前形势
三、序战——泾川玉都攻防战
四、冤家路窄——浴血屯字镇
五、解放军西野六纵教导旅的突围
六、协作中的失误——国军第五兵团的回旋
七、狭路相逢——马头坡、芦家岭战斗
八、锁喉——萧金、荔镇战斗
九、血染的撤退之路——马连河谷战斗、南桥-良平阻击战
十、战后之检讨
------------------------------------------------------------------------------------------------
一、前言
因为前期工作较忙,另外资料的梳理也需要时间来完成,因此《冤家路窄》系列没有马上继续写。此番续写,首先就要叙述西府战役后期的屯字镇、马头坡诸战役。相信感兴趣的朋友都知道屯字镇诸战斗对于西野的损害,此战实为西野在解放战争中最大败仗。战斗进程一波三折,惊险异常。
长期以来,西野此战之细节为人讳言,战史爱好者只知此战遭败绩,却无从了解败绩是如何造成的;只知道西野高级指挥员战略上的错误,却不知从战略到战术解放军都犯了大错;大嘴斗胆提笔,欲将此战之进程完整描述,权做抛砖引玉。
大嘴嘴大,却不敢胡说,因此提笔之前更需要一一考证资料之出处,以做到事实有据,落笔无悔,只有这样才对得起大家的关心。然如此以来,本篇文章完成的时日可能会延续相当长的时间,还请大家理解,并希望各位同好踊跃针砭之!
二、战前形势
1948年春天,宜川瓦子街战役结束后,人民解放军西北野战军乘胜集中优势兵力围攻洛川,激战逾旬不克。攻城打援皆不顺手,而部队粮食眼见告罄,西野遂决定以许光达的三纵牵制洛川守军,主力转向外线作战,第一步欲截断西兰公路交通,然后经营麟游山地,相机攻取宝鸡。4月7日,西野1、2、4、6纵自洛川、黄陵地区向关中开进,12日先后进抵马栏、照金、庙湾、转角地区集结,4月16日兵分三路开始向西府出击。17、18日,中路第一纵队攻占旬邑、张洪;右路六纵占领职田、太峪;左路二纵、四纵在常宁围歼国军青年军203师第一旅第三团和第二旅第六团1600余人。19日至25日,右路六纵克长武、灵台;中路一纵占彬县、麟游;左路第二、四纵队攻乾县不克转而攻取扶风、洚帐,截断了铁路交通。此时的西野已经完成了预定的战役第一阶段计划。
早在出击之前的马栏会议上,西野副司令员赵寿山将军曾提醒说此战从胡宗南、马家军的夹缝中打出去,必须谨慎,因此建议截断西兰公路交通后观望一段再进行下一步计划。但当时与会的西野旅以上干部几乎全都要求攻击宝鸡,因此,战役预定的第一阶段完成后,西野总部没有丝毫犹豫即按照原定计划,以六纵掩护右翼警戒陇东青马整82师,以四纵屏障左翼,阻击可能来援的国军第五兵团;中路一纵、二纵直扑宝鸡。4月25日,西野克宝鸡,缴获甚多。然而右翼六纵自4月23日即与来援的青马整82师接触,教导旅在长武、冉店桥、张家坡等地迭遭青马骑兵突击,损失很大,被迫于26日经麟游、崔木向西野主力靠拢。在解放军的左翼,国军第五兵团由裴昌会指挥,集中整65、30、36、1师,沿西安-凤翔公路和陇海铁路逐次西进,另有整38师由乾县北上亭口、彬县与青马整82师会合,封堵解放军返回陕甘宁的退路。西安胡宗南转告裴昌会国防部命令:“彻底以大军轻装尾匪穷追,不使稍有喘息之能力,尤应不分界域越境追击......勿因补给与疲劳迟滞行动”。所以此番国军在内线作战,一改往日在解放区唯首唯脚的作风,轻装冒进,与以往在陕北的谨慎行径判若两人。
4月25日拂晓,解放军四纵警三旅接替了二纵独六旅阵地,准备在西安-宝鸡公路节节抵抗国军援军,以保障主力攻取宝鸡。上午7点,警三旅主力进抵杏林、扶风,警五团占领杏林控制西宝公路,担负正面抗击任务,警七团占领扶风法门寺一线协助警五团,并保障旅后方和警五团的翼侧安全;旅指挥所设于杏林西北的长命寺。上午8点,国军整编38师、65师逼近杏林,与警五团激战。因为此时宝鸡战斗已经打响,国军急于通过西宝公路增援宝鸡,遂以重兵轮番向警五团阵地猛攻。同时,数日前曾遭二纵打击的国军203师迂回到法门寺一带,与警七团交战。双方鏖战一日,至晚8点左右,警五团两翼被国军多处突破,又被围困在杏林的危险。警三旅急令该团向西撤退,同时令警七团亦向青化、扶风方向边打边撤。26日拂晓,警三旅撤退到岐山地区,奉命在岐山以北组织抵抗,部队刚开始构筑工事,国军追兵已至,双方再次发生激战。解放军没有野战工事,仅凭借一条旱沟阻击。战至中午,四纵的阻击阵地又被国军多处突破。纵队即令部队撤出阵地向山地转移,国军顺利占领扶风、岐山。
四纵这次转移,长期为人所诟病。半月后土基会议上,西野上下均对四纵撤退表示不满,西野司令员彭德怀严厉批评说四纵指挥员“有电台,完全可以请示报告,是敌人力量大抗不住也可以报告。即不抗击于岐山以东,又不抗击于岐山以西,你撤,既不通知友邻部队,又不告诉我们,总该打个招呼吧!......你的组织纪律性到哪里去了?!”诚然,四纵的擅自撤退有其错误的一面,但西野总部截断西兰公路后,没有停息,急于攻取宝鸡;占领扶风后,没有考虑先打击必然来援的国军,而是急功近利夺取宝鸡,致使以四纵区区两团对抗来援的国军整整一个兵团。这种战略错误同样教训深刻。
四纵撤退到山地后,刚刚攻取宝鸡的西野一纵、二纵左翼门户洞开。东有一个兵团的国军优势援军,北有来势汹汹的青马整82师,整个野战军处在“背水背敌”的危险境地。西野总部匆忙令正在向宝鸡进发的二纵独六旅回防阻击国军第五兵团援军,同时令自长武远道紧急赶来的六纵新四旅配合独六旅封堵缺口。让原在右翼的六纵新四旅远道来援,可见西野兵力已经是捉肘见襟。而这样以来,右翼兵力被削弱,六纵以一个教导旅应对青马整82师,同样蒙受了重大损失,西野总部对青马来援之可能性不切合实际的判断,此时尝到了苦果。左路独六旅和新四旅坚决贯彻西野总部命令,顽强抗击,27日,国军援军整一师被解放军独六旅阻止在元大营以东,解放军以重大损失的代价为西野主力撤离宝鸡赢得了宝贵的时间,但整个野战军已经处于侧敌侧水的危险境地。
由于国军来势凶猛且一再突破解放军的阻击,西野只能紧急撤离刚刚占领了一天的宝鸡,大批缴获的武器弹药和作战物资无法及时运走,只能原地爆破销毁。二纵政委王恩茂在他的日记中懊丧地写道:“因为占领宝鸡的时间太短,宝鸡的弹药、物资大部分备有运走,得而后失,实在可惜”。时任西野副司令员,统一指挥一纵、二纵行动(二纵司令员王震因治疗胃病未参加西府战役,二纵由张宗逊暂为代理指挥)的张宗逊在他的回忆录中也说到:“敌人在宝鸡储存的弹药估计足够我军使用两年的,但是由于仓促撤退,来不及全部运走,只能让全体指战员和俘虏随身能带多少就带多少,剩下在窑洞仓库和车站上还有大量武器、弹药和各种物资,只得全部炸毁”。西野总部通过电台联系每个能够联系到的部队,布置撤离路线和集结地点,情况是如此紧迫,一至于彭德怀交代一纵、二纵:集中一个团就撤一个团,集中一个旅就撤一个旅。彭德怀带领的西野野司一直坚持工作到27日深夜,国军先头部队逼近时才从野司临时驻地——凤翔屈家山村撤离。
4月28日,西野野司在千阳任家湾召开紧急会议,研究部署部队行动。会议上通报了国军动态,西野野司认为“胡匪倾全力西援,马匪82师已进至长武、彬县,并有一部进至旬邑之张洪镇。”根据这一形势,西野为“摆脱胡匪,歼灭马匪,收复陇东,争取休整,以便将来集中力量歼灭胡匪”,决定“佯攻平凉,调马匪回头,乘其骄傲,在运动中歼灭之。如无机可乘,拟夺取西峰、镇原,收复庆阳、合水,准备进攻固原,向兰州威胁,调胡匪向西”。当天中午,西野领导彭德怀、张宗逊、赵寿山联名向中共中央军委报告撤出宝鸡及今后行动方案,准备提前实行第二步,转向陇东。中央军委复电:“你们行动由你们按情况临机决定。”28日至29日,西野各部队按照部署节节抗击国军进攻,逐步向北转移。4月30日,西野野司致电远在洛川附近的西野三纵司令员许光达等人:“野战军准备消灭马步芳部,收复陇东”,要求三纵队在现地休整7至10天后,西开与主力会合打马。5月3日,西野二纵359旅攻占崇信。当天中午彭德怀致电西野后勤司令刘景范:“主力本日已占崇信。准备渡泾河休息数日,攻西峰镇,吸引马步芳部增援而歼灭之。请电告陇东准备粮鞋为盼”。
2天前的5月1日,解放军陇东地方兵团与三边分区部队联合进逼庆阳,遭青马独骑五团突袭。虽然攻击庆阳失利,但证明在5月1日整个陇东只有青马独骑五团,其主力尚在彬县一带。同时关中地区传来的情报,证实青马一部已经前突到永寿、旬邑一带,而活动于西兰公路泾川一带的侦察人员,只在5月2日观察到大约有400多名青马骑兵西去平凉,证明青马主力已有回防平凉的企图。据此西野野司决定立即北渡泾河,按原计划攻击西峰,吸引原在彬县的青马主力回撤,然后在运动中歼灭之。
但是西野的情报十分不准确。4月26日,青马主力在彬县张家坡击溃西野六纵教导旅后,整82师师长、马步芳的独子马继援赶到张家坡巡视战场。在激战后的崔木塬战场上,马继援简单听取了各部队长的战斗汇报,急忙下令各部队返回长武。在长武,马继援召开了团长以上军官会议,会议中马继援说:“共军这次深入关中,横跨泾渭河谷一带,只驰宝鸡,必有大计。当然在宝鸡不会久留,不长时间内,一定会调过头来找我们进行报复”,据此马继援要求整82师各部队“在最短时间内,作好一切战备工作,整顿部队。特别重要的是,在各个防地严密谨防敌人奸细......回防后不论何人,一律将带到陇东的家眷送回青海,不准留住”。然后马继援将各部队防务做了重新调整:整82师司令部、直属特务营、通讯营、辎重连、卫士大队、野战医院和42兵站支部驻扎西峰;独骑五团自庆阳驻防驿马关;师直属特务团进驻萧金;整100旅一、二团注西峰,第三团则驻防镇原;整骑八旅西移平凉、三关口和安国一带;青保一团驻扎泾川,保持西兰公路安全;师直属工兵营、特务团所属输送连驻扎宁县。
由此可见,马继援清醒地认识到解放军从宝鸡回陕北时,必然要经过泾河西峰地区,因此他将原来分散的兵力,集中于平凉和西峰两点,这样可以互相策应,进可攻退可守。5月27日,集结在彬县附近的青马整82师开始陆续回防,整骑八旅沿西兰公路北上,于5月2日抵达平凉,其他部队也在5月2日左右陆续抵达指定地点。此时距离西野北渡泾河仅仅只有一天时间,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三、序战——泾川玉都攻防战
1948年5月3日夜,解放军西野主力自泾川、平凉间北进,越过西兰公路北渡泾河。时西野侦知的对手形势是:西安胡宗南所部裴昌会兵团整30、38师在永寿、彬县与青马整82师连接,整65旅北上到长武、灵台进行合围。西野判断青马整82师随时有可能回防平凉堵截解放军东去的归路。为了实现撤出宝鸡后制订的作战计划,西野决定先期夺取镇原屯字镇、北合镇、党原镇,然后占领萧金、荔镇、西峰,以吸引青马部队回援,再在运动中歼灭之。
西野此次北上,将此前进攻西府的部队行军队列全部颠倒过来。以前作为右翼的六纵转而成为全军前锋,携带大批在宝鸡缴获战利品的一纵和二纵分左右翼保护着西野野司,在岐山、凤翔阻击敌人不利的四纵被放在了全军行进队列的最后担任后卫。5月3日夜,六纵在泾川和平凉间的花所一带越过泾河,径直向预定目标镇原屯字镇前进。当日攻取崇信的西野二纵在西野副司令员张宗逊指挥下,前进到泾川西部西兰公路上的二十里铺,一面监视泾川守军动向,一面开始渡河;在二纵西面十公里处的四十里铺,一纵也在渡河。整个西野主力部队在这天夜晚都在向北进发,全体指战员都做好了战斗准备,以防备在西兰公路上与可能回撤的青马整82师狭路相逢。但是一直到5月4日上午,除了二纵在西兰公路上击毁一辆倒霉的汽车外,并没有发现对手有任何行动。
刚返回到西峰的青马整82师上上下下确实没有想到解放军会如此迅速的返回。5月4日中午,青马整82师的副参谋长李少白走进师部参谋处办公室,见到办公桌上扔着一份发自西安绥靖公署的十万火急“极机密”电报,电报内称:“据空中侦察,共军已出没于玉都庙、屯字镇、荔镇之间”。但是整82师师长马继援在这份加急电报上信手批了“除皮”(西北方言,不可信的意思)二字。十分显然马继援并不相信这份电报的内容。主官如此态度,战场上的指挥官又如何呢?时青马负责泾川至平凉防务的是青海保安骑兵第一团,团长马得胜将部队收缩在泾川城内,对于3日晚4日凌晨解放军的突然北渡同样是一无所知。5月4日中午,自麟游前进到长武窑店一带的整65旅用电话询问泾川附近情况,整65旅是张发奎的旧部,清一色的广东官兵,旅长李振一口广东话,而泾川的青保一团团长马得胜又是一个地道的西北人,两人唧唧喳喳说了半天,急了一头的汗,谁也没有弄明白对方说的是什么,最后只得作罢。这个沟通上的差异在两天后终于酿成一场误会中的血战,整65旅与青马的整骑八旅都付出了血的代价。但在此时,马得胜对于解放军已经渡过泾河的事情,一点也不知道。
青马部队的情报来源主要依靠自己部队和情报人员的搜索和侦察,其次再参考西安方面的通报。整82师返回驻地后,马继援命令各部队休息,几乎毫无戒备,以往外频繁出侦察的骑兵斥候也派的少了,因此对解放军渡河的情报反应较为迟钝。5月4日午后,解放军西野六纵部队已经逼近屯字镇,二纵和一纵部队已经全军渡过泾河,正在掩护后卫四纵北渡。这时候,青马各部队方才得到确实的消息,在西峰的整82师师部顿时繁忙起来,来自各驻军的情况通报电报和电报雪片般传来,马继援这时才恍然大悟,急忙命令各部队分道堵截。
分道堵截谈何容易!西野主力突然渡过泾河,让整82师各部队猝不及防,时整骑八旅正在平凉积极构筑防卫工事,青保一团区千骑被困在泾川孤城中,整100旅远在庆阳、宁县一线,其留守陇东的第三团最危险,孤悬在镇原附近,而在西峰整82师师部附近,除了师直属队外就只有正在驿马关休整的独骑五团了。在此紧急情况下,马继援命令整骑八旅自平凉向玉都庙、屯字镇方向突击,同时令镇原的整100旅马登霄团出镇原进驻屯字镇;泾川的青保一团出泾川北击玉都;整100旅迅速自庆阳挺进镇原至西峰一线,独骑五团则配合甘保三团进驻萧金。从马继援的战斗部署上看,围绕着平凉-屯字镇-玉都庙这个三角地带,整82师排列成一个大包围圈,唯独留下了东南方向这个缺口,而这个缺口处,恰是正在强行军赶来的西安绥署第五兵团下辖的整1、30、36、38师和整65旅。
担任西野渡河右翼警戒任务的二纵兵分两路渡河,其中359旅为左路,自花家庄东西渡,独四旅和纵直为右路自李家山渡河。因为是夜晚行军,部队携带物资又多,因此直到5月4日上午8点才渡河完毕,部队连续行军没有休息十分疲劳。但渡河后二纵还要掩护全军通过的任务,这个任务交给了独六旅来完成。独六旅在接受任务时颇有些犹豫,因为此时青马整82师主力是否正在自长武彬县奔袭而来不得而知,一周前六纵的教训犹在眼前,泾川有多少敌人也不清楚,但犹豫归犹豫,独六旅还是勇敢地承担起掩护任务。独六旅以18团两个营防守二十里铺和秋坪子,另一个营置于郭家庄,保证全军右侧的安全,张仲翰亲自指挥16团防守上下雷家庄、祝家庄,对泾川实行警戒,完成掩护四纵通过的任务。
5月4日晚,二纵纵直和独四旅进驻合道镇,359旅则前进到玉都庙,独六旅在完成了掩护任务后也转进到北塬。这时候,二纵纵直接到了北面屯字镇六纵的来信,信中六纵司令员罗元发和政委徐立青说教导旅和六纵纵直在屯字镇侦知“敌82师两个团由西峰、萧金到来,另由镇原方面来一个团。前两个团是西窜,后一个团是接这两个团逃窜的。”据此六纵请二纵去配合他们歼灭此敌,但是当二纵请示西野总部时,西野野司指示二纵去夺取荔镇和萧金,也就是为全军做前锋。因此二纵未去屯字镇。
当夜,正在玉都庙警戒休息的二纵359旅突然发现有四、五百青马骑兵,由丰台进至太阳墩一带,并与359旅警戒部队接触。这股骑兵就是奉整82师师部命令自泾川北上的青保一团。青保一团与二纵359旅接触后,359旅迅速调集部队出击,黑夜里青保一团迅速回撤,双方遭遇的突然,脱离接触的也突然。
几个小时后,二纵开始向荔镇方向出发,凌晨2点,359旅进至丰台附近,与青保一团再度遭遇。二纵停止前进,决心歼灭这股骑兵。二纵纵直命令以359旅和独四旅两个团完成此任务,其中359旅丛东向西进攻,独四旅从南向北攻击,并断绝青马骑兵向东撤退的道路。但在部队运动中时,突然狂风大作,妨碍了部队运动的速度,致使没有及时包围对手,双方在此地激战了三个小时,到天光大亮的时候,解放军才发现青保一团已经撤往荔镇,359旅忙了半夜,只歼灭了青保一团留后的一个骑兵排。战后二纵政委王恩茂批评说是独四旅没有“采取积极歼灭敌人的精神,而是一种另找道路去荔镇的态度”,同时王恩茂认为“我们得到报告较晚一些,部署因而也慢了点,359旅攻击动作也慢了一些”。玉都至丰台一线攻防战,青保一团损失近百人,但此路青马骑兵先期抵达荔镇附近,并顺利与兼程赶来的国军裴昌会兵团会合,对后面几天的战斗尤其是独四旅在荔镇的血战有很大影响。
玉都庙的战斗仅仅是这场大战的一个序曲,距离玉都庙不远的屯字镇,正在从初期的遭遇战,逐渐演变成一场生死攸关的大战斗。
四、冤家路窄——浴血屯字镇
屯字镇,位于甘肃省镇原县东南50华里处,东邻西峰,南壤泾川,为古丝路必经之地。相传古时此镇布局颇似“屯”字,故得名屯字镇。对于西野中的老军人来说,屯字镇并不陌生,远有红军长征时期红军陕甘支队在此与陕北红军会合,近有359旅中原突围在此与接应的陕甘宁晋绥联防军教导旅第一团会师。1948年5月4日,作为整个西野前锋的六纵教导旅,在六纵司令员罗元发的带领下,越过泾河进驻屯字镇。西野野司的战斗企图是:以六纵教导旅巩固屯字镇,新四旅监视镇原守军,以一纵为主力,四纵为配合,相机攻取西峰、庆阳;同时以二纵为右翼,夺取萧金,掩护整个野战军侧翼安全。为了完成西野野司的计划,六纵在5月4日中午时分抵达屯字镇。
屯字镇是陇东屯字塬上上一个比较大的集镇,东西长约三百米,南北宽约二百米。土城墙一米多厚,五米多高,住有几百户人家。镇子东西北面地势开阔平坦,有几个小村庄点缀其间,独有南面为一道七八丈深的大涧沟,环抱着土城墙的南面,形成了屯字镇南面的天然防御屏障。西野六纵教导旅进入屯字镇时,前锋第一团发现当地乡公所撤离时并未破坏电话线,一团政委魏志明马上利用这条电话线窃听国军通讯,电话中有国军侦察人员正在向镇原城内国军守军报告说:共军三百余人,于中午一时左右抵达屯字镇。镇原方面指示说:继续侦察,即时报告。
这个情报迅速报告给后续进入屯字镇的六纵纵指和教导旅旅部,六纵纵指和教导旅的各级干部都很重视。十天前,教导旅在长武、彬县西兰公路一带阻击青马整82师,由于各种因素的结果,教导旅在战斗中惨败,部队损失很大,其中第二团元气大伤,教导旅旅长陈海涵后来回忆说:“二团三个营的架子,到屯字镇只剩下了一个营”。这时在屯字镇,闻听敌情,教导旅旅长陈海涵和政委关盛志立即警觉起来,随即进行了战斗布置,决定以第一团坚守屯字镇东北,二团坚守西北,第三团在此前的战斗中损失较小,但此时它们还在行军未抵达屯字镇。傍晚,六纵司令员罗元发、政委徐立清、副司令员张贤约,副政委饶正锡等带领纵队卫生部收容的伤员也抵达屯字镇。
5月4日夜晚的屯字镇,是一个安详的夜晚,六纵乃至西野野司上下对即将在此发生的激战全然不知。西野野司根据此前侦察得到的情报,一直认为青马整82师主力尚在长武、彬县一带,镇原乃至西峰庆阳一带,国军守备空虚。相比在整个野战军的右翼担负掩护任务的第二纵队——这个纵队的右侧显然有与国军裴昌会兵团遭遇的可能,在屯字镇的六纵应该是比较安全的。因此,西野野司才放心地让一个十天前遭受重创的部队前突到距离野战军主力近六十华里的屯字镇去。
但是西野野司得到的情报十分不准确,整82师主力早在数天前就已经返回陇东,整100旅主力集结于西峰,整骑八旅则在西野主力的西侧——平凉。5月4日下午,在西峰的青马整82师师部得到各地部队的急报,得知解放军主力已经渡过泾河向陇东前进中。整82师师长马继援从各方报来的情况中注意到了屯字镇这个地名。屯字镇,位于镇原、西峰、萧金这个三角地带的中心,而在镇原、西峰、萧金均有整82师部队驻扎,各路部队向屯字镇突击,也就等于是从东西北三面向心合围,而南面,自长武而来的国军裴昌会兵团正在兼程挺进,况且整82师的另一支部队——整骑八旅还在平凉待命。据此,马继援果断下达了作战部署:以驻防镇原之整100旅第三团,由82师高参韩有禄率领迅即包围屯字镇;以整82师副师长马全义率领整100旅(欠第三团)和独骑五团迅速进抵屯字镇,配合整100旅第三团,完成对屯字镇的包围;青保一团向萧金进发,策应围攻屯字镇;整骑八旅驰赴屯字镇策应整100旅第三团;师直属特务团、山炮营、辎重连和卫士大队由西峰经萧金弛赴屯字镇。
5月5日凌晨,得到指令的青马整100旅第三团步骑近两千人在团长马登霄带领下,从镇原出发,于当日上午十一时许抵达屯字镇。屯字镇内的教导旅官兵马上发现形势严重,西、东、北三面都出现了国军步骑,没有疑问,这是教导旅的老对手——青马的部队来了!整100旅第三团的行动十分迅速,抵达屯字镇时,将猝不及防的西野六纵拦腰切断,屯字镇周围的村庄全被青马部队占领,六纵司令员罗元发、政委徐立清、副司令员张贤约与教导旅旅部、教导旅第一团和第二团全被敌人包围在镇内,而六纵的其他部队——纵队司令员、直属队、新四旅、教导旅第三团却被隔断在屯字镇以外。
双方接战后,青马整100旅第三团团长马登霄与高参韩有禄即根据地形和兵力情况进行了部署,在完成布置后,青马各营开始攻击,攻击的重点在屯字镇西门。解放军守卫西门一带为教导旅第二团,二团一营头一天在镇外村落里宿营,青马骑兵到来时,他们刚进入镇内内,营长李合、教导员康荫吾和副教导员刘瑞正在看地形,青马骑兵就到了。一营急忙组织部队抵抗,因为地形不利,部队边打边撤向城墙。双方在西北城墙角初激战。青马骑兵占据了镇西门外的天主教堂,并以此为据点,不停地向一营进攻。战斗中一营副教导员刘瑞中弹牺牲。二团二营防守西城墙,这是青马骑兵攻击的正面,二营在教导员唐谟、副营长靳保全、副教导员邵仁山带领下顽强抵抗。二营在十天前的战斗中损失惨重,全营此时只有几十名战斗员,在激战中打的十分吃力,战士们子弹、手榴弹打完了,就用瓦片、砖头打。终于击退了青马的凄厉进攻/
二营在屯字镇西面的顽强抗击,使进攻的青马整100旅第三团死伤惨重。5月5日下午两点左右,青马第一线的攻击部队已经精疲力尽,只得停止攻击,原地防守,屯字镇内的西野教导旅见势趁机反击。负责指挥部队进攻的青马整82师高参韩有禄和第三团团长马登霄担心镇内的解放军会突围而去,急忙向西峰的整82师师长马继援告急,正在此时,从西峰而来的整100旅主力在整82师副师长马全义的带领下,抵达了屯字镇北面,并顺利与马登霄团取得联系。马全义是马继援的大舅舅,长期担任整82师副师长,是马继援赖以仰仗的前线指挥员之一。马全义抵达屯字镇前线后,马上部署兵力,除第三团仍然围困屯字镇西面并监视侧翼外,刚抵达的整100旅两个团从镇东、北两面进行包围攻击,激烈的战斗,自此从屯字镇西门转移到镇东面。
西野教导旅的第一团负责守卫镇子东面,一营守东城墙,二营突出镇外,三营守北城墙。因为在彬长线上损失较大,一团兵力虚弱,一团将团轮训队也临时拉来参战。青马骑兵组织了优势兵力进行攻击,一团二营占据东门外的骡马大店房顶进行抵抗,而青马士兵也占领了对面的房顶,双方相距只有几十米,相互以机枪、手榴弹攻击,均伤亡惨重。在东城墙上的一团一营八班抵达屯字镇时只剩下四个人,他们准备了一批手榴弹,在班长杜洪才的指挥下连续击退了青马骑兵的三次进攻,到第三次反击的时候,八班两人负伤,一人牺牲,只剩下班长杜洪才一人坚守,情况岌岌可危。东城墙危急,北城墙也正承受着巨大压力。防卫此地的教导旅一团三营同样使用手榴弹杀伤青马骑兵,连续击退了数次进攻。在城墙上的一团轮训队还与进攻的青马骑兵打起了嘴仗,青马骑兵喊话说:“你们已经被我们紧紧包围,跑不掉了,赶快缴枪吧!”轮训队一区队队长孙庆林回话说:“你们上来嘛,上来就缴给你们。”青马在城下说:“把枪扔下来嘛”,孙庆林说:“好,扔下去!还是美国造的呢”,说完指挥战士们扔下一排手榴弹,炸得城下的青马骑兵再不敢出来喊话。
一团在战斗中承受了巨大伤亡,坚守东门外房顶的一团二营营长赵清恩在战斗爆发不久即中弹牺牲,教导员汪培模负伤,汪培模裹伤继续战斗,指挥二营始终坚守在东门外,没有放弃阵地,使青马骑兵逼近东门的企图落空。青马骑兵在进攻的同时,还组织了一批狙击手放冷枪,一团作战参谋刘显荣就是在城墙上被青马狙击手击中当场牺牲的。青马还不断向镇内炮击,由于镇内狭窄,而解放军人数尤其是伤员人数较多,大家拥挤在一起,几乎每一发炮弹都要伤人,教导旅卫生部部长王仲斌在炮击中身负重伤。
六纵的几位指挥员眼看着部队被动挨打,心中十分难过.屯字镇内水源也没有,唯一一口水井在镇外,此时正处在火线上.镇内百姓逃亡一空,自然也就没有了粮食接济。尽管困难重重,但教导旅干部战士的战斗意志依然十分坚决。战斗爆发不久,教导旅曾派遣人员出镇通知友军前来助战,正在教导旅南侧玉都庙附近行进的西野二纵收到了罗元发、徐立清联名签署的信笺,信中罗元发言“敌82师两个团由西峰、萧金镇到来,另由镇原方面来一个团。前两个团是西窜,后一个团是接这两个团逃窜的”,据此建议二纵配合六纵歼灭这股青马部队,但是西野总部指示二纵去夺取荔镇和萧金,因此二纵在张宗逊和王恩茂的指挥下并未停留,而是经玉都庙、太阳墩继续向荔镇方向进发。到下午,青马整100旅赶到,教导旅承受的压力陡增,战斗最紧张的时候,六纵纵直电台无法联络上西野野司,致使纵队对全军动向无从知晓,此时的六纵上下才恍然大悟——青马部队并非是西窜,而是来围歼自己的!纵队司令员罗元发、政委徐立清等人研究后决定,派遣副司令员张贤约带领两名警卫员突围出去寻找纵队另一个部队——新四旅前来支援,同时联系西野野司并向彭德怀司令员请示作战方针。
张贤约副司令员潜出屯字镇西行不远,即遇到同样焦急万分等待命令中的六纵所辖新四旅。新四旅是一个有着光荣战斗历史的部队,其前身是八路军129师386旅旅部,下属的第771团则是红四方面军第31军第91师整编而成的老红军团,另一个团——第16团也是诞生在冀南抗日烽火中的光荣部队。该旅1944年春奉调陕甘宁,隶属陕甘宁晋绥联防军建制,在内战爆发后,先后参加了延安保卫战、青化砭、羊马河、蟠龙、榆林、宜川、洛川等战役。十几天前,新四旅作为西野右翼前锋,几乎兵不血刃地拿下长武,随后马不停蹄增援宝鸡方向,在凤翔顽强抗击国军向宝鸡的突击,虽然其16团在此战损失很大,但为整个野战军撤退争取了宝贵的时间。此时的新四旅旅长程悦长接受完张副司令员转达的战斗命令,耳听屯字镇方向炮声隆隆,紧张地思索着支援教导旅的最好方式。
就在这时,正在屯字镇南方约50里左右行军中的西野总部也得悉教导旅在屯字镇苦战的消息。西野总部当即电令新四旅迅速增援屯字镇。程悦长接到命令后,致电西野总部、六纵纵直及教导旅:“......只要有新四旅在,就有教导旅在.....”。他马上指挥771团向北切断镇原至屯字镇的交通,又令16团从西北向东南直插屯字镇。
16团接到命令后,以第一、第二营一字排开,团政委常林考与团各级指挥员亲自到火线带领战士冲锋,一个猛打猛冲,几乎冲进屯字镇。但是围困屯字镇的青马骑兵迅速调集兵力反扑,激战中常林考、一营教导员刘宾、二营教导员富吾昌等牺牲,部队损失严重,攻势被迫停止下来。
新四旅与青马在屯字镇外激战的时候,远在南边党厚镇附近的西野司令员彭德怀冷静地思考了当前的战场形势:屯字镇有青马步骑三个团正在围攻教导旅。此次西野主力北渡泾河,本意就是在运动中相机占领西峰,吸引青马来援,并在运动中寻机歼灭之。眼下青马送上门来,让还在为提前撤出宝鸡而懊丧的彭德怀司令员看到了一丝胜利的曙光。5月5日晚,彭德怀向西野各纵下达了战斗命令,令二纵依旧向东前进占领荔镇,掩护整个野战军侧翼;令六纵坚守屯字镇,吸引住周围的青马部队;令正在党厚附近集结的一纵迅速前进,紧随四纵在屯字镇附近展开,配合六纵对屯字镇附近的青马部队实施反包围并坚决歼灭之。
深陷在屯字镇重围中的教导旅在夜幕降临的时刻收到了盼望已久的西野总部电令,在电报中西野总部命令教导旅“坚持在屯字镇吸引住敌人”,等待野战军主力对敌人实行反包围,然后教导旅从屯字镇向外打,内外夹击,把敌人歼灭在屯字镇外围。西野总部的电报指示得如此清楚,甚至还明确命令教导旅为了有效地牵制住敌人,在坚持的过程中,要想法设法出击,把敌人死死粘住。接到命令后,六纵司令员罗元发和政委徐立清与教导旅高级干部联名回电,决心“以大局为重,挺身而出,率领部队浴血奋战,全力以赴地实现彭总的决心,为野司主力创造有利战机”。
坚持,是需要付出代价的,教导旅在屯字镇内的部队本身相当疲劳,几十年后,时任教导旅旅长的陈海涵将军在回忆录中说:“就拿教导旅二团来说吧,洛川战役下来,伤亡很大,没有得到休整补充,马上又投入长武、彬州战斗,到了张家坡,全团只剩下几百人,三个营的架子,实际上只有一个营的兵力。对付敌人重兵的围攻,他们打的十分艰苦、十分顽强。”显然这是一场兵力对比悬殊的战斗,教导旅的伤亡很大。接到电报后,六纵政委徐立清建议将镇外的新四旅调进镇来,但是显然新四旅已经尽了自己的努力,但无法冲进镇来。无奈教导旅只得加强第一线营连两级指挥,并缩小一些不必要的阵地,以解决兵力不足的问题。
夜幕降临了,教导旅旅长陈海涵、政委关盛志带着一帮参谋冒着密集的炮火,站在屯字镇西南的城墙上观察二团阵地,陈海涵面对夜色紧张地思索着如何能坚持,正在思考中,突然一发炮弹落在城墙下面,不但炸伤了关盛志政委还炸伤了二团二营副教导员邵仁山。陈海涵急忙走下城墙,迎面遇到了赶来的一团团长罗少伟和二团团长王季龙,两个团长都请求陈海涵快点叫援兵来,否则明天无法坚持。
陈海涵这时突然想到,教导旅的第三团不就在屯字镇外吗?他们所在的位置就在屯字镇南边不远的王庄一带,而南面由于有一条深壑阻隔,也是青马包围圈兵力最弱的地方。教导旅第三团在西府战役之初,一直是被教导旅当作预备队使用的。长武、冉店桥、张家坡战斗时期,三团奉命驻守灵台,因此未受损失。陈海涵马上叫来作战科长徐清,请他代为执笔写了一封信,说明目前屯字镇的情况,命令三团团长王洁清火速将三团带进屯字镇来。在得到纵队领导同意并电请西野总部后,陈海涵派教导旅二团二营副营长顾德法把信送到三团去。
教导旅三团团长王洁清接到信件后,连夜将三团各连连长召集起来进行简短动员。三团是一个有着坚强战斗意志的团队,这个团的第一连和第二连还是过去红一团的血脉,战斗性、纪律性都很强,听完王洁清的动员,各连连长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王洁清挑选了八个连队,由王洁清亲自指挥,前面第一线摆开两个连,各连前突一个排,后面两个排,呈三角形突击队列,每排配备三四挺机枪。后续六个连成四路纵队依次跟随。全体战斗员一律轻装,步枪上刺刀,趁着夜色,急速向屯字镇前进。
三团行政副官张侠过去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老游击队员,长武阻击战期间,三团奉命前去灵台,张侠带领三团直属机关留守彬县。张家坡战斗时,张侠带领三团直属机关险些被敌人冲散。几天前,他们刚与自己部队主力会合,可现在又要暂时分开。张侠看着部队义无返顾地放屯字镇开进,心中暗自焦急。
教导旅三团在5月6日凌晨四时左右逼近屯字镇,一夜没有合眼的教导旅旅长陈海涵正站在屯字镇西南角心急火燎地盼望着,突然借助暗黄的月光看到了三团的部队,统一穿着绿色的衬衣,队形严整开到与屯字镇一沟之隔的对面。青马骑兵见三团人多势众,将包围圈让开了一条缝隙,三团的部队顺利接近了沟沿。陈海涵与王洁清隔着深沟简短地说了几句,陈海涵命令王洁清立即带领一个重机枪连返回并坚守住屯字镇西南角的跳板——王庄,然后让剩下的六个步兵连和一个迫击炮连顺着深沟小路进入到屯字镇来。这七个连队被统一补充到兵力最虚弱而面对压力最大的二团中。再将旅部直属的警卫营交给一团指挥。忙完这一切,天就要亮了。
教导旅在调兵遣将,青马整100旅也在等待着自己后续部队的到来。5月5日傍晚,整82师副师长马全义指挥整100旅三面包围了屯字镇,马全义踌躇满志地说:“我们三面紧紧包围屯字镇,绝不让一个共军漏网,待西路整骑八旅和北路师直属援军到达后,一举歼灭之。这是我们立功的好机会,良机不可失,望大家努力,把握时机。”在西峰的马继援也发来电报勉励整100旅说:“只要我们严密谨慎包围,奋力作战,一夜即可大功告成。”信心百倍的青马骑兵正在激战中,突然遭到新四旅由西自东的凶猛冲击,随后在屯字镇南、东都发现了解放军部队的踪影,本来包围屯字镇的马家军发现自己反而被三面包围起来。马全义有些惊慌,遂暂时放弃进攻屯字镇,转而组织力量,一次又一次地与新四旅进行拉锯战,战斗中双方进行了十多次白刃战,伤亡都很大。入夜后,战况稍缓,青马也渴望着整骑八旅能够尽快抵达。
双方都在等候援军,但是西野总部计划中围歼青马的一纵和四纵在哪里呢?他们又在做什么?为什么还不见他们到屯字镇呢?
五、解放军西野六纵教导旅的突围
解放军西野一纵在5月4日控制西兰公路平凉段四十里铺,掩护野战军后卫四纵自花所北渡泾河。两纵队均于4日晚间全部过河。5月5日,部队在党原镇一带集结。初,西野上下均认为国军追兵要么远在灵台、麟游一线,要么还在长武、彬县徘徊。尤其重要的是西野总部判断陇东国军驻军青马整82师主力尚在彬县一带。因此西野准备在党原附近让十分疲劳的部队休息两到三天再向西峰、庆阳方向推进。但是到5月5日下午,战场形势发生了急剧变化,首先按计划自玉都向丰台、荔镇推进的西野二纵与自从泾川侧击的青马青保二团近千名骑兵在玉都庙、丰台附近连续发生遭遇战;然后前进到屯字镇的六纵教导旅突然被青马骑兵包围正在激战中。西野总部马上改变了原计划,决定调遣一、四纵配合坚守屯字镇的六纵,6日拂晓协同六纵新四旅解围屯字镇,并围歼在屯字镇附近的青马部队。
解放军西野一纵和四纵接到命令时,部队正在党原附近休整,其中一纵358旅刚完成掩护任务北渡泾河。两纵队简单进行了战斗布置,唤起疲惫不堪的官兵,于5月6日凌晨开始向屯字镇方向前进。西野四纵首先于5月6日凌晨3点左右出发,不久一纵独一旅跟随前进,一纵358旅则置于最后担任后卫。由于一纵和四纵交叉前进,互相干扰,一纵还带有很多在宝鸡缴获的物资,致使道路堵塞,部队行进速度十分缓慢。到天光大亮的时候,只有四纵前卫警三旅警五团抵达屯字镇东南五华里处的阎孟家,该团在此与青马部队接触,警五团当即发起攻击,一直攻击到屯字镇南关附近,由于有深沟阻隔,无法突进屯字镇内。西野总部原定清晨为教导旅解围的计划化为泡影。
6日上午,晴空万里,国军空军自西安出发,开始对行进中的西野部队实施空袭。一纵独一旅在开进途中,屡遭国军飞机轮番轰炸,前进速度十分迟慢。以致于挡住了在独一旅后面前进的358旅前进。358旅请示纵队领导后决定向东绕道前进,两个旅越走越远,失去了协调一致的统一行动。
西野一纵独一旅于6日下午2点方才进抵屯字镇西南的南坡村集结,在此地独一旅旅长王尚荣才了解到屯字镇周围共有青马整100旅三个团。王尚荣与在附近的六纵新四旅取得了联系,两个旅经过商议,决定以独一旅三团阻击自镇原增援屯字镇的青马部队;独一旅一团附山炮三门自西向东向屯字镇发起攻击,新四旅则从南向北攻击;独一旅二团作为预备队。部队陆续抵达指定位置后,开始紧张进行战前准备。
6日下午5点左右,独一旅在屯字镇西南进行战前准备,南面玉都庙附近行进的西野一纵358旅前卫714团突然与一股国军部队遭遇,双方初一接触,714团即遭对方优势炮火袭击,团部首先被炮弹击中,接着全团行进队列被这股凶猛攻击的国军截为两段,前卫一营与团部在前,二营与后卫三营在后,且双方中断了通讯联络。所幸714团是一个有着优良战斗传统的老红军团,各营、连干部当机立断,立即指挥部队就地展开,与对方进行激烈搏斗。不一会714团就查明了对手的情况,这是自陕西一路尾随西野攻击前进的整65旅赶到了。
714团被国军截断的位置正在团直属炮兵连处,炮兵连副连长吴宗周见前面的通讯连和后面的团供给处都被冲散,立即命令全连由行进纵队变为作战横队,并迅速逼近玉都庙寨墙,与蜂拥而来的国军在野地中展开激战。部队来不及修筑工事,遂就地架设迫击炮开始抵近射击,炮手都手持手榴弹,准备在最后时刻与敌人血拼。五班炮手李长年左手托炮,右手伸展进行目测,首发炮弹就命中寨中央。国军进攻部队发现被炮击,急忙散开并停止了进攻。随后炮兵连连续数发炮弹击中国军队列,终于遏制了国军的进攻势头。
358旅714团就地抗击国军整65旅,掩护了全旅主力向屯字镇前进。入夜后,714团团长徐文礼带着一名参谋借夜色从国军阵地的缝隙中过去,找到了被隔断在后的二营和三营,全团恢复联系后,立即摆脱了国军向屯字镇方向撤退。
6日白天解放军一、四纵对屯字镇的运动,给包围教导旅的青马整100旅造成了极大的震撼。整82师副师长马全义一面急电西峰马继援催促平凉整骑八旅尽快赶来,一方面组织部队四处突击,试图改变被包围的态势。青马充分发挥了骑兵快速机动的优点,往往能在战斗最激烈的时候投入最大的机动力量。尽管没有取得太多战果,但骑兵猛烈突击,一再干扰着解放军的调动,因此到6日傍晚,解放军一纵也没有做好全面突击的准备,而是在多个地段与突击的青马骑兵交战,除了一纵独一旅三团在西坡里地区与从平凉增援来的青马整骑八旅前锋打成对峙外,其他担负攻击包围屯字镇青马骑兵的一纵部队,并未同时发起总攻。
在屯字镇内的教导旅十分焦急,陈海涵旅长在下午派遣通信科科长许会增出去找野司报告情况。许会增带领两名通信员出去后不久,即在屯字镇西南的王庄找到了亲自赶来指挥战斗的西野司令员彭德怀。此时的彭德怀正在下一个痛苦的决定。上午一纵未能及时抵达指定攻击位置,而358旅在玉都庙与国军整65旅遭遇也出乎西野总部的意料,西安胡宗南所部此次内线作战机动快速,一改过去畏首畏脚特点,让西野上下大为意外。在这种情况下,十分疲劳的西野对屯字镇反包围,就会造成全军被动。西野彭德怀司令员果断决定再次改变计划:将主力向东转移,摆脱国军追击。傍晚时分,夜间自行突围的命令下达到屯字镇内的教导旅。
六纵收到野司电报,马上召开了团以上干部紧急会议。会议上六纵司令员罗元发通报了战场态势,要求各团”为了全军的安全,全军的胜利,我们局部多挑重担,多担风险......我军全体指战员应有这种全局观点“。经过讨论,教导旅一致表示坚决拥护西野总部的决定,克服困难自行突围。随后大家研究准备了两套方案,一为自教导旅一团在东门控制的一条小路下南面深沟向西南方西野主力靠拢;二为经二团守卫的西门向西北方向新四旅处突围,时间就定在夜晚。决定一下,教导旅各部开始了紧张的准备工作。
由于要跳下深沟突围,必须轻装。部队规定枪械一律到走,但炮和笨重的东西只得就地销毁。各部队积蓄的银元、布匹等分散给个人携带,能走的轻伤员全部随部队突围,部分无法带走的重伤员只有发给银元、布匹等物隐蔽在当地民居中。
晚八点,让屯字镇内教导旅盼望了一天的反击终于打响。一纵独一旅第一团在炮火掩护下向屯字镇发起了猛烈冲击,前锋迅速接近青马前沿阻击阵地,但因为坡陡难登,部队攻击受阻。其他协同攻击的部队没有在统一时间发起攻击,总攻成了逐次攻击,因此又未能突破青马阵地。镇外的激战也影响到了镇内,围困屯字镇的青马骑兵唯恐镇内解放军趁势突围,遂集中炮火轰击,一发炮弹击中了镇内唯一的一台电台,教导旅与外界的联系至此全部中断。
深夜一点,屯字镇西北杀声震天,那是解放军一纵独一旅第一、第三团在与从平凉增援来的青马整骑八旅激战。战场上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那里的战斗吸引去了,屯字镇周围反而平静下来。西野六纵教导旅按照原定计划,由教导旅政委关盛志带领教导旅旅部机关和部分伤员作为第一批突围部队,一部分由东门、大部分用绳索吊出东城墙,然后向南跳入深沟向外走;继第一批突围后,六纵司令员罗元发等纵队领导带领教导旅主力分路撤退,其中第一团从东门向南下沟,纵队司令部和教导旅第二团则是从西城墙用绳索往下吊的,出去后依然向南跳沟向西南方向走。
前两批突围人员出发后,教导旅旅长陈海涵又带领警戒人员将镇子检查一遍,陈海涵看着无法带走的骡马、重武器,尤其是看到难以带走的重伤员,心情十分沉痛,后来他在自己的回忆录中回忆道:“因为部队要从深沟里转移,那道沟的下切深度有两百米,倾斜面差不多有九十度,天黑路险,实在难以行走。这件事使我十分为难,情况已经十分紧迫......我矛盾的很,把重伤员带走吧?显然不行,不带走吧,感情上又过不去!”
但最后显然理智战胜了情感,陈海涵忍痛带领最后的警戒部队于子夜三点左右离开了战斗了三天两夜的屯字镇。陈海涵他们下沟的时候走了一条捷径,当他们下到沟底的时候,发现第二批撤出的部队还在他们后面。于是陈海涵命令部队原地休息五分钟,人员各归建制。带领第一批突围人员前进的教导旅政委关盛志在跳沟的时候,不小心掉进了一个深坑中把腿摔伤了,当时天很黑,关盛志又走在队伍的最后,他掉到坑内,竟然没有人发现。后来当第二批撤退人员中的教导旅保卫科长吕保基经过时,才发现是政委掉进去了。吕保基摸黑追上部队,带了几名战士原路返回,几经周折回到那个坑边,才将关盛志救上来。
教导旅在深沟下整理恶劣队伍,按二团、旅部、一团、三团的序列调整好,部队呈一路纵队陆续向西南上沟,从沟底到源上,弯弯曲曲大约三华里的路程,等到部队全部登上源上时,天色已经大亮。陈海涵上了沟沿,第一眼就见到了专程赶来安慰教导旅干部战士的西野司令员彭德怀。望着彭德怀那张威严的面容,陈海涵差点掉下了眼泪,这三天两夜,实在是太艰苦了。
西野六纵教导旅自屯字镇顺利突围,西野以六纵新四旅为后卫,掩护一、四纵,迅速向东转移。5月7日清晨,青马整82师副师长马全义指挥整100旅杀入屯字镇,愕然发现里面几乎空无一人。恼羞成怒的青马骑兵将火气发泄在教导旅留下的重伤员身上,他们将这些重伤员拖到镇外,全部用马刀砍杀。教导旅第一团二营五连战士于国宝被青马骑兵连砍数刀,浑身是血。青马士兵以为他死了,遂将其抛弃在野地中,但于国宝大难不死,被同情的老百姓救起,一个多月后,伤愈的于国宝长途跋涉到陕西黄龙山区,又找到了自己的部队教导旅第一团。青马骑兵在屯字镇残杀伤员的事情,方才有了唯一的一个见证人。
解放军向东突围的消息迅速报告给西峰的马继援,马继援旋即命令青马整100旅沿镇原至萧金公路追击,同时严令在6日夜失去战机的整骑八旅绕道屯字镇南侧击正向东转移的解放军后卫,自己也亲率留守在西峰的整82师特务团、卫士大队等直属部队出西峰南下,准备配合兼程赶来的国军第五兵团部队,合围西野主力。
六、协作中的失误——国军第五兵团的回旋
半月前,西野主力离开宝鸡时,国军第五兵团下属的整编第65师已经抵达陕西凤翔法门寺附近。西安绥靖公署得知西野北去后,令整38师经乾县向麟游方向前进,配合整65师夹击解放军。4月29日拂晓,国军第27旅和整65师一部在灵山一带与西野后卫二、四纵队激战,入夜,解放军主动撤离阵地向千阳方向转移,国军进至黄里。同日,迂回的第38师也由永寿进至崔木,当天夜晚,胡宗南电令第五兵团及其下属各师:“......彭匪似有避免决战,向西北逃窜模样。本署即以有力兵团分区扫荡,粉碎其建立千山区根据地之企图,主力编组追击兵团,索匪主力追击,依友军之协力将匪捕捉歼灭之。82师由泾川向陇县方向攻击前进,策应本属之作战。第一师扫荡岐山、虎镇、宝鸡、凤翔区,第38师扫荡麟游区。第65师(附27旅)为第一线追击兵团,36师为第二线追击兵团,迅速索匪主力追击之。”
胡宗南原意是将西野主力压缩于西兰公路南侧包围歼灭,但是青马82师不愿在西兰公路沿线做冤大头,而是将自己的主力收缩在平凉和西峰两处,遂使胡宗南的计划落了空。4月30日,65师在追击途中,与西野后卫四纵警三旅发生小规模遭遇战,国军二线追击部队36师即奉令也参加第一线追击。5月3日,65师在千阳娘娘庙追赶上西野一纵独一旅,激战后,西野迅速摆脱,于5月4日越过西兰公路北渡泾河而去。
5月4日,西野北渡泾河的情报已经传到西安,西峰青马整82师早5月5日于屯字镇同西野六纵教导旅发生激战,整82师通报国军第五兵团,言解放军似有向东回窜的可能,并要求第五兵团在泾河以东堵防。此时的国军第五兵团几个主要部队正散布在西兰公路以南的山区,其中65师一马当先,尾随西野后卫已经突击到西兰公路的泾川南侧,在65师的右翼,国军36师也已经抵达长武;第五兵团司令官裴昌会则亲自带领第38师前进到了彬县附近。5月5日清晨,裴昌会在沿西兰公路前进途中命令国军65师附27旅控制泾川至长武之间的窑店一线,第36师自长武北上和盛镇。长武防守任务转由38师接替,后续的第一师则跟进控制彬县、永寿、乾县一带。
5月6日清晨,正在向长武前进的第五兵团部接到整82师战况通报,言:“匪对屯字镇攻击甚为猛烈”,并报“彭匪德怀率匪二万余人分踞合道镇、玉都庙、党原镇附近,且以一部监围泾川”。片刻后,西安胡宗南电令也接踵而来,命令65师附27旅即刻向泾川及其以北攻击前进,36师则向荔镇、丰台镇附近急进,“截匪东窜。”
国军整编第65师前身是广东余汉谋军事集团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抗战时期该部队为国军第65军,在军长黄国梁指挥下一直转战于华南两广地区。抗战胜利后,65军副军长李振接替黄国梁出任军长,该军遂改编为整编第65师,下160和187两个旅,于1946年开赴华东战场参加内战,先后参加了对鲁中的进攻、津浦路战役、大别山追击、堵截战。1947年9月,解放军陈赓部在豫西强渡黄河威胁潼关,西安为之震动,正在武汉附近待命的整65师被紧急空运西安,编入国军裴昌会之第五兵团序列。此时的整65师经过长达半年的休整,全师齐装满员,加之从未与西野交手,相比曾遭重创的国军整36师来,士气颇为高涨,因此在西府战役中65师充当了第五兵团的急先锋,处处冲在最前面。5月6日上午8时许,在泾川保安团的接应下,65师顺利进入泾川。经过侦察,整65师了解到“彭匪德怀率匪约二万余现在合道镇指挥”,该师没有在泾川停留,旋即北上,前锋直指玉都庙,当日黄昏时分与正在向屯字镇进发的解放军一纵358旅714团发生遭遇战。双方在玉都庙至合道镇一带展开猛烈战斗,“合道镇反复争夺达八、九次,”当晚,陇东出现了常见的风沙天气,65师暂时停止攻击,解放军也主动撤离了战场。
5月6日晚,对于解放军西野主力来说,是一个生死攸关的夜晚。屯字镇附近,已经集中了青马整100旅的三个团,青马整骑八旅正在陆续经镇原增援中;在屯字镇的东面,荔镇的二纵自5日就与青马青保一团连续发生小战斗;而在南面的玉都庙,国军整65师已经逼近,来势之快,让西野上下吃惊。相信西野司令员彭德怀已经敏锐地察觉到危险,因此他在当晚果断命令部队迅速摆脱对手,而且让教导旅“自行突围”。但是他不知道,更大的危险已经降临,却又被已经杯弓蛇影的整36师师长钟松化为乌有。
国军整36师可以说是解放军西野的“老朋友”,胡宗南手中的这个宝贝部队在整个抗战期间一直拢在甘肃平凉呵护着,国共内战爆发后,整36师多次与西野主力交手,沙家店战役中,该师师部、123旅和165旅一个团被解放军全歼,师长钟松只身逃脱。重编后的整36师仍以钟松为师长,在西府战役中,整36师与整65师一左一右并肩追击北去的解放军。5月5日,整36师按照第五兵团司令官裴昌会的命令抵达和盛镇,此地南接长武,北可支撑宁县,控制了和盛镇,实际也就等于控制了宁县至泾河之间马莲河谷南端东岸地区,而这个地区,正是解放军要东返陕甘宁的通道。
按照西安绥靖公署司令长官胡宗南的命令,整36师应当在5月6日经三不同、萧金镇沿公路向荔镇前进。从荔镇经萧金、三不同再达宁县、正宁,正是解放军回归的主要交通线。为了避免在前进中与解放军发生正面遭遇,钟松未按上述路线进军,而是以整28旅为先头部队,师主力跟随,走和盛镇西南的偏僻小径,绕行荔镇东侧。
这个奇怪的行军路线,让整36师从预定的北上转而成为西进,对于部队如此回旋,钟松在战后解释说整82师在5月6日清晨通报整36师:“荔镇驻扎整82师骑兵一个团,盼经三不同、萧金前往接防,”同时整82师又告“第82师骑兵沿河谷地截击共军时,截获共军物资不少”。据此钟松决定占领荔镇,封堵解放军东返的道路。这个说法显然不能解释清楚整36师为什么绕行小路去攻击荔镇。如果按照胡宗南和裴昌会的计划,整36师经三不同、萧金向荔镇前进,则恰好在三不同这个咽喉要地与西野前锋相遇,如此一来,西野的处境将十分危险。然而整36师没有这样做,而是一头扎向解放军西野二纵的宿营地——荔镇。
就在整36师向荔镇前进的时候,在荔镇以西屯字镇以南的塬上,国军又出现了另一个失误。如果说整36师回旋向西攻击荔镇犯的是战略性错误的话,那么这次青马整骑八旅向西的回旋则就是不折不扣的战术错误。
整骑八旅在5月5日自平凉经镇原增援屯字镇,5月6日傍晚,该旅马不停蹄地赶到屯字镇北,旅长马步銮以第一团为右翼,马福寿团为左翼,旅直属队为正面,准备两翼包抄,对解放军实行反包围,但是部队调集的时候,遭到解放军西野六纵新四旅和一纵独一旅的坚决抗击。时屯字镇、玉都庙一带风沙狂虐,方向不清,且天黑路险,沟壑纵横不利骑兵突击,马步銮不敢贸然行动,全旅竟然在牛蹄坟一带呆了一整夜。当晚,被困在屯字镇内的解放军西野六纵教导旅顺利突围。
5月7日拂晓,青马整100旅在整82师副师长马全义指挥下进入空荡荡的屯字镇,整骑八旅受命向屯字镇西南方向追击,因为没有完成马继援给予的任务,马步銮感到十分羞愧,因此决定由屯字镇南部绕道迂回,向荔镇推进。部队行至屯字镇西南和泾川至玉都庙东北之间的塬上时,整骑八旅失去了追踪对象的行踪。青马骑兵就地抓了5个逃难的百姓了解情况,这些百姓指示说西边有军队。马步銮遂指挥部下停止向东,转而拐头向西南玉都庙塬上追去。
登上玉都庙塬,青马骑兵前卫迎面发现有大队人马迎面袭来。双方稍一接触,均就地构筑工事相互炮击。上午10时许,马步銮令其两个骑兵团分左右包抄,正面则动用重兵器猛击,双方鏖战到下午三四点钟,青马第一团副团长韩明才、第二团副团长马有骏负重伤,这时候整骑八旅感觉到对方火力如此强大,似乎不象是解放军部队。
对方确实不是解放军,而是自玉都庙急匆匆向东追击的国军整65师。整62师在大风中停滞在玉都庙一带,5月7日清晨,发现对面的解放军已经不见,于是按计划向东北方向追击而来,恰与整骑八旅遭遇。战不多久,李振的广东兵就感到不对,对方全是骑兵且手持马刀,全然不似解放军。然再三用号兵联系均无反映,遂针锋相对地集中炮火对整骑八旅猛烈攻击。
战斗中整骑八旅重兵器营几名士兵被整65师俘虏,整65师马上对其审问,可是一个青海人对着一帮广东人,双方说的话均象天书一样难懂。幸而俘虏中一名李姓司务长还认识几个字,即用笔写出“友军“二字,这才让李振恍然大悟:和自己打了半天的对方是自己人。
这场误会双方互有伤亡,虽然伤亡不大,但耽误了十分宝贵的半天时间,如果这两个部队没有在此地浪费时间,无论其赶往马头坡还是奔向荔镇,对西野主力来说,都将是灭顶之灾。战后马继援严厉批评马步銮,即没有及时增援屯字镇,又在玉都庙塬上与友军发生误会,让马继援感到十分难堪,此次战役结束后不久,马步銮被调回河州老家,整骑八旅旅长改由原第一团团长马瑛接任。
5月7日中午,也就是整骑八旅与整65师激战的时候,在他们东北的马头坡、庐家岭以及东面的荔镇,解放军西野主力正在激战中,西野四个纵队数万人,上至西野司令员彭德怀,下至马夫、民工,都在为生存而奋力一搏。
七、狭路相逢——马头坡、芦家岭战斗
5月7日拂晓4点左右,狂风夹带着黄沙肆虐了一一夜,仍然犀利地吹着。一夜未休息的教导旅第三团行政副官张侠突然感觉周围的情况有些变化,村庄内新四旅和一纵的部队正在集合,到处都在吹着集合号。张侠马上意识到部队要转移。
张侠所在的教导旅第三团是一个新组建的部队,半月前刚跟随部队进驻彬县的第三团主力奉命接防麟游、崇信。张侠所带领的团直机关与主力部队分离。经历了张家坡战斗的生死考验后,张侠他们才与团主力会合。5月5日夜,第三团主力又奉命突入屯字镇增援,刚与团队会合了不到一周的张侠又和大队人马失去了联系。此时张侠带领的第三团团直机关正滞留在屯字镇西南的王庄,尽管没有得到上级的通知,张侠还是叫起了团直各机关,整顿好队伍,跟随着新四旅撤退的部队一同向东进发。
屯字镇内的教导旅突围的时候,西野司令员彭德怀就已经决定全军东撤,迅速摆脱对手。为此彭德怀命令以四纵沿屯字至萧金公路实施机动防御,六纵新四旅跟进,掩护六纵教导旅和一纵及彭德怀,并以一纵独一旅一、三团和358旅715团断后。凌晨4点,各部队在漫天风沙下按照原计划依次出发,到天光大亮,前锋四纵部队已经接近邻近萧金的蒲河河谷。
彭德怀司令员的计划是,以四纵实施机动防御,一、六两纵队在永乐乡的南庄李家集结,其中一纵配合二纵占领萧金,然后按原定计划,相机夺取西峰。按照这一企图,这天清晨,当西野主力从屯字镇东去的同时,西野南翼的二纵也按照原计划从宿营地荔镇开始向萧金进发。
5月7日清晨,解放军西野一纵独一旅一、三两个团的八个步兵连和两个机炮连,完成了掩护全军撤退的任务,在王万金团长和田岱玉副团长的指挥下,交替掩护,边打边撤,突出重围并摆脱了青马整骑八旅的追击,向预定的集结点——镇原永乐乡南庄李家赶去。
南庄李家位于屯字镇至萧金公路与翟家至荔镇公路交叉口东数公里处,此地原是彭德怀计划的各纵队东撤的集结点。原定在此地进行防御的是第四纵队。7日清晨,四纵各部队陆续抵达这一地区。前卫警一旅没有停留,继续按照纵队指挥部的命令沿蒲河河谷经纸坊赵家向萧金、三不同方向靠拢。后续的警三旅则在旅长黄罗斌的带领下抵达了翟家南侧的杨宁。四纵原定该旅在此地组织防御,当六纵新四旅在清晨通过这里继续东进后,四纵纵直又命令警三旅向东前进。警三旅是常年活动于陇东的老部队,地形十分熟悉,到中午时分部队已经越过蒲河抵达萧金西南、蒲河东岸的左嘴。
7日上午9点左右,六纵新四旅沿屯字镇至萧金的公路一路东去,他们越过南庄李家,前面就是马头坡,翻过了马头坡向东进入蒲河河谷,萧金就在河谷的对面。新四旅的前卫771团刚走到马头坡山顶,尖兵向河谷俯瞰下去,赫然发现蒲河河谷内,大队的青马骑兵正从萧金方向沿公路迎头走来!
这支突然出现的青马部队正是青马整82师师长马继援亲自带领的82师直属队。昨天屯字镇战斗时期,马继援自西峰带领师直属队前进到萧金,7日一早即离开萧金向屯字镇方向行进。恰在马头坡与东撤的西野主力狭路相逢。
马继援指挥的整82师直属队包括师直属特务团、山炮营、卫士大队和辎重连,共有4000多人。两军遭遇时,青马骑兵刚登上马头坡的半山腰,而解放军新四旅771团则居高临下,占据有利地形。马继援进退两难,只得命令特务团团长杨修戎不惜一切牺牲强力佯攻。杨修戎组织攻击队伍拼死冲击,试图借新四旅尚未构筑野战工事的契机一鼓作气杀上马头坡,但遭到新四旅771团迎头痛击。青马第一线攻击部队死伤惨重,营长韩小侠、副营长沙万青、连长铁万良等均在带领部队冲锋中负重伤。杨修戎见正面攻击受阻,即调集预备队从马头坡北侧迂回到新杜家,试图包抄解放军的侧翼。这种正面强攻,两翼迂回的战术曾经令西野部队多次品尝苦果,可是这次青马失策了。
战斗爆发不久,新四旅旅长程悦长就命令16团立即在公路北侧的新杜家一带展开,凭借新杜家村内房舍构筑野战工事,准备抗击青马骑兵可能出现的迂回。同时令新四旅第三团在政委高洛平、副团长夏益善的指挥下,掩护全旅后勤机关“大行李”转移。
正当16团还没有修筑好工事的时候,青马在猛烈炮火支援下迅猛向新杜家杀来,青马整82师特务团团长杨修戎试图在此地打开缺口,并一举围歼马头坡正面的解放军。眼见青马骑兵越来越多,一部分骑兵甚至冲入新杜家村内,在村内的道路上来回冲杀,16团的阵地有被冲垮的危险。关键时刻,16团团长袁学凯、副团长刘广汉指挥着16团2营营长杨怀年组织起敢死队,徒步扛起全营的轻重机枪,在涌满青马骑兵的村道上来回扫射冲杀,这支火力凶猛的敢死队逆着青马骑兵冲击方向杀去,一连攻克几个村庄,给青马骑兵以重大杀伤。战斗中,16团也付出了很大代价,二营教导员张荣德在带领敢死队冲锋的时候当场阵亡。
解放军伤亡惨重,青马骑兵的处境也很困难,经过一阵激战,整82师特务团全团排级以下官兵死伤严重。正面攻击失利,侧翼迂回又遭败绩,眼看自己的手下血流成河,特务团团长杨修戎找到整82师师长马继援放声大哭,诉说解放军火力猛烈,右翼阵地无法前进。马继援正在气恼中,他的父亲马步芳在整82师出师陇东时赠送的一匹大青马在刚才激战时被解放军的炮火打伤,正没好气的马继援又听到杨修戎的哭诉,声色严厉地批评说:“你让我怎么办?向沟底退吗?阿大对你栽培多少年,没有薄待你吧,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你擅离阵地,不顾全局......今天你向我要援兵,我从何处调呢?你要赶快上阵督战,无论如何,在今天黄昏前攻上马头坡,若不能完成任务,你不要与我见面。”
马继援批评完杨修戎,回头令兵役科科长马尚武带一名卫士,冒着枪林弹雨匍匐到后方山炮营阵地,向营长马占魁转达命令,令马占魁重新组织火力,集中山炮营6门山炮,对马头坡右侧山顶上解放军的机枪阵地集中射击。在山炮营火力压制下,整82师司令部各级官佐以及勤务、伙夫全体上阵,向马头坡拼死一冲。
马头坡战斗刚开始,西野司令员彭德怀带领教导旅和一纵抵达了集结点南庄李家。闻听前方马头坡炮声隆隆,彭德怀急忙令执行机动防御的四纵前去支援新四旅,并一定要打开这个通向萧金的撤退之路。但是派出去的参谋很快就回来了,因为四纵不在南庄李家,他们现在早已过了蒲河河谷,前锋警一旅已经快要抵达三不同了。
火冒三丈的彭德怀急令四纵:立即让警三旅返回南庄李家,并在南庄李家宿营,掩护全军撤退。这时的警三旅刚刚抵达蒲河东岸的左嘴,接到纵指命令后全旅迅速回头,再次下蒲河河谷向西返回,两个小时后,前卫警五团行进到净口北老虎沟南岸时,闻听南庄李家枪声大作,不明情况的部队停止了前进,警五团团长郭应春马上找了几名当地逃避战乱的百姓询问,老百姓反映说马家已经占领南庄李家。情况迅速反映给赶来的警三旅旅长黄罗斌,黄罗斌认为南庄李家已经被青马占领,警三旅已经没有在此地宿营的可能,遂率领部队再次回头原路返回,这次他们退的更快,一个小时后警三旅已经进抵纸坊赵家,在这里旅长黄罗斌向四纵纵直反映了情况,随即又带领部队向三不同撤退,当晚宿营于三不同——这里距离原定他们当晚的宿营地南庄李家整整有20多公里。
那么警三旅在净口听到南庄李家的枪声是怎么回事呢?彭德怀遭遇了什么呢?
快到中午时分,西野一纵和六纵教导旅陆续抵达集结点南庄李家。刚从屯字镇突围而出的六纵司令员罗元发见到了西野司令员彭德怀。自战役开始时陕西旬邑马栏分手后,罗元发带领教导旅经历了长武、冉店桥、张家坡、屯字镇历次残酷战斗,部队损失惨重。此时两人相见,尽管分别才二十多天,罗元发仿佛觉得已如数年。彭德怀安慰了一下罗元发,然后说野战军司令部决心突破包围,返回根据地休整,彭德怀征求罗元发的意见:“你看我们部队是向东还是向北走好?”罗元发建议说向东走为好。
可是向东的道路已经被青马整82师直属队阻塞,六纵新四旅正在马头坡顽强抗击青马骑兵的冲击。原先计划用于公路沿线实施机动防御的四纵部队一时又难以及时返回。眼见后续部队越来越多地涌阻在南庄李家附近,而四周都在报告发现敌情。尤其是东南荔镇方向,激烈的枪炮声越来越近。彭德怀机敏地判断,荔镇方向依然有二纵的部队在阻击,他果断地决定六纵新四旅继续在马头坡、杜家一带阻击青马整82师直属队、一纵独一旅以一个团在翟家抗击从屯字镇追击而来的青马整100旅,其余部队以一纵358旅为前锋,向东南荔镇方向前进,与二纵靠拢,然后绕道向萧金撤退。
彭德怀的这个果断的决定挽救了西野主力。他们之所以能够突围是几个巧合和非巧合的因素造成的,假如这天中午青马整骑八旅没有与国军65师在玉都庙塬发生误会的话,假如钟松的整36师依然从三不同向荔镇开进的话,假如解放军西野二纵依照原计划在早晨放弃荔镇向萧金转移的话,假如国军整38师自西兰公路放弃去泾川转而开赴荔镇的话,西野主力都不可能钻隙而去。
7日中午,在新四旅掩护下,西野主力放弃了南庄李家,沿公路回头向西经翟家转向东南,准备经上肖向荔镇转移。下午2点,负责掩护主力转移的一纵独一旅在南庄张家集结,根据一纵司令员王尚荣的命令,独一旅以第一团布置在南庄张家以西5华里的翟家,抗击从屯字镇而来的青马追兵,掩护全军转移。一团令三营担负这一任务,一纵政委廖汉生亲自指定由独一旅副政委颜金生负责指挥。
就在三营在翟家构筑阵地准备抗击追兵的时候,向东前进的西野一纵在撤退途中的芦家岭,又与青马部队发生遭遇战。原来,青马整100旅在国军侦察飞机的指引下,仅以小部分沿公路追击,大队人马转向东南方向,准备封堵西野东撤的道路,两军相遇,自然又是一场血战。西野一纵358旅政委余秋里正带领旅前卫前进时,突然遭到青马的突袭,青马部队发射的炮弹不断从头顶呼啸而过,坠落在附近爆炸。余秋里在几十年后回忆道:“每当听见炮弹的呼啸声,大家就一齐卧倒,爆炸过后,爬起又跑。”
358旅715团第二营奉命断后,营长吴清泉带领部队边打边撤,六连掩护全营,撤在最后,被追上来的青马骑兵压进了两个塬之间的沟底。负责指挥的副营长张伯川带着六连迅速找到上塬的路口,刚冲上去,就看见一股青马骑兵冲了过来,其中一股骑兵从他们面前疾驰而过前去追击前面的解放军部队。就在这混乱中,张伯川赫然看见彭德怀司令员带着参谋、秘书、警卫员和向导五个人大步走来。张伯川惊讶地迎上去说:“彭总,敌人到跟前了,快走!”然后回头令同样惊讶的六连连长郝成统:“快就地展开,坚决抗住!”,六连轻重机枪一起射击,才把青马骑兵的进攻打退。战斗稍缓,张伯川回头看到彭德怀翻过了深沟到对面的塬上,才松了一口气。
经历了刚才的惊险一幕而脱险的彭德怀越过深沟来到了358旅714团,政委徐文礼简单汇报了情况后对彭德怀说:“我们团还很完整,给一个营跟你吧!”彭德怀坚定地回答:“不用,按你们的计划,快走!”快走!这已经是突围中西野部队每个指战员心中的命令了。在这个塬的尽头,余秋里来到715团二营阵地,营长吴信泉、副营长张伯川汇报了情况,余秋里对他们说:“野司首长和全旅安全东进的重担落在了你们肩上,你们一定要千方百计地把敌人堵住,而且要尽量减少伤亡,把部队带回来!”二营一直坚持到358旅全部通过后才撤退,断后的副营长张伯川带领六连一个排掩护全连撤退,当青马骑兵接近时,张伯川带着一个通讯员掩护这个排撤退,结果被青马骑兵包围在一个悬崖边。战斗到最后关头,张伯川,这个1934年入伍的老红军,毅然带着警卫员从六七丈高的悬崖上跳了下去,他们两人很幸运,从这么高的悬崖上跳下来竟然毫发未伤,两人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又追上后卫排继续执行掩护任务了。
西野野司、一纵纵直、一纵358旅和独一旅大部、六纵纵直和教导旅突围后,青马骑兵即将通向荔镇和萧金的缺口封上,留在后面的新四旅和独一旅第一团三营被青马骑兵阻断,情势十分危急。
新四旅在马头坡抗击青马整82师直属队。一直坚持到7日下午4点才按照命令向荔镇方向转移。此时通向荔镇的各条道路均已被追击来的青马部队占据。新四旅行不多远,即在畔家沟东南发现有青马部队,新四旅16团当即向右,771团向左,一阵勇猛冲锋,终于杀出一条血路。部队再向前进,一路上遇到了掉队的一纵358旅伤员和从翟家、芦家岭一路撤来的独一旅第一团和第三团部分部队。在这些部队的前面,是一个腰岘汽车桥,已经被青马骑兵占据。新四旅突围部队不明就里,在黄昏中误认为是友邻部队,于是在凹道上停止前进约半个小时,还派出人员前去联络。等到大家明白对面是青马骑兵的时候,马家军已经利用这个机会组织起密集队形,三面包围了新四旅。
此时天已昏暗,新四旅及独一旅部分部队拥挤在三面都是深沟的狭小地带,大批青马骑兵闻听枪声寻踪而来,新四旅遂陷入苦战中。一股股骑兵轮番向部队冲击,部队在抗击中一片混乱。新四旅旅长程悦长、政委黄振棠组织部队数次冲锋,均未奏效。771团政委张世功在乱军中大声喊道:“不怕死的共产党员、共青团员跟我来!”他集合了党团员,扛起轻重机枪拼死向外冲击,但因为地势狭窄,部队拥挤施展不开且建制已经混乱,虽杀伤了大批青马骑兵,但还是不能突围。
西野六纵教导旅第三团行政副官张侠带着他再次与团主力失散的团直机关也在这批突围人流中。当部队苦战时,张侠决定带着自己的部下单独突围。正当他在组织队伍的时候,六纵宣传部长胡光带着宣传队也赶来会合。胡光认为突围方向应当选择东南的荔镇方向,张侠回答说:“根据炮声判断,估计二纵也在撤出阵地进行突围,我是老游击队长,有战斗经验,现在只有突围才能保存实力。”他们又找到了六纵供给部的郑云彪,三人决定以教导旅第三团团直机关为前卫,供给部为后卫,转身向西北方向突围。晚上他们一鼓作气急行军百余里,进入了华池境内。这个方向与西野主力突围路线背道而驰,因而他们竟然顺利脱险。第二天上午,这些九死一生的老战士在回归陕甘宁的路上又遇到了单独突围的六纵政委徐立清和新四旅旅长程悦长。一干人经陕西富县、宜君、黄陵、韩城,辗转数百里,行程近一个月,过黄河到达山西稷山方才与六纵部队会合。
新四旅的英勇顽强,是西野主力突围的前提,但是新四旅也付出了惨痛代价。当天晚上,在多次突围无望的情况下,部队终于在黑夜里失去了指挥,各部队在一片混乱中各自选路摸下深沟,利用黑夜,分散夺路突围。突围出来的官兵一路向西北经太平、曲子转入边区,另一部分则经宁县的平子撤退。青马骑兵在这天的战斗中共俘虏了解放军官兵500多人。
西野主力能够顺利突围的一个重要原因是二纵部队牢牢地守住了荔镇这个咽喉要道,正是因为二纵的临机果敢,才为西野主力突围创造了条件。
八、锁喉——荔镇、萧金战斗
1948年5月7日凌晨,寒风切切,新华社战地记者杜鹏程冷的牙关打颤。西北高原是典型的大陆性气候,白天好象是夏天,而夜晚就成了冬天,即便是六月天也要准备棉衣。这一夜,黄风遮天,冷气逼人,已经连续行军二十四小时的杜鹏程疲惫之至,靠着其他战士就睡着了,到天光大亮的时候醒来才发现自己满身露水。
昨天晚上杜鹏程跟随二纵独四旅进入荔镇,恰好与青马青保一团留下殿后的一排骑兵遭遇,这一排骑兵尽管人少,却依然对镇外正在行进中的359旅发起了自杀性的冲锋,结果除两人被活捉外,其余的全部阵亡。杜鹏程他们一行进入镇子后,眼见满目疮痍,街上的店铺溃逃的青马骑兵抢劫一空,还有一名妇女被强奸致死。眼前的一切激起西野战士的愤怒,二纵集中炮火打击逃跑中的青马骑兵,打的他们马不停蹄地跑,战士们解气地在后面高喊:“草包!”
西野副司令员张宗逊一夜未睡,因为二纵司令员王震在西府战役前因严重的胃病远去山西治疗,西野临时决定由张宗逊代为指挥二纵的行动。在5月7日黎明,张宗逊接到了西野总部的命令,命令很明确:野战军全部迅速沿屯字镇至萧金的公路东移,逃脱敌人。给于二纵的命令是占领萧金,配合在公路沿线做机动防御的四纵,掩护野战军主力在萧金集结后东进。
这个命令很令张宗逊吃惊。当初北渡泾河时,野战军给于二纵的命令是向荔镇攻击前进,掩护全军侧翼安全;同时由一纵攻击萧金。此时天已破晓,各部队正在准备出发的时候,却接到西野总部的这一命令,这时候的纵的高级领导也知道了屯字镇战斗的惨烈。二纵纵直简短进行了战斗部署,决定以独六旅继续控制荔镇,独四旅和三五九旅向萧金攻击前进。命令一下达,头一天宿营在荔镇镇内的独四旅和在荔镇东北的三五九旅叫醒了战士,收拾行装准备出发,各部队的联络号此起彼伏,一切都在井然有序地进行着。
荔镇与萧金各自处在南北相对的两个塬上,蒲河河谷在两个塬中间穿过。屯字镇通向萧金的公路从这里经过,西野只有控制了这南北两侧的塬上,才能安全东进。7日清晨,二纵前卫独四旅先头部队前进到萧金,愕然发现萧金已经被青马独骑五团和甘保五团占领。这一情况被迅速报告给正准备下蒲河河谷的二纵纵直,张宗逊得到报告后,急令独四旅包围萧金。
就在这时,从荔镇东南独六旅18团的警戒方向响起了稀疏的枪声,枪声越来越密,越来越紧,最后变成了隆隆的炮声。不一会独六旅十八团报来了敌情:钟松的整编三十六师到了。
后来被西野上下称为“打不死的”整三十六师师长钟松在5月7日一大早就督促部队从和盛出发。钟松为了避免在前进中与西野发生正面遭遇,遂以整二十八旅为前锋,师主力随后,绕行和盛西南的羊肠小道,直奔荔镇东侧。上午第二十八旅前卫团首先接应到被二纵一路赶着跑的青马青保一团,然后在青保一团骑兵的带领下,于荔镇东南约五华里处,与西野独六旅十八团发生激烈战斗。战斗一打响,钟松就命令28旅在右,165屡在左,133旅为预备队,拉开了架势,向荔镇西野部队守卫的阵地发动了猛烈攻击。
整36师的出现,令情况变得十分严重,国军整36师的后面应该还有整一师跟进,西野上下都没有想到对手的行动会这么快。这下给二纵上下出了个不大不小的难题。是按照野战军的命令全纵队向东北萧金攻击前进,将荔镇甩给整36师呢?还是先顶一下,看看屯字镇撤退的部队东移的情况呢?紧急返回荔镇召开干部会议研究对策的二纵纵直内部意见有了分歧,大家研究来研究去,最后决定按照原计划:独六旅撤出战斗。但是这个决定遭到了张宗逊的强烈反对。
张宗逊反对的理由很充分,如果让国军占领荔镇,与萧金守军南北对接,则西野主力东进的道路就会被全部堵死,野战军就有被围歼的危险。张宗逊一面命令独六旅在荔镇坚决抗击国军的进攻,一面令独四旅旅长顿星云指挥独四旅继续围困萧金的青马守,同时调原来实施机动的独四旅十一团由独四旅政委杨秀山带领,迅速抢占交通要道三不同。
布置完这一切的张宗逊即带领二纵纵直和各旅大行李向荔镇方向转移,张宗逊和王恩茂急于了解围困萧金的独四旅战况以及西野总部和一纵是否突围。他们到了蒲河河谷,遇到西野四纵和六纵的部队由屯字镇向宁县方向前进,纸坊赵家与毛家嘴之间的沟川内,人山人海,熙熙攘攘,各部队混杂在一起, 不知道有多少单位在前进。张宗逊看到这一切,更加坚定了坚守荔镇的决心,在人流中,二纵纵直紧急写了一个书面命令,命令在荔镇的二纵副司令员郭鹏、独六旅旅长张仲翰必须坚持抗击到黄昏。
写完命令,二纵纵直顺着人流一路挤到萧金东南的左家南鸟,在这里他们找到了独四旅前线指挥部和独四旅旅长顿星云。顿星云简单介绍了情况:萧金有青马独骑五团和甘保五团,已经被独四旅两个团包围,青马骑兵连续几次试图从萧金冲出,都被独四旅拦截。另外根据当地百姓提供的情况,今天一大早,从西峰开来青马一个步兵团和一个骑兵团,由青马整82师师长马继援亲自带领,正在马头坡与解放军激战。张宗逊闻听此言,心中又是一惊,显然这股青马遭遇的解放军,定是一纵和西野总部无疑。
张宗逊的担心在他见到西野总部后更加沉重起来。西野总部一路跟随四纵抵达萧金东南,但是张宗逊没有在西野总部找到彭德怀司令员,听总部人员说彭总自五月五日带领部分人员前去一纵救援屯字镇后,就没有回到总部。心急火燎的张宗逊忙用野司电台与各纵队联系,但是张宗逊不知道,此时的彭德怀正在南庄李家准备突围,那里还有心思架设电台。司令员联络不上,张宗逊转而联系中央军委,试图得到中央军委更明确的情况通报。但是此时中央军委也在向河北平山开进途中,也没有更多的情报。就在此时,在荔镇抗击整36师进攻的二纵独六旅旅长张仲翰报告说独六旅觉得有困难,需要增援!
解放军各级干部都有高度的部队荣誉感,在战斗中均以要增援为耻。此刻张仲翰提出要增援,看来战况十分危急。张宗逊放弃了寻找彭德怀的念头,与二纵副政委王恩茂、副司令员郭鹏紧急研究了一下,当机立断,改变原来的部署,令正在向萧金开进的359旅回头返回荔镇,由二纵副司令员郭鹏亲自统一指挥,配合独六旅坚决抗击整36师的进攻。张宗逊给郭鹏了一道死命令:坚守荔镇到当日黄昏。原来计划独四旅围困萧金,到下午向岭头张家、张官村、西高家、黄家沟圈一带撤退,也改为坚守到黄昏在撤。张宗逊一口气连续下达了多份命令:要求独四旅负责对萧金东南、西南方向的警戒;另外十一团要坚守三不同;张宗逊甚至做了最坏的打算,他命令全纵队:转移以焦村为中心集结。这显然是为了防备退路被切断而做的预防措施。
荔镇的战斗进行的十分艰苦,独六旅十八团首当其冲,抗击着国军整36师的轮番进攻,战斗中,独六旅十八团团长陈国林阵亡,各营营长先后阵亡,一直打到弹尽粮绝。独六旅张仲翰见部队伤亡严重,迫不得已才向纵直请求援助。郭鹏带领359旅返回荔镇后,719团一个反冲击,将整36师的进攻势头打退,从而挽救了局势,稳定了战线。两个旅节节抵抗,一直坚持到邻近黄昏,消耗了两个旅的全部子弹和炮弹,以伤亡四百多人的代价完成了抗击的任务。二纵这一果断处置,挽救了西野全军免遭覆灭的危险,掩护了全军通过,其意义非常重大。
西野二纵独四旅于七日上午十一点左右完成了对萧金的包围,正准备对萧金发起进攻时,不想镇内的青马骑兵却主动出击,与独四旅10团和12团在萧金东南发生激战,双方拼杀近一个小时,独四旅先后攻占上刘家、尹家堂、南头里村,青马骑兵被迫退守萧金,双方虎视眈眈,都在喘息着等候时机再战。
7日下午,西野副司令员赵寿山回到了在萧金东南焦急等待一纵突围消息的西野总部,赵副司令员对张宗逊说彭德怀司令员仍随一纵行动,向东转移的部队有些混乱。这个久经沙场,身历百战,在国军中做到集团军总司令的陕西老将连连对张宗逊说:“这下唱了个《苟家滩》,上了娃娃的当了”。《苟家滩》是秦腔的剧目,讲的是后唐勇贯三军的老将王彦章,被年少的小将高跃之、高宝童和石敬瑭,引到河滩上围歼的故事,赵老将军说的娃娃就是指马继援。当闻听二纵在荔镇顶住了南面整36师的进攻时,老将军高兴地说:二纵这次立了大功,要不然全军都交轱辘了(交轱辘,中原乃至西北的方言,完蛋、全盘皆输的意思)。果然,从南庄李家突围的彭德怀,闻听荔镇炮声隆隆,当即明白这是二纵在阻击国军,于是他率领一纵迅速经上肖向二纵靠拢,到下午经359旅指挥所,安全返回了萧金东南的西野野司机关。
杜鹏程跟随二纵大行李队和机关后勤人员,到中午时分才离开荔镇向萧金前进,他们刚出发,就遭到国军拦阻炮火的袭击,在离萧金大约5里的地方,大行李队的一辆大车被炮弹炸了个稀烂,负伤的同志也没有人照顾,更没有担架队来抬。大家都忙着撤退,也找不到当地的老乡来支援。杜鹏程这时候不由得想起了根据地,在那里后方支援是多么便利,你走路也好,休息也好,都是放心的。
傍晚6点左右,天色已经昏黑,萧金镇内的青马步骑估计是得知青马主力正在逼近的消息,突然向正准备撤出战斗的独四旅发起猛扑,掩护全旅撤退的独四旅10团第一营阵地成为战斗最激烈的地方。青马独骑五团集中三个骑兵连,对10团第一营阵地连续猛烈冲击,一营阵地一度被青马骑兵突入,经过惨烈的肉搏战。解放军才击退青马骑兵。在此危急时刻,一营预备队二连一部,在没有任何命令的情况下,主动绕到青马骑兵侧后,对其后卫猛击,终于将反扑的青马击溃。部队至此才有机会退出战斗
张宗逊和王恩茂是在黄昏时分离开萧金东南向三不同转移的,原来王恩茂一直担心三不同会被国军占领,到下午得知独四旅政委杨秀山带领第十一团控制了三不同后,大家都松了一口气。王恩茂陪同张宗逊经三不同到焦村的路上,西野四纵、二纵的部队,还有各单位的大行李队,不知道有多少纵队在前进,大家在人群中挤来挤去,挤了一夜才挤到焦村。
杜鹏程也在这挤满了部队和牲口以及抬抬伤员的担架的人流中,第二天,精疲力尽的杜鹏程在焦村写下的日记中记载道:“连日鏖战,似乎人身上的劲都耗尽了。我们躺在马路旁待命前进,冻的直发抖,腿在哆嗦,人却睡熟了。牲口在嘶叫,伤员在呻吟,同志们吁吁地叫冷声,在这午夜的寒风中,这声息,似乎是土地中,或山野里发出的,深沉而悲戚。我想这大概是负重的大地在战争中的回声,但此时的我毫无伤怀的思意,我已惊奇我已变得如此坚强”。
九、血染的撤退之路——马连河谷战斗、南桥-良平阻击战
1948年5月7日,西野各部队都在奋战突围,只有一个部队身处在国军的包围圈之外,它就是西野全军的前锋——四纵警三旅警七团。警七团在5月7日就经过三不同进驻宁县焦村,7日上午,按照四纵警三旅的命令,警七团于当日下午迅速渡过马莲河,抢占东部早盛塬塬头,准备攻击宁县县城。当日下午,警七团三营在团长冯友才带领下登上早盛塬,并向宁县县城南山国军碉堡发起进攻;警七团政委许德善和副团长王玉昆则分别指挥一营、二营和团直属队下马莲河谷,在河西构筑工事,拉开了攻城的态势。
宁县,是西野主力返回边区道路上一个必经之地。这个交通要点一直为青马整82师整100旅的驻地。西府战役初期,青马整100旅奉命南下,随后又北上西峰。在宁县,青马整82师只留下了直属工兵营约300多人,另有宁县自卫队1300人左右。十天前,长武、彬县张家坡战斗后,整82师师直属特务团的输送连奉命押送在西兰公路沿线俘虏的西野六纵干部战士700多人来到宁县,此时也被解放军围困在县城内。
宁县甫被围困,负责宁县守备任务的整82师高参张彦、情报科长杨振华以及直属工兵营营长谭腾蛟即指挥官兵将县城城门全部封实;然后以县城为中心,从南山、东山到庙坪,用堑壕、铁丝网和碉堡群构筑起几道防线,其中东山大碉堡和南山子母碉均有数道火力配备。5月7日夜,青马部队在宁县西、南山点燃篝火,在狂风下与围城的解放军四纵警三旅警七团激战不已,警七团多次攻击均无奏效,只得停止攻击准备天明再战。
7日子夜时分,已经经过三不同抵达焦村的西野副司令员张宗逊得知警七团攻击宁县不利的报告,遂令四纵全军佯攻宁县,以掩护其他部队转进。四纵得到命令后,即组织警一旅和警三旅炮火,对宁县进行火力打击,同时以警五团向西城出击,警五团经过激战,于5月8日下午4点占领了西堡子,但后续继续攻城均未果。
城外打的不可开交,城内也出了乱子。
早在4月29日,青马整82师特务团输送连押解了在西兰公路沿线捕获的西野六纵教导旅千余俘虏中的七百余人来到宁县。这些俘虏首先关押在宁县文庙大院内。但是随着形势日紧,负责看管的青马整82师工兵营分别关押在宁县城内7个地坑院内。7日晚,城外西野四纵警三旅警七团猛攻县城,这些被俘的解放军战士自发组织起来进行了惨烈的越狱暴动。战俘们一面高呼口号,一面搭人梯,前仆后继奋勇攀爬,试图冲上地坑与青马守军肉搏。负责警卫的青马工兵营营长谭腾蛟急忙带令武装人员赶来,用机枪、手榴弹和大刀对参与暴动的战俘进行镇压,许多战俘当场被打死,参与暴动的地坑内被俘人员无一幸免,遇难者有四百人之多。这就是陇东有名的“五.八屠俘”事件。
5月8日凌晨,突围出来的西野主力纷纷在三不同、焦村一带集结。九死一生而脱险的彭德怀顺利与西野总部会合。已经数天数夜没有休息的彭德怀没有停留,他一边令二纵独四旅11团和359旅718团坚守三不同,掩护全军东撤,一边命令四纵立即停止攻击宁县县城,以一部牵制宁县县城青马守军,其余部队立即撤往十里铺,然后构筑防御工事,准备阻击追兵,掩护全军转移。
5月8日,西野部队马不停蹄,拥挤在三不同经焦村到宁县马连河谷的道路上蹒跚前进。清晨5点左右,各路部队分数路从马莲河西坡、渭一口、南义井等地纷纷撤下马莲河谷,部队登上春荣塬后,兵分两路,二纵和四纵一部沿春荣塬继续东去,其他部队则沿马莲河谷经宁县县城西侧,在南桥附近登早盛塬,向东南良平、宫和方向撤退。
二纵和四纵一部撤退方向上,还行进着西野绝大多数部队的大行李队,这些大行李队驮着军械弹药行进,速度非常缓慢。中共新宁县的干部组织了群众为撤退的部队修路搭桥,到9日上午前锋抵达石鼓、万原岘子一带,后尾还甩在春荣塬上。
西野主力全军东撤,留在最后断后的是二纵独四旅的11团,指挥后卫部队的独四旅政委杨秀山非常奇怪敌人为什么没有向三不同发起猛烈进攻,除了在8日上午与一些青马骑兵斥候短暂交火后,并未看见大股的青马骑兵追来。8日早晨西野总部撤退的时候,命令杨秀山要不惜一切代价坚持到9日拂晓再东撤,然而到8日黄昏,所有西野部队均已通过了三不同,杨秀山十分担心,因为青马骑兵速度很快,在三不同等候了一天,并未等候到青马主力,如果其正在迂回,在三不同的阻击部队将面临没有任何救兵的危险境地。打?打不过。跑,也跑不过。怎么办?杨秀山最后决定:让部队在三不同好好吃一顿晚饭,于晚上八点离开三不同。8日晚上杨秀山带着部队摸黑急速撤退,行进不到十里,后面两侧出现了大批敌军,打着手电筒蜂拥而来。杨秀山心中暗中庆幸没有再度陷入包围中。他们在9日拂晓,顺利渡过马莲河追上了撤退中的西野部队。
青马骑兵和国军部队为何在8日白天没有穷追呢?
7日马头坡和荔镇的战斗,国军方面伤亡也很惨重。8日清晨,整36师进入了空无一人的荔镇,不久,整65师也在李振指挥下来到了荔镇南侧。远在西安的胡宗南了解了形势后电令第五兵团:“贵兵团应举全力排除万难兼程索匪主力猛追,将其捕捉而歼灭之。”
捕捉而歼灭之?转瞬即逝的战机已经在5月7日化为乌有。7日沿西兰公路从长武向泾川前进的第五兵团司令裴昌会,应该十分懊丧自己的一个失误。当天他带领整38师向泾川前进,闻听荔镇方向炮声隆隆,裴昌会果断决定自己带领兵团部循声而去,于7日下午抵达荔镇南侧。但是整36师经过一天激战,已经精疲力尽,裴昌会眼见攻击不利,应该十分后悔自己为什么不直接让整38师也“循声而来”。
后悔也晚了,8日裴昌会遵循胡宗南的电令,决定以36师继续沿马莲河一线兼程猛追,65师向三不同、萧金推进,联络82师策应36师行动。裴昌会的意图是36师沿着7日从早盛来的小道再返回早盛,65师则北上萧金与青马整82师合力追击,这样又可以形成一个南北夹击的态势。但是这个命令下达的时候,喜欢“擅自发挥”的钟松已经指挥自己的36师挥兵北上,其前锋整28旅就快到萧金了,而萧金,本来是钟松在7日就应该到达的地方。
屋漏偏逢连阴雨,这个“打不死的”钟松似乎在1946年以后就流年不利,他的整28旅刚越过蒲河河谷抵达萧金附近,又与沿屯字镇至萧金公路追击而来的青马整82师整100旅的部队遭遇。如同一天前青马整骑八旅与整65师一样,两军又发生了误会,激战了两小时,这次青马骑兵多了个心眼,抓了俘虏就赶紧审问,问了以后才知道对面是国军整28旅——又误会了!等到双方停止了战斗,天色已近黄昏,一天宝贵的时间就这样浪费了。
9日清晨,西野四纵警三旅奉命在宁县县城南桥和十里铺一线构筑防御工事,准备阻击追击而来的青马骑兵。四纵将警三旅警七团配置于南桥,将警五团放置在十里铺。早晨七点左右,青马骑兵前锋迂回到十里铺附近,首先与警五团发生接触,警五团在警三旅直属炮兵支援下,一阵猛射,打退了青马的进攻。
南面十里铺发生战斗的时候,西野后卫部队仍然在南桥附近跨越马连河谷。南桥,当地人通常称其为南桥子,是两条相距千米的岘道,地势南高北低,腰岘顶部通道宽不过5米,却有150多米长,腰岘两侧均为悬崖峭壁。这个险要之处又是从早盛通向宁县的唯一一条通道。西野四纵警三旅警七团以第一营和第二营居高临下,叠层阵地。7日上午9点左右,西野后卫最后一批撤退队伍在彭德怀和习仲勋带领下,从马家坪下马连河谷,绕行枣园过河,在西野总部警卫团的保护下,登上南桥子。彭德怀经过警七团阵地时,脸色铁青,仅简短命令警三旅“一定要阻住敌人,保证主力摆脱其尾追,否则军法处事!”。在此严令下,警三旅旅长黄罗斌亲自到警七团指挥战斗,四纵司令员王世泰和政委张仲良也没有撤退,而是留在稍后一点的清华村,准备与警七团和警五团生死与共。
彭德怀抵达南桥的时候,青马整82师师长马继援亲自带领整骑八旅、独骑五团和整100旅第一团追击而来。马继援在宁县县城附近越过马连河谷,此时宁县城门仍然被守军封堵尚未开启,马继援在南关稍事停留,旋即指挥部队向南追击,半道上遇到迂回而来的国军整65师前锋部队,两支队伍会合一起,直向南桥扑来。
在南桥,警七团两个营占据有利地形顽强阻击,青马骑兵纵然人多,面对天险却无可奈何。几次轮番攻击均被击退。整骑八旅骑兵下马改做步兵队形向前运动,也遭到火力封锁,进退两难。警七团还集中迫击炮猛烈炮击青马骑兵战马集结点,炸的战马四处逃散,一些驮运弹药的骡马甚至窜过土桥,跑到警七团的阵地上成了解放军的战利品。
南桥受阻,马继援没有过多恋战。他留下两个骑兵团配合后续赶来的国军整36师在南桥集结。李振指挥他的整65师全力在南桥正面攻击;马继援则带领青马整82师主力从马连河谷和九龙川进行南北两个方向的大迂回,准备从侧后包围撤退中的西野部队。
经马连河谷迂回的青马骑兵,试图在十里铺登上早盛塬,遭到严阵以待的警三旅警五团顽强阻击。战斗进行到上午十点左右,警三旅完成了掩护主力撤退的任务,鉴于青马骑兵已经开始迂回,继续在南桥、十里铺一线阻击已无太大意义,全旅遂决定后撤。为了防止在后撤途中遭到青马骑兵的冲击,警七团三个营以梯队形式排列出一个“前三角与后三角、后三角与前三角”的步兵方阵,一面遏制国军步兵火力进攻,同时更主要的是对付青马骑兵的冲击,以保证战斗队形不被冲乱。警七团边走边打,首先与警五团会合。
警七团的方阵也提醒了警五团。十里铺的警五团为了对付青马骑兵的冲击和包围,全团分为两个战斗队,每个战斗队都列成整齐的方阵,不走空旷地,不进村庄,并保持方阵始终不乱。两个团会合后,交替阻击掩护。追击而来的青马骑兵冲杀而来时,两个方阵全体卧倒,四面射击,击退骑兵冲锋后,站起来继续撤退。这样边走边打,一直到7日傍晚,两团先后撤退到良平。
这天下午,从南桥经九龙川迂回的北路青马骑兵,由寨子河绕道襄乐,登上了春荣塬。此时春荣塬上,二纵和四纵警一旅作战部队已经迅速东撤,而西野各纵队的大行李队因为携带物资太多,速度很慢,一部分队伍此时仍在春荣塬上奋力奔走。在万原附近,撤退队伍遭到从西安飞来的国军飞机盘旋攻击。飞机不断轰炸扫射,大行李队的驮骡有被炸弹炸为两截的,有驮运的弹药被引爆的,人员牲畜均有很大伤亡,许多在宝鸡缴获的物资被迫丢弃。迂回登上春荣塬的青马骑兵在下午突击到巴原、黑池、下齐一带,因为天黑停止了追击,在他们身后的包围圈内,还有许多西野掉队者和大行李队的后勤人员。陕甘宁边区著名的劳动模范、毛岸英的“农业老师”、时任西野二纵民运部副部长的吴满有也在此列,吴满有第二天在白虎村被青马俘虏,成为青马在这次战役中获得的官职最大的一个俘虏。
9日夜晚,担任西野全军后卫的警三旅两个团经过一天血战,先后撤退到良平。这里扼早盛塬的东部,青马骑兵无论是正面追击还是迂回部队,都必须在此会合。黄昏时分,警五团奉命先行撤离,留下警七团坚守良平。警七团第一营据守良平西北角的外围碉堡,二营、三营和团直属队分守城内,警七团指挥所设置在北门城楼,牢牢地卡住了青马骑兵追击的咽喉要道。
傍晚,青马各部后续部队陆续抵达良平附近,团团包围了良平镇,与警七团展开激战,经过反复拼杀争夺,警七团第一营据守的外围子母堡的子堡失守,警七团指挥部所在的城楼也被青马炮火炸毁,团部被迫撤到北门城门洞内指挥战斗。在危急中,青马骑兵几次逼近到距离城门洞仅有几十米处,警七团第一营营长张庆华和三连指导员马宜生,带领战士用刺刀、手榴弹始将其击退。
深夜10点,警七团按照命令完成了掩护任务,开始组织突围。团侦察参谋胡浪涛找来两名当地百姓做向导,全团分为四路,组织起精锐战斗小分队,轻机枪、冲锋枪排在队列前后左右,以便于边战边撤,伤病员全部位于队列中间,所有干部战士一律上刺刀,手榴弹在腰,以三营、二营、一营的顺序依次突围撤退。
警七团三营由团长冯友才亲自带领,沿城墙向东,首先打开突破口,打通突围的道路;二营在副团长王玉昆指挥下,保护团直属机关战斗撤退;政委许德善指挥三营负责压后。突围战斗中,各营都以小分队主动出击进攻。青马骑兵误认为解放军要发动反动,都以阵地应战并不出击,七团在外围警五团和警一旅警三团的配合下,胜利突围冲出了良平,一路狂奔,连夜翻沟直达宫河,与主力会合。
警三旅警七团在良平的坚决抗击,为西野主力后撤争取了宝贵的时间,如果没有他们自我献身顽强抗击,后撤中的西野总部直属队又将蒙受损失,面对青马积极疯狂的求战意愿,西野上下都憋了一肚子火。杜鹏程在他的日记中写到:“青马如此疯狂,不知道自己姓啥!”而王恩茂在突围抵达宫和后悲愤地写道:“马匪如此疯狂,不消灭马匪,不配称为解放军!”
良平阻击战后,西野各部队在宫和稍事休整,彭德怀司令员曾一度试图在宫和、永和一线,对追击而来的青马杀个回马枪,但由于一、二纵协同不好和部队十分疲惫而功亏一篑。5月12日,西野全军进入边区根据地。青马受命返回原驻地,国军其他部队又继续追击了两天,也相继放弃了追击南返,一场大战逐渐平息下来。
5月12日,西野各部队陆续从宁县进入边区,杜鹏程在日记中写道:“今天一过边区,心舒畅而欢腾,老百姓那么亲热,象回到家一样......这次到新区。每个人都体验了无后方作战的痛苦,光说我们的伤员受了多少罪。不走高山不显平地,如此方知边区可爱......尤其经过了多日生死鏖战。我深深感到了这一点。”
十、战后之检讨
西府陇东战役,在1948年的国共内战进程中,并无引起太大的涟漪。此战解放军西野主力出陕甘宁边区进击国军关中腹地,不外乎是为了将战火引入国统区,进而破坏国军在西府的战略后方基地。单纯从这个战术目的来说,无疑西野完成了战役任务。根据目前已公开的解放军战史资料,此战西野消灭了国军整76师师部、青年军第203师两个团、陕保19团、21团及西府各县8个保安警察队,如果加上西野三纵在洛川及其以南歼灭的整61旅第182团和整144旅404团,整个西府陇东战役西野共歼灭国军21945人,其中毙伤12000人,俘虏9945人。
但是西野付出的代价也非常沉重,在战役前期,右翼之六纵教导旅损失严重,后期陇东作战期间,西野各部均蒙受了损失,其中尤以六纵教导旅、新四旅和一纵独一旅为甚。目前已经公开的战史资料中记载,此次战役西野各部伤亡6566人,另有失踪、逃亡、被俘人数8407人,合计损失人数为14973人。这对于当时只有七、八万人的西北野战军来说,战损比例有些令人吃惊。
西府陇东战役,在组织指挥、协同作战方面,对西野都是一次考验。先胜而后失利,暴露出野战军中诸多问题。1948年5月17日,返回边区的西野主力集中于洛川一带休整。西野司令员彭德怀和副司令员张宗逊、赵寿山联名致电西野各纵领导:到达指定位置后,自行拟定10天的休整计划。在这份电报中,西野总部明确指出:此次出击西府行动中有严重缺点。在战役、战术上都犯了某些错误,主要原因是轻敌,“亦有怕敌者”,结果造成个别纵队的相当损失。“我们确定彻底自上而下,自下而上民主的检讨经验教训。集中各纵意见,25日带来前委作出总结,定出下一战役计划及整训方针。
5月26日,西野总部在洛川土基镇召开了西北野战军第二次前委扩大会议。贺龙、林伯渠、习仲勋、王维舟等参加了此次会议。中共留在西北的党政领导云集此地,说明西野对此次会议的高度重视。由于这个会议要解决少数高级指挥员存在的问题,因此会议一开始气氛就十分紧张。
西野司令员彭德怀首先做了春季攻势的总结讲话,在肯定了西府战役取得的成绩后,彭德怀开始了严肃的自我批评。彭德怀指出自己在此次战役指导中犯下了以下主要缺点:
第一,对胡(宗南)马(青马)两军密切配合与马军实力认识不足,对胡宗南可集中的兵力估计过低,对粤军65师行动的积极性估计不足;第二,战役配合有很大缺点,个别纵队部署不当,不完全明了敌情,亦不完全明了自己。
做完自我批评后,彭德怀言辞激烈地批评了四纵领导,指责四纵在“十年和平环境后,战斗意志不够”。他历数四纵在战役期间所犯的错误,声色俱厉地说:“这是纵容了敌人,是严重的犯罪行为”,愤怒的彭德怀指着四纵司令员王世泰怒吼道:“根据你在革命战争中造成的损失,是应该砍脑壳的!”在点评四纵警三旅在战役中的表现时,彭德怀首先指出该旅在战役前期,于监军镇战斗意志不强,放走了203师一旅三团,而后又在岐山阻击战中没有坚决抗击国军的进攻,致使整个野战军陷入“侧水侧敌”的危险境地;而在陇东撤退途中,该旅又擅自撤退,造成全野战军险些被围,使新四旅蒙受了本不该有的损失。这种行为“本质上是缺乏阶级责任心,考虑问题不从全局出发,从个人得失出发,局部安危出发,这是小资产阶级思想意识”。彭德怀越说越恼火,他愤怒地批评了个别将领的个人主义的无政府主义思想,认为他们“违犯纪律,损害革命利益在所不顾”,是战斗意志薄弱的表现。据说彭德怀在批评警三旅的时候骂了娘,点名批评了警三旅旅长黄罗斌和警五团团长郭应春,甚至一度威胁要枪毙某些作战不力的将领。土基会议后,警三旅旅长黄罗斌和郭应春均被撤职,黄罗斌被发配和三边分区从事地方工作。
相比西野上下进行的战役检讨,国军方面则显得喜气洋洋。经历了近一年的战争,胡宗南第一次品尝到胜利的喜悦,尽管这个喜悦并不轻松,但却是可以拿出来炫耀一番的事情。泾渭河谷战役结束后不久,西安绥靖公署邀请了一批国内外记者前往战场进行采访。国府方面也派遣了以陈明仁为团长的慰问团前往西北劳军。西北报纸连篇报道此战战况,一些小报甚至以“西北干城”来评价整82师师长马继援。
国军第五兵团对此次战役也做了一番总结,他们认为解放军此次作战失利的原因是“判断错误,轻举深入......深入陕甘边区,兵力不够;以空心战术向南流窜,被我猛攻,撤退困难;缺乏民众基础,谷不能贯彻军事企图”。国军还总结了解放军战术的弱点:“1、装备劣势,不能作长时间强韧性激战;2、白昼部队不能行动,受我空军限制;3、侧背感应性甚大,惧我包围;4、就地征发,补给困难”“士兵被强迫参军者,俘虏兵及老兵各占三分之一,随时可以逃亡出匪区,作战时尤甚;多以夜暗行动,部队疲劳过甚,士气沮丧;士兵战斗技术甚差,弹药缺乏。”不过国军也承认解放军战术上的优点,他们认为解放军“彻底集中兵力,施行一点两面战术”、“能主动作战......以主力转用泾河以南,争取外翼”、“如无制胜之把握,则始终避免决战,迅速撤退,故我之追击难于捕捉其主力”。在战斗中,解放军“前面以变异装作百姓,分成若干小组深入我方,后面以正规部队突击之”的战斗动作颇令国军方面头痛,他们认为解放军“装备简单、行动敏捷轻便,保密性好”,构筑工事能充分利用自然环境,“近迫攻击以重火器置于相当近接之距离做掩护,其步兵均利用卧射散兵坑逐次近迫”。
在总结了对手的优缺点后,国军认为自己在此战中能“彻底集中兵力于决战方面,各级指挥官遂行任务无困难,且不约束部队行动,能适应状况做适切之处置......以超越追击,使匪不能离心退却,造成歼灭匪之好机”。这一认识深刻影响了西北国军将领,在此后的西北战场上,国军往往采取此种态度来应战。西府战役后的澄合、荔北战役客观讲双方打成僵持状态,与国军在西府战役后,战术认识提高了一步有很大关系。
但是解放军方面提高的更快,发展的更强。战役结束后,被重创的解放军六纵被迫远调山西稷山一带休整,在三个月的休整中,部队接收了大批新兵的同时,又进行了大规模的军事政治教育,这个被国军认为“一年不能参战”的部队在短短三个月就重新出现在西北战场上,而且秉承传统,继续是西野部队中的一支劲旅。
相对六纵来说,变化更大的是西野四纵。这个在西府战役中屡屡出错的部队,被彭德怀在土基会议上批驳得一无是处。土基会议后,四纵上下“知耻而后勇”,进行了深刻的检讨。此后越战越勇。一年后的扶眉战役,四纵勇猛顽强阻击国军的撤退之路,一战洗脱了西府战役背负的恶名。而后在兰州战役中,四纵更是勇猛剽悍,杀出了威风,也杀出了威名。
青马在西府战役中功劳至大,马步芳父子颇为得意。战役结束后,国府授予青马几个新番号,青马势力大增。国府对马继援褒扬有加,也令这个年轻的国军将领盛名远扬。对解放军历次战斗轻松取胜,让这些青马骑兵对解放军的战斗力颇为不屑。这种骄傲情绪直接影响着青马后来的一些军事行动,他们采取的急躁冒进,孤军大胆深入的战术在对付解放军一些非正规部队时大行其道,也获得了一些胜利。然而一年后在咸阳,这些剽悍骄傲凶狠的骑兵终于遇到了克星——火力强大的对手。那一战,杀的人惊鬼泣,青马不可一世的神话自此烟消云散。那一战,也是中国轻骑兵的墓志铭。
-----------------------------------------------------
特别感谢:
伯玉兄指点迷津并慷慨提供资料;
宝剑橡树骑士不辞劳苦查阅书籍复印地图
试试(TRYTRY)兄孜孜不倦锲而不舍地追讨文债
以及论坛上所有关心支持大嘴写这篇文章的同好
没有这些朋友的关心
大嘴是不可能完成这篇文章的。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参考资料
1、《红星之旅——教导旅抗日与解放战争和剿匪斗争纪实》
2、《彭德怀传》
3、《彭德怀元帅壮烈人生》之四
4、《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一野战军战例选编》一野战史编委会编著,解放军出版社1999年出版
5、《解放战争中的西北战场》
6、《王恩茂日记》王恩茂
7、《第一野战军》
8、《张宗逊回忆录》张宗逊
9、《在彭总指挥下》陈海涵
10、《国民党第五兵团渭北会战战斗详报》(1948年4-5月)
11、《庆阳县志》
12、《宁县志》
13、《镇原县志》
14、《庆阳地区志》
15、《泾川县志》
16、《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一野战军战史》
17、《余秋里回忆录》 余秋里
18、《王尚荣将军》
19、《廖汉生回忆录》 廖汉生
20、《长风万里——忆步兵四师的成长》
21、《赵寿山将军》
22、《战争日记》 杜鹏程
23、《胡宗南部1946-1949年反共军事活动》裴昌会
24、《国民党军第八十二军在陇东、关中进行的反共战争》韩有禄、马尚武
25、《西府及陇东战役概况》 姚国俊
26、《西府战役》 樊雨农
27、《整编第三十六师参加西府陇东战役经过》 张先觉
28、《整骑八旅在西府战役中的片断》 李庆芬
29、《陇东战役侧记》 李少白
30、《西府战役突围记》 张侠
31、《解放战争时期我军与国民党军在陇东地区斗争纪实》 王秉祥
32、《西北马家军》
33、《马步芳家族统治青海四十年》
34、《泾川文史资料》
35、《宁县文史资料》
36、《二师二团战斗历程的片断回忆》 王恩旭
37、《青海文史资料》
38、《甘肃文史资料选辑》
39、《陕西文史资料选辑》
40、《中国国民党九千将领》
41、《西北解放战争纪实》
42、《红土地、黄土地》
43、《我所知道的胡宗南》
44、《国民党军简史》
--
FROM 218.244.24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