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通鉴论》卷二十四·德宗·二三
天子禁衛之兵,得其人而任之,以處多虞之世,四末雖敗,可以不亡。唐自肅、代以來,倚神策一軍以彊其幹。及德宗亟討河、汴,李晟將之而北,白志貞募市井之人以冒名而無實,於是姚令言一呼,天子單騎而走,中先痿也。及李懷光平,李晟移鎮鳳翔,神策一軍仍歸禁衛。於斯時也,任之得人與不得,安危存亡之大機會也。德宗四顧無所倚任,而任之中官,終唐之世,宦寺挾之以逞其逆節,而迄於亡。當德宗初任中官之日,鄴侯、敬輿無一言及之,何其置大計於緘默也?所以然者,自李晟而外,亦無可託之人也。
禁兵操於宦寺,而天子危於內;禁兵授之帥臣,而天子危於外。外之危,篡奪因之,宋太祖驟起於一旦,而郭、柴之祀忽諸,此李、陸二公所不能保也。晟移鎮而更求一如晟者,不易得也;即有一如晟者,而抑難乎其為繼。蓋當日所可任者,唯鄴侯耳。鄴侯任之,則且求能為天子羽翼、終無逆志者以繼之,法制立而忠勤徧喻於吏士,雖有不順者,弗能越也,如是,乃可保之數十年,而居重馭輕之勢以成。然而鄴侯不可以自言也,敬輿亦不能以此為鄴侯請也。德宗之欲任竇文場、王希遷也,固曰猶之乎吾自操之也。漢靈帝之任蹇碩,亦豈不曰猶吾自將之也乎?君畜疑自用,則忠臣心知其禍而無為之謀。李、陸二公救其眉睫之失,足矣;惡能取百年之遠猷,為之辰告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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