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通鉴论》卷二十五·宪宗·八
憲宗志平僭亂,李絳請釋王承宗於恆、冀,而困吳少誠於申、蔡,韙已。有攻堅而瑕自破者,有攻瑕而堅漸夷者,存乎其時而已矣。當是時,國家積弱,而藩鎮怙彊,河北其輪囷盤錯以折斧斤者也。攻其瑕而國威伸,瑕者破而逆氣折,故西川、江、淮叛而速平,唯其瑕也。然而堅者自若,則以申、蔡逼近東都,中天下而持南北之吭,河北以窺朝廷之能否,故用兵之所宜先者,莫急於淮、蔡。吳少誠處四戰之地,旁無應援,李師道殫力以為之謀,為盜而已,弗能出一卒以助其逆,彼瑕易脃,而國威可伸。申、蔡平而河北震驚,不於此而攻瑕,將安攻乎?
若當時之最宜緩而不可急攻者,莫恆、冀若矣。王武俊首聽李抱真之約,發憤討逆,功固可念也。而南有魏博以為之障,北有幽、燕以為之援,東有淄青以為率然之首尾,吐突承璀不揣而加兵,徒以資慮從史之逆,自取之也。自申、蔡而外,所可申討者,唯淄青耳。淄青者,南接淮、海,而西與燕、魏相縣千里,勢不足以相救。故劉裕之滅慕容超也,一入大峴,而直搗其郛,窮海必亡之勢也。李納無尺寸之功,有邱山之惡,而師道繼之,以鼠竊之小醜,力不足以大逞,但恃穿窬之徒,以脅宰相,駭中外,焚帑藏,犯陵廟,宵起晝伏,幸免於天誅,堂堂正正以九伐之法臨之,如山壓卵,莫之能禦矣。舍此不圖,而遽求多於難拔之恆、冀,不亦愚乎?
詩不云乎「池之竭矣,不云自頻」。池者,無源之水也,故頻竭而中隨之。藩鎮之逆,池水之溢耳。元和之世,溢者將涸,竭其頻而池自無餘。憲宗持疑不決,廟議亂於中涓,故歷年久而後平,賊雖平而國亦憊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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