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暗地里调查的可不止张键一个人。
陈融这两天一直都在研究四合院里的那个死去的女孩,还往刑警队跑了好两三回,最后拿出现场的照片来,指着一个小凳子跟我说:
“前辈,你看,就是这个凳子,其实底下是有隐藏的轮子的,死者蹬着这个小凳子把自己悬挂在房梁上,脚下再一使劲,凳子就滑向一边了。虽然看起来像是随手放在床边的小边桌,但实际上是个凳子。我去商场里考察过了,是去年的款式,卖得很好的。我和刑警队的人做了实验,用那种带滑轮的小凳子完全做到上吊自杀。所以说,应该是自杀没错了。”
“所以说,你这些天都在调查这个?”我无奈的看着她,“做上吊的实验?”
“嗯。而且我们还有了新的证据。”陈融颇为自得又神秘的笑了笑,喊了一声“齐木”。
“哦,是这样,我调查了那个女孩的个人电脑,有个博客被我找到了。博客你知道吧,虽然比较老套,但还有少数人在用,就是能把自己的感想写进去的一个网络空间。虽然是加了密码的,但想进去看到内容对我来说也不算太难。”
齐木坐在办公桌前一直忙活着,原来竟是为了这件事情吗?
“唉,我说你们能不能不要多管闲事……”我叹了口气。
“我们只是想要弄清楚事情的真相……”陈融说道。
“况且你们两个人又是怎么勾结到一起了呢?”我打断了她。
“什么叫勾结嘛!”两人异口同声的抗议起来,“是合作!”
“好好好……合作……然后呢,你们发现那个女孩自杀的原因了吗?”
“嗯……她和母亲相依为命,但是母亲最近因病去世了;为母亲治病花掉了很多钱,她只有努力工作还账……”陈融说道。
“所以是因为经济上的压力?”我问。
“不仅仅如此。”齐木的神情严肃起来,“有人找到她,说是可以在经济上帮助她,但是前提是……”
“是什么?”齐木的脸色如此严肃,让我不免有些发愣。
“她需要帮助那个人生育一个孩子。”陈融说道。
“非法代孕吗?”我吃了一惊,“她反悔了,所以自杀了?”
“不是,她其实并没有答应那个人,还在博客里写了一篇文章来批判这种现象。”齐木淡淡的说道。
“那为什么……”我心里疑惑起来。
“那个女孩还挺理想主义的,大概是被现实的残酷所打击了,觉得连生育的权力都可以用来交换金钱,而自己凭借努力工作却无法偿还债务,因为害怕会迫于压力答应那个人,所以就……”齐木说,“她在博客里是这么写的……”
“我不是很懂她的想法……”陈融说道,“总之,是受到别人压迫的意思吧?”
“也不能算是别人的压迫……只是……我大概可以理解那种感受……在自己陷入某种无法自我原谅的境地之前选择自我毁灭……”这样想的时候,脑海中浮现出绎心死时的苍白的面孔,胃里突然一阵绞痛。
“尼克!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齐木抢步上前,伸手扶住我。
“没事……”我深吸了一口气,同时大脑也飞快的转起来,“齐木,你有没有想起来什么……”
“米歇尔陈。”齐木小声说。
“查一下那女孩的母亲当初是在哪家医院接受治疗的。”我说。
“叶爱医院。”齐木回答道。
“果然是叶氏集团旗下的医院啊……”我下意识的攥紧了拳头,“他们还在做这种事情……”
“唉……而且采取了更为隐蔽的方式。”齐木叹了口气。
“张键呢?”我转头问陈融,“安娜·斯米尔诺娃的行踪他到底查到了没有?”
“查了。”陈融和齐木南相互看了一眼。
“嘿……你们两个人都知道?合着就我一个人不知道啊!”
“前辈,张键说安娜·斯米尔诺娃已经离开阿拉木图,去美国了。”
“他说先别告诉你,等他回来以后再说。”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我瞪着这两个人。
“明天晚上到。阿拉木图回国的航班不是每天都有。”陈融说道。
“行吧……”我无奈的摇摇头,不明白为什么张键在这件事情上非要隐瞒我不可。
我正在为这事而闷闷不乐的时候,晚上回到家里,齐木南又给了我当头的一棒。
“尼克,其实有件事情一直没有跟你讲。”齐木南洗好了碗,擦了擦手,脱下围裙挂在衣架上,转身看着我。
“说!”
“关于我复活和你离开实验室的那件事,只有勇子和丹知道,Hila、利亚和保罗都被消除了记忆。”齐木说道。
“这我当然知道,丹本来是希尔斯教授的副手,因为我离开了,也只得去别的实验室工作。”我盯着齐木南的脸,只见他的脸色有了些许微妙的变化,“莫非……?”
“嗯……我在到这里实习之前,已经把真相告诉他们了。哦,是经过希尔斯教授的同意的。”
我当然知道这是很难永远隐瞒下去的,但是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解密了。
“Hila听了以后大发了一顿脾气呢……”齐木接着说道。
这倒是不出意料,保罗大概是开心的去我们过去常去的酒馆畅饮了一番吧。
“阿西里并不知道具体的细节,只知道你曾经在我们的实验室里工作过。”齐木说道,“他倒是个很温顺的人,不让打听的事情一概不会去打听。当然,所有的情况也仅仅限于我们这几个人知晓。”
“知道了。”我心里舒了一口气,如果只是这些的话,虽然有点出乎意料,但也并非是多么严重的事情,反而让人觉得轻松了不少。
“还有一件事……”齐木的声音有些发抖。
“嗯?还有?”看他这样的神情,我的心不由得往下一沉。
“我告诉了天天。”齐木小声说。
“什么?你告诉她什么了?”我沉下去的心脏仿佛被人用尖刀挑了起来。
“全部……都告诉她了……”齐木虽然面对着我,但却不敢正视我的眼睛。
“你……这是什么意思?全部……是什么意思?”我的心脏开始剧烈的跳动起来,下意识的伸手抓住了齐木的肩膀。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从前你们让她忘记的战场上的事情,你们再次遇到的事情……”
“你疯了吗?”我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惊呆了,“你……谁给你权力这么做了?你让她怎么去承受这些?”
“尼克,你冷静一下。”齐木抓住了我拼命摇晃着他的手。
“那Tina呢?她人在哪里?她……怎么样?我说你说话啊!”怎么可能冷静呢?
“我说你冷静一下啊……”齐木抓紧了我的手,“我是在半年前就告诉她了,之后她受到了很大打击,经过了三个月的心理治疗,现在已经基本康复了。当然我没有说Hila的事情,但是关于我在做什么,以及你在做什么,都原原本本的告诉她了。”
“这么大的事情,你为什么不和我商量就自作主张?”我甩开他的手。
“我自作主张吗?是谁几次三番一走了之,对我不理不睬?”齐木也有些恼火了,“那些本来就是她所经历的人生,谁有又权力去抹杀她的记忆呢?”
“可你也要考虑她是不是能承受啊!”我也吼了回去。
“你觉得是在保护她,对吗?但是天天她也并没有弱小到需要别人的保护,她一直都在努力,去战场也好,去沙漠无人区也好,去西部边远地区采访也好,我不想她因为没有能够早知道本就该知道的事情而后悔。”
“你……”我突然语塞,没有办法反驳齐木。他说的是对的,我确实没有能力保护Tina,或保护任何人,或许我只是以保护为借口,实质上是在逃避自己所必须面对的事情。
“我觉得……你其实是一直在逃避面对这件事情吧!与其这样,不如做个决断!”齐木把我心里所想的赤裸裸的说了出来。他扭过我转到一边的头,强迫我看着他。
“可你也没权力替我做决断吧?”我不情愿的看着他。
“嗯,抱歉,擅自替你做了决断,但是天天那么喜欢你,即便忘了你也能再次喜欢上偶然遇到的你,她是我姐姐,我不希望她错过本该属于自己的幸福;而且你对她念念不忘的样子,我也不是没有看到。”说到这里,他深吸了一口气,“我下了很大的决心到这里来找你,因为我喜欢你,想要和你在一起,才想办法过来找你;但如果你接受我是在天天忘记了你的前提之下,我也不愿意。”
“就算没有Tina,我也未必想接受你啊!”齐木南的理直气壮让我有点恼火。
听我这么说,他愣了一下,随即低下头,说道:“这我当然知道……你也不用说的这么绝情啊……”
我隐约看到他的眼睛有点湿湿的。
啊……糟糕!是话说的太重了吗?本来并不想这样说的……
沉默了一会儿,齐木又说道:“天天她想要见你。”
“你说什么?她在北京吗?”我吃惊的看着齐木,“你说她想见我?什么时候?她在这里做什么?工作吗?定居在这里了吗?还是……特别来见我吗?”
“她在美国的培训结束了,在北京的一家杂志社工作呢。”齐木故意说的轻描淡写,“如果你明天晚上有时间的话,一起吃个饭吧!”
“明天?哦,好吧……”事情太过突然,我来不及多想就答应了下来。之后齐木和我道了一声晚安,就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关上了门,等我早上起床的时候,发现他已经出门去了。
Tina知道了这一切,会怎么想呢?而我见到她,应该和她说些什么呢?我们还会像从前一样吗?这些问题整夜在我的脑海里盘桓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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