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小星所上的高中坐落于小城的东部边缘,学校被一片果园环绕着,果园里长的大多是桃树和梨树。伍小外毫无悬念地跟着变成了她的同桌以及她的室友,按照小外的说法,她神通广大,堪比孙悟空,只要她想要办的事,就没有办不成的。一开始,班里的同学甚至有些老师单是从她们的名字上看都以为这是一对姐妹。小星从来没有怀疑过小外的超能力,虽然她一直都很好奇小外从前没住校时到底住在哪里。关于这一点,小外的说法是她可以住在地球上的任何一个地方,不受空间限制。她甚至对小星夸口说孙悟空一个跟斗十万八千里,根本算不了什么,她一个跟斗都不用翻,一个意念就能让自己飞出地球。孙悟空能七十二变,而她能千变万变。当然,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小星不得不觉得她是在吹牛,毕竟吹牛能让人越吹越兴奋,越吹越能忘记自己是谁。
高中生活最让小星感到快乐的一部分是离家住校。她内心渴望自由,摆脱父母控制的单纯想法终于得以实现,而且和小外住在一个宿舍,她根本什么都不用担心也不发愁,一切对她来说都是最新鲜的体验。小星同宿舍的一个女生,苗淼,在开学第一周就以实际行动给她展现了一个完全相反的初次离家的少女形象。
事情是这样,开学第二天,苗淼同学就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地哭着去找班主任,那时她的眼睛已经哭得红肿得像发泡的青蛙眼了,要怪只能怪她的眼睛本来就特别大,经不起这么一哭。她们的班主任是个二十几岁刚毕业的优秀男青年,头一次见一个女生这么梨花带雨地向他哭诉自己实在太想家太想妈妈了,请求他一定要准假给她回家一趟,其实并不太远,第二天她就能赶回来。班主任心一软,连连答应,不就是想家嘛。苗淼终于如愿,怀着一颗归心似箭的心奔回了几十里外的爸妈身边。第二天,她从家里又回到了学校,从她脸上的表情来看这一趟似乎治好了她的相思病。
伍小星不解地问她:“ 你真得这么想家吗?我们才开学几天,我怎么一点儿都不觉得呢?我也不想哭,也哭不出来。 ”
“哎呀,你不知道,我妈也是第一次离开我,走的时候比我哭得还厉害,我就是很想她很想家,多一天都不能忍受,一个声音不停在对我说,无论如何都一定要回家,回家!不然真得感觉要死了。 ” 苗淼说着说着眼睛里像是又泛起了泪光。
“我真是无法理解你的感情了,我妈从来不这样,我总感觉我离开了,她会更开心的,哈哈哈。因为没人在她面前瞎捣乱了,惹她烦了。我离开她,我也觉得更开心了,再也不用听她叨叨了。 ”
“我这样的估计也少有,让你们笑话了。可我当时就一个回家的念头,跟着魔了一样。 ”
苗淼在接下来的几天内因想家又连续着魔了两次,以一周回家三次的纪录一时在班内传为夜话和笑话,就连班主任都哭笑不得,她的相思病过了很久才得以缓解。
伍小星第一次归家的心情,肯定远不如苗淼那么急切,也不像她所说的那样淡然。不然她不会在周五天都要黑下来的时候临时决定回家,不是坐汽车,而是让小外弄来了一辆自行车,尝试骑回去,她还从来没有骑过这么远的路。有小外作陪,她不用担心迷路也不担心安全问题,至于天黑嘛,她早已习惯与天黑为友,黑夜正是她喜欢的背景板。
一开始,小星坐车子后座,由小外来骑。九月的傍晚,微风不停扫过她们的发梢,天边泛起橙色的彩霞,不时有几辆电动车,汽车飞快地从她们身边驶过。小星望了望天,又望了望自己垂下的双脚,她脚上穿的鞋子是几个星期前为了庆祝她考入高中,她妈专门为她新买的一双运动鞋,蓝色为底,鞋带是鲜艳的红色,她非常喜欢。她还喜欢自己身上的新校服,也是蓝色为底。
“小外,你骑累了吧。该换我来骑了,你歇会儿。 ” 在小外骑行了半个小时后,小星忍不住问道。
“我怎么会累呢。你忘了,我是什么人了吗?永远不知疲倦,永远忠诚的无敌机器人,外星人,外加孙悟空。开什么玩笑,只要你愿意,我可以立即加速,下一秒就让你出现在家门口。 ”
“ 你又调皮了,你忘了自己说过的话了吗?要隐于平凡,表现得什么都跟我一样,不能随便搞特殊。 ”
“ 好好好,你说什么都是对的。你如果嫌坐车太无聊了,我就依你,那你来骑吧,还好我可以很轻的。 ”
接着她俩交换了位置,由小星骑车载着小外。在她骑过一座横跨黄河故道的大桥时,天突然完全黑了下来,黑得不留任何余地。小星伸出她的一只手,小心地只用另一只手握着车把。她用伸出的那只手在眼前晃了好几晃,大笑着说道:
“ 果然是伸手不见五指啊!你不怕我把车骑到沟里去吧。 ”
“ 怕什么,看我的。 ”
小外话音刚落,小星就见车前亮起了一束灯光,她猜是小外正手持电筒,在后面为她照路。
“ 小外,你想得真周到。有你在,我都可以闭上眼睛继续骑下去了。 ”
天变得愈来愈黑,路上的车子愈来愈少。直到最后像是过了很久,这一段路上行着的人只剩下她们两个。星光微弱,月亮小的像个钓鱼钩子挂在天边,不知能从夜里钩上来什么呢?上面除了风就是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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