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段时间,大狗果真雷厉风行地处理掉了他的车子他的家具他的餐具他所有能舍弃的一切东西,像多年前他刚来时那样,拖着当年的两个旧行李箱飞回了他读书时的城市,上海。苏小青偶尔在网路上遇到他,大狗那会儿还未褪去刚回国时的兴奋劲头,跟她说还是国内爽,服务业发达,想洗脚就洗脚,想按摩就按摩,价格合理,不像美国凡是搭上人工的服务都贵的要命,最最重要的是吃的爽,各种美食,简直像是重返了人间天堂似的。苏小青开玩笑问他,最爽的应该是身边再也不缺女人了吧,一定有小姑娘们包围着他随时要将他扑倒吧。大狗发出一个幸福羞怯的笑脸,辩解说,现在海龟都不稀罕了,只有钱最稀罕,而他,钱还不够多。显然,妞们若闻不到钱的味道,身上拥有的其他光环都会黯然失去光彩。
苏小青依旧热爱在周末和五六个朋友一起用他们的喧嚣砍杀这异乡的寂寞。他们在冬天时可以轮流坐庄在家里围在一起嘻嘻哈哈吃火锅,还可以在春节时聚在一起搞一场饺子宴,更可以一起在春天时去郊外的山上踏青。时间一长,苏小青便和其中的一个男人自然地走到了一起。
苏小青带着她的男人开始频繁地光顾那家小店。他们总是点上两大碗馄饨,男人从来不问她为何这么喜欢吃,他每次都是笑容满面地陪着苏小青,男人看上去一直很享受那碗荠菜馄饨,他总是笑意盈盈地望着对面的苏小青,眼睛里满是爱情的光辉。
几年后,坐在小店里一起吃馄饨的人多了一个,正是他们的女儿。小女孩从不喝汤水,在吃完几个馄饨后,总能把食物残渣弄的到处都是。店里的服务员依旧是原来那个女生,她依旧留着男孩子头,嗓门依旧嘹亮,走起路来也依旧像一阵疾风而过。男人的脸上却再也挤不出一丝微笑,他的目光因为缺乏爱意而变得有些清冷。
“小青,我忍了好几年了,你知不知道,我根本就一点都不喜欢吃这破馄饨。来这家店,全是为了你。”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我看你以前吃得不也挺好,难道都是假的吗?”
“别管以前是真的假的,现在我告诉你了,以后我也不会再来了。”
“随你便,反正女儿是喜欢的,小孩子才不会装,你就是太虚伪。”
又过了段时日,在某个夜里,苏小青突然在梦中得知上海的前男友有了个儿子。天一亮,她就翻出一本通讯录,找到了傻蛋的电话号码。苏小青在拨出那个号码时,内心是平静淡然的,她清楚地知道,当年的那段情早已被时光冲刷地只剩下一丝甜甜的回味。电话终于接通了。
“喂,你好!”正是他的声音。
“喂,你好!是我啊!”苏小青没有说出自己的名字。
“我知道呀,你的声音我一下就听出来了。怎么突然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
“我昨晚突然梦见你有了个儿子,真的吗?”
“恩,是的呀,真的,好几个月了。”
“我的梦看来好准啊。这样真好,我有个女儿。不知道以前我们经常去的那家馄饨店还在吗?”
“不在了,已经消失了呢。你过得还好吧?”
“我挺好的,其实我就是想验证下我那个梦。”
“什么时候回来?我们可以见一面。”
“我也不知道,以后再说吧。”
苏小青放下电话,望着空空的房间,有那么一丝惆怅,她的男人已经不在了。
以后的岁月里,能陪苏小青一起吃馄饨的人,只剩下身边这个小小人了。
苏小青在吃完最后一个馄饨后,终于回过了神。她抓起一片面巾纸擦了擦脸上渗出的汗滴,再转头看看依然正吃的津津有味的女儿,店外吴侬吴侬的嘈杂声一再提醒着她,现在她人已是在上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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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OM 73.13.16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