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星丢了魂似的在校园里又游荡了一圈,当她再次走过男生宿舍院前的那条小路时,忽然想起那个不眠的夜晚,她走在吴问身后,星光洒落一地,漫照着她那颗忐忑激动的心。现在,她的心在烈日下却一阵一阵地发冷痉挛。她不觉间穿过一个圆形的拱门,来到了教职工区。鬼使神差般地,小星最后站在了班主任家的门前。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来这里,或许只是想看一看。
她轻轻地敲了几下门,令她惊奇的是为她开门的竟是何于海。小星一进去就听到里面传来很多同学的说笑声,原来他们竟都在这里。班主任掩饰不住一脸的喜气,正与男同学们一起谈笑风生。小星跟班主任打过招呼后,开始东张西望,在人群中搜索吴问的身影。令她沮丧的是,他并不在这里。
“是啊。他怎么可能在这里?胜利的人在庆祝,失败的人会去哪里呢?我真傻。 ”小星心里恍悟道。
“别找了,他来过,但是已经走了。” 何于海突然站在小星面前,对她嘀咕了一句。
小星哦了一声,不想再多说话,也不想再多待一会儿。
班主任这时走到她面前,突然递给她一本上了锁的日记本,脸上的神情说不出是凝重还是遗憾。
“小星,这是吴问留下来的,让我交给你。”
小星从来没想到过会是这样,她手里拿着那本崭新的日记,眼泪已在翻涌,她忍住不让它们滴落下来,在大庭广众之下流泪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吴问像是算准了她会来班主任家里一样,却又刻意回避了她。
那本日记的扉页上,吴问写下了这样的话。
“ 小星:
眼泪留不住一切,自己
的路自己走,不管你走向
何方,我绝不怪你。
如果有缘,这一生自然
还是如此。我相信命运,
命运把两只小船留在
不同的人生港口,也许
在不久的将来你会在港
口的一端发现我。
别再回首,过去的让
它痛快的过去。抬起头
前面的路很明亮。
WW
”
回到家后,小星把自己关在了屋里。她趴在床上,一遍又一遍一字又一字地看着日记本上的留言,眼泪啪嗒啪嗒不停地跟着落下。终于,她不再压抑自己,嚎啕大哭起来。她再一次感受到了撕心裂肺的疼痛。
上一次这么大哭,是她把家里的猫亲手埋在庭院里的梧桐树下的时候。那是一场生死离别,她哭着发誓说等她长大了,一定会为它们写猫的故事。
第一次这么大哭,是她努力想要忘记的。可她还一直没能忘记,她已经不知道到底是她的错还是妈妈的错。那一次,小星不听话,一定要跟着妈妈一起去镇上。妈妈执意不让她去,她却偏偏跟在妈妈身后,像是一块狗皮膏药,怎么甩都甩不掉。终于,在走出去没多远之后,小星的妈妈爆发了。她一把揪住小星,把她拖到了旁边高台田地里的一口枯井边上,那口井里虽然没有水,但是很深很深。妈妈把小星的头按在井口,威胁她说要是再跟着,就把她扔下去。那一刻,小星彻底崩溃了,在哭声中,她感受到的除了恐惧更多的是绝望和冰冷。她在泪眼中望着深深的井底,觉得下面一定盘踞着好几条蛇,她甚至听到了自己的眼泪正一滴一滴地滴落在蛇的头上,惊醒了它们。她从来没那么绝望伤心害怕过,她大哭着求饶,说着她再也不跟着妈妈的话。那口井就像长在小星身上的情感上的一个黑洞,日后无论如何,都再也填补不上了。
既然眼泪留不住一切,为何人还是要哭泣。眼泪是咸的,笑是甜的。人大概是从海里走出来的生物,几亿年后,身体里流出来的依然是大海的味道。一滴泪就是一片海,那里流动着最最初的深沉神秘与浩瀚。甜是单薄的,只有咸才是厚重的,蕴含着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切。当一个人哭的时候,她才会明白什么才是她最想要的和最想珍惜的。
当晚小星做了一个梦。在梦里,吴问的神情忧郁,但随即又露出了一个微笑,就这样一直望着小星,直到望得小星不知是喜是悲地一下从梦中惊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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