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屠格涅夫晚年写的散文诗中的一首,但英译本的散文诗里却不曾把它收进去,只有几年前在美国出版的一本《革命诗选》中有这诗的韵文的翻译,题目却改做了《革命者》。我这次是依据一九二零年柏林版《屠格涅夫集》第八卷(《俄国文库》第四十六卷 )内的原文译出的。据该书编者说,一八八二年在《欧罗巴通报》上发表的散文诗内,《门槛》一诗没有收入,后来也不曾编入全集。这诗于一八八三年在圣彼得堡秘密印行,附在九月二十五日的民意社的宣言后面,在屠格涅夫的埋葬日散发。
有人说这诗是为苏菲亚·柏洛夫斯加亚写的,这当然有理,但我以为使屠格涅夫感动的俄罗斯女性决不只柏洛夫斯加亚一人。柏洛夫斯加亚型的女子在当时的确不少,而且以前和以后也有很多,譬如尼克拉索夫就为十二月党人的妻子写了题作《俄罗斯女人》的长诗。我们知道,远在西欧的老屠格涅夫虽然不能够充分了解当时俄国的解放运动,但一直到死他对这运动都非常关心。他还想为一九三人案中的米席根写一部小说,他读了苏菲·巴尔亭在法庭的演说辞,甚至俯下头去吻那张报纸,只可惜那时候他的身体已经坏到不能够做什么事情了(另一个俄国诗人为这个年青女子写过一首诗)。
一九三五年五月译者
我看见一所大的建筑,正面的一道窄门大大地看着,门里是浓密的暗雾,高高的门槛前面站着一个女郎……一个俄罗斯的女郎。
深暗的浓雾里吹着雪风,从建筑的深处透出来一股冷气,同时还有一个缓慢的、重浊的声音。
“呵,你想跨进这门槛来做什么?你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在等着你?”
“我知道,”女郎这样回答。
“寒冷、饥饿、憎恨、嘲笑、轻视、侮辱、监狱、疾病,甚至于死亡?”
“我知道。”
“和人疏远,完全的孤独?”
“我知道。我准备好了。我愿意忍受一切的痛苦、一切的打击。”
“不仅是你的敌人,而且你的亲戚、你的朋友都给你这些痛苦、这些打击。”
“是……便是他们给我这些,我也要忍受。”
“好。你准备着牺牲吗?”
“是。”
“这是无名的牺牲!你会灭亡,甚至没有人……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尊崇地记念你。”
“我不要人感激,我不要人怜悯,我也不要声名。”
“你还准备去犯罪?”
女郎埋下了她的头。
“我也准备去犯罪……”
里面的声音暂时停止了,过后又说出这样的话语:
“你知道将来在困苦中你会否认你现在有的这信仰,你会以为你白白地浪费了你青年的生命?”
“这一层我也知道。我只求你放我进去。”
“进来罢。”
女郎跨进了门槛,一幅厚的帘子立刻放了下来。
“傻瓜!”有人在后面这样嘲骂。
“一个圣人,”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来了这个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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