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失业
虽然空气还是寒冷,但是风已经不愿意继续板着严厉的面孔,开始渐渐地有点温柔。马路两边的树前几天还仿佛是魔鬼的枯手,从地下伸出,每一根手指都绝望得伸向空中,仿佛是要攫取什么,又仿佛是一种控诉。这几天突然被嫩芽爬满了每一根树枝。这些嫩芽仿佛是同时苏醒过来从树枝中爬出,静静地地伸展开来,几乎都是一般大小。仿佛是一个舞蹈队,前一分钟还静悄悄的趴在舞台上不为观众所见,突然开始慢慢站起来翩翩起舞,同样的个子,同样的动作,仿佛是在表演无声的舞蹈-《春来了》。每个能看清的观众都会情不自禁地问:”为什么它们的舞蹈能如此整齐划一?难道是有我们看不见的信号和节拍在指挥它们?”
李岭失业了。因为原来的房子租金太贵,他现在租了个学校宿舍的床位。一个房间住四个人。人来来去去。每个人都在努力的奔忙。但是李岭觉得每个人都和他一样有一种无力感。明明很努力了,却过不上想要的生活。其实他想要的也并不多,衣食住行。再进一步能小康当然就更好了。
就眼下来说住最困难了。不过这个宿舍给了他在这个城市一个栖身之所。价格也能接受。尤其对于他一个失业的单身青年。
是的,他至今单身。
在大学期间同学中也有让他心动暗恋的女生。她叫郑红霞。可能是因为这个名字属于她,他觉得这个名字非常美。最美不过夕阳红,夕阳尽头是红霞。她的脸庞和身影经常在他梦中徘徊,当然是白日梦。他从来没有真的梦见过她。这让他感觉很遗憾。因为自己穷,总是自惭形秽,所以没敢去追。另外一个原因是而且从高三开始他有得了恐惧症。他是上了大学学习心里课程时候将自己的这个心里疾病定性为恐惧症的。“非常典型的恐惧症。”当他学到那一课时他对自己说。虽然大学期间恐惧症一直在慢慢好转,但也没有彻底消失,因此他也没有敢去追求郑红霞。恐惧症让他自惭形秽,而且越是希望得到的东西越会让他紧张和不安,会加剧他的恐惧症。他希望能在梦中遇见她。他想在梦中我至少可以放肆一些。
“追也追不上,追到了没用。大学毕业基本所有男女朋友都分手了。”他现在是这样安慰自己的。
毕业后就职于一家待遇一般的公司。他母亲去世了。他爸年事已高,家中经济拮据,供他上学已经不容易。没有实力进一步在经济上支持他。
工作后他在网上遇见过红霞。不过自己的经济条件和心里疾病让他不敢放肆。他觉得红霞应该过飘逸轻松的生活。他想如果红霞和他在一起就太受辛苦了,也会受不了这种苦而最终离开他。与其这样还不如没有开始。“人生若只如初见,哎,这样不是挺好的吗”他对自己说。
不过后来就没有了郑红霞的音讯,他在网上也联系不到她。同学聚会大家也说没有她的消息。有人说:“也许她榜上大款了吧,不愿意和我们这些屌丝往来了。”李岭觉得非常失落,同时觉得郑红霞应该过上比较富足的生活。
在他爸的多次催促下,工作一年多后他也由同事介绍认识了一个女生。交往半年后女方由于她父母反对和他分手了。她是个不错的女孩。李岭好像也并没有太难过。李岭想我这么穷分开对她来说确实是个好事。之后又有人介绍女生给他。不过了解到他经济情况后都没有了下文。好在他还年轻,今年才25岁。未来一切都有可能。可是自己的未来究竟在哪里,他有时候也觉得迷茫。不过毕业工作两年后他的恐惧症不治自愈了。
两个月前公司部门200多人裁员。李岭也加入了找工作的行列。找工作不是很顺利,他在考虑是不是读个研究生或者参加个培训提高一下。或者回离家近的城市看看有没有工作机会,不过没有决定。眼前可以走的道路太多了,就是能走的路的尽头总是让人觉得暗淡无趣。有很多目标却总是那么高不可攀无路可走。
这天天色渐晚,王同安打电话说要到他这里来。估计也没有什么事情,就算瞎聊。
王同安是李岭大学同学。有点谢顶,他干脆把头发都剃了。没事喜欢傻笑,一边笑还一边挠头。
不一会他就到了,还带了些酒和菜。看来准备在他宿舍喝酒聊天。
王同安问:“你找工作怎样?”
李岭答到:”投了一些简历,有一家面试。还碰到几个前同事。”
“都是这次裁员的吗?”王同安问。
李岭答:“是的,这次我们部门都裁员了,二百多人。”
…………
王同安问道:“你宿舍其它哥们呢?”
李岭道:“都退宿舍了。”
王同安说:“是吗,回老家混了?我女朋友也回老家了。”王同安说。他看上去很轻松。其实他需要找个人倾述一下。要不他有点崩溃了。
“是吗,为什么回去了。”李岭问。
“她爸妈让她回去,漂在这里确实也没有意思。给她找了个教师的工作。”
“恩,回去不错,你不跟她过去?”李岭问。
“我请假去待了一周时间,她爸妈不太待见我。也找不到工作。”
“那你们算分手了吗?”李岭问。
“算吧”王同安说话间已经喝了不少酒。
然后沉默了一阵。他说:“主要是没房,买不起房。”
“是啊,都一样。”李岭附和道。
“我就不明白了,现在靠自己努力工作为什么就不能买套房呢。”王同安发牢骚道。
李岭安慰他说:“其实任何时期房子都挺贵的。”
王同安继续发牢骚:“把生活必需品搞成这样和抢钱有什么分别吗?正常工作都买不起房难道要我去偷去抢吗?”
李玲说:“我也考虑是不是先在这里挣点钱,然后回老家买房,也行这样能买得起。”
王同安点点头,道:“也许只能这样了。”沉默了一会儿他问道:“为什么有人啥也不干,却很有钱,有人辛辛苦苦却生活艰难。”
李岭说到:“其实就现在的生产力来说,全世界每个人好好工作,都可以过上小康生活的。贫富差距一方面是每个人努力和际遇不同,还有一方面是利益分配不合理。就国内来说,官员腐败收入,商人侵吞共有或者普通人的财产,更有更种骗局……,就全世界范围来说,有些人利用庞大的势力操作各种资产价格,高卖低买,巧取豪夺。这些收入都是不合理的。”
王同安到:“这大家都知道啊,但有什么办法呢?”
李岭说到:“不管什么制度归根到底是要调整利益分配的问题。利益分配制度是所有社会制度最根本最核心的制度。而很多人想出各种方法,用各种手段都是为了获取利益。这些获得的利益很多是不合理的,甚至是违法的见不得光的。”
王同安说:“那怎么办?”
……
沉吟半响,李岭道:”要不就是所有人财产全部公开,让大家监督,让不劳而获无所遁形。财产的获得,如何获得的记录也全部公开。货币使用类似电子支付,所有交易都有记录,向任何人公开。任何人可以查任何人的财产和获得情况“
王同安道:“这样搞,贪官第一个不愿意。那工资也公开了?”
李岭道:”尽量公开,现在公司里面一般有级别不是公开的吗?级别细分一些,一个级别一个工资。奖金也每年评级。同级同奖金“
王同安道:”那小姐这个行业干不了了,找小姐都公开了。伟哥也卖不动了?“
李岭道:”或者可以让每个人有一些额度不公开,但是不能太多。或者小姐这个行业可以申请公开成按摩等等服务业,一些敏感药物等公司也可以申请公开成保健品等......也许会有黑市存在,黑市的钱没法流入公开的市场。”
王同安说:“我财产反正是可以的公开的。能让我挣钱买房养家我就支持,我又不偷不抢。如果大家都按劳分配,没有人不劳而获,没有人劳而不获。大家都安居乐业,哪岂不是乐土啊。“
李岭说:“首先这个财产公开不一定能实行,即使实行,也许能改善,但是离乐土也许还很遥远。”
王同安道:“为啥?”
李岭道:“是自私。我们所处的不是完美的世界。每个人都为自己的利益考虑甚至不顾别人利益。现在60多亿人的地球,没有大规模战争算很不错了。”
王同安说:“那不是因为是有原子弹老大怕自己被炸了。命运共同体嘛,我死你也死。不过不知道能维持多久。”
李岭道:“因为自私,即使是民主,还会出现多数人打着民主的旗号侵害少数人权益的情况。”
王同安问:“那有什么办法。”
李岭道:“也许只有大家都不自私了才行。”
王同安哈哈笑了起来:“你说的还是地球和人类吗?”
李岭道:“自私是选择的结果,在自然界:最大范围追求自身利益才能生存,才能有更多的后代,后代继续,一代代地基因里写满了自私。”
王同安道:“没错没错。”
李岭:“到了人类社会其实好了一些了。我们人类能组成这样社会说明还知道合作。因为不懂得合作的人群最终会被懂得合作的人淘汰了。如果我们人类科技继续发展分工越来越细,必需通过充分合作才行,也许慢慢地自私会越来越少,毕竟越是自私合作成本越高。譬如天堂和地狱那个用长勺喝粥的故事,在这种环境下大家自然而然会选择给对方喂粥。希望我们社会能渐渐地少一些自私,追求自己合法合理利益的时候同等程度地尊重其他人的利益。”
李岭喝了一口酒,悠悠到:“自私很大一部分实际上是基因的自私。基因控制我们复制它,传递它,去为了它争取最大利益。如果以后生命对自身的改造越来越大,后代与父母基因差异很大,那它父本母本基因载体还会为了这个与自身基因差距巨大的基因载体去竭尽全力地争取最大利益吗?甚至生命的生产不靠生育复制自身而是人工合成优秀的品种呢?这样会不会也降低自私存在的土壤?”
李岭又喝了几口酒有点醉了,说到:“现实世界的无私恐怕也是有限度的。多大范围无私,是不是要考虑其它动物的利益?如果无私了人是不是也该无欲,没有任何追求了?那还活着干嘛?哪里有真正的净土乐土呢?……古今中外有过乐吗?……”
李岭猛喝几口吟诗道:“乐土乐土,爱得我所。”
李岭接着说到:“大学校园算个乐土吗?毕业后有一次我从我们学校一直闲逛到隔壁学校。真好有个系在举办毕业晚会。我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观看。
曲终人散周围人都起身离去的时候我突然觉得特别绝望。我好希望晚会不要结束,周围的同学也不要起身离去。仿佛这样的我的校园生活不会结束,我的青春也会永不散场。
看着他们一个个起身,无奈我也只能起身,看着这周围仿佛熟悉其实都是陌生的脸孔,想起散落天涯的曾经朝夕相处的同学,惆怅不已。
回来感慨他们至少有个不错的离别晚会,想起我们潦草的校园离别,写了首小诗。”
李岭从桌子上找到一页纸递给王同安。王同安一手接过纸,一手擒着一个鸡爪,一手举起那张纸片,嘴巴一边啃着鸡爪一边读到:
.....................
《忆校园-离别》
我挥别了春天
那时是青涩的脸庞
又挥别了夏日
鲜红的血液在心中奔腾
如果身躯也曾如此肆意
或许此刻我不会如此惆怅
黄色的叶子在风中摇曳
恋恋不舍曾经喧嚣的枝头
在白雪拥盖的星空下
若能梦回青春里
你会否勇敢的去拥抱,你的芳华。
.....................
读完王同安笑到:“一个工科生,不好好工作,搞起文学来了。……要不给我吧,我看看能不能用它骗骗小妹妹。”说着把那张纸收了起来。
王同安同学其实不会知道回忆起大学生活,回忆起校园离别最让李岭后悔的是什么。
......
吃完喝完聊完,两人都有点醉了。宿舍不让留宿,李岭怕如果留宿被宿舍管理员发现了连这个暂时安身之处也没有了。王同安站起来晃了两下就起身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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