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老婆年初给我转过小托尔金(Christopher Tolkien)逝世的消息,我当时处于一个麻木的状态,好像叹了口气,没多想。今天快递收到The Fall of Gondolin,翻开读起,心中无限感慨。
时年94岁的小托在前言中写道:
我在《贝伦和露西安》的前言中说“在我93年的生命中这(估摸)是最后一本对先父遗文的编辑本”。我用到了“估摸”这个词,是因为当时我模糊地想用《贝伦和露西安》一样的方式来做我父亲的第三个“大故事”《贡多林的陷落》。但我是我当时觉得可能性非常小,所以我“估摸”《贝伦和露西安》是我最后一个出品了。这个估测看来错了,所以我现在说“在我94年的生命中,这(毫无疑问地)是最后一本了”。
托老最令我钦佩的一点是那似乎充沛不竭的创作精力,中青年时期在繁重的教务和家务之余,拖着疲劳的身躯(吞云吐雾地)在深夜坚持写作,直到81岁高龄都笔耕不辍。小托看来是遗传了这一点,一直坚持行文到95岁去世。
小托在《贡多林的陷落》前言中继续讲述:
很久以前我就知道,在《魔戒》写完但远未发表之前,我父亲怀表着一个深切的愿望和信念:第一纪和第三纪(《魔戒》的世界)应该在编创和出版上当作同一个作品的不同元素和部分。……(帖注:当时第一纪的手稿已经是60多万字的庞然大物了)他的这一愿念从未改变。他甚至把《精灵宝钻》和《魔戒》称为“宝石与指环之长篇传奇”。他据此坚决抗拒分开出版其中任何一部作品。但最后他被打败了,……他只得同意单独出版《魔戒》。
第三纪的故事,包括魔戒和霍比特人,和第一纪元的故事(由精灵宝钻叙述其梗概)之间是有机联系地,正如魔戒内部不同篇章的首尾呼应一样。小托举例道:在《魔戒》中,树胡子Treebeard驮着两位霍比特人在Fangorn森林行进时哼唱道,他曾在Tasarinan柳庄的春天里漫步。Tasarinan就是海神Ulmo向《贡多林的陷落》的主角Tuor讲话的柳树之地。他还举了Elrond的身世和船王Cirdan的例子,我还可以举出霍比特人里甘道夫、索林和比尔博从山精洞里找到的贡多林古剑的例子。
那么我在感慨什么呢?在这个时代,奇幻文学汗牛充栋的时代,小托离世为何令我感慨?我想说,由托尔金创作,两父子联袂呈世的这一系列文学作品,确实只是奇幻文学沧海的一粟,但它与其它许多奇幻文学作品有所不同,就好比建筑师画一幅建筑效果图与画家画一幅房舍景观图的不同。诚然,建筑师和画家都会设法把这幅图画的尽量精美,往往画家会画得更具艺术美感一些,但是建筑师呈现这幅效果图的背后,是对房屋从地基到屋顶,从外墙到用材,从动线到收纳……的通盘设计,效果图只是其工作的冰山一角,正如我们读到的托尔金作品(哪怕加上小托在托老过世后整理出的出的作品)也只是托老整个创作的一小部分,至少托老大量基于语言学、文字学和民俗人类学的想象创作底稿就没有单独出版。仅用“文学”来评价托尔金这一系列作品就如同仅用“美术”来评价建筑师设计的效果图一样憋屈。(当然这幅效果图即使在视觉艺术性上也远超过一大票房舍景观图)。
我以为,当然我可能认识有偏差,托尔金对魔戒相关的这一系列奇幻作品的创作,与一般意义上的奇幻文学是不同的,是一个新的物种,它是用文学、图稿、自创语言文字系统等形式为载体的世界观创作。
可能有人会说,现在许多剧本特别是游戏脚本的创作已经继承了这种思路,当然也有很多很好的作品,受魔戒系列启发,冰火、老滚、魔兽、星际等一系列大作都在世界观构筑上下了很大功夫,而且当代剧作和游戏在人物形象、环境搭建、物品模型等方面做到了更加细致逼真的程度。但是托尔金作品依旧有值得我们钦佩、学习的地方,也就是那种数十年如一日的执着,对所创想世界的认真较真和全情投入。(遗憾的是,这也是导致托老作品在其生前难产的一个重要原因)
用日漫神剧Re:CREATORS的设定来说,如果作品中的人物真的穿越过来找到作者,认识到这个捏造了他们整个世界的人类,会有怎样的感受:一个卖字求生的写手(不含贬义,也是自力更生的劳动者),某社职员,还是一个真诚为异世界倾注心血的灵魂,其心胸足以撑起广袤的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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