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静在《看见》里说,生与死,苦难与苍老,都蕴涵在每一个人的体内,总有一天我们会与之遭逢。
今天,爷爷终于入土为安。
在这个21世纪的国庆假期,参与了一场形式为20甚至是19世纪时期的葬礼。但是,作为一个跨越两个世纪的老人,也许唯有这样的仪式才配得上他经历的沧桑,才足以表达儿孙对他的思念。
爷爷走了,阴差阳错,终究没再见一次,上一次见面竟已是三年前,想起来就泪流满面,心痛不已。
爷爷生于1932年,家里独子,有两个姐妹。曾参加过解放战争,后来解放后在县城当工人,因为养不活家里的孩子,就跑到农村一个山沟沟里种起了地,于是我家的成分也变成了纯正的“贫农”。因为穷惯了,爷爷家的几个红色大箱子里总是满满当当地存着几箱子陈粮旧米,每次回老家,爷爷都会握着我的手,说:看爷这几箱子米,够吃好几年的。
在我的记忆中,早几年的爷爷身体康健,精神矍铄,常年烟酒不断,每顿饭二两酒就着花生米是必须的,但是丝毫不影响他的健康,常常被我用来作为反驳别人烟酒有害健康的例子。
在我上小学时,回老家,爷爷坐火车送我回东北,在车上他帮我在地上铺好垫子,让我钻到座位底下睡一宿,却也十分香甜。爷爷不识字,他最大的梦想就是到处转转,要坐飞机,要到爸妈东北的新家看看,要到北京我的家看看。
90年代回村时,爷爷会牵着他的毛驴在山梁上早早地等着我们,我骑着毛驴,他牵着绳。后来开车回去,他也会早早地站在山梁上等我们,快80岁的人看起来很瘦却很硬朗,身杆笔直,健步如飞。再后来,知道我们要回去,他会一趟一趟地到山坡下的河湾去等我们,和村里的老头说我家老二要回来了。
大概十年前,三叔家的老二,我爷疼爱的孙子意外过世,爷爷伤心欲绝,爸爸说这次对你爷打击太大了,从那以后,感觉爷爷确实苍老得很快。再回去见他,总会握着我的手说这个弟弟的事,每次都忍不住和他一起哭一会儿。
这十年间,爷爷曾经因为溜骡子摔断了腿,从炕上下地摔伤了腰,眼睛白内障,虽然各种硬伤不断,但从没有其他器质性的问题,我天真地以为,爷爷一定会长命百岁。
在爷爷80岁以后,爸爸基本保持3个月回家一次的频率,每次爷爷身体出问题,他也必定留在身边照顾。即便如此,在他17岁参军以后离开家,大部分时间一两年才回家一次,这一辈子算下来在爷爷奶奶身边的日子也数得过来。
子女有出息,父母自然高兴,但是不能常伴左右,总会想念。人的一生其实和亲人真是聚少离多,每次分别都不知何时再能相见。
拥有的都是侥幸,失去的才是人生。
人越长大,年少无知的权利,无忧无虑的生活,至亲至爱之人,都会离我们越来越远。
写得乱七八糟的文字,记录此刻乱七八糟的心情。谨以此纪念我的爷爷,愿你在天堂安好,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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