棒,常读常新。
【 在 TimeAndRiver 的大作中提到: 】
: 鸭头、鸭心、鸭肝、鸭肠、鸭翅、鸭脚、鸭胗、鸭肝
: 这就叫做鸭十件,父亲说,一共十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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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时候我快要上小学了,去学校面试过一次,老师让我数数,数到10有点困难
: 到今天我也不知道是月份不够上学还是智慧不足,导致迟一年上学的。
: 现在我肯定是认为月份不够了,但是那个时候是有点气恼自己智慧不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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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掰着手指头:鸭头一、鸭心二、鸭肝三、鸭肠四、鸭翅五、鸭脚六、鸭胗七、鸭肝八
: 可是,只有8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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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笑着从罐子里面摸出几块钱硬币,放在我手心,说去三公公那里买一副鸭十件
: 拿着那个大的蓝边碗儿去,让他多给点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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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公公是家里的远房的亲戚,不知道第几代大家有同一个太奶奶还是有同一个太婆婆,有时候我叫做三爷爷,他在村子祠堂边上有个小店,卖盐水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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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上,我都在重复的数着:鸭头一、鸭心二、鸭肝三、鸭肠四、鸭翅五、鸭脚六、鸭胗七、鸭肝八,确实是8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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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公公他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他的盐水鸭做的很好吃,非常上头,全村的人都喜欢吃,他应该赚了不少钱,但是他也有他的烦恼,他没有儿子,他坚信盐水鸭的手艺应该只传男不传女的。
: 但是我父亲在世的时候和我说,他最终还是将手艺传给了女儿,否则他的手艺就失传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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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捧着那歌蓝边大碗,里面盛满了鸭十件与汤汁,小心翼翼的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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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说:等你妈回来我们吃饭,我先去睡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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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盘鸭十件放在了餐桌的中央,我坐在条凳上面看着它。
: 爸,我知道了,我知道了,鸭子真的有十件哎,因为它们有俩只脚,俩个翅
: 父亲唔咙着回应着我
: 我可不可以吃一个鸭翅啊
: 可以,留点给我和你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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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翅膀被剁成了三节,先吃翅尖吧,翅尖没什么肉,但是那个卤汁太上头了,一直搞不清楚是盐的味道,还是当地水的味道,他们说小时候的身体体验往往留存比较久,最后就固化为乡愁。
: 但是这足以打开我小小的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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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鸭中翅肉多了许多,肉被卤汁浸泡的饱满,放进嘴里撕扯着,肉被小牙齿很快的就撸了下来,连骨头中间的筋都被吃的干干净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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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鸭翅的骨头就排在了桌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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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爸,我可不可以再吃一个鸭脚?
: 除了呼噜声之外,已经没有人响应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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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拖着腮帮坐在条凳上,望着那盛满了肉与汁水的蓝边碗,鸭头被剖成了俩半盖在最上面。
: 再吃一只鸭脚应该没事的吧
: 对,应该没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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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须臾,鸭脚的每一个关节的骨头就堆在了桌子上。
: 翻开鸭头,俩节鸭肠打着结飘在卤汁里,鸭胗切成一片一片的,鸭心被剖成了俩半,鸭肝也是一片一片的,被卤汁浸泡的,他们都在向我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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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能再吃了,再吃就要吃完了,盖上鸭头,努力的闭上眼睛,趴在桌子上耐心的等一会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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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门被推开了,妈妈笑着进来,她看着我问:等久了吧
: 我猛的被惊醒,跑到床头把父亲摇醒,起来,起来,开饭了,开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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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个人坐在桌子上,我拿起一半鸭头,甩开腮帮子啃起来,再也没了担心,可以随心所欲的吃了
: 那一丝丝的鸭头肉被我的小牙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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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鸭肝,切的既不厚,又不薄,被卤汁浸泡了外面
: 放入嘴里,卤汁就化开了,嚼开之后就愈发的香,像是新摘的花生刚炒熟的味道
: 混着那汁水咽下去的时候,那种轻微的噎感让人有更多的满足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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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鸭胗被切的薄薄的,沾着卤水,像是透明了一般,边缘有点点咬劲,中间又是熟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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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开心的吃着,好像只有一个菜似的,卤汁在横飞,肉一片一片的被夹走
: 大家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 好像鸭十件怎么也吃不完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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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遥远的声音好像唤着我的小名
: 你爸呢?
: 我睁开眼睛,看见了我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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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时候我是有点迷惑的,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满桌的骨头,空空的蓝边大碗中剩下的卤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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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想来,我应该是在真实与梦境的边缘地带结果了鸭十件。
: 一边是食物强烈的吸引力
: 一边是幼小的道德感支配着我(食物需要全家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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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我的幼小的头脑创造了一种虚拟的现实,让我没有负罪感的去满足我的底层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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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个悲哀的故事,因为它可能来自于食物的匮乏。
: 但是从正面角度去看,至少我没有怀着愧疚感去享用鸭十件,除了开头的鸭翅与鸭脚之外
: 其他的八件都是在极度的开心状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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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底层的愿望啊,最终还是战胜了高层的道德。
: 而且给记忆留下了浓重的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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