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的故事
终于消除了所有的敏感字,做一个合集,一份青春的纪念。
1.那时还小
小鱼家在村里可真算是有钱的了。
九几年家里开上大发面包汽车的,在镇上也不多见。
她爸也因此得了外号:小发。
可能是从小父母手里宽裕,对娃宠爱有加,小学的时候,小鱼挺有几分泼辣和要强。
短发,吊眼角,春天穿着一件蓝花白衬衣,袖子向上卷卷着。
由于发育的略早,五年级后,她的个子比大部分男孩子都高。
也因此敢和男孩子起争执:瞪起眼睛来,就用手指甲往对方脸上挠,毫不含糊。
当然,大部分时候,她还是乖乖女,皮肤白净,说话声音很是温柔。
课间聊天,仔细的端详起来,清纯,俏皮,妩媚都沾一点儿边儿。
很快到了初中。
乡中就在村口,距离村子的另一头远不过二里地。
几个小伙伴溜达着,不一会儿就到了。
外村的就不行了,有好些孩子需要骑自行车去。
本村的小学,和外村的小学,混合到一起,调和分班。
外村的男娃们,颇有些淘气的。
有几个小子,早早的就懂了事儿,头发留的长长的,并且从中间三七分开,再抹上些大人的摩丝啥的,跟狗舔的似的。
他们已经开始学唱流行歌曲,抄写歌词本,弄贴画,等等。
花样的吸引女同学的手段一样也不落下。
相比之下,本村的那些傻小子还停留在唱学习雷好榜样的阶段,简直土的掉渣。
小鱼也理所当然的被吸引了。
前后桌的四男四女,组成了一个小社团,称之为:八员。
约好了十年后聚会,还搞了一堆时下流行的歌词,贴画,买起上了锁的小笔记本,用来放一些若隐若现的小秘密。
可想而知,内部的小暧昧,外部的小情绪,时不时的喷发一下,妥妥的班级里的气氛组。
小鱼发育的早,兼又蓄起了长发,脾气也收敛了很多很多,自信又显得温柔可人,只是这学习成绩,不上不下。
家里条件好,她爸的“朋友”自然也多,常常喝酒聚会。
那些不时来家的叔叔伯伯们,偶或带一些杂七杂八的书籍。
那天放学早,她回家翻腾衣服,在衣柜的包袱底下翻出一本书。
书皮早就翻的破旧不堪,纸张也发黄,中间还被撕掉一小沓。
书名是《金凭枚》,趁着作业不多,就翻看了起来。
结果,没多久,就开始害怕起来,脸开始发烫,心口扑腾扑腾的。
她赶紧合上,快速的放回原处,再跑到门口看看,发现大人还没回家,就又悄悄的回来看了一阵子。
只觉得,身上到处都不自在,头也晕晕的。
她暗暗想:再也不看了,这是坏东西!
可是,每次放学早,她却又忍不住偷偷的去翻几页,直到那本书被大人还回去。
这件事儿,开始她觉得自己变坏了,但是不多久,又觉得自己“长大了”。
一转眼,上了初二。
农村的外出劳工招聘到处宣传,班里约莫1/3的孩子,都去了城市打工,辍学了。
服装厂,棉纺厂,保安公司,还有去服装店站柜台的。
小鱼的八员,也分开了,一半的“员”工辍学了。
她长得越发的显眼,导致了其他班还有初三的坏小子们不断的来送小礼物,追求她。
可是,她一直心心念念的那两个学习优胜的傻小子,从来不多看她一眼。
她觉得自卑,无助,学习也跟不上趟,上高中眼看是无望了。
终于在初二快结束的时候,跟着劳务派遣,去大城市的一家连锁服装店,站柜台去了。
每当回忆起这段最后的求学时光,她都感叹的说:那时还小。。。
2.外面的世界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
现实却是外面的世界很无奈。
出门打工,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T市的这家服装连锁店很成规模,在北京也有多家分店,世纪之初,几乎可以和真维斯PK一下。
如今早已不见了踪影,当然,真维斯现在也没有了当年的时尚和热闹。
小姐妹五人是一起招工过去的,是初中不同的班级,十六岁,正式花季雨季。
小鱼是里面最好看的,还有一个小湘是当时女生里面学习最好的。
大家辍学的原因各有不同。
鱼是单纯的空虚,学习上也充满了无力感,应该是逃避。
小湘是家里母亲生病,姐妹三个她是老大,父亲一个人支撑一个家不容易,她就放弃了学业,出门挣钱补贴家用。
那时候的农村,如果生了儿子,初中之后,几乎是全劳力。
小伙子青春期发育起来后,100斤出头的麦子,蹲下身轻松上肩膀。
女娃这点就不行了,只能做轻体力的事情。
倘若种上十亩地,父母的辛劳可想而知。
小鱼家经济好,爸爸小发会弄点小生意,自然就不用吃体力的苦。
另外,小鱼还有一个妹妹和一个弟弟,妹妹小两岁,弟弟小她7岁。
其他的三个姐妹打工,纯粹就是随大流,上学上的也没劲。
五个人一起住地下室的宿舍,平时的洗漱,如厕,都是有公共区域。
每天早晨,有点儿像军训似的,有值班的领着洗漱,收拾,吃工作餐,然后上岗。
大概是担心这些未成年的孩子出乱子,店长管理的还是挺严格的,外出都要有伙伴,还要请假。
工作大概就是在店里站着,然后跑来跑去,店员、导购、打扫卫生、整理衣服,啥都干。
刚开始还新鲜,后来就变成了单调的重复。
渐渐的,对大城市的精彩的向往,变成了肥皂泡,轻轻一戳,就破掉了。
空虚和无力感,又一次让她们陷入了焦虑和不安。
累也就罢了,也学不到什么东西。
说来也奇怪,离开学校的小鱼,特别想在打工的过程中有所学习,有所收获。
等到彻底看不到希望的时候,又没有勇气回去再学习。
小湘倒是勇敢了一把,出来约莫4个月后,在一个初冬的早晨返回了学校,可惜一切都晚了,学啥都跟不上了。
剩下的几个,还是继续着枯燥的,不咸不淡的打工生活。
转过年来的春末,小鱼四个姐妹回到了学校。
她买了一部小相机,想和大家拍一张合影。
上午的阳光正好,泥土地面的冰碴儿,逐渐化开,略有些湿滑。
这个时节,我们农家成为:返浆,也就是冰雪融化,要开始春耕了。
她走进了破败的教室,门窗有些玻璃是碎掉的,为了保暖,同学们自发的弄上了塑料布。
偶然春风一阵,窗户边上的塑料条子呼啦啦作响。
原来三个初中班,如今只剩下一个班,从当初的190人,减少到39个人。
虽然是大课间,但是因为紧张的中考备考,大家都还在教室做题。
走到自己的原来的座位,她先和活跃的袁大头砍了一会儿,然后说了来意。
袁大头马上说,没问题,然后大声吆喝着:大家都出来了,拍照了。
同学们都回头看去,鱼和其他的小姐妹在最后排也开心的和大家打招呼。
不一会儿,大家都站到了教室门口,还搬了两排凳子。
那会儿,照相是一件新鲜事儿呢,尤其集体照,往往只有毕业才能赶上。
但是,教室只剩下了德子和小光没出来,就是学习最好的那两个。
他们的心态,也很诡异,纠结,敏感,傲气,乱七八糟吧。
总之,不想去照。
小鱼最后主动过去,再三的恳请了一番,这两块货,才不情愿的跟着出来参加合影。
一起要好的几个伙伴,又絮絮叨叨的聊了好久,最后才恋恋不舍的离开学校。
然后,第二天,又继续坐上北上打工的绿皮火车,出发了。
小鱼本来该上初三的那个夏天,格外的炎热和干旱。
华北平原的麦子好多都没浇上水,一半的地里没有长过膝盖的高度,减产严重。
春上种的玉米,干啦吧唧,半死不活的,也没几个长出玉米锤儿的。
好多农民彻底的放弃了收割,外出找小工了。
听到德子和小光如愿的考上了县一中,小鱼的心情非常的复杂。
有辍学的悔恨,也有对自己不上进的自责,还有对家庭不能劝阻她打工的抱怨,还有一些乱七八糟别的什么。
她失眠了。
觉得该做些什么,却又不知道做点儿啥。
于是找到了店长,大哭了一场。
店长是一个快四十的中年男人,在他眼里,没有色眯眯的猥琐,全是对这些孩子的可怜。
他说,你选他俩的一个,写一封信吧,写啥都行。
于是,她给小光写了一封祝贺信。
小光竟然回信了,大出乎意料之外呢。
后面嘛,不疼不痒的来回写了几封信后,就变得无趣起来,又加重了她的空虚和落寞。
最后一把火,把信都烧了,不再保持这个笔友关系。
3.消失的父爱
第二年春天快要结束的时候,家里的一个电话让她崩溃了。
她的小发爸爸,意外事故去世了。
小鱼的老家在运河边的一个村子,是一个乡。
村子是乡政复的所在地,因此集中了小学、初中、信用社,粮食站,派初所等小机构。
解方前河两岸是一个大的镇子。
后来,以运河为界线,一分为二,分别划给了两个不同的地级市。
河西都是农业,穷;河东紧靠国道和铁路,还有火车站,渐渐发展成附近有名的批发镇,有钱的人很多。
国道两侧,三四里的沿线,商店、小吃一家挨着一家。
两头各有几个有些规模的饭店,可以住宿,也能停靠大货车。
那时候的小学,都是一个老师从一年级一直跟到六年级。
小鱼的小学老师陈老师,也是这样,是她的表亲,按照辈分,叫一声姑姑。
陈老师嫁给了河东镇上的一家开饭店的。
小学高年级的时候,为了给学习好的几个孩子开小灶,陈老师常常把班委的6个娃喊道饭店拉练:做题,讲题。
当然,这些都是免费的。
小鱼当然也在班委里面:学习过得去,长的可爱,还有一层表亲关系。
爱交朋友的小发,和陈老师的老板老公,也磕头拜了兄弟,来往密切(酒喝的勤)。
镇上的国道,往北一路走下去,是可以到东北的,那可是国家的重工业命脉。
但是到了,九十年代末,东北的下岗大潮影响到了整个北方。
这一时期的变革,让北方各地的小团体(huo),都认识了东北男人;也让好多国道边的小饭店,了解到了东北女人。
东北的女人奔波到外地打工的,大都是餐饮服务员;也有个别胆子大,长相出挑的,干起了特别的营生。
这年冬天,陈老师的饭店就来了两个胆子大的大姐。
有了这等好事儿,当然要先照顾一下好哥们儿的,陈老师的老公最先邀请的就是把兄弟小鱼的爸爸小发。
那是刚过完年的早春,还没出正月。
下午时候,小发的叔伯弟弟小波来玩,小声咕哝:王哥(陈老师老公)饭店来了两个小姐,很带劲啊,晚上去看看。
小发媳妇看着这两兄弟鬼鬼祟祟,知道准没好事儿,不过做小生意,应酬还是要的,她能理解。
出门的时候,不忘喊上一声:早回家啊,别在外面没完没了啊。
小鱼的父母,感情很好。
家庭的富裕、和睦,也让几个孩子特别自信。
所以,小发媳妇相信老公肯定不会干出格儿的事儿。
可是一直到深夜,左等不来,右等也不回来。
那时候,小鱼在外打工了,家里还有两个娃,一个初中,一个高小。
她安置两个娃睡下,又等到半夜,终于坐不住了。
穿好衣服出门,外面正在下雾。
距离陈老师的饭店,距离小鱼家不到四里路,就在国道边上,骑自行车约莫10多分钟就可以到。
砸开饭店的门,吵闹的声音伴随着心中的怒火,越来越高涨。
最后,小发媳妇和兄弟俩一边拉扯,一边嚎啕,折腾出了饭店。
情绪激动的几个人,没有意识到,他们已经渐渐走到了国道的中间,雾气遮住了周围所有的标志物。
一辆大货车,就这样冲压了过去,把两兄弟带走了。
只剩下小发媳妇,呆傻的坐在路边。
接下来就是常规的戏份了,赔钱,拉扯,打闹,两兄弟家争夺赔款。
为了拿到应得的赔偿,小鱼的老板专程开车带她回家,帮着用法绿来讨要公道。
村里都传言:她被大老板包痒了。
多年后,每每小鱼和她的男闺蜜聊起父亲,都会说起苏轼的那句:十年是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男闺蜜总会嘲讽的说:人家东坡那是悼念亡妻的,用在这里不合适。
她却说:用你管,意境是不差分毫的啊。
4.甜美的陷阱
(阿峰改成了阿强)
辍学的焦虑和懊悔,父亲的去世,让小鱼心理上成长的很快。
当然身体也没落下,一晃十九岁就到来了。
她舍得在吃穿上花销,渐渐长成了一个窈窕的大姑娘,也会装扮自己。
不去浓妆艳抹,只是画淡淡的妆。
长发的时候,穿上一件碎花的长裙,温柔贤淑。
再加上声线的优雅与平和,让人一交流就特别舒服,有好感。
偶尔也会把辫子竖起来,弄成高高的马尾。
再穿上紧身牛仔裤和运动鞋,眼角上挑,活泼起来。
一眼看去,充满俏皮和可爱,又不失纯真与妩媚。
阿强就是在这个时候,闯入她的生活的。
有时候你从没见过一个人,哪怕听说也是只言片语的小道消息,
但这并不妨碍你去想象这个人的样子,并且给他一个故事。
阿强在我的叙事中,就是这样的一个角色。
97年,大家一起看航港回归实况的时候,阿强说他已经离开初中出来打工2年多了。
这个来自山东的小伙子,长得虽然憨厚,但是却掩不住脸上的一丢丢的小帅气。
后来看过流星花园的剧照,小鱼说,他的样子很有些像言承旭。
阿强个子应该不止一米八,高高的鼻梁,柜台上打工的小姑娘们总是抬头跟他说话。
当然,那时候男孩子主要的工作还是那些搬来搬去的力气活儿。
随着销售方式的转变,还有店里的分工和布置的变化,柜台渐渐的弱化了。
变成了收银台加上超市样子的新模式。
柜台的姑娘们,都是从农村来的,初中没毕业,懵懂可爱的样子,且心里实诚。
俗称:好骗。
这么一混合,有几个小伙子就“不怀好意”的,有了机会接近这些小女生了。
阿强倒是没有主动,他的性格也确实略憨厚些,让自己比较容易害羞。
可是,却架不住胆大一些女孩子主动上来聊天,比如小鱼。
一来二去,小鱼就和阿强有了些小小的暧昧。
过了秋天,这个暧昧就闹“大”了,成了货真价实的地下恋情。
那年,小鱼19岁,如果在她河北老家的话,这个年纪也差不多快嫁人了。
圣诞夜,阿强同住的老胡出去喝酒了,到半夜也没回来。
阿强和小鱼就在打工的小宿舍里一直聊啊聊,最后。。。就发生了该发生的事儿。
后来小鱼回想起来,一直觉得阿强不是第一次,因为:太熟悉套路了!
好景不长,春天刚过,阿强家里老人生病,就催他回去。
那匆匆的告别可真是太匆匆,都没有交代啥时候回来。
阿强父亲的病一直没有特别好的恢复,为了能看到孩子的婚礼,
强压着阿强看了一个对象,约莫秋天的时候,在老家结婚了。
小鱼那次说这个事儿的时候,
牙齿咬着,
恨恨的说:
果然粉色都被渣男夺走了,
有个屁的公平!
5.一个男闺蜜(完结)
男女之间有没有纯洁的友谊?
这是一个古老的话题,好多人都把结论归结到双方的个人魅力上面。
比如:有纯洁的友谊,但前提是-两个人都很丑,互相看不上。
为此想到了一个男闺蜜这个词,并且先问了问GPT。这家伙的回答如下。
"男闺蜜"通常指的是男性和女性之间的非恋爱关系中的密友或最好的朋友。
这种关系可能是非常亲密的友谊,但并不涉及浪漫或恋爱方面。
男闺蜜之间可能分享彼此的生活、忧虑、喜悦和困难,互相支持和帮助,就像姐妹般的关系,但是发生在男女之间。
这种关系在现代社会中比较普遍,人们认为男女之间也可以有纯粹的友谊和亲密关系,不一定总是涉及恋爱。
从这个角度说,即使两方都条件还不错,也有可能有纯洁的友谊的,或许是在暧昧的泡泡被捅破之后的另一种结局。
小鱼在那个长达两个小时的深夜电话后,就对小光说了这个词儿:“你像是我的男闺蜜。”
说起小光,那就话长了。
小光是小鱼同班最长的同学。
6岁上育红班小班的时候,他们就在一个班了。
那时候,小鱼可没有长大后那么讨人喜欢,让人男人着迷。
她爱感冒,总是挂着一点小鼻涕,还喜欢磨铅笔芯,弄的拼音本子上总是黑乎乎的。
小光家不怎么有钱,但是总把书包收拾的很干净,本子也经常被老师表扬写的整洁干净。
所以虽然他们坐在不远,但总也不一起玩。
小鱼喜欢和娟子玩。
她们一起把硬币放到拼音纸的下面,然后再轻轻的用长铅划过,慢慢的露出清晰的国徽的形状,开心的不得了。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的,到大班,然后一直到初二小鱼辍学,他们都是一个班里。
那时候,小光已经是年级里数一数二的学霸,虽然只有两个班130几个人。
小鱼总觉的小光充满了傲气,也不爱搭理人。其实小光只是不爱和后排的学渣说话,没啥共同语言。
外出打工后,基本和小光就没联系了。
后来听说小光考上了重点高中,小鱼还写了封不长不短的信。
真正开始变成朋友,还是从小光上大学开始的。
那年春节,在小学班长的家里,小鱼问小光要了宿舍的电话。
寒假返校后,他们隔三差五的就在晚上煲电话粥。
有时候说的话题不咸不淡,十几分钟,有几次特别长的,聊到半夜1点多,2个多小时。
小光也有了一个男闺蜜的称呼。
后来,他们见过几次面,在北京。
都是不咸不淡的逛逛公园,手都没拉过。
小光感觉,一来是读书的差异,未来充满不确定性。
再者,不管说多少话,都没有那种触动的感觉。
小鱼也是感觉特别奇怪,既有些暧昧,也觉得诡异的平淡。
或许是,太熟太熟了,双方都下不去手。
再后来,就各自成家了。
一个成大肚腩,一个成了很胖的黄脸婆,也不提闺蜜不闺蜜的了,当然这是后话。
小鱼的故事,还在继续。
我有些写不动了。。。换题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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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OM 218.30.1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