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的第一个月已经过半了,上一次发帖还是在上一年的上半年……重读当时的记录,感觉是非常有用的。所以继续写一点记录在这里
拖延的症状变本加厉,慢慢就变成了慢病——一种共存的生活方式,我已不再急切地追求症状的改善
昨天去医院看了两个迁延已久的身体问题,感受有点糟糕。
住的地方距离各个门类顶尖的医院都不远,又不是急症,原本可以选择最优的科室(每个医院有不同的、最擅长的专业科目)慢慢抢号,但我最近一两年都在有意地尝试放松对理想化、对完美的追求,落到就医这件事上,就是随便选一个距离近的、号数充足的三甲医院挂号就好了,保证基础的治疗质量就行。
但整个就医过程却带来相当多的感触,与上一次几年前在最优的科室看病体验和期待相当不一致的是,这个随便选的大医院的医生你不能说他/她不专业,但肯定可以说他/她并不以专业能力为自豪,他们热衷的是开检查单、开药,而不是以自己的专业视角和经验帮病人解除困惑。药物可能是必要的,检查可能是必要的,但药物和检查也可能是不必要的。以专业能力自豪的医生通常会同时展示这两种必要与不必要的可能性,给出他/她平和真诚的建议,而不是给整个上午鱼贯出入的个病人开一模一样的检查单和创收药物。
我在伤心之余利索地撕掉了检查单,自行到药房买了药。把伤心事说给小伙伴听,却被她笑话了,问我为何会为这类事件伤心?我仔细想了想,也许真的是这一两年的心理咨询带来的退行,让感受的神经末端更丰富地暴露在环境中,容易感受、容易流泪、容易伤心。也就不由得去联想,职业中的剥削,最容易发生在专业人士和被服务者之间,基于专业度、信息差、权威感,也基于朴素的信任感。而这种剥削相当地伤害感情,心理咨询伦理倒是首先强调不能剥削来访者。
是否遵循伦理,会把从业者分隔开来,咨询师的反思觉察成为日常,才有可能创造与被服务者的更不隔阂的关系,让这个职业有可能成为追求专业最优的领域。
今天看到一篇文章谈论咨询师的重要特质,共情、积极关注、尊重、温暖和真诚,这些其实很朴素,也很贴合我的咨询师的特质。但我跟咨询师的关系倒是经历了一场大大的考验。半年前我们做了一次告别,从前年中第一次咨询见面,到去年中谈论结束的最后一次咨询,正好历经52周364天。告别是因为咨询中临时起了个大冲突,而双方都不妥协,谈了两次并不能达成一致。
现在回头去看去年4月的帖子,好像当时还处在对咨访关系的不确定感当中,但到了5月底,似乎这种踌躇已一去不复返,我很坚定地确信自己在这段咨询中收获了什么,以及毫无戒备地在咨询中体验和活现各种有意识无意识的内容。随后冲突的发生和之后的处理,都有一种冷冽却不真实的粗糙感,以至于结束咨询的决定更像是一种本能的防护措施,而不是可以触摸的真实的思考。
创伤肯定是有的,一段本来足够好的关系,处在它的未来一片光明的畅想中,戛然而止。困惑和彷徨中,小伙伴们给了很多支持,我们一起把咨询师的处理定性为年轻、幼稚、刻板、固执,并不涉及人品和能力,所以似乎是可以谅解的。我也并不能够真的下定决心从这段咨询关系中离开,出于稳定自己心神的需要,我决定半年后再回去续约,因为那个时候当我把收藏夹里众多看起来有眼缘的咨询师翻出来一个个地去想象和体会跟他们做咨询、倾诉这一段离谱遭遇的感觉时,都感觉不太好,或麻木没有感觉,或感觉厌烦悲伤。
中间,我曾认真地考虑过回到上一个咨询师那里,我真切地从他的工作中得到帮助和成长,但问题是为当初什么离开他(多次尝试离开)?无从选择之下,我感觉似乎想不明白了,回到他那里应该是最优选择。但这时候身体帮我做出了决定——身体对这个念头表达了抗拒,疲惫、悲伤的感觉蔓延到全身。半年后的今天,当我再次回想起当初的这个念头时,身体的感觉是一致的(身体是忠诚的)。所以就没有回去。
半年后我续约了现在的咨询师的咨询,伴随着一点点惊恐发作的那种窒息感,我听到咨询师也在表达对于重新开始的咨询关系的珍惜。我说他的那个咨询室有魔力,坐在里面就哭得停不下来。听他那么说当然很安慰,但情况并不容易,真的能回到从前毫无介怀的状态吗?以及,冲突之前的,我对他的角色的可能是脱离现实的想象,本就有可能是导致冲突以及无法弥合分歧的原因,那到底要如何选择呢,是追求回到过去的状态,还是以新的什么样的状态相处?
我把我既有的对于这类问题的处理方式带进咨询中,最开始我想着我要把过去这些不愉快全放在一边,重新展开我和他基于此刻的关系,但发现根本做不到。我又尝试着客观地看待和理解咨询师为何那样去处置,随后我注意到自己这可能是在说咨询师爱听的,当他赞同我的理解时,我感觉到的是愤怒。要把愤怒的感觉告知咨询师吗?似乎又会对来之不易的、令双方都倍感珍惜的咨询关系构成挑战。另一方面,重启咨询后一个多月,见了好几次,每次都无法绕开跟半年前这件事有关的感受,它真实地横亘在我们中间,但又让我厌烦——处理不了,又跳不过去。
很神奇地,在咨询中无法诉诸于口的,我就在生活里诉诸了行动。我扮演了一个我所体验到咨询师的那种固执、刻板的样子对待他人,搞得生活变得混乱,然后我意识到自己试图通过站在咨询师的位置上行动,来强行体验和处理我和他之间无法跨越又无法面对的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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