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s://142.54.178.10/show.php?f=1&t=2062534&m=18016772人文历史 2022-01-28 09:04487阅读 · 173喜欢 · 5评论
张捷财经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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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试是中国人的信仰，诗书传家是中华文明的传统，古代科举社会是啥样子呢，在科举社会，读书人真正的生活是啥样子？我们结合《红楼梦》、《儒林外史》等古代纪实文学，以及《清史稿》、《中国的科名》等史料和学术研究，谈一下为啥书中自有黄金屋，中国人的读书教育传统，与经济社会之间到底是啥样子的关系。
《古代读书的进阶和财富之路》
读书人的地位如何，读书如何发家致富，在古代与现代还是不同的，古代为学而优提供了丰富的机会，因此文人在古代的地位与当代不同，古代是知识被掌握在少数人的手里，读书本身就是重大的机会，不是普通人可以读的。就算是科举，也是普通人不容易参加的，在三代以内没有做官的，就算是冷籍，也就是三代贫农肯定不让参加科举。要让孩子能够科举，至少长辈有人捐一个官或者有军功等等，对贱籍和衙役的后代，也不能科举。所以古代读书本身就是有门槛，不是所有人的机会。
中国古代读书人的地位，其实是明清最高。在汉唐是高门大姓的天下，在宋朝虽然优渥读书人，但主要是对科举考中进士的高端人群，对底层读书人的利益依然有限。明清是朱元璋彻底的打击了高门大姓，清朝延续明朝制度，对汉族大家族也极为忌惮，给了平民通过科举晋升最好的机会，读书人的社会地位也是最高的，在红楼成书的年代，读书人的社会地位是中国历史上的顶峰。到晚清和民国，其实是中国读书人地位崩溃的年代，国家战乱，军阀四起，枪杆子和刀把子才是为王的时代，同时外来文化渗透，一切以留洋为上，能够留洋则官费生类似于荫出，禁止科举的人也可以考官费生，而自费留洋，则是富贵人家买官的捷径，乡间的读书群体集体进入了破产，读书人的地位是不断的滑落。
中国对读书人觉得地位低，有当代那十年社会发展弯路的影响，也因为大家看戏曲，戏曲主要来自于元代，元代的文人就是地位低，是臭老九。“臭老九”早可见于清代赵翼《陔余丛考》：“元制，一官，二吏，三僧，四道，五医，六工，七匠，八娼，九儒，十丐”。赵翼，也就是乾隆的那个著名的探花。榭枋得在其《叠山集》中则排序为：“大元制典，人有十等，一官，二吏……八娼，九儒，十丐；介乎娼之下，丐之上者，今之儒也”。不过元朝的娼是应当写倡这个字，意思不是妓女而是唱戏的优伶，此分等是针对男性身份的，妓女是女性，应当不在排行里面。在元代因为文人地位低，也科举考试不多（元代很晚才恢复科举，而且没有考几次），文人都是玩戏曲，也贬低自嘲。更主要的是元代对文人读书，没有后世那些利益所在，后世科举确实是可以发家的。
科考场景
科考场景
《姑苏繁华图》（题跋中称其为《盛世滋生图》）局部，科考场景，红楼同时代的清代宫廷画家徐扬1759年（乾隆二十四年）创作。
在古代科举对人生的改变，现在的人感觉似乎是要中了进士才行，而事实上却是从科举读书一开始，就已经不同了。在科举时代，当童生还没有考上秀才，就已经不同了。童生就可以穿长衫了，就如在鲁迅笔下的孔乙己，虽然落魄，也是穿着长衫，显示身份不同，其他的行业之人，只能是短衣帮，只能在低级酒馆，而且在普通人的眼里，不够档次也“样子太傻，伺候不了长衫主顾”（见：《孔乙己》）。所以能够去考童生穿长衫，对很多人家就已经是家族的阶层跃升，可以在门口挂上一个“待登士郎”的匾额来。
因为当童生也有门槛，童生要有保人才能够去考，保人是由廪生负责，同时能够当童生参加科举不能是冷籍，也就是三代以内要有人做官当差或考功名才行。而且就算有人当官或者考了功名，三代以内有从事衙役、皂吏不行，有当戏子、开妓院、当家奴等贱业经历的也不行，有犯罪记录还不行。所以家族内要是三代以内没有人考过秀才当过童生，子孙后代变成冷籍，要再考就困难了。因此有很多冒籍参加考试的，比如清末状元张謇。童生门槛不低，所以古代能够考过科举当了童生，就是一个光荣的资历了，童生是被县学记录在案，算是有了档案，能够参加一些临时性的工作有报酬，不是古代被随意征调当徭役无报酬。而且古代虽然有捐官和荫出，要是没有童生资格，也没有捐官捐监的资格，有钱了也不行。因此童生虽然在读书人的最底层，但对最底层人家在社会上已经属于家族的阶层跃升，只不过文人流传下来的文章，看不起童生，与社会实际情况有所脱节。
童生能够得中秀才，就前进了重要的一步。古代讲穷酸秀才，但秀才的收入，已经比一般农户要好很多，秀才如果是教书，大约一年是20两银子的收入，在清代穷苦人家的一年开销就二两银子，秀才的收入足够养一大家子。而且秀才还可以出来给官府做事当差，县里各种临时需要文字工作的差事，都是秀才来干，这不属于徭役，是要给报酬的，而且报酬经常不菲，因此古代差与役差别很大。秀才在乡间，给周围四邻写对联、写凭据、写交易文书等需要文字工作的事情，也是由秀才来干，都是要付费的事情。同时科举是要考律例写判词的，也就是说秀才都会知道当时的法律，帮助写诉状也是可以来钱的途径。因此秀才在开私塾之外，还会兼职有不少收入。
秀才当中的优秀者政府还给生活费，就会成为廪生，也叫禀膳生员，是明清两代由府、州、县按时发给银子和粮食补助生活的生员。明初生员有定额，皆食廪。明初府学四十人，州学三十人，县学二十人，其后名额增多，因谓初设食廪者为廪膳生员，省称"廪生"，增多者谓之"增广生员"，省称"增生"。又于额外增取，附于诸生之末，谓之"附学生员"，省称"附生"。后凡初入学者皆谓之附生，其岁﹑科两试等第高者可补为增生﹑廪生。廪生中食廪年深者可充岁贡。清代沿其制，经岁、科两试一等前列者，方能取得廪名义。每人月给廪米六斗，清代每年发廪饩银四两。廪生还有给童生考试作保的资格，光保费就可以收取很多银子，所以学得好的秀才当了廪生，根本不用为五斗米折腰去教私塾。
廪生当中的优秀者还可以成为贡生，贡生也叫明经。贡生还有很多种：每一年或两三年由地方选送年资长久的廪生入国子监读书的，称为岁贡；凡遇皇室或国家庆典如皇帝登基，会加选一次，加选考上的，称为恩贡；每三年各省学政三年任期满时，就本省生员择优报送国子监的，称为优贡；每十二年各省学政考选本省生员择优报送中央参加朝考合格的，称为拔贡；乡试中没有考中举人，但成绩尚可，取入副榜直接送往国子监的贡生，称为副贡。
贡生就有做官的资格了，过去叫做大挑贡生，挑中可以做七品知县，即使是做不了知县，清朝文官到九品呢，还有其他低级官员的职位可以去做，只要做官，陋规的收入就比当秀才多了很多，更何况各部笔贴式、盐道盐大使等八九品的官也是肥缺，从九品的府厅照磨、州吏目、道库大使、宣课司大使、府税课司大使、司府厅司狱、司府厅仓大使、巡检、土巡检等官都有陋规收入不菲，他们的职位至少是现在一个县委办局的一把手，例如巡检就是县常委兼公安局长，主簿至少是县秘书长兼办公厅主任，和县丞一起“分掌粮马、征税、户籍、缉捕诸职”。除此之外，还有着“无丞、簿，兼领其事”，甚至可以算到常务副县长的级别。八九品这些官员关键没有回避制度，都是读书人在本地当官，在自己的居住地直接给家族带来利益，他们与外来的知县，是一个制衡的关系。现在影视剧里面的九品芝麻官，实际可权力一点不小，是县里委办局的一把手，现代人对古代官场士林的概念扭曲得很厉害。
另外还可以通过捐款取得贡生资格，捐款于官家“援例捐纳”取得贡生资格，称为例贡，例贡又分附贡、增贡、廪贡等。捐款的贡生，也就是给富贵之家的弟子留一条路，他们捐纳之后，就可以参加乡试，也就是直接取得考举人的资格，在红楼书中，贾宝玉和贾兰，就没有参加秀才的考试，直接参加了乡试考中了举人，他们应当就是纳捐成为了贡生，或者本身就有监生的资格。在《儒林外史》当中的周进总考不上秀才，也是通过纳捐取得了贡生资格参加了乡试才中举。
秀才可以见官不跪，其他人是必须下跪的；秀才可以直接去拜见知县，其他人只能先见师爷，所以秀才的身份地位又提升了。而秀才身份也不是终身制，是每三年都要被考核一次，考得差书本都忘光的，秀才的资格还可能被革去。直到秀才成为了贡生，才可以不再和其他秀才一样去参加每三年的考核，所以秀才也是要不断的学习读书。
古代如果秀才考中了举人，则马上就可以有钱了，举人在当地，是可以与县太爷平级往来，而且举人就有做官的资格，举人大概率都可以做官。举人考了三次以上会试，却始终考不上进士，就可以去吏部报到，等待职位出缺，被称为大挑举人，参加大挑以后，就不能再参加会试了。海瑞就是这样当上的官，还有张之洞的父亲张瑛也是这样当上的官，而且贡生也有类似资格，叫做大挑贡生。明清各地的知县，大部分是举人，进士能够当知县的很少，而且进士知县也一般很快升迁，或者中进士本来不年轻，很快退休了，在各地的知县群体，以举人出身为主。而且各县当教谕多为举人也有贡生，是正八品官，教谕掌文庙祭祀管理秀才，也有很多陋规和潜规则收入。
由于举人有做官的权利，即使是大挑举人没有被挑上，在前面所说的八九品官员是很容易当的，还可能升迁到知县以上，所以在《儒林外史》当中，范进中举之后，立即就有钱有房了。第一个向范进道贺送钱送房的，就是胡屠户眼中的牛人，大乡绅——张静斋。他出手不光是给了五十两的银子，还有县城里的一处大宅子。“弟有空房一所，就在东门大街上，三进三间，虽不轩敞，也还还净，就送与世先生，搬到那里去住，早晚也好请教些。”三进就是三进的院落，三间是院子面宽三间房（中间中堂，两边是书房和卧室），这个标准的大宅一般占地800平米，大约一亩三分，所以用你的“一亩三分地”来指你家私属空间。
所以笔者讲古代读书财富之路，古代书中自有黄金屋，主要讲到举人就够了。举人一般至少能够当到现在的县委书记类似的级别，在古今的社会，对普通人家都是阶层跃升。在古代有陋规的年代，官员的收入远远高于现在。古代对举人才可以称老爷，对举人的夫人可以称太太，所以在红楼书中，就是王夫人总是以太太相称，而对薛姨妈等人就不能以太太相称。
古代读书，更有一个重要的财富来源就是读书取得了功名以后，有了免税免役的权利！只要考中了秀才，就可以免税！也不用服兵役和服徭役，而考中了举人，就可以蓄奴，奴隶也免税免役，也就是会有人为了免税和逃避徭役兵役，进行投效，自愿成为奴隶分享免税的利益。
因为举人有蓄奴一起免税的权利，在《儒林外史》当中范进中举以后就很快致富了，“果然有许多人来奉承他；有送田产的，有人送店房的，还有那些破落户，两口子来投身为仆，图荫庇的。”也就是说田产都有得送，甄士隐见到贾雨村是举人，把自己的家产都送给贾雨村都有可能，因为在古代江浙重税，中了举人，就是有人送田产，然后一起享受免税的好处。因此范进中举之后不久就财产暴增了，“到两三个月，范进家奴仆丫鬟都有了，钱米是不消说了。张乡绅家又来催著搬家。搬到新房子里，唱戏、摆酒、请客，一连三日。”所以在古代，有穷酸秀才没有穷酸的举人。而且在《儒林外史》胡屠户眼里的穷酸，屠户一般是基层社会里面的一霸，就如鲁提辖拳打镇关西，镇关西就是一个屠户。
中国古代普遍税率很低，徭役兵役不轻，但在江南水网稻田的鱼米之乡，因为要征收朝堂的禄米，税收就非常重了。此类地区主要是淞沪太道、苏州府等地，也就是红楼勋贵所在的地区，税收加上陋规就能够超过50%，读书免税的利益巨大。所以这些地方的文风极盛，背后也是考取了功名以后，免税的利益极大。对考试功名后的官绅是否纳粮，雍正曾经想要官绅一体纳粮，结果施行没有几年到乾隆就给废止了，背后读书人的文官系统不可接受。
如此的重税，对勋贵们也是压力巨大，因为勋贵们只有一个儿子可以继承爵位，继承了爵位则不用纳税，否则庶子没有爵位的就都要纳税和服役。在大家长还在不分家的时候，可以一起不纳税，等到以后分家，没有爵位和功名，那么巨额的税收，就是勋贵后代们难以承受的事情。在古代推恩令还要求勋贵们各个孩子所得是平均分配，也就是可以不纳税的部分随着世袭是一代代的减少，除非勋贵的后代也考取功名才可以。
把功名免税的规则看清楚，就知道红楼书中贾政对贾宝玉读书考取功名为什么如此的重视。若正常世袭，爵位是在贾赦一支，贾政当官可以不纳税，但贾政的官职不世袭，贾母和贾政死后，荣国府要分家，贾政王夫人这一支的财富，要是贾宝玉和贾兰都考不上功名，那就是要交皇粮服兵役了。中国古代为何传家要读书，把税收讲清楚，大家就都明白了，勋贵即使是世袭罔替的爵位，后代分家，没有爵位又没有功名的后代，必须纳税服役之后，很快就会阶层滑落。就算是有世袭爵位的，一次次的分家之后，财富也越来越少，打天下发家得到的巨额财富也会被摊薄，最后只能依靠爵位俸禄维持。红楼书中贾府的财政竭蹶，也是如此背景所造成。
在免税之外，读书考中了秀才举人，在基层还有重要的政治权利，使得他们在社会当中的地位很高。古代的学政、教官（教谕）到生员举子，也是一套监督体系。秀才可以求见县令，可不是单方面的求见，有问题也可以报告教官，教官上报学政；举人就是禀见县官，县官是必须平级相见不能拒绝，举人也可以直接去找学政。乡间的问题，就可以通过学政上报到皇帝，是一个非常严密的体系，另外一条下情上达的通路。各省学政与各省督抚不是隶属关系，相关事宜直接就到中央了，而且中央是一个吏部管，一个是礼部管，也是不同的一品大员，机制上有对地方官员极强的监督作用。因为监督作用存在，也因为生员举子将来科举前途未知，县官对他们也都礼让三分。在地方上秀才举人群体的存在，就极大的遏制了乡间恶霸的作恶，是基层治理的重要环节。
此处现代人理解上还有一个重要的失真，读者看古代各种文献的时候，都不觉得古代的秀才和基层官员收入高，主要古代与现在对财富计算上的扭曲。古代是粮食超级贵的时代，是两年的粮食就可以把种粮的土地买下来的年代，而古代货币是贵金属，没有纸币的衍生，货币的价值也不能按照金属的价格与现在比价，而且在晚清中国的贵金属货币就有一次巨额贬值过程，晚清的货币概念与红楼成书的时候也没法比。例如在鲁迅的《孔乙己》当中，开始是四文铜钱就够孔乙己喝酒了，但到后来就要十几文了，这就是晚清的物价上涨和贬值。再算一下四文铜钱就可以喝酒，红楼丫鬟是1两银子的月钱还管饭，1000个铜钱是一吊钱，当时一吊钱是0.7两银子，也就是说丫鬟的月钱可以让孔乙己喝酒400多次，红楼丫鬟的收入对比恭王府给奴婢的收入（晚清档案恭王府大丫头：月钱一吊，每月还有饭食银五百文，每年还有例赏（三节什么的）十两左右），是符合当年的国情。同样对比，古代读书考取秀才以后的收入，略高于红楼顶级大丫鬟的收入。古代秀才与红楼丫鬟相比，给读者觉得秀才好穷，这也是古代勋贵的家奴，红楼丫鬟等人看不起秀才“穷酸”的原因，但秀才收入对普通人就是现在高级白领的收入，已经很高了。清代普通人家一年才2-5两银子就可以过得很好了。刘姥姥第一次到大观园得到了20两银子，她家在乡下立即就翻身了，再一次到贾府，完全就是另外的样子。
古代读书秀才教私塾，一年20两左右的收入，从另外一个角度对比，就知道已经是非常高了。秀才的收入，在清朝与远系支脉皇亲国戚的收入可比！民国不是一直在说八旗子弟天皇贵胄，孩子一生下来都有丰厚的俸禄银子么？那么这丰厚俸禄银子到底是多少，也可以拿来比一下：皇族的福利待遇规定，凡是没有任何官差，只能待在家里的闲散宗室男性，从十岁开始就可以从宗人府领取二两银子的生活费，到了二十岁，生活费提高到了三两银子，并且还发四十二斛二斗的大米。而闲散的觉罗男性，则是从二十岁开始，就可以从宗人府领取二两银子的生活费，每年的禄米为二十一斛二斗。另外可以对比一下就是递降到最低的异姓勋贵的世职：到最低的则云骑尉85两；恩骑尉45两。这些人的收入与秀才的收入可比，而且秀才如果学得好考上廪生，能够给童生考秀才作保，同时自己还教书，一年的收入就可能超过上述宗室和最低爵禄的勋贵收入，读书的收入一点也不低。
另外到清朝创立了养廉银制度，对读书带来的合法收益更多了。读书可以有黄金屋的情况，要看顶级文官的收入。读书科举文官的收入极高，这些收入还都是合法收入。文官大员的收入此处以漕运总督为例：漕运总督在清代为一、二品大员，岁俸银180两（二品155两）。但总督有年养廉银为15000两至30000两左右（二品20000两以下）。也就是说漕运总督一年的养廉银最高可以高达三万两。虽然养廉银不能都揣腰包，但花掉的钱也是礼尚往来，还能带来收入不少钱。关键差别在于勋贵等人没有养廉银，各种要花钱的地方，一样也要花钱应酬，红楼贾府里面就多次提到贾琏王熙凤当东西为了各种送礼，还让鸳鸯帮助偷拿贾母的悌己来周转。
文官养廉银仅是清代文官的合法收入，还没有计算各种陋规。如果计算陋规，就是广为流传的“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的收入，此收入规模之大，可以对比一下曹雪芹的曹家被抄家时的数据：根据《关于江宁织造曹家档案史料》中记载，当时抄了483间房子，查处19公顷零67亩田地，人数总量为140口。家具、旧衣和零星物件数份，当票一百多张，查有曹頫的外债3.2万两（别人欠的），同时，曹家欠朝廷亏空3.1万两。也就是曹家的亏空也就是3.1万两，是漕运总督一年多的养廉银水平，如此对比之下，就可以知道科举群体当到顶级文官的收入之高。
为了引导弃武从文，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古代文官与武官的俸禄收入也差别巨大。一品武官的养廉银才2000两，七品武官只有90两，文官有陋规不是违法犯罪，武官克扣军饷则属于贪腐重罪，因此文官的地位与武官的地位也是差距巨大。因此古代重文轻武是有原因的，而且穷文富武，练武需要的各种花费也比读书大得多，就如现在高考想要走文体捷径，体育运动出成绩，需要家里的支持要大得多。
对文官大员的养廉银收入和陋规收入，还可以与顶级的勋贵们对比一下，清朝宗室的收入是：亲王银子10000两米10000斛；郡王银子5000两米5000斛；贝勒银子2500两米2500斛；贝子银子1300两米1300斛；镇国公银子700两米700斛；辅国公银子500两米500斛；镇国将军银子410两米410斛；而清朝异姓勋贵的收入是：一等公岁支俸银700两；一等侯又一云骑尉635两，一等侯610两；一等伯又一云骑尉535两，一等伯510两；文官到二品大员，养廉银等收入已经高于了亲王；到三品文官就高于了郡王；从四品的知府养廉银比贝勒爷的俸禄还多；而所谓的七品芝麻官的知县，俸禄竟然是公爵的两倍了。亲王若没有特别的功勋，需要皇帝喜欢的嫡子才能够得到，郡王无特殊功勋也是必须皇子，很多庶出皇子只有贝勒贝子的封号。而异姓要到公爵、侯爵、伯爵等顶级爵位，也是一将功成万骨枯，要冒巨大的生命危险，有了大功勋和流血才获得。如此对比，科举仕途就性价比极高了。
读书科举到能够钦点翰林，外放当知府，合法收入上就已经超过了贝勒贝子，更是顶级异姓爵位公爵的好几倍，非法收入灰色收入，也不比宗室和勋贵们少。翰林三年一榜平均一年十个，数量上也大大超过了宗室封爵和异姓军功封爵的人数。科举能够得到进士，最后平均在知府以上，能够到翰林，平均在二品大员以上，也就是说读书成功，收入就赶得上王子，也赶得上顶级勋贵。文官高官虽然不是世袭，但也有照顾，子弟可以入太学当监生，也会给一定的官职，还可以捐官，在父辈影响下多半能够补到实缺，拼爹的能力也超强。如此对比一下，古代读书当了举人，差不多就都可以做到知县，已经不输于世袭的公爵，而公爵世袭还要递降，递降到底之后的收入与秀才差不多。
在科举时代，真的是除了皇帝的皇权，皇亲贵戚和勋贵世家地位都在递降，资产也被推恩令规则搞得越分越小，分了以后还只有一份不交税，除非能够努力科举成功免税，勋贵世家都在阶层滑落之中。所以到了清朝的末年，北京的勋贵们多代以后，就是老舍《正红旗下》所写的样子：“他（二哥）是个油漆匠！我的大舅是三品亮蓝顶子的参领。二哥有远见，所以才去学手艺。按照我们的佐领制度，旗人是没有什么自由的，不准随便离开本旗，随便出京；尽管可以去学手艺，可是难免受人家的轻视。他应该去当兵，骑马射箭，保卫大清皇朝。可是，旗族人口越来越多，而旗兵的数目是有定额的。于是，老大老二也许补上缺，吃上钱粮，而老三老四就只好赋闲。这样，一家子若有几个白丁，生活就不能不越来越困难。这种制度曾经扫南荡北，打下天下；这种制度可也逐渐使旗人失去自由，失去自信，还有多少人终身失业。”旗人三品官员的儿子，因为能够补缺的也就是长子，下面的孩子还要学手艺当工匠，可见当时的社会状态。
当年老舍的父亲算是补上了缺的旗人，已经是幸运的了，但只不过是普通的八旗士兵，一家的日子也过得紧巴巴的，勋贵之家没有读书成功，几代以后就阶层滑落底层，再看看《正红旗下》老舍家的生活：“在门外的小贩而外，母亲只和油盐店、粮店，发生赊账的关系。我们不懂吃饭馆，我们与较大的铺户，如绸缎庄、首饰楼，同仁堂老药铺等等都没有什么贸易关系。我们每月必须请几束高香，买一些茶叶末儿，香烛店与茶庄都讲现钱交易；概不赊欠。虽然我们的赊账范围并不很大，可是这已足逐渐形成寅吃卯粮的传统。这就是说：领到饷银，便去还债。还了债，所余无几，就再去赊。假若出了意外的开销，象获得作娶亲太太之类的荣誉，得了孙子或外孙子，还债的能力当然就减少，而亏空便越来越大。因此，即使关下银子来，母亲也不能有喜无忧。”老舍家已经是寅吃卯粮，而且不能有意外花钱的地方，与贫民区别不大了。为什么清朝八旗后来没有了战斗力？看看老舍父亲这样的士兵，当兵为了拿钱，家庭生活唯一来源，打仗肯定不能死啊！所以有危险肯定要逃跑得快才可以。
综上所述，读书在明清时代是性价比最高的事情，收入和投入，投入和风险，相比从事其他行业，完全不在一个层面。科举时代读书收益极高，不是近现代学历贬值的时代。而且在科举时代，只要没有到礼崩乐坏的时候，科举舞弊是宰相大学士也要杀头的事情，作弊比例非常有限，读书就是阶层跃升的阶梯，而不读书就是阶层滑落。中华文明几千年以来，诗书传家已经写入了民族的骨髓，拼命读书，改变命运和保持阶层不滑落，是中国人的信仰，也是推动民族和文明长盛不衰的关键。打断了诗书传家，让孩子们减负放养，像大观园当中的贾宝玉似的，孩子的竞争变成了拼爹，还有什么未来？就要白茫茫的一片真干净了。
题外话：中国古代科举的崩溃，也与近代2000年未有之变局有关，科举的地位，被留洋所取代，留洋回来的人才，纳入不了科举。而后来留洋也变味了，官费的留洋就如当年拔贡，舞弊的很多；自费的留洋，去欧美要两万两银子，去日本也要上万两银子，都变成了世家大户的专利。底层没有了读书上升的空间，不但他们走向了底层革命，而且在底层博弈的生态也改变了，没有读书人的制衡，基层恶霸就变得肆无忌惮了，同时在经济崩溃，天灾得不到赈济，整个社会也就崩溃了。
科举与留洋的冲突，后来留洋一派得胜掌握了话语权，就对科举进行了非常的贬低。尤其是留洋回来，又主政教育部政策，祖辈父辈科举舞弊后代被禁止科举的家族，子弟留洋归来，写了很多丑化科举的文章，若知道他家族科举的黑暗背景，再读他反科举的文章就都变味儿了。
发展到当今新时代，普及教育是必须的，但普及教育带来的另外问题，就是学历越来越贬值，学得好的收益，也被不断的摊薄，探索怎么样有一个英才可以快速跃升，通过读书跃升的新方式新路径，也是需要思考的未来课题。
本节相关参考资料：《大清会典事例》礼部；《钦定大清会典则例》；《清史稿》；《中国的科名》（齐如山，辽宁教育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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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录：清代官员俸禄
这里特别附录清朝官员的各种俸禄情况，在经济和社会视角看红楼，对红楼人物当中的收入是非常敏感的，红楼成书时期清代各级官员的俸禄是关键性数据，特别收集附录于下：
清朝官员的俸禄分为俸银与禄米两种，每年春秋两季发给。由于官员的年俸并不高，难以维持其庞大的家族开销，所以还存在所谓的养廉银制度，其中京官的养廉银由国库支出，一般很少，主要要年俸，而外官的养廉银则要远高于其工资。另外清朝领取俸禄的人员大体可分为3类——文官、武官和皇族宗室（即王爷、公主等人）。根据本博客前文——《一两银子相当于现在多少钱》，清朝1两银子相当于现在175元左右，清代一斛米约为现在200斤，现在的米价大约为1.8元/斤，据此本文进一步计算了各级年俸相当于现在的工资水平。下面就请诸公欣赏。 （注：每品级均包含哪些官职，以及这些官职相当于现在什么官，可参见博文《明朝官职列表》和《古今官职对比》）
（一）文官俸禄收入：
品级 年俸 禄米 养廉银
一品 180两 180斛 16000两（总督）
二品 155两 155斛 13000两（巡抚）
三品 130两 130斛 6000两（按察史）
四品 105两 105斛 3700两（道员）
五品 80两 80斛 2400两（从四品知府）
六品 60两 60斛 1250两（从五品知州）
七品 45两 45斛 1200两（知县）
八品 40两 40斛 2万1千
九品 33两1.14钱 33斛1.14斗
未入流 31两5钱 31斛5斗
（二）武官俸禄收入：
品级 年俸 蔬菜烛炭银 灯红纸张银 养廉银(内地）
一品 609两 180两 200两（提督） 2000两
二品 599两 140两 160两（总兵） 1500两
三品 243两 48两 38两（参将） 500两
四品 141两 18两 24两（都司） 260两
五品 90两 12两 12两（守备） 200两
六品 49两 （千总） 120两
七品 36两 （把总） 90两
八品 40两
九品 33.114两
（三）皇族宗亲：
清朝皇室成员的爵位大致分10级，从高到低依次为亲王、郡王、贝勒、贝子、镇国公、辅国公、镇国将军、辅国将军、奉国将军和奉恩将军。另外一种排列依次为亲王、郡王、贝勒、贝子、镇国公、辅国公、不入八分镇国公、不入八分辅国公、镇国将军、辅国将军、奉国将军和奉恩将军。这些爵位每传一代降一级，比如某亲王，传到儿子应赐爵某郡王，到孙子为某贝勒，依次降低，但最多降4级，也就是说亲王的子孙降爵位到镇国公后，就不再降低，一直为镇国公；而郡王子孙最低到辅国公；依此类推。但是还有一种情况就是朝廷特批，例如钦赐“世袭罔替”，也就是所谓的“铁帽子王”，他的子孙将永远保持亲王的爵位。
宗亲 年俸 禄米
亲王 10000两 10000斛
郡王 5000两 5000斛
贝勒 2500两 2500斛
贝子 1300两 1300斛
镇国公 700两 700斛 ；辅国公 500两 500斛
镇国将军 410两 410斛 相当一品武官；辅国将军 310两 310斛 ，相当二品武官；奉国将军 210两 210斛，相当三品武官 ；奉恩将军 110两 110斛 ，相当四品武官。XX将军比武官收入还低，但他们的官服和级别按照上述品级。
（四）公主、格格和额驸：
固伦公主：居住京师则俸银400两，禄米400斛；下嫁外藩俸银1000两，俸锻30匹；
和硕公主：居住京师则俸银300两，禄米300斛；下嫁外藩则俸银400两，俸锻15匹；
郡主：居住京师则俸银160两，禄米160斛；下嫁外藩则俸银160两，俸锻12匹；
县主：居住京师则俸银110两，禄米110斛；下嫁外藩则俸银110两，俸锻10匹；
郡君：居住京师则俸银60两，禄米60斛；下嫁外藩则俸银60两，俸锻8匹；
县君：居住京师则俸银50两，禄米50斛；下嫁外藩则俸银50两，俸锻6匹；
乡君：居住京师则俸银40两，禄米40斛；下嫁外藩则俸银40两，俸锻5匹；
六品格格：居住京师则俸银30两，禄米30斛；下嫁外藩则俸银30两，俸锻3匹。
固伦公主额驸：居住京师则俸银300两，禄米300斛；外藩则俸银300两，俸锻10匹；
和硕公主额驸：居住京师则俸银250两，禄米250斛；外藩则俸银255两，俸锻9匹；
郡主额驸：居住京师则俸银100两，禄米100斛；外藩则俸银100两，俸锻8匹；
县主额驸：居住京师则俸银60两，禄米60斛；外藩则俸银60两，俸锻6匹；
郡君额驸：居住京师则俸银50两，禄米50斛；外藩则俸银50两，俸锻5匹；
县君额驸：居住京师则俸银40两，禄米40斛；外藩则俸银40两，俸锻4匹。
（五）世爵俸禄：
一等公岁支俸银700两，二等公685两，三等公660两；
一等侯又一云骑尉635两，一等侯610两，二等侯585两，三等侯560两；
一等伯又一云骑尉535两，一等伯510两，二等伯485两，三等伯460两；
一等子又一云骑尉435两，一等子410两，二等子385两，三等子360两；
一等男又一云骑尉335两，一等男310两，二等男285两，三等男260两；
一等轻车都尉又一云骑尉235两，一等轻车都尉210两，二等轻车都尉185两，三等轻车都尉160两；
骑都尉又一云骑尉135两，骑都尉110两；云骑尉85两；恩骑尉45两；
还有不列等的闲散公255两，闲散侯230两，伯品级官205两，子品级官180两，男品级官155两，轻车都尉品级官130两，骑都尉品级官105两，云骑尉品级官80两。
凡在京八旗世爵，每俸银1两，兼支给米1斛。
清朝的封爵，与前代不同的是，所有的封爵只加美号，不加国号、邑号。
本贴由【glvchina】于2022-01-28 09:58:54发表。该贴仅代表【glvchina】个人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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