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这段历史,童小溪是这样看的
這樣的典型人物的典型情節的描寫,很自然地就納入了中國封建傳統的“清官”乃至“明君”話語 :一位高高
在上的皇上或大官,微服私訪,深入民間,體察民情,才
發現民生艱辛,且恐于當地惡吏的橫行霸道,敢怒不敢言。
皇帝(或清官)的臨幸驚訝和感動了苦難中的小民,他們
跪地痛哭,一股腦地將苦水倒出,皇帝(或清官)開恩,
憑舉手之勞,就解决了民衆的倒懸之苦,萬衆歡騰,齊呼“皇
帝萬歲”,或“真是來了青天”。
有關劉湖南調查的官方記述,和以上話語的各個
細節都是吻合的 :比如 :輕裝簡從,住在老百姓家裏,睡
門板鋪禾草,親自到社員家中訪察,啓發誘導社員講真話
等等。還有兩個細節突出地表現了人民共和國的這位“青
天大老爺”的“體察民情”的形象 :一是在東湖塘公社調
查時,用脚撩開山坡上一堆風乾的人糞,來察看有多少沒
消化的草和草根,二是在天華大隊施家沖社員座談會上,
取下藍布帽,露出滿頭銀髮恭恭敬敬地向大家鞠躬。共和國主席察看農民的糞便、向社會最底層鞠躬的描寫,表現
了在九天之上的高級官員對九地之下的民間躬親訪問的反差,更從反面突出了精英和群衆之間的森嚴等級。
劉的湖南考察被譽爲深入群衆、走群衆路綫的典
範。中國共産黨在歷史上有著强大的依靠群衆、走群衆路
綫的傳統。翻開劉少奇的著作、講話,他對群衆和群衆路
綫的論述比比皆是,看上去似乎和毛的差別不大。然而,
仔細解讀,幷參照劉在湖南調查中的工作方法,我們
能看出一個微妙但重大的差別。
美國學者洛厄爾·迪特默在 70 年代寫作的《劉與
中國 :群衆大批判的政治》一書中已經精闢地
總結了毛和劉在和群衆關係上的差別 :
[劉]的大部分時間都是作爲一個工會組織者
在爲工人工作,或與工人在一起度過的,他對此感到
自豪。即使身居高位之後,他每次到農村“視察”總
是堅持“參加生産勞動”。……毛幷沒有比其他領導人
花費更多的時間去深入群衆——毛實際上可能是官僚
主義的“脫離”的最典型的受害者,因爲他常常長時
期地與世隔絕,據說,他的死也與此有關。但是,與
其說毛爲促進領袖與群衆之間的直接關係所做的努力
是非常零碎和偶然的,不如說他比劉更注意給那部分
社會地位低下、“愚昧無知”的人以更多的權力 [1]。
迪特默的這個觀察是有洞見的。的確,毛 1959 年
6月到家鄉韶山,幷沒有像劉那樣作蹲點調查。1955 年,
毛號召領導同志都下去調查農業合作化運動時,自己幷沒有去實地考察,而是根據各地的調查報告編寫《中國
農村的社會主義高潮》一書。另一方面,毛澤東除了强調深入群衆、從群衆中來、到群衆中去之外,他更强調 :將傳統意識中的上智下愚、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于人的等
級觀念顛倒過來。他說,群衆是真正的英雄,而我們自己
(應該是指共産黨領袖和一般的精英)則往往是幼稚可笑的。
卑賤者最聰明,高貴者最愚蠢。
軟弱、愚昧的群衆,需要開明的政治精英去領導和拯
救,而問題在于讓民衆永遠脫離軟弱、愚昧的狀態,讓民
衆組織起來、學會自己管理自己的能力。一種是救民于水火,
一種是增加民衆自己手中的權力,前者是拯救,後者是賦
權,雖然都能給民衆創造福祉,但却是兩種非常不同的方法。
在中國革命的****階段,這兩件事幷沒有衝突,都體
現在中國共産黨的革命造反之中。在共産黨以人民的名義
掌握國家權力之後,兩種群衆觀、兩種不同的對群衆的工
作方法,就漸漸顯露出來,幷發生矛盾衝突。
在毛心目中,“給那部分社會地位低下、‘愚昧無
知’的人以更多的權力”的方法,就是讓群衆自己教育自己、
自己解放自己。解放,首先是思想的解放、言論的解放,因此,
賦權的主要手段是大鳴大放、大字報、大辯論。而在其他
很多中國共産黨領導人心目中的群衆路綫,是經過封建傳
統的“明君”、“清官”的棱鏡折射過的“愛民如子”意識、“爲
民請命”意識和“青天老爺”意識。
【 在 Braun 的大作中提到: 】
: 1961年4月1日-5月16日......
: 早她妈干神马去了?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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