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东边的老屋子今天拆掉了,打算新盖,本来开心的事情,但还是不由自主的落泪了。
老屋是在我不到一岁的时候盖的,马上也要四十岁了,可惜它没挨到自己的“不惑”之年。
当年爸爸年富力强,被爷爷扫地出门后,憋着口气要盖自己的房子。从盖房的胡基(土砖)开始自己打起,两间屋子一间厨房,大概打了半年,爸爸说他的胳膊那时候一直是肿的。瓦房的柱子、椽子、檩条,院子里好多白杨树,现场取材,自己剥皮整理。材料准备差不多了,再喊了自己的好朋友,大家热热闹闹地一起盖好了老屋的瓦房。这也是让爸爸引以为豪的事情,后来常常提起。
开始中间的房间住人,北边的房间放粮食和杂物。不记得是哪年了(我小学的时候),爸爸在北边房间里砌了土炕,于是我和哥哥就住了过去,他们还住中间。
我们哥俩的房间,炕不大,也就个双人床大小。我们两个人就在一个炕上,盖一个被子长大,一直到我大学离家。后来我大三那年,哥哥(哥哥读的中师)要结婚,爸爸重新修了炕刷了墙,哥哥又继续住到了现在(回老家的时候住)。房间里还要放不少粮食,会占去了一半,再放了个柜子当桌子,从门口到炕沿也就一点点过道。房梁上吊了一个25瓦灯泡,房间里时长灰暗。因为放了粮食的原因,房间里还常有老鼠跑来跑去,他们吱吱的叫声陪伴着我们度过了一年又一年。
最开始只盖了房子,没有院墙,俗称“敞院”。我们敞院有个两年的样子,爸爸喊了他的朋友,一起打了土墙,但没装大门,大门是我四岁左右才装的,这个时候整个老家才算完整了。图片里是网上找的,第一张是打土墙,第二张是早期院子大门的样子。现在的大铁门和西边的砖房是09年盖的。
第一张图片看不见了,其实在图片右边,也就是南边,其实还有个牛房。大概是我小学四年级的时候,家里开始养牛。那个牛房是我和哥哥跟着爸爸一起盖的,那时候我完整的经历了打胡基的过程。先挖土,再拌上柴草,然后倒进已经撒好草木灰的木模,然后石夯锤制,打好后去掉木模,再把打好的胡基搬到一边垒好晾干。
牛房不大,算半间,但还是要用数不清的胡基,都是体力活,真是辛苦啊。
盖房子不容易,虽然里面有爸爸很多的汗水和故事,但他真的一点也不坚固。拆的很快,看我哥发过来的照片,估计挖掘机也就弄了半个小时吧。
问了哥哥,有没有和老房子合个影,哥哥说进入新时代了,要向前看。
但我下意识的担心,爸爸已经走了,现在房子也没了,照片也没有,会不会以后我连过去也没有了?
趁我现在还能想起老屋吱呀的开门声,还能想起我们房间窗户正对面那颗洋槐数嫩绿圆圆的叶子和它开出甜香的洋槐花,还能想起院子里的晾衣服的铁丝,还能想起冒着浓烟的炕眼子,还能想起爸爸坐在厨房台阶上端着碗,还能想起那过往一家人度过的辛酸或愉快时光,我写下这不成文的字句。
权且当作老屋的墓志铭吧。
愿所有人的一生都没有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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