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主题:清华的宇宙 原创,持续更新中。时间线从2021年8月开始
简介:构思这个体系大概有好几年了,主要是一个新的宇宙观的故事。涉及到了九域天的概念,就是关于文明组织的9种形态。故事的起点线就设在今年的8月,也就是这个时间,然后跟着这个时间线往前持续更新。
整个纲要稿已经完成了,剩下就是一层层码字了,希望不要半途而废。
体系里面结合了很多的清华元素,可能是我的偏好吧。另外就是后面会用到大量人工智能和量子方面的概念,应为我是做这一块的,所以也算是偏好吧。
我觉得特点第一,就是:这个是一个非常完整的体系化逻辑,从各个层面都是能说的通的。如果你读到一段,觉得怪异,你不要着急,后面一定会解开。我是讨厌逻辑不完整的故事的。
第二点,就是故事是比较复杂的,他有着多层逻辑的反复嵌套。可能有些地方会有些烧脑。我也希望故意把这个故事写的复杂点,更复杂点。
第三点,就是这是一个关于本源的探究。我想在通过这个去问为什么。就是人是什么?生命是什么?智慧是什么?神是什么?妖是什么?仙是什么?魔是什么?我想一点一点解释清楚。
第四点,就是这个故事里有着大量的隐喻和对当今国际形势的思考,这个方面就比较敏感了。我不做解释。本文也是大家自读自心,自己考虑。
反正,大家就凑合看吧。有兴趣就多看看。
01 沙起的日子
八月的清晨,阳光刚刚洒满大地,正是北京最火热的时节。仅是往日里燥风薰烤、草垂柳长,而今日却格外冷寂,蝉不鸣、鸟不啼、兽不叫,只有莎莎风声,越来愈大。西北望,尘头已盖住远山,向城市奔卷而来,是沙尘!八月的北京,却有沙尘!
早有预报,没想却来的如此猛烈,一时间诺大的京城已经黄沙蔽日,灰灰忽宛如昏晓。人不上街,车不上路,家家户户关门闭窗,只空气中弥漫着那种腻腻的土味,将人如带入幽暗坟墓。
风尘中,一队车辆仍在穿行,蜿蜒向西。有警车、有军车,也有巴士等社会车辆,几十辆,拉着警笛、闪着警灯,大灯雾灯必须也是全开。搁在往日,这定是极有气势的;而此时却恍如泥塘中游走的蝌蚪般,那么飘摇无力。
车队一行向西,过了北清路再折向北,这里便是海淀的“山后”地区了,山峦叠嶂,所说的京西古道便在这里。顺着山路向上爬,路很宽,坡度也不大,山路两侧都是深宅大院,挂满了各种疗养院、佛学研究院的牌子,纵使是在这沙尘天,仍能感到那种上风上水的旺铺氛围。
车队不时间,便落下一辆警车,停在路边草棵里,下来四个警察,都带着白口罩、白手套,间隔开的站在路两侧的风沙中。接着,再停下一辆车,再下来四个警察。就如此,不一会,山路的两侧便哨岗森严了。
这岗哨的尽头便是“龙泉寺”,是一座辽代的寺院,高阶苍柏、灰墙红门,尽显古寺风貌。庙的门口已经被十几辆各色车辆团团围住,大批的警察排成两排,叉立在庙门两旁。
龙泉寺的大喇叭在轮番广播着:“接上级通知,在龙泉寺内的僧人、居士、游客、工作人员等所有人员请注意,请立刻从南大门离开龙泉寺!请立刻从南大门离开龙泉寺!”
十几名警员此时正在寺庙里挨个房间,逐人通知。遇到有问的,便随口解释一句:“接上级通知,请大家配合!”
庙内的人员也有议论,说寺庙的后院有异象,是天坑地陷什么的,但具体也说不太清楚。但总体倒也算配合,不管情愿不情愿都往庙门外走。
庙门口的山墙内,立着一尊两米高的韦陀,那韦陀杵便扛在肩上。这也是各个寺庙的规矩,都是门口山墙内立韦陀像,若韦陀杵立在地上,是小庙,不招待云游僧及居士的免费吃住的;韦陀杵端在手里,是中庙,可以免费招待吃住一日游的;而降魔杵扛在肩上的,便是大庙,和尚居士能免费吃喝三天以上。
这龙泉寺显然是大庙,离北京市区不远,又是在西北上风上水,近十年来不断扩建,东西跨院、别院,沿着西山的山岗兴建了大片的僧舍,据说住个三五千人也不成问题。
因此,京城的善男信女不乏在此修行常驻,也捐些供奉,因此寺里的人多,香火也旺。每日里由大和尚带着青灯黄卷、免戒修行,却也是很多有闲有钱人士逃离尘世的一种生活。
人群排成一路纵队,警察卡着逐个登记身份证,没有身份证刷脸也行,验证身份后再鱼贯而出。山门外一辆辆免费的巴士装满了人便开到山下疏散……
一切有条不紊中,龙泉寺侧面的小门打开,一个穿着中山装、带着黑框眼镜的大叔走了进来,在大夏天的显着不太合时宜。看年纪五十岁上下吧,头发已经花白,瘦削的身子如图从电影里走出来的老干部。
这老干部手里拿着块老怀表随意地摇着,张着大嘴乐乐呵呵地逢人便打招呼,也不怕在这风沙天里吃上一嘴沙子。在他身后,跟着四个穿着绿背心的帅气军人。
庙里那个穿着白衬衣,带着“一花一星”的警官,看到干部大叔忙过来立正,敬了个军礼,道:“首长好!”
那干部大叔忙回敬了一个军礼,摆了摆手,在风沙中扯着嗓子道“什么首长?都转业几年了,叫我老张就行!”
“张所,您又开玩笑!”白衬衣打笑道“无论到了什么时候,您都是我的首长!”
“许处,你这也发展的不错呀。”那被称作张所的老干部道“几年不见,这也已经是警监了”说着帮那白衬衣弹了弹简章上积的黄沙。
那白衬衣又立正敬了个礼道:“这是老首长给打下的基础好。”接着用手掌比着边上说:“领导!外面风大,咱们屋里汇报。请!”
“好!”张所也没再推辞,跟着白衬衣向里便走。身后,那四个穿着绿背心的军人也紧紧跟着。看他们都是二十出头,将近一米九的大个,细腰乍背、明眸皓齿,即便在黄沙漫天中,仍显英气逼人。
那白衬衣看了一下道:“这四位是?”
“武警总队送来的,都是技术尖子,借到我们所工作。”张所边说边一一介绍道:“贺天、王猛、李衍达、陆子慕。今天说是跟着来执行任务,所以也没穿常服”
那四位绿军装便与穿着白衬衫的许处一一握手,简单寒暄后跟着往里走。
此时的庙门口,却突然一阵慌乱,几位查身份的警察正围着一名僧人盘问。风沙掩盖了声音,也不知理论着什么。
张所道:“走,去看看!”
白衬衣拦了下道:“我去就行了,大领导您就在这多歇会。”
张所白了下眼道:“又来了不是,看就一起去看看,我这还被你架起来什么活都不干了不成?”说罢便走了过去,白衬衣、绿军装便在后面跟着。
原来那门口做登记的警察,按规矩是登记一个放行一个,而遇到一位白须的老和尚,却怎么也登记不上去。刷身份证,没有;扫脸,也是查无此人。几个警察急得嗷嗷叫,围着问这问那,就是找不到头绪。 那白须老和尚却也不着急,也不说话,持着银灰色的锡杖,背着个黄包袱,就在那里垂目站着。
张所过去,看了看情况,便道:“大和尚,您站好,抬起头来。我给您拍张照片。”
那白须老和尚倒也配合。张所打开了他手机上标着一个红国辉LOGO的APP,扫了扫,诧异道:“虚空大师!您也来龙泉寺修行?”
那白须老尚略一施礼道:“游方至此,小住两日!”
“幸会、幸会!”张所道“刚才抱歉了!”。转身对白衬衣许处道“这位是外籍的高僧,虚空大师,不在咱公安的人口库里的。国安APP里有身份,快放行吧!”
那白衬衣许处点了点头,守门的警察便给虚空大师敬了个礼,做了人工登记,再抬手示意放行。
虚空回了个佛礼,向张所等众人又起手道了个谢,便扯僧袍,走出山门。那锡杖哗楞楞轻响,如同清脆的风铃。
张所突然想起了什么,示意大家等他一下,一个人追了出去。
张所追上了虚空大师,说要带他去见个人。虚空大师也就略微点头,跟着去了。
寺外的一角避风处,是四个军人守着的一辆军牌红旗轿车。车门紧闭,摇上了茶色的玻璃,里面还拉上了窗帘。
张所敲了敲车窗,近声道:“书记,书记!”
喊了几声,里面才传来一声低哑的回应“嗯。”
“给您带个人!”张所说罢向虚空大师挥了挥手。
哗楞楞,随着锡杖的銮铃佩响,那虚空大师便飘然而至。
“咦!”是一声嘶哑的惊奇声,从红旗里传了出来,道“你是弘一法师的传人?”
“正是”那白须老和尚在车外行了个佛礼道:“在下虚空。”
“42年弘一法师在泉州仙逝,将衣钵传于家师文登大师,文登大师远赴台湾,后将衣钵又传于了小僧”
车里沉默。
车外也沉默。
过了许久,那车窗玻璃始终没有摇下来。
车里车外的二人隔着茶色玻璃,忽而齐声大笑,齐声道:“也罢!” “也罢!” “不可见面!就此别过!”
那虚空大师微微一起手,竟转身悄然离去。
张所却被搞的一头雾水,根本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只愣磕磕看着大师远去的背影。
世界变得安静,莎莎的,只听见那沙尘划过车身的声响,配着锡杖远去的銮铃。
张所纳闷了半响,道:“书记,那和尚您认识?”
“印光大师、弘一法师、文登大师、虚空。。。”车里那人低声嘶哑着念叨着。
张所不知所以,问道:“您认识?”
车里的人突然发起怒来,嘶哑着吼道“张大所长!”
“到!”
“我说过,你记住了!所里的规矩是,不准向我瞎发问,不准向我打听任何事情!”车里嘶哑的吼道。
“是!”张所姗姗地回答道。又低声嘀咕了句“以前也没说过呀!”
不想到被听到了,那车里低声吼道:“我现在说了!这就是所里的规矩!”
“是!”
“你去吧!把事情处理好了!”
“是!”张所回答着,赶紧转身退回到了寺里。
沙尘似乎小了一点,寺里的人也清的差不多了,几个警察在一间一间的查房。
白衬衣、四个绿军装都还站在厢房外等着。见了张所慌忙迎进去,让在会议桌的中间坐下,又上了茶。四位绿军装坐在张所的两侧,穿白衬衫的许处则坐在对面的汇报位上。
几句寒暄后,便切入正题。许处现场接了几个电话,汇报道:“人都清理完了,下一步怎么办?”
“你先谈谈现状情况吧,再做安排。”张所道。
“好”许处答道,呷了口杯子里的水说:“龙泉寺是区里的重点文化建设单位,人流大,影响力大。市、区两级领导对此地的安全和综治情况一直高度重视。近年来大力进行以化风险、保安全、提服务为主旨的智慧园区建设。累计召开智慧龙泉寺项目专题会7次,专家论证会3次,形成了项目总体设计,可行性研究,并在区里申报为优秀设计方案。。。”
“许处、许处!”张所忙打断道:“自己人就别讲这些了,说主要的。”
许处便放下了稿子,道:“昨天晚上,寺里有人向分局报告后园的门被撬了,监控啥的也被毁了。我本想今天再过来看看,处理一下。就让寺里自己加强安防。没成想,早上六点寺里就说后园的古井还塌方了,陷出了个大坑。寺里的主持让人拍了陷坑的照片,报了警。
我们接警的同志,觉得这事可能和宗教事务相关,就在排案的时候,在系统上也和宗教、安全等相关部门做了下通报,没想到搞出这么大阵仗呀。”
许处接着说道:“就是一个普通的突发公共安全事件,还是在这个沙尘天,怎么上面让出这么大的警力。”“连老领导您都给搬过来了,咋回事呀?我实在想不清楚呀!”
张所摆了摆手道:“这事可不简单,三言五语和你也解释不清楚,就别多问了。让他们寺里管事的人来沟通下吧。”
“好”,白衬衣答应着,就招呼人安排,不一刻,会议室已经来了满满一屋子人,有僧有俗。
中间的胖和尚便是这寺里的方丈,边上的有寺保卫科的,寺信息科的,寺人防办的,相关人员都在。
方丈简单寒暄几句,介绍了下寺里的基本情况。
原来,这龙泉寺除了开放的前院,东西跨院外,还有一个后院,坐落在一个山梁里,非常的僻静。
后院的大殿前有一口古井,名为龙泉,也就这寺庙名称的来源。据说龙泉始挖掘于北魏年间,天至汗,依然有水;雨至大,而不溢,甚为神奇。且这泉水异常清凉甘洌,千年来一直是寺众主要的水源。然而在清嘉庆6年,这口井突然被当时的方丈封了,还在上面压了一块巨石。这后院也就此荒废了,全寺僧众便都移到前院,这便是现在的龙泉寺。
接着寺保卫科的负责人,穿着一身特勤制服,便打开幻灯片,具体汇报:“我们从安保角度出发,对全寺的安全工作一直没有放松”。“看,这是一周前的监控和照片,这是原来那口井,上面的这块石头就是传说的封石。“
张所仔细看了看照片,那巨石有十米多长,估计得有几百吨吧,也不知那时候怎么搬上去的。后院中荒草丛生,人迹罕至,压井的巨石上也爬满了藤条灌木,显然是年头非常久远了。
“昨天的视频呢?”
“昨天的在这里”,科长向后翻了两页PPT,上面整整齐齐排了8段监控,是后园的摄像头从各个角度拍摄的后院情况,截出了最后5分钟的8段视频。结束时间定格在昨晚7点28分36秒,8个监控突然齐刷刷的黑屏了。
科长道:“黑屏后,我们派人一个一个查了摄像,设备都是好好的,电、网都通着,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就是不出影,我们这才向区公安做了通报。”
“分局让我加强安保,我就安排人把后院的破门横过来挡上,拉了根警戒线。早上5点半,天刚亮,我说来看看吧,就看到警戒线和破门都被扯开了,里面还有个深坑。”
那保卫科长配合着把PPT翻到现状照片那一页:院子的正中,一个深不见底的天坑,还散发着悠悠黑烟。
“有没有人员伤亡?”
“没有!”
张所转过头看了看白衬衫,道:“还有没有其他信息?”
许处仍不明白,纵使出现塌方,但只要没死人,就不算个太大的事,怎么上级让派遣这么多人来。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人类所的所长,也是他原来的老领导居然对这事这么关心,还亲自过来参与调查。
但看到了张所在问,也忙道:“我也刚来,深入的情况不太了解。人都在这里,您需要了解的就直接问吧!”
张所笑道:“我也只是了解了解,还是你们的案子。”
张所接着问那方丈道“度能方丈,您那边有什么补充的吗?”
度能悠悠道:“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三十年前的老方丈在圆寂前给我模糊念叨了句,让我守好后面的院子和枯井,不要让人动。这三十年我照做了,没想到今天还是出事了。”
张所沉吟了下,掏出那块乌紫色的怀表,看了看时间道:“那我们去现场看看吧。”
“好!”许处道。
众人便起身一起前往。
风沙又小了些,有些尘沙便堆积在了路边与角落,一层层,一片片的黄末末,如同片片的细软的绒毯。走在上面,脚踏之下,莎莎,莎莎。
路本就不远,寺里也没有了其他人,众人不时就到。
后院又重新拉起了警戒线,几十个警察守在四周。
张所再往前走,空中便弥漫了一股浓浓的腐臭,如同堆积许久的垃圾般。
进了后院,一个天坑便闪在眼前,坑口足足有二十米来宽,原本的大殿坍塌了一角,殿基和两根撑殿的大柱子已经整个滑落到了坑里。
一个警察给大家带来防护口罩,大家带上了这才稍稍隔住了那腐臭。
张所又向前走了两步,后面那四个借调的绿军装武警怕他掉下去,拉住了他的一只手。
张所探着身子向下看了看,能看到四五十米深的地方,再往下就悠悠暗暗,看不清楚了。只是四周的岩石,沙土还在哗啦啦的向下滑去。如同一只吞吃不尽的黑色大嘴。
张所回到坑外,问道:“探了吗?”
“在探着。” 许处回答道。
这边说着,两架无人机已经准备好了。先飞了一架,从坑口缓缓悬停,下降。
众人便盯着屏幕看那无人机传来的图像。
无人机红外的摄像头还算清晰,坑很深,看到的坑壁也是几近垂直,都是山石,很多地方的切口已经不是很新,像是这个天坑已经存在许久了。
无人机继续下降,在到100多米的时候,那图像突然晃的厉害,然后,就没了。无人机应该是掉下去了。
众人反复掉看了最后的几帧图像,也没什么不同,只是在镜头摇晃到洞底的时候,隐约能看到微微的白色反光。
接着又下了一架无人机,还是降到100多米的时候就没了,只不过,这次坑里传出闷闷的声响,就像猛兽的低吼,听得大家不觉浑身一紧。
又有警官带来了新装备,是防爆车和脚架。这几年,我们科技兴警大有成效,各种新装备不断列装,这防爆车就是其中之一。简单说就是履带轮车上装了摄像头和机械臂,有人工智能的自主行进和避障能力,外面还做了防爆处理。
脚架上挂着升降索,索下系着防爆车,沿着洞壁就这样不紧不慢往下爬。过了100米,那防爆车传来的图像也抖动了一阵,看那升降索也在剧烈的晃动。接着前行,又降了几十米,那防爆车的图像也突然没了!
而看那升降索,就像被什么巨大的力量拉扯一样,快速的向下放索。
然后,卡的一下,升降索自己锁死了。
那钢索顷刻间便被拉的挺直,最后啪的一声崩断了!
怎么办?
用原始的方法,放活物下去。
一只警犬背着无线摄像头,系着绳子,来到坑口。
带警犬的小警官,含着泪喂了最后一根火腿给他,又不住地摸了摸警犬的头,把它带到坑边。
那狗仰天长啸,如同狼族的祖先附体样,舔了舔警官的手,纵身跃下。
当拴狗的绳猛地一紧,接着又变得轻飘飘,软绵绵。再一刻,那警犬的皮骨,带着脓血便被甩了上来。
白衬衣,连忙指挥大家后退,闪开坑口。
哐哐哐,几声巨像,又有几个黑乎乎的东西被从坑里扔了出来,是先前那两架无人机和防爆机器人,都被拧成了麻花。
后面还有那大殿滑落下去的柱子和地基,也被一一扔了上来。
接着,一声尖锐的嘶鸣,从坑底传了上来,如同地狱里魔鬼的叫声般,让大家都紧紧捂住了耳朵,又向后退了又退。而张所、许处、方丈等领导更被掩护着退出了院子,到了百米外的一处山梁后。
那天坑内的啸声一阵一阵,却不停歇,而且越来越大,像是被激怒的狮子般。能看到,洞口的砂石也在加速的向下滑去,显然,是有什么怪物在往上爬!
现在,后院里面,也就剩下5个警官了,躲在角落,偷偷的窥探着坑口。其他的人都退在外面,盯着前面传来的视频看。配着“咔”、“咔”、“咔”的声响,大地在微微颤动,像是巨人踏地的声响,异常沉闷。山石、沙土在随着那振动向下滑落。
声音由远及近,伴着天坑里不时传出的嘶叫,如同恶魔要从地狱爬上人间。
天色已逐步褪去了昏黄,盛夏的的姣阳透过云隙投下道道光芒,瞬间,燥热又再次降临。而在龙泉寺的人们,心里却冷如冰霜,因为他们看到,一个黑乎乎的触手已经搭上了坑口,紧接着又是一个。
然后一个黑黢黢的怪物腾的一跃,转了两个圈,翻身降落到坑口的空地上。
再仔细看时,才看清原来这怪物是一台机器!
一个有着四个触手,顶着一个圆脑袋的机器,有五米来高。关节转动已经不太灵光,嘎吱嘎吱如同年久失修的机床,外壳也已斑斑锈迹,还不时有黑褐色的油污滴落到地上。
你可以称它是机器人,但又不像。
那机器仿佛是干过重活的耕牛般,立在那里在歇歇力气,只有中间的引擎,能听到在嘎哒嘎哒,慢慢地转动,大圆脑袋也间或动了动。
就有个大胆的警官从隐蔽处探出了脑袋,对着那机器喊了几声话。
机器没有理他,依然在那里“休息”
那警察又拿出激光笔,在那机器的身前、身上晃了晃,没动。
那警察便大胆的向前走了两步。
穿白衬衣的许处在院外用对讲提醒道:“张淼、张淼,要小心、小心!”
“我知道了,我会小心!完毕。”那警察说着,又往前凑了凑两小步。
忽然,那机器的脑袋扒拉一转,古拉古拉响了一下。警察张淼早已吓呆在原地。
一束红光闪过,机器的一只触手向前一伸,弹了一下。那警察便如同纸片一样在空中飞出,碰到院墙上化作一片脓血,瘫了下去。
所有人一片惊恐。院内仅留的四个警察马上本能地卧倒在地上。
好在那机器也就没有其他的动作,又恢复了呆立的形态,在那里悠悠缓着劲。院内的警察便战战兢兢地,悄悄顺着墙壁,溜到院外。
只有刚才那张淼,如挂历般贴敷在墙角,血肉洒溅了一地。
院内的机器不动,院外的人也是静静地远观、盯着监控,也是不动。时光如同凝固了一般。
许久,那机器又开始嘎吱嘎吱晃动脑袋,然后挪了挪四个触手。地上也流了一滩不知道是水还是油的印记。
看那机器趴在坑口,伸出一只触手。
那触手便如同能伸长的吊钩一样,不断向坑里下探,摸索。
又过了许久,那机器开始向上拉拽那只触手。
看到机器专注着,无暇旁顾,白衬衣许处也指挥着人马,将那警察的尸骸偷偷收了回来。只有是一滩破裂的皮囊,早就流干了血肉,如同马路上被车碾死的猫狗。
待那触手慢慢收上来后,才看到那机器下面抓着一口像棺材般大小的黑色箱子。
那机器把那棺材箱子平放在坑口,接着又是一段休息。
张所、白衬衣在院外把握着大局,大家也都这么静静地看着,看这机器究竟要做什么。
沉默,又是沉默。
那机器又晃晃脑袋,扑在那箱子上,用四个触手固定在箱子的四面,如同章鱼在护着她的卵。
“它在干什么?”许处压低了嗓子问。
“充电”张所道:“我猜的。”
“谁给谁充?”
“可能是用棺材给机器充电,也可能反着的,是机器在给棺材充电。”张所回答道。
又过了几分钟,慢慢的那机器瘫软下去,倒在箱子的一旁,就如同一堆废铜烂铁。
而那棺材箱子却晶莹般如同宝石,悠悠的发出蓝色的光。
透过摄像头,放大图像,能看到上面仿佛还泛着些图案和文字,只不过无人能认识。
缓缓的,那箱子的盖子向一侧缓缓划开,里面发出了紫色的耀眼光芒。
大家都屏住呼吸,谁也不知道下一步会发生什么。
西山,沙尘,悠悠的腐烂气息,当午的日头红彤彤如同烧热的铜盘。当棺材盖完全打开,从里面缓缓坐起一个人来!
但见他上身赤裸,枯黄色的皮肤包裹着瘦削的身体,一根根肋骨爆凸可见。脸也是又瘦又老,布满了皱纹。
那人将枯枝般的上肢向上举起,伸了个懒腰。他左臂像是有个金属的护腕,右手则拿着个擀面杖大小的东西,也是黑乎乎的,如同出图的文物。
这瘦老头波拉波拉着小脑袋,用一对三角眼向四处瞟拉瞟拉,喃喃道:“仲玩呢套?”
“仲玩呢套?”许处重复了一遍,不解的看了看张所。
张所悠悠道:“他说,“还玩着一套”,是广东话。”
“中国官话在汉唐以前的口音应该就是接近广东话的,后来中原人南迁岭南,北方由胡化的口音融入,才成了现今这个语言分布。”张所又补充道。
许处忙在对讲里低低的声音问道:“谁懂粤语?谁懂粤语?”
“我懂!”有人回答。
“到我这里来!”
一位肤色黝黑,略胖的警察便偷偷摸到了白衬衣身边。
而那边,瘦老头扬起那带着金属护腕的左胳膊,打了个响指,四周的摄像、电子设备便砰的一下全不亮了。甚至许处手里的对讲机、手机也都瞬间黑了屏幕!
许处啪啪啪拍了对讲机半天,也无法工作,转头对张所道:“这还带无线电干扰的,真牛逼!”
张所也是见多识广,怪事他经历得多了,但眼前这一幕,还是第一次。
只见那瘦老头确是极为得意,他好像看出了大家的恐惧,远远的在欣赏那种慌张而又惶恐的状态。
瘦老头翻身从棺材里爬出来,又坐在棺材帮上,赤着脚,翘着二郎腿,细长的脚趾如同动物的爪子。
他透过院门,向外指了指道:“雷过后。”
白衬衫问了问那个胖警察“啥意思?”
“你过来!”
“那你过去吧!”
“是!”胖警察向白衬衫敬了个敬礼后,二话没说,转身来到那老者身前,远远的站着,道:“雷后啊!”
那瘦老头呵呵笑道“你们刚才说的是北方胡话,我也会说。”
这哈哈哈哈的笑声不大,但周围也有不少人听到,感觉就如同邻家的老大爷般人畜无害,不免稍稍放松了下紧张的心绪。
那瘦老头就向着胖警察问道“现在什么时候”
“中午12点15分。”
“我说今天。”
“7月8号。”
我的天,那瘦老头用楔长的左手捂了下脸道:“我说是哪一年。”
“公元2021年。”
“欧”那瘦老头低头思索,掐指算了算,自语道:“天天睡,睡了这么久,看来又要开工了。”
那胖警察看瘦老头在自语,便插嘴问道:“你是谁?”
瘦老头头也没抬,眼神瞟都没瞟,道:“神前在思考,还没你说话的份!”
说罢,右手微微一抬。他那手中的黑杵便亮出强光,顷刻间张长为一柄五米的光剑来,一剑便把那胖警察的右臂销掉。
接着,他右手再微微抖动,那光剑便横着砍过来,眼见那胖警察就要被削成两截。
“砰、砰”,两声枪响。
穿白衬衣的许处开枪了!
那光剑在半空中收了,胖警察瘫倒在地上,右臂已断,切开的伤口如喷泉般咕咕冒着鲜血。
砂尘中,瘦老头左手攥拳握在面前,悠悠的道:“谁干的!”
张所想要拉住许处,却早已拉不住。他下意识的按了按中山装下的腰带,露出了银亮皮带头。是一个精细的浮雕龙头。
白衬衣许处把警帽一摔,口罩一摘,端着手枪从山梁后跳出来,奔到前面道:“我他妈开的枪!”
“你是什么东西!敢出头!”那瘦老头乜着眼看着白衬衣,展开左手,啪啪两声,两颗子弹已被攥成了铅块,掉在地上:“这玩意,伤不了我!”
那许处此时军人的罡气已经上头,无所畏惧,风吹得他发乱如麻,他在风中吼道:“有事找我,别欺负我的兵!”
许处回头吼了声:“都被吓尿了吗?上来个人抬胖子走!”
几个警察便冲上去,抬了受伤的胖警察走,还拉了拉白衬衣,让他也跟着撤。
白衬衣一把推走上来的警员,对着瘦老头道:“这是我的辖区,有问题找我,想闹事也找我!”
那瘦老头看着鼓了下掌道:“有骨气!可惜没资格!”突然,他用长长的鼻子向前探了探,像狗在闻味一样,四处找寻。
一阵沉默,谁都不敢作声。
瘦老头缓缓的闭上眼,沉吟了下又睁开,瞅着山门前的方向道:“也有资格的,在那边,是先知!”
又是一阵沉吟,那瘦老头回过头来,乐呵呵的对白衬衫道:“不过,凡是对我不敬的人都得死!这是神前的原则。”
瘦老头说着,那5米长的光剑又已经祭起。
“突突突”巨响过后,硝烟逐步散开。
倒在地上的,不是穿着白衬衣的许处,而是那自称为神前的瘦老头者。他蜷缩在地上,左脸、右肋各被打出一道深深的弹痕,正流出咕咕的褐血。
离瘦老头五十米远的地方,一位穿着绿军装帅气的小伙子正端着冲锋枪,蹲踞在那里。
此刻,他缓缓起身,抖落了身上的尘土,拎着手中的S7微冲,对着那瘦老头道:“出速260米的手枪子弹打不透你,我不信出速800米的微冲也打不透!”
是谁?正是刚才跟着张所的那个贺天!
有人已经把许处抢了回去,而贺天则端着枪,瞄着前行。再往后面,另三位绿军装已经长枪短炮,各种重武器都对准了那老头。
贺天道:“我问你一句,你是谁?叫什么名字?”
那瘦老头趴在地上,一边处理着伤口,一边喘着气道:“我是神前,叫沈宫保。
那瘦老头又颤颤巍巍的爬起来,仿佛已失去了先前的威风,如同一个风烛残年的老者。
见他双手持平,把黑杵祭在中间,像是要投降似的。而那黑杵左右却生出两柱光,又向周遭一延伸,成了一个光球,把瘦老头护在了中间。
瘦老头突然哈哈大笑道:“自不量力!你们再试试?”
贺天不信邪,扣动微冲的扳机,一梭子子弹打过去,碰到了那光球,便如同打到了钢板上,啪啪啪的掉落下来。
那三位武警见状,接着也扣动扳机,大狙、火箭筒齐刷刷都开了火。
然而硝烟过后,那些子弹便也如雨打屋檐般,最终还是滴滴答答地滑落在那光球之外。
只剩下在那硝烟之外,瘦老头在那里得意的狂笑!“人还是人,能力不行,智商和反应也不行。”
而贺天似乎却看出了端倪,他放下枪,拿出一个黑黢黢的金属拳套,带在右手上,挺着绿色的紧身背心和军裤,露出健硕肌肉和俊朗的面庞,如同大理石的雕塑般那样美丽。
张所大喊一声:“贺天小心,不要莽撞。”
贺天则回头鬼魅的一笑,向前走向那光球。
那瘦老头也是一愣,收起了笑容,好像看到了什么怪物。
面对面,贺天来到了那老头的近前,双方只隔着那薄如蝉翼的金色光球,呼出的气息都清晰可见。
一边是苍老瘦削,满脸的惶恐;另一边,则是青春无限的帅哥,自信而又邪魅的笑容。
贺天举起带着金属拳套的右手,对那老者挑了挑眉梢。
那老头双手正持着那黑杵生成光球,自是无法抵御。这个“银手拳”他是认得的,他这道意味着什么。
随着贺天的右拳落下,杜昂的一声,“银手拳”已经击打在那金色的光球之上,瞬间将其击成碎片。
那瘦老头还是捧着那黑杵,如木雕般呆立在那里。贺天眉头一扬,用左拳一拳接一拳打过去道:“让你牛逼!让你牛逼!”
那瘦老头被打的左右摇摆,极为狼狈,而又仿佛忘记了闪躲和防备。
远处的天外,隆隆作响,四架武装直升机也挂蛋前来支援,那是北部军区的快速反应力量。
贺天想起园内那惨死的警官,想起那被老者切断右臂的哀嚎,不禁血往上涌。他高高举起那带着银手拳的右拳,便向老者砸去。他知道这一拳下去意味着什么,但他更觉得,有些自认牛逼的怪物就不该出现在这星球上。
而那老头似乎却正在等着贺天的这一击,原本已经形容镐枯、仿佛行将就木的他,却忽然圆睁二目,如同灵动的猛兽。那瘦老头将左臂举起,小臂上的乾坤护腕正迎着那银手拳。
杜昂的一声,当银手拳撞击到了乾坤护腕,电光火石,只在半空中一声巨响,尘烟四散。贺天早被一震,震出了十米开外,重重摔在了地上。
惊觉间,所有人都被这一巨响所震慑。
一瞬间,那瘦老头早就向后一跃,跳入那天坑中,逃了。
待大家回过神来的时候,一切已经恢复了平静。
许处指挥大家展开侦查、保护现场、搜寻证据。张所也积极参与其中。
而这时,张所的手机响了下,是李书记的信息,就几个字:“结束了?马上过来找我!”
张所知道这位新领导的脾气,放下手机,第一时间便跑去找李书记汇报了。
寺门外,还是那个停车场,还是四位战士守着的红旗轿车。张所正站在外面。
“进来吧!”随着书记嘶哑的嗓音,红旗车的后门开了。
张所坐进去,和那书记并排坐后面。浑身的不自在。
“走,回所!”随着书记的指示,车向山下开去。
张所偷偷看了眼身边的领导,整个头和脖子都裹着纱布,只露出两只眼,外面带着黑边眼镜和鸭舌帽,如同转世的木乃伊。
书记穿的倒是非常正式,西装西裤,打着领带,皮鞋一尘不染,擦的锃亮。只是,只是这搭配起来,确实非常的不搭调。
李书记拿了支雪茄,吃力的点燃了,在前面橙黄的,如同古鼎般的烟灰缸里弹了弹灰,什么情况都没问,就这么吧嗒吧嗒抽起来。
车缓缓向山下开行,张所见书记这么直杠杠坐着漠无表情地抽着雪茄,侧过身道:“领导,给您汇报下刚才的情况:牺牲了一名公安。。。”
“不要讲了,我清楚。”书记沙哑的说,又低声道:“本来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张所听了惊得睁大了眼睛,今天的经历早已超出了他以往的认知,虽然表面上故作镇定,内心已是慌乱如麻。
这一句“意料之中”,让他深深感到,这个领导已经不能用深不可测来形容了,而是太过不可思议。
书记也没理他,继续安排到:“马上给市局挂电话,让让他们给许处布置:所有现场的东西,有用没用的,哪怕是颗针,他们公安备案后都送到十九所去。
“是”
“第二,今天的事情,所有的对话、记录,包括表情和动作,详详细细,要形成卷宗给过,明天早上就要!”
“是”
“第三,所有影音等电子记录,全部存到他们公安专网上,其他地方不要放”
“是”
“第四,所有看到现场人,包括公职人员、社会人员和游客、和尚,手机等电子产品都要查一遍,删去所有记录。跟三大运营商也沟通的好,内容备份到内网后,网端的记录也同步删!”
“是”
“五,找宣传口的,做好媒体报道的统一化口径。”
“是”
“你去联系北京市局,统一安排吧。”
“是。”
张所一一去布置安排,书记便在闭目养神。
安排完了,张所看了看李书记,犹豫了半天,吞吐道:“刚才那个自称神前的,提到了先知。。。”
书记瞪了他一眼道:“你忘了我今天早上说的规矩?”
张所就闭嘴了。
车行已远,书记又想到了件事,也没扭头,道:“还有,所里招聘的事情要抓紧。”
张所道:“一直在抓紧,就是你的要求太高,太特殊,还没找到。”
沉了沉,张所又道:“不过,昨天我在地铁上,撞到一个孩子,眼睛反应奇快。我开了几下我怀表的崩簧,他居然能读出里面的字来。”
书记微微点了点头,对着张所又呵斥道:“你那怀表也是宝物,不要老拿出来玩!。”
“是”,张所说着道:“我下次一定注意。只是昨天那人手相上没有达到您的要求,我要不要把他叫来让您来看看?”
李书记想了想道“不必了,他要是我们要找的人,就一定会自己过来。他若不是,找也没用”
张所一头雾水,搞不清领导的脾气,一方面着急,另一方面却总搞这些玄虚。不过也只能顺着,道:“对,一切听您的。”
李书记斜着眼,看出他的疑惑。悠悠道:“很多事情就是顺其自然,你努力了就是自然。至于结果,你预料不到,我也预料不到。”
李书记自己点了点头,刚才那话像是对张所说的,也像是对自己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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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我在周口店
八月的清晨,又是一天的清晨,6点钟,这座繁忙的都市仿佛还未完全醒来,路上的车和人都不太多。
环卫车已开始在沿街洒扫,逐片洗去昨日那蒙尘的记忆。一日的风沙,怎能挡住京城的风华?当风停沙住,艳阳初升,仿佛一切都回归到美好。包括那飙升的气温。
在北京的地下,滚滚的地铁洪流已经开始运转,一位青年正在乘车前行。
他坐在地铁座椅的一端,头侧倚着护栏,闭着眼,随着地铁的颠簸半梦半醒。他叫刘京,六月底刚刚大四毕业,但却一直没有找到工作。此刻他正从圆明园站出发,前去遥远的周口店,去做什么劳什子的管培实习生。
这两个月来,刘京都开始重复着这种规律的生活:坐6点的早班地铁,4号线转9号线,9号线转房山线,房山线转燕房线,最后再坐19站公交,这便到了。时间已经磨合的很精确,2小时40分钟左右,保证9点能到。
什么叫管培实习生?就是单位想用人,还不想花钱,不想给编制,本质上来讲就是白瓢。但刘京却在享受着这种被白瓢的生活,他喜欢那种被安排,被重复,简单的方式,就像驴子在拉磨一样,简单可依赖,充实而又美好。在坐车的档期,他可以将单肩包枕在头和护栏之间,小憩一觉。昨天在沙尘中,快递把网上定了一周的新背包送到了,新包有海绵加厚的衬,外面是细帆布的,枕起来好舒服。
早晨坐车的人不多,而又比较固定,渐渐的也就形成了些熟悉的面孔。比如在下一站,就是北京大学西门,会上来一个十四五岁的外国少年,金色的头发、白皙的面容一点血色都没有,他会在刘京的对面坐下,天天如此。
但有时也有比较奇怪的人,比如前天早上,地铁上就来了一个怪大叔,50来岁,干瘦,大热天的居然穿着中山装。这大叔就坐在刘京的身边,手上却很闲炼,一直在转着笔。转笔还老转不好,一会儿啪嗒掉一次,一会儿啪嗒掉一次,那大叔便一次次低头去地上捡笔。弄得刘京都觉得这大叔是为了借故去看边上女孩的裙下风光了。
刘京对这种没正形的老北京是天然抵触的,他不喜欢这种闲炼,不喜欢别人的话多,不喜欢那种放声的快乐。他要的是安静如水的生活。
而那大叔却一刻也没闲着,那时却掏出一块怀表来,是一块乌紫色的,如古董般的怀表。那大叔右手大指腾地一下按下怀表的崩簧,将那表盖弹开,左手再啪的一声拍上表盖。再按崩簧、弹开表盖,再啪的一声拍上。反复多次,玩的不亦乐乎。
刘京很是不解,他不理解怎么这么大的人了还这么没有个正行,便嘀咕一句:“华野的后代还没个正行。”
“华野?”那大叔看了刘京一眼。
“华野一将,怀表里嵌着的。”刘京也没看他,随口就这么一说。
那大叔满脸的惊愕,他又拿起刚才乌紫色的怀表。他知道,他这一弹一扣,一秒钟可以摆弄5次,他不相信在这样短的时间内,有人能看得清里面的字。大叔看着刘京,眼睛流露出了异样的光彩,道:“你能看清里面的字?”
刘京没有理他,他不愿搭理这种不着调的人。
而那大叔已然明白,刘京的不屑就是在默认。
大叔的屁股往前挪了挪,和刘京凑得更近了,小声道:“孩子,来,把手给叔看看!“
吓得刘京一把将那大叔推开,大喊道:“耍流氓呀!”
刘京原来也听说过gay,听说过搭讪,性骚扰,但以自己平平的长相,木纳呆滞的外表,万万也想不到会发生在自己身上。此刻,他就像炸开毛的小公鸡,舞动着双臂,谨防那大叔靠近他。
对面,那天天同行的金发少年,正默默地看着这一切,看到那大叔被刘京推倒在地,竟然微微一笑。
这是两个月来,刘京在地铁4号线上看到金发少年的第一次微笑,在他那惨白、冷傲的面庞上,如同突然绽开了的雪莲花,娇艳的不可方物,刘京感觉仿佛已被融化。
坐在地上的那位大叔,也看了看那金发少年,仿佛认识,摊了摊手一脸的无奈。
那金发少年不说话,脸上的微笑也转瞬而逝,又恢复了那种冷傲。他起身径直地向刘京走去,轻轻伸出了右手。那是一只白皙的、修长的、细嫩的手,透过晶莹剔透的肌肤,你能看到一根根褐色的血管在皮下汩汩流淌。
刘京便如着了魔一般,也将手伸了出去。
那白皙细嫩的小手轻轻抓住了刘京的右手,冰冰凉凉的,如同雪域的精灵。金发少年轻轻翻转着刘京的手,慢慢扳开他的手指。
刘京没有反抗。
那大叔也凑了过来,细细地看着刘京的手掌,如同在欣赏健美的酮体。刘京被看的好不自在。
许久,那大叔露出了失望的表情,似乎没有找到他想要的结果。
那金发少年见状,也就放下了刘京的手,又回到他那熟悉的位置,安静地坐着。
过了一刻,那大叔凑到刘京身边道:“你还是很优秀的,要是愿意可以到我们所里来面试。”
刘京撇着眼看着那不着四六的大叔,如同一个路边的乞丐在扬言要教你华尔街投资技巧一般违和。
那人见他不信,指着自己自我介绍道:“中国人类学研究所,我是所长,叫张浩田。入职我们所,立马有事业编制,解决北京户口,交五险一金,还可能有分房机会。”那条件确实是非常具有诱惑性的。
说罢,那大叔便掏出了一张名片递了过来。
刘京将信将疑的接了,看了一眼“伊人夜话服务会所”,1XX70637063,印着一个暴露的搔首弄姿的美女。
那大叔脸上登时奔过十万草泥马:“抱歉,拿错了。”
大叔重新换了一张名片,递给刘京。
刘京一看:“在京寂寞少妇,重金求子。”换了一位暴露的美女,换了一个电话号码。
那大叔的脸一下红了,连忙忙抢回,再从裤兜里的一堆各色卡片里找了半天,寻到一张交给刘京。
刘京接过来看了下,的确是中国人类学研究所,印着 张浩田所长,下面是一行固定电话。
刘京迟疑了一下,还是把那名片塞到了衬衣的口袋。
而那大叔好像要急着下车,叮嘱道:“要是感兴趣就给我打电话,人类所的大门为你敞开!”说罢便急匆匆的下车了。
地铁的地面,散落着几张色情卡片、两张包装纸,也不知道大早上是谁故意洒在这里的。大叔临走,把那些垃圾一并捡起来放到了口袋里。刘京趴在地铁的车窗上,随着车辆缓行,依稀能看见那大叔在把车上带出的垃圾往垃圾箱里扔。
也许是误解他了。
。。。
刘京睁开眼,那一幕应该就是发生在前天早上。现在,整节车厢仍旧空荡荡的,只有自己和那个金发少年依然坐在列车的角落。
刘京不经意间摸到了上衣的口袋,那张名片硬硬的还在。
他拿出来,用手机百度了一下“中国人类学研究所”,没有搜到这个单位。
他又搜了搜“张浩田所长”,也没查到想要的结果。
“是骗子吧!”刘京想,要把那名片撕掉,忍了忍,还是又放回到衬衣的口袋。
又过了几站,车上的人也逐渐多了起来,刘京无聊的翻了翻手机,打开抖音:昨天,北京西山龙泉寺燃气管线突然爆裂,2000人紧急疏散,一名公安干警牺牲、一名重伤。
想想自己前几日还去那附近玩过,不由得黯然感伤,这世界世事无常呀,山上的寺庙管线爆裂都能炸死人。
刘京也没再多想,就顺着这地铁前行、导车、再前行、再导车,就如同所有上班赶车的人一样,盲目地活着。但他喜欢。
车上的人越来越多,换了车之后也没了座位,人们相互挤站着,如同纸盒里的炸薯条,致密而无序。刘京透过人丛忽而又看到那张白皙冷艳的脸,那不是金发少年吗?
“往日里他都是坐到军博就下车了,今天怎么一直跟着我?” 刘京有些敏感。
而那金发少年也透过人群看了他一眼。
刘京胆怯的移开目光,他想许是他想多了。
舟车辗转,在倒过了四趟地铁,19站公交后,刘京终于来到了他做管培实习生的地方:“周口店北京人遗址博物馆”。这两个月来,除了周六日,他天天来这里。低头看手机,8点45,来的刚刚好。
这里坐落在北京西南50公里,就在房山区的周口店镇龙骨山。这龙骨本是一位中药,就是古代那些象啊、马啊、牛啊、鹿啊等的骨骼化石。中医说能镇心安神,平肝潜阳,用来治疗心悸,失眠。
那哪里的动物骨头化石多呢?当然是早期人类聚在一起吃猎物烧烤BBQ的地方了。因此,从上世纪初大量的学者便到这龙骨山的四周做考古发掘,终于在1921年发现了一颗人类牙齿的化石。后来,在1927年,中国学者裴文中在此又发现了一个人的头盖骨化石,至此周口店名声大噪,成为全球古人类研究的圣地,这些古人也被命名为“北京人”。1953年,国家将这里辟为《周口店北京人遗址博物馆》,2011年,又做了扩建。
刘京大学毕业了,又懒又宅的他既不主动,也没啥同学和朋友帮衬,并且,他还有一个让他自己难以启齿的病。最后偶然间他看到这么一个博物馆招聘管培实习生的消息,居然也就报名了,馆里也就把他录用了。自此以后,刘京天天早出晚归,来回跋涉一百多公里去周口店“上班”,而馆里也单独配了一位40来岁的小阿姨,何老师,作为刘京的管培指导。
何老师是老北京,身高一米六,体重也将近160,有些显着发福,但却不怎么臃肿,有点肚子,上围更是波涛汹涌。她笑声爽朗,满口京片儿话,喝啤酒、撸大串、抽细烟,为人又热情又讲义气,但听说一直没有结婚,估计是没人降得住吧。
何老师对刘京很好,就像大姐大在照着小弟。
今天,当刘京来到博物馆办公室的时候,各色老师、职工已经来了一小半。喝茶、看报、大口吃肉包子、闲扯,一片安定祥和,快乐的工作日程已然开启了。
一个也是四十来的妇女,浓妆艳抹的,看到刘京进门,高叫道:“何老师,你的小鲜肉又来找你了。”
“小鲜肉?这能算上小咸鱼就不错了。”何老师一边大笑道,一边拉着刘京说:“走,咱去实验室。”
刚才那浓妆妇女便讽道:“这说着说着,怎么还拉上手了呢?这是老草吃嫩牛呀!”
周围人也是一阵起哄,唯独刘京的脸臊的如同紫茄子。
何老师听了,几步冲上前去,逮着那浓妆妇女的大屁股用手狠劲地拧了两下,把她疼得嗷嗷直叫,再道:“你这是吃醋了?”
办公室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笑声中,何老师拉着刘京去了实验室。
说是实验室,也就是一个三十来平的办公室,杂乱的放着些模型和器具,还有些卡在架子上的照相机、电脑啥的。工作也比较简单,就是把各种发掘来的牙齿了,骨骼了拍照、录入,做成3D数字的,然后找些匹配算法,在库里对一下,看和什么动物的相似度高,美其名曰叫做古生物智能时空匹配。这是馆里新探索的“人工智能考古”项目,引入管培生就是为了找些便宜、好用的码畜来把活干了。
现在,该建的模型建了,该编的程序编了,后面就都是一些事务性的录入、使用的活了。而刘京却干的仍是异常认真,天天早上赶着50公里来上班,晚上再回去。何老师都觉得这种拿着三千块,还没有编制的管培实习生模式,对于刘京实在是太坑了,便道:“你咋想的?”
“没想什么。”
何老师看了看还在忙着的刘京道:“你们的同学可都该毕业毕业,该找工作找工作了,你怎么还安心在这个没钱、没编制的地方呆着?图什么?”
“我,我。。”刘京道“我觉得这儿也很好。”
“你要觉得好,我找馆长说说,给你转正式入职。可是这是你想要的生活吗?”
刘京犹犹豫豫道:“其实也行。”
“行个头!”何老师道:“都是一些混吃等死的人,你愿意在这样的环境,和他们共事一辈子?”
“那您这么多年,不也挺好吗?”刘京道。
“你觉得我快乐?”
“你觉得不快乐?”
“嗐。。”何老师叹了一声道:“你觉得我快乐就快乐吧。”
天聊死了。
两人便不说话,刘京自顾自地忙着手里的活计。
待了会儿,外面喊道:“何老师在吗?今天外面参观的人太多了,忙不开了,您快出来帮帮忙!”
“好来!”何老师响亮的答应了一句,拉着刘京道:“走,出去看看!”
刘京忙挣脱道:“我就在这里录数据吧,外面人太多了我不太习惯!“
“不习惯个头!”何老师不由分说拽上刘京道:“跟个大姑娘似的,走,跟我去!”
刘京拗不过,跟着何老师来到前面的展厅。
今天,参观的人真的很多,一群一群的居然把那诺大的展厅挤的水泄不通。这里,有举着小黄旗的旅游团,有老师带着的学生伙,也有家长陪着孩子来的。看何老师这馆里老师模样的过来了,人群立刻就围上去了,何老师也就拿着话筒开始给大家做讲解。刘京在一边看着,不说话,跟柱子似的杵着。他怕人多,好像是有社交恐惧。
又来了一伙子游客,看到刘京也带着馆里的工牌站在那里,便主动围了上去,说单看看不懂,叽叽喳喳地让刘京给介绍介绍。
被众人围住的刘京,结结巴巴说了几句开场的话,他就感觉头上的汗直冒,鼻尖也热热的湿了。眼前围着他的那一个个小朋友就如同小怪物般,在朝着他蹦哒着、撕咬着。
刘京刻意深呼吸几口气,平复了下情绪,再接着给大家介绍。但头已经开始眩晕,刘京知道,要坏事了。
他恍惚看到,一个秀气的身影在不远处看着他,是地铁上的那个金发少年。
他看到边上的何老师在向他喊话,在向他走来。但他听不到,控制不住!
刘京就如同溺水的人样,缓缓的向后平躺,缓缓地跌落在地上,那些还残存在胃里的食物,伴着口水和酸汁儿,如同喷泉般从口中汩汩而出。
他,又晕过去了!
半小时后,刘京已经躺在一张床上,后背用枕头墙着。何老师正用热毛巾一下一下擦拭着刘京的脸和脖子。
刘京醒了,他知道自己这个老毛病,他恨这个有缺陷的自己。
泪水,在顺着他的面颊向下流淌。
何老师便用毛巾帮他擦拭泪水,安慰道:”傻孩子,别哭了。忘了你有癫痫了,一不小心又犯了。”
刘京哭的更凶了,哽咽的抽泣。这是他心中深深的自卑,是一辈子的痛。
何老师便过去抚了抚他的头,如同安慰一只受伤的小鹿。
刘京便顺势趴到何老师的怀里,微暖的像是妈妈的怀抱。
何老师安慰道:“癫痫也不是什么大事,你看这么多人都是癫痫,也不妨碍他们成功呀。”
说着,何老师抽出手来百度了一下道:“我给你念一下,看哪些人都得过癫痫。”
那何老师就念道:“凯撒大帝、亚历山大大帝、俄国彼得大帝、法国拿破仑,古希腊苏格拉底,圣女贞德,梵高、牛顿、爱因斯坦、林肯、肖邦。。。”
刘京渐渐平复下来,轻声问道:“怎么这么多牛人都有癫痫?”,这的确是个谜团。强大如凯撒大帝,也是在元老院演讲时突发癫痫,这才被围上来的人当众刺死的。
“可能是大脑太活跃了,知识爆炸了吧。”何老师解释道。
“嗯,可能吧。”
“我们这些资质差的人想得癫痫还得不了呢,这可是智力凡尔赛!”何老师情商的确是高,丧事喜办,两句话居然把这事说浪漫了。
刘京听了扑哧一声笑了。
这时又是那个浓妆妇女敲了下门,探进来半个脑袋道:“怎么,小狼狗受伤了?”
何老师过去低声道:“可不是吗,你这刚才不也看见了,直接就晕地上了。”
那妇女点了点头道:“对,我看见了。”
“这当子可不能出事,出了事咱们组这月的绩效就全没了!”何老师忧心忡忡道。
“对,你就在照顾他。我去找领导给你请个假。”那妇女说:“这不光是绩效,还影响季度考核呢!”说着便出去了。
刘京冲着何老师竖了个大拇指道:“真牛!”
何老师叹了声气“每个人都有弱点,就这么点破事儿。”
此刻刘京的体力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坐在了床边,想了想道:“我还有个疑问。”
“说。”
“刚才看到馆里的展板上写着北京人是我们中国人的起源。可之前我了解的,不是说人类起源于非洲吗?”
那何老师摆了摆手道:“就是关于人类起源的两个学说,你也别当真。一个是西方普遍持有的非洲起源说。就是通过研究男性的Y染色体和女性的线粒体,测算出人类在若干年前有共同的祖先,也就是所说的Y染色体亚当,和线粒体夏娃。”
“Y染色体亚当?”
“就是Y染色体祖宗!”何老师道“人类的Y染色体都是来自于父亲,这就像你们家有套祖传的剑谱一样,你爷爷传给你爸爸,你爸爸传给你,将来你也会再传给你的儿子。可是,这套剑谱在父子传递的时候,每次都会有一句口诀被教错。因此,你所知道的剑谱和你爷爷相比就有两句不一样,你爷爷的另外一个孙子,他的剑谱就可能和你有三四句口诀不一样。
当你遇到你爷爷的另一个孙子,即使不认识,你们相互一聊各自持有的是差不多一套剑谱,那就证明你们两人的关系很近了。你们两人再仔细相互对对剑谱,发现有三四句不一样,一算就明白,是一个爷爷教的。因为要是一个爸爸教的,两人的剑谱也就会差一两句;要是一个太爷爷教的,两人的剑谱就会差上七八句了。”
刘京本就十分聪明,那何老师一讲,就立刻反应明白了,道:“Y染色体就是每个男人持有的那套剑谱,我们把世界上所有男人的Y染色体差异找出来,就能够计算出来如果是一个祖宗,那么这个祖宗的Y染色体经过多少代的变异能产生这么多差异!”
“对的。”何老师道:“大面上就是这个原理。只是计算起来因为采用的数据和模型不同,稍微复杂一点。现在学者们算出来的这个Y染色体祖宗,也就是Y染色体亚当,离我们有的说是6、7万年,有的说是十几万年,甚至三十多万年的,反正都是大概齐的约数吧,也不是特别精确。”
刘京又问道:“那线粒体夏娃是怎么回事?”
何老师道:“其实原理差不多,对于女性而言,她在生孩子的时候会将自身卵细胞里的线粒体DNA传给她闺女,她闺女在生孩的时候又会将这个线粒体DNA传下去。也就是说,线粒体DNA是女性持有的“女版剑谱”,这套女版剑谱也会顺着奶奶、闺女、外孙女这条线传下去。”
刘京也是频频点头:“我懂了,就是我们把世界上所有女性的线粒体DNA都测出来,找到其中相互的突变点,也就能算出我们人类共同的祖奶奶是谁了。”
“对的。”何老师讲:“现在已经算出来,这个线粒体祖奶奶,也就是线粒体夏娃,距离我们有10-20万年。”
何老师接着讲:“这就是西方人类学的一个观点,认为人类是大约在10-20万年前,由生活在非洲的某一男性祖先,就是Y染色体亚当,还有某一女性祖先,就是线粒体夏娃繁衍所来。”
“就是说这个世界就是个养鸡场,养鸡场里所有的这76亿只小鸡都是从最初的一公一母两个鸡蛋,一代一代孵化繁衍而来。”刘京道。
“你可以这么理解。”
“那么,养鸡场的主人是谁?是谁在从最初的两个鸡蛋,一代一代把这76亿只小鸡养出来的?”刘京突然猛不丁的发问。
何老师也是一阵错愕,反应了一下道:“养鸡场,养鸡场的主人?你想多了,人类是自我繁衍,自我进化到今天的,哪有什么主人不主人的。人类要是有主人,那这个主人也就是大自然,也就是不断的生物进化。”
“奥,对。”刘京点点头道。“您说的那是西方的非洲起源说,那刚才讲的中国学者的观点呢?”
“中国学者的观点是多地起源说,就是中国的人是中国的猴变的,欧洲人是欧洲的猴变的。非洲人是非洲的猴变的,是多地共同起源”何老师道。
“这讲不通呀。”刘京道:“如果这样,中国猴的后代和欧洲猴的后代应该差异非常大,就是中国人和欧洲人可能比人和猴之间的差异还大。
这就像有一波黑熊到了四川,天天只能爬树、吃竹子,以后就进化成了大熊猫。又有一波黑熊跑到北极,天天要滑冰、逮鱼,就进化成了北极熊。最后的结果是大熊猫和北极熊独立进化,差异巨大。但是现在中国人和欧洲人差异可没这么大,还是能够结婚,能够一起生孩子的呀。”
何老师道:“我们给出的解释是,中国猴、欧洲猴、非洲猴等在进化的过程中到处乱窜,相互结婚生孩子,所以就把之间的基因差距弥合了。”
“还是不通呀。”
“有些时候,这是学术的需要,要有文化自信,中国人有中国人的起源,有中国人的历史。”
“哦”刘京似懂非懂。
“关键是,非洲起源说是西方学者通过基因测序算出来的,没有化石证据。而中国的多地起源说,有丰富的化石证据,证明我们就是一步步从我们中国这块的猴变来的。”
“是吗?”刘京疑问了下。
“我们这周口店博物馆不就是证据吗?这开放的5个洞穴遗址,从四十万年前一直到三万年前,就把整个人类演化的路径都记录下来了。”
“对呀,如果中国人不是中国猴变的,那么这周口店博物馆就没有意义了,那些写入课本的什么元谋人、蓝田人、半坡人、河姆渡人等等就都没意义了。”
“是的”何老师答道:“只不过。。”
“不过什么?”刘京敏锐的洞察到了何老师的犹豫,追问道。
“不好说。”
“何老师,好老师,您就别掉我的胃口了,快告诉我吧。”刘京央求道。
何老师犹豫半天,这才支支吾吾的说:“我们馆里对外开放了5处遗址,对应着北京人、山顶洞人、新洞人等不同的发展阶段。”
“其实还有第6处遗址,一直没有对外开放,因为现在还没法对公众解释清楚。”
“第6处遗址?”刘京问道。
“是的。第6个遗址离现在非常近,也就5、6千年,但是文化非常先进,相当于千年前的唐宋,这个是怎么也解释不通的。”
何老师说着说着,突然道:“想不想看看?”
“想!”
“那你身体没问题吧,能走动道吗?”
“没事了”刘京说着直接在地上来回走了几步道:“我这抽风的老毛病,来的快,去得也快,只要恢复下就没事了。”
“好,那你跟我走。”
说着,何老师便在前面带路,刘京跟着,两人顺着小路在这龙骨山上爬了起来,也没走太远,转过一道山梁,眼前就出现了一个大铁门。何老师有门禁,刷了一下就进去了。
大铁门里面是个山坡,山坡下面打了一门,就像陕北的窑洞。何老师趴在那门上向里望了望,没人,便打开门,带着刘京走了进去。
里面有点潮湿的霉味,很黑。何老师用手机照了照,摸索到了电门,一合闸,灯亮了。
刘京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在一个个玻璃展柜里,各色的铜器、陶器、铁器摆的满满当当的,而且器形都很大。有一个两米高的铜人,大嘴、大长条眼睛,双手在身前环抱。一个直径将近一米的铁鼎,应该就是古代人做饭用的锅了,里面还能看到几块碳化了的锅巴。十几根巨大的象牙,雕刻着人物与景致,马成了一排。
何老师悠悠道:“这里面发掘的,用碳14测定,距今是6000年左右,误差不会超过300年。可那时候即使是埃及的古王朝,铜都还没有出现,更别说铸铁、炼钢了。这个我们一直解释不了。”
刘京听着何老师的疑惑,突然眼前一闪,不停的说:“像,太像了!”
“你说像三星堆?”何老师问
“对,就是前段时间电视上还播过呢。”
“是的,我们也都这么感觉,这里和三星堆很像,像是同一种文化留存。”何老师道:“我们当时还打电话问了三星堆的人,他那边发现墓葬遗迹也已经有三十多年了,就是怕引起公众恐慌,就一直压着没有发掘。为什么今年却这么大张旗鼓的公开发掘和宣传。”
“那三星堆那边怎么说?”刘京问。
“三星堆说,是领导同意安排的发掘,他们也没有办法。”
“奥”
何老师接着说:“其实全球这种遗迹也是越来越多,如太平洋上的复活节岛石像,英国的巨石阵,美国百慕大附近的海底金字塔,亚特兰蒂斯也就是大西洲的传说等都是这样。好像在人类史前,也有些其他高度发达的文明,而后又突然消失了。”
刘京道“能不能理解为人类是发展一波,毁灭了,再发展一波,这种不断重复演进的?就如同古希腊神话中所讲的黄金一代,白银一代,青铜一代,黑铁一代一样,我们现在仅仅是人类发展过程中的一个阶段。人类文明会被不断的推倒,重建,再推倒,再重建呢?”
“从考古学证据上讲,好像是这样。”何老师道:“但我不能这么说。”
刘京也不说话,两人都在默默地注视着眼前的铜器、遗迹,仿佛注视着那个已经消失了的文明,内心细思极恐。
过了许久,刘京突然盯着一个1米来高的铜跪像道:“他在跪拜什么?”
“他们的救世主。”
“他们的救世主?”
“是的”何老师道:“你看左边那个石板画,发掘的时候那铜像就是朝着那个石板跪拜的。”
刘京顺着何老师指的方向看去,是一个两米高、一米宽的大石板,在石板上依稀能看到一个头上有光圈的人在接受众人的跪拜,他张开双手,他的双手很大,在每个手掌的正中,都刻着一个“二”字。
看到刘京满是疑惑,何老师补充道:”那个石板上画着的,便是他们的救世主。他最显著的特点是,手上有两条深深的掌纹贯穿手掌,形成一个大大的“二”字,我们内部也成为“二神崇拜”。”
“二神?”刘京差点乐出声来,他低头也开始端详着自己的手掌,对何老师大声喊到:“何老师!何老师!看这是不是二神转世了!”
那何老师凑近刘京的手看去,见他的右手努着力向上兜着,果然在手掌里挤出两条横着的掌纹来。何老师“咦”了一声,过去拉刘京的手近看。
那刘京的手一经展平,刚才那挤出来的两条掌纹瞬间消失。
何老师正在迟疑间,刘京反手就是一巴掌,啪的一声轻打在她手上,笑道:“骗你的。”
气的何老师追着刘京便要打回。刘京便在那6号遗址里兜起圈子来,让何老师看似能追上,又刚好追不上,偷看她那上身波涛汹涌般抖动,累的气喘吁吁的状态。
何老师很生气,停在那里喘着气,道:“别瞎闹了,回去!”
刘京的底性是爱玩爱闹的,但又天生敏感,见如此后也就收了玩意,答应了一声“奥”。
关灯、锁门,何老师便带着往回走,刘京如同犯了错的小学生一样在后面跟着。
八月的北京,晌午刚过,太阳倾斜地插过树冠,在山间打出道道光影,火辣辣地炙烤着大地。几只夏蝉声嘶力竭地鸣叫,知了知了地,让人心无比烦躁。
龙骨山脊,路侧的野桑树满树翠绿,树下年年掉落的浆果已经染下不可褪去的斑斓,诉说那已逝去的春季和桑椹的故事。在斑斓中,一位风韵的少妇蓦然回眸,等待着身后讪讪而来的刘京。
她是何老师,她的眼中留着些许不舍。
见刘京来了,她道:“你知道为什么今天我给你讲这么多,还带你来这不对外开放的6号遗迹吗?”
刘京摇摇头。
“我是想让你对龙骨山,对周口店,对我们和我,能保留下一丝神秘的、美好的记忆,不至于马上就忘掉。”何老师道。
刘京不明所以的点点头。
何老师接着道:“你是我接触过的,最聪明,最单纯,也是最敏感的大男孩。你不属于这里,也不应当被困在这里。”
“这里挺好呀。”
何老师笑了笑没应答,接着道:“在你昏厥的时候,我找了馆长,说要结束你的管培实习生进程。他非常爽快的同意了。现在你自由了,赶快去找寻你自己的世界吧!”
刘京很差异,觉得有种突然被抛弃的感觉。
何老师却很清醒,道:“不要在这儿浪费时间了,利用好你的学历和应届生身份,努力找一定能找到好单位的。不负青春,不惜芳华,做出最好的自己。”
刘京听了,不知怎的,开始流泪。
何老师一边安慰,一边道:“你其实哪里都好,包括癫痫其实也是个小毛病,你真正的问题出在这里。”何老师用手拍了拍刘京的心口道。
“你自卑、你避世,你总想静静地躺平在地上,但在时下的环境,哪里会留给你躺平的机会?我年轻的时候,也贪图这里的安逸和平庸,到头来一无所有,好在我还是北京的孩子,还有家、有房子。你有什么?”
刘京更抽搐得不行。
何老师拍拍他的肩膀道:“你若将来真的想来馆里上班,我会全力推荐你,但在这之前,你要振作起来,相信你可以的,去面对现实的世界吧。不要再自我麻痹了。”
说罢,何老师竟然独自走了,留下刘京孤零零矗立在山脊上,任八月的姣阳灼烤着他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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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曾经的神话
同一片姣阳下,不同的天,此刻在清华园的西南角,一处西洋小楼内,李书记正在他的办公室里听张所汇报工作。
张所坐在硕大的办公桌前,卑微的如同小学生,表面上,好像是昨天阴影依然在他心中,那自称神前的怪物成了挥之不去的心魔;但实际上是,他仍然摸不透这新来的领导脾气。
办公桌后,端坐着的正是李书记,还是整个头和脖子裹着纱布,露出两只炯炯有神的眼睛。还是如同木乃伊般直挺挺的坐在那里。
他点了支雪茄,在身前那方鼎烟灰缸里弹了弹烟灰,“说吧”李书记用沙哑的嗓音道:“昨天到今天的情况。”
“好!”张所向前欠了欠身子道:“您昨天交代的五件事都照办了,现场物品已经打包空运到了十九所,详细的记录卷宗已经形成,数字资料全部上了公安专网,人员和运营商端的记录都擦掉了,媒体宣传是燃气管线爆裂,也没出什么岔子。”
“好,干的不错。”李书记夸赞道。
“刚刚和十九所的吴工联系了一下,初步的分析结果已经有了一些。”张所道。“昨天最初出现的那个机器人测年在公元前3000年左右。”
“公元前前3000年?就是埃及大金字塔刚刚兴建的时候?”
“对”张所答道:“我们也不清楚,怎么断代的时间这么古老。但十九所的碳测定年一向是非常准确的。”
“这我知道。”
张所接着道“机械部分不复杂,材料也就是常见的含镍低碳钢,动力就是简单的电机齿轮驱动,这些技术看似现在我们也都能达到。”
张所提高了声音说:“让人惊奇的有两个,一个是他的能源部分,另一个是他的人工智能部分。”
“奥”
张所道:“为这个机器人进行核心供能的是一个直径8.3厘米,高5厘米的能量柱,大小和一个馒头类似。但就是这个小小的能量柱,能锁住千百年不漏电,能支撑这个大机器庞大的能量开销,最后还能给那棺材里的神前去充电。保守估计,他的能量换算过来要在1亿千瓦时。这是什么概念?现在特斯拉汽车,用了近1吨重的电池也就存了100千瓦时的电,仅仅是这个小柱子的百分之一呀。”张所说着说着异常激动,额头上的青筋直露,黄豆大的汗珠已经渗出。
李书记做了个向下压的手势,张所缓了缓,这才继续道:“更神奇的是他的电路系统,就是简单的几根布线,让我们都觉得寒酸。但当这些线都汇入到机器中的一个小小的透明立方体,也就是1厘米见方吧,人工智能出现了!太神奇了!”
李书记却并不惊慌,按了一下桌子上的小按钮,用沙哑的嗓音道:“100年前,我们看到瑞士的手表,感觉是那么的神奇,那么多复杂的零件精密的组合在一起,怎么又能有条不紊的工作?50年前,我们看到日本的电子表时更是震撼,因为表里除了一个黑黑的集成单路块以外,什么也没有,那种看不懂的困惑更是直击人心。今天,我们的惊异就和100年前看到机械表,50年前看到电子表相仿,其实也就是技术上有代差。”
这时,当当当敲门声。李书记沉声道:“请进!”
门推开了,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拖着茶盘进来,身高也就一米五吧,但身材及其纤细,显得胳膊与腿那么修长。而她打扮的也同样萝莉,超短裙、女仆装,带着白色的蕾丝连臂手套,穿着暗银色的连裤袜,尤其在盖着俏屁的超短裙上还缀着一个白色的毛绒球,晃晃跳跳,如同小兔子的尾巴。小姑娘的脸超然的精致,巴掌小脸,鸭蛋圆,嘴角微翘,嘴唇却在努力闭着,像是故意在收住那抑制不住的笑容;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如同会说话般向上翘着。
那女孩进的门来,径直走到大办公桌前,先把一大玻璃杯白开水轻轻放到李书记的面前,又把一杯咖啡端到张所的面前。举手投足间,一股淡淡的香气袭来,如同月夜下飘落的桂花,沁人心脾而又挠人心扉。这就是,青春的味道吧。
连张所这样心如止水的老干部,此刻都慌的一笔,偷偷向上瞟了两眼。
李书记看了看道:“丽丽,以后来所里工作要尽量穿正装呀。”
“这就是正装呀。”那丽丽嘟着小嘴,转身掀起超短裙,露出里面肉色的打底短裤道:“您看,这里面都是有短裤的,我今天格外注意穿了的了。”
听得张所一脸尴尬,忍不住要笑。李书记忙摆手道:“行了行了,你赶紧歇着去吧,以后再多注意一点。”
“明白。”那女孩说完,拎着托盘,踩着小黑皮鞋嘎登登、嘎登登走出去了,顺手带上了门。
李所这才道:“这女孩是谁?”
“是丽丽”李书记道:“原来我们单位的,我也带来了,这两天就到所里办入职。”
“这可不行,这可不行。”张所连忙摆手道:“这未成年的,违反国家法律,咱们可不能招呀。”
“哈哈哈”李书记乐道:“她都快三十了,就是长的显小而已。”
“不像,不像。”张所念叨着。
“要不进来后给张大所长做秘书?给你打打下手?”
“使不得,使不得,使不得。”张所的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他很清楚,领导带来的女人不要碰。越是漂亮的女人越不能碰。在职场位置做到多高都要有定力,一是脑子要有定力,管的住思想;一个是下半身有定力,管的住自己。
李书记见张所如此,也就顺着道:“回头丽丽入职时,还得你给做个面试。”
“好。”
“给你也倒杯咖啡,让你定定神。”李书记接着道:“对敌人战术上重视,战略上藐视,我们要有自信、有方法、有定力。那个能量柱还有透明立方,就都交给十九所研究吧,没问题的,相信他们。”
“是的,这个我也是相信的。这十九所就是“反向所”,做技术逆向研究的。你只要能找到新东西给他,他就能给你分析出个一二三来,咱们内部给他起了个“狮鹫所”得诨号,就是什么东西都能消化了。我们对口的是十九所的总工,吴工。”张所补充道。
张所继续道:“十九所给出的C14测年表明,昨天那个怪老头的定年也是公元前3200年,就是离现在5200年了,这个测年的精度应当是非常高的,偏差在50年以内。”
“5200年前?”李书记问了一句。
“对,就是公元前3200年。那时候地球上应该还在史前,像样的文明除了埃及有个雏形,其他应当还没有出现。”
张所接着道:“那个怪老头的唾液和血液样本也采集到了,DNA初步分析的结果是,和我们人类的相似度是94.37%。余下的4.61%基因片段和非洲猎豹的基因高度相似。”
李书记点了点头。
张所把一份报告交放到了他面前的桌上道:“这是具体测序报告。”张所说着翻了翻那报告,指着几张彩色的图谱对李书记道“您看,这里就是目标基因与猎豹基因的核酸测序比照。”
李书记看了一眼,又点点头道:“还有1.02%的基因呢。”
“剩下的1.02%基因我们在目前的国家基因库里没有找到近似样本。我们通过科委去联系美国霍普金斯大学基因组,对方对我们有成见,但还是比对了下全球库,也没有找到近似样本。”张所道。
张所接着说:“通过对目标的行为做捕捉分析,初步的结论是,他的移动速度可以达到35米/秒,是人类运动员速度的三倍多,跑完一百米仅需要3秒。的确和猎豹差不多。目标视觉-运动反射弧长为0.06秒,也是人类的两倍多。目标对于口径在9mm以下,速度在300米/秒以下的手枪子弹,具有惯性物理防护能力,对于大口径、高爆弹、穿甲弹等则防护力不足。整体而言,相当于自带IB型防弹衣效果,但尚不具备II型,III型防弹衣的防护能力。”
“那他昨天所持的武器呢?”李书记问到。
“一个是他手上拿的那个黑杵,应该是个多功能发射装置,从现在的研究看,一是能在前面形成一个5米长的等离子光域,在光域中能进行切割、穿刺攻击。一是能形成一个直径三米的等离子保护球,对于外界射入的高速导体形成磁力闭环阻断。
另外一个是他左臂上的护腕,好像具有极高的抗击打和防御能力,还能做电子干扰,将方圆五十米的电子设备做暴力关断。”张所道。“尤其,尤其。。。”
“尤其什么?”
张所道:“尤其是我们通过对高清摄像机影像的分析,在那武器上发现了这样的字样。”
说着,张所拿着平板电脑,摆在桌上,指着给李书记看。由于昨天近距离的摄像头都被干扰了,只有远端的几个还正常工作,所以图片并不清楚。但从几张角度较好的图片上,依稀能看到那怪老头所持武器上有些模糊的字迹。
张所道:“我们找了几家做图像分析的公司,综合海量图片,终于恢复出了这两个字。”说着,张所向后翻了翻平板,出现两个篆体的字来。
“诛仙!”张所道:“大篆体的“诛仙”。”
张所接着说:“我们查了查,这诛仙二字可能指的就是诛仙剑,传说是封神演义里的四大神剑之首,被截教通天教主作为终极宝物。结合昨天我们听到的那怪老头的讲述,他说他是神前,叫做沈宫保。
现在我理解了,不是沈宫保,是我们听错了,那是申公豹!”
李书记点了点头。沉吟半晌。道:“诛仙剑、乾坤护腕。”
张所看了看书记,跟着道:“诛仙剑、乾坤护腕!”
李书记点了点头。
张所又道:“还有昨天武警贺天破诛仙剑气阵的“银手拳”,要不要找他配合一下研究?”
李书记低声道:“人家贺天去年带着银手拳去十九所做了七个多月的反向研究配合。该了解的我们都了解了。”
张所低声应和,接着说:“综合把事件串起来,是一个来自于5000年前的机器人,释放了一个诞生于5200年前的,由人类基因和猎豹及其他基因改造而成,手持诛仙剑、带着乾坤护腕的,自称神前的申公豹。”
“不错。”李书记道。
张所道“因为中国最早用的就是大篆这类文字,秦之后由丞相李斯统一成了小篆。那时候,中原的方言说的就是粤语,后来中原人南迁岭南,北方逐步被胡化,胡语成了官话,粤语反成了方言。所以申公豹说着粤语,用着大篆。”
李书记点头道“对。”
“那下一步该怎么办?”张所问:“说实在的,我心里真的很慌,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李书记喝了口水道:“但我知道党性!”
“党性!”
“是的”李书记道:“党性是凝聚一切的力量。”
“你可知道,1950年抗美援朝,美国的科技、装备、后勤、单兵,等各方面都远优于我,甚至军队的数量也不少,我们为什么能战而胜之?”李书记问。
张所配合地问了句问什么。
李书记没回答,接着沙哑道:“为什么这么多古国、大国到了近代一败再败,甚至亡国灭种,而中国却能实现逆袭复兴?”
张所又配合地问了句为什么?
“你可知道老美是干老二的行家,从英国、德国,到苏联、日本,甚至欧盟,只要实力超过老美的一半,对自身有了威胁,老美就干他,直到把他干的没有威胁。但为什么这几年干中国却干不动?”
张所没有再跟着问,只是等着李书记的节奏。
李书记自问自答道:“因为现在的中国不是一个普通的国家,我们的党也不是一个普通的党。这是一种制度,一种首手相连的制度。可以由首及末,将国家意识贯穿到每一个个体的灵魂,又可以不被资本所绑架、所裹挟,将国家红利惠及普罗大众。这是人类历史上从未出现过的制度体系,而凝结这一体系的,便是党性。”
“所以,看似那个什么自称神前申公豹多么多么牛逼,但和我们这种一体化指挥,一栈式协同的机制相比,不堪一击!我只是担心,担心那背后的力量。”
“是呀,我也担心。”张所跟着道。
“走吧,咱们去看看现在的情况”李书记道。
“去哪?”张所道:“是公安的集指大厅吗?”
“不用,就到咱们所里的应急通讯室。”
“那里能看到什么?没数据呀。”
“放心吧,有新拉的专网光纤,和部里直连。”李书记道。
“我怎么不知道?”张所纳闷道。
李书记回头看了张所一眼道:“我给部里做的申请,昨天让拉的线。”
张所就不吱声了。
两人说着来到三楼的应急室,占据了整层的一半还多,足足有三百多平,调高5米多。进去之后,借着南面的墙,立着一个十几米宽的大屏来,非常的气派。屏已经连上部里的线路,正中显示着一张三维地图,山川景致、房屋溪流都尽显眼底。
李书记和张所并排坐在大屏前的沙发里,对端也已经知晓,逐个介绍着参与集指的领导。在地图的中央是座大山,画了一个红圈圈标记了。
李书记对着麦克道:“智脑、智脑。”
“哎,智脑在呢。”那大屏的音箱打了一声。
“介绍一下昨天到现在的情况”
“好来”智脑说着,大屏已经转换到昨天中午的地图,显示的正是京西龙泉寺附近。从天地图、三维图、全景视频图多个角度把当时的情况还原的清清楚楚。边播放,智脑边解说道:“昨日13点56分08秒,目标从龙泉寺天坑处落跳入,逃脱。”
张所看着道“部里这套系统做的着实不赖。”
李书记道:“那是,花了大价钱做的。把几个部门的摄像头全接进来了,配了天地图,上了三维,基本上可以做到全国全程无死角。”
镜头一转,已经是一处坑道的视频,里面非常的宽大,有上下双行的道路,四周刷的绿墙围、白棚顶,写着红色的标语口号,远处打着马赛克。智脑配音道:“此处正下方是我军某部的西山基地,目标正在通过基地“甲Y12号”坑道逃窜。”
接着,镜头里那个黑影出现了,朝着镜头微微一笑,黑屏了!
“智脑,智脑。”
“在呢。”
“把刚才目标的图像放大!”
镜头又回到了前几秒,定格在那黑影的回头微笑上。张所认得,就是昨天那个“申公豹”。
智脑接着演示道:“14点05分31秒,目标暴力冲出西山基地。”屏幕正中是某坑道的三维,8个视频布在坑道三维图的左右,从各个角度播放当时的情景。
已经看到,7名战士已经布好的防御,正在趴伏着向洞内射击。突然,一个四方的物体飞了过来,是一扇铁门!那铁门挡住了子弹,后面竟闪出个人影,正是申公豹。他祭起诛仙剑,火红色的剑锋舞动,那几位战士已经身首异处。接着,看那申公豹一伸左手的乾坤护腕,又黑屏了!
镜头显示,十五分钟后,几个摄像头逐渐恢复了视频,医护兵正在进行救治。不,是在收敛逝者的遗骸。镜头远处,依稀能看到,坑道口一片光明,被撞了一个大洞,那申公豹早已逃出生天了。
再一个镜头,则是来自空中的视角,能看到是多架武直十在空中协同,十几颗空地导弹,嗖嗖嗖从各个直升机上一同发射出去,在空中画了十几条白色的弧线,然后同一时间,向着同一目标飞去,在地面上炸出一片火海。
这时,屏幕上打出几行大字“接上级通知,后续不再使用重武器做摧毁式攻击,改由小分队做定点追击。”
张所和李书记相互交换了个眼神,他们知道,这是上方制定的统一策略。是要放抓公豹的活口,挖出后续的力量来。
屏幕以空中视角显示,火海过后,目标物体像是中了很重的伤,蹒跚着向前爬行,但居然没有死!
3分钟后,在飞机、无人机的重重注视下,就在地面分队赶来合围前的一分钟,那申公豹居然钻入了山中密林,消失了。
部队将山头团团围住,开始搜山,一个洞穴,一个石缝的寻找。然而,那山太大,直到太阳西下,也只寻了30%。入夜,部队对那片区域又做了加防,上万人的兵力把那座山围得里外三层。上级说,不让用重武器攻山,但没说不让去重武器布防呀。武装直升机、侦察机、战斗机在天上盘旋,大狙、肩扛步兵导弹、单兵榴弹,甚至是两个火箭炮团都部署上了。这也就是我军的尿性,犯我者虽远必诛,即使你是天王老子,伤了我们的兄弟也不行。
“智脑,智脑。”李书记叫道。
“在呢”
“现在的状况如何?”
“搜山已经搜了73.4%,由于山高林密进展不太顺利,初步锁定目标应该在最后的那14个隐藏地隐藏。目前已经紧急调入了100架带红外感应摄像的自动避障林地无人机,明早可投入工作,计划在明天中午12点前完成全面搜山。”
“另,已经部署了8个点的“蜻蜓”,对目标区域完成了三维实时全息建模,您可以举手做体验。”
那李书记便伸出右手,顺着他手臂挥动的方向,大屏上的那大山的视频真的随着瘦三维转动了起来,就如同上帝在白弄着他的玩具,并从各个角度观瞧。
“怎么做到的?”张所不禁发问。
“蜻蜓是最新的警用定点高清摄像,一组是一辆基地车+两架定点悬停无人机。那无人机一架自主飞到目标的空域位置做悬停和高清摄像,另一架则在基地车充电。所以,布了8个点位的蜻蜓,就等同于部署了8个固定的高点摄像。基于这8个点的高清视频,其他任意角度、任意视角的影像可以用算法算出来!”
“先进!”张所赞到。
“这边就交给军方了,有消息他们会给通知的,我们走吧。”李书记道。
“去哪?”
“隔壁,北大!”
张所一脸疑惑,他不知道去北京大学又做什么?
清华的西南门,离着北大东门很近,500米吧。李书记还是坚持开车去。北大东门那门卫看了眼车牌,便放行进去了,也没多废话。车向前行,迎面便是北大图书馆,飞檐画栋,三层叠翠,两边是东西两个回廊环抱,如同展翅的巨燕,翱翔在燕园。顺着图书馆右侧向前,便是一个大湖,是未名湖,此时虽在暑假,但时值傍晚,依然人行如织在湖边行走,眷侣成对。再往北就是十三层的博雅塔了,黑黢黢的如同金刚般守卫在湖畔。这一塌糊涂,一塔是博雅塔、一湖是未名湖、一图是图书馆,就是北大燕园的极致了。
车行向前,在北大校园离湖不远的一处小院停下。李书记和张所下了车,来到院门。敲门通报一声,门就开了。
院子不大,但却布置的十分雅致,通天的国槐布住了大片的阴凉,几丛幽兰围了个五米见方的红砖小院,两株盛开的月季,一个石雕的高台鱼缸就是院子的全部。
院子正中摆了一张放着茶具的圆桌,三把椅子,一个须发皓白的老者占了一把。见二人进门稍稍起身,招呼其坐下。
张所开门见山道:“事出仓促,特向季老来讨教。”
那季老乐呵呵捋了捋白胡子,给两位满上茶道:“小李电话里都给我说了,我知道了。”
“您都知道了?”
“不就是神前啦,申公豹啦那档子事吗?”
“对。”
“我是研究神话史的,家父是研究比较文学的,说白了都是从文化的角度去探究世界的本源。”那季老呷了口茶道:“算是另辟蹊径,作为科学研究的补充吧。家父和清华渊源颇深,而这又是国家的事情,作为我来讲一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讲的有没有价值,采信不采信,这就是我所不能及的事情了。”
“季老请讲。”
于是,那季老一边喝茶,一边悠然道:“首先说的是比较语言学,就是把世界上各种语言的共同点,相同的词做比较,最终划分出语言的谱系来。比如“妈妈”,“爸爸”这些词,各国语言就一样,所以人类可能也是同种起源的。再比较其他复杂的词来,也能就相互之间的远近亲疏做好分类,目前基于这一原理将世界语言划分为:汉藏、印欧、阿尔泰、闪-含、乌拉尔等就打语系。这是家父的研究范畴。”
“同样,对于各国的文学也可以做比较,来找出不同种族的思维模式的异同,这也是家父的研究范畴。”
张所有点着急,感觉这老爷子圈子兜得太大,但还要硬着头皮听下去,并做深有体会状。
季老接着道:“而我做的,是比较世界上各国的神话传说,找出这些事件脉络的不同。甚至,是挖掘其中的历史奥秘。”
“就各国神话而言,一般初始阶段都是一段神创造世界、创造人的传说。只不过在东方是盘古开天地,女娲用泥土造人;在埃及是拉神创造了天地,再用眼泪和泥土造人;在希腊神话里是普罗米修斯用泥土造人,其他的还有印度、中东、北欧的神话,好像故事的版本都差不多。”
“就是人是被神创造出来的,并且被神赋予了灵魂。”季老说着,看了看李书记和张所二人,喝了口茶又道:“接下来的几百年,各个神话中的大神一般选择退隐。也就是造物神休息了。这时候,统治世界的一般是神的子嗣、徒子徒孙等,其实就是传播神权的使者。”
“神前?”张所道。
季老点了点头,又道:“但是神前高高在上,又不接地气,久了必被反对和唾弃。因此各个神话中往往都会有一场诸神之战,其结果都是代表人类福祉的人神,打败片面维护神权的神前。例如希腊神话里,宙斯带领奥林匹斯众神打败了泰坦族。埃及神话里,代表智慧的荷鲁斯最终战胜了残酷统治的赛特。北欧神话里雷神索尔在诸神的黄昏里战胜火焰巨人史尔特尔。还有中国的神话,老子的道教,元始天尊的阐教,接引佛和燃灯佛的西方教,集三教之力斗败了通天教主的截教。神话总是惊人的相似。”
看两位有所疑惑,季老又道:“举个好理解的例子吧。比如四十年前,中国还很穷,人民神往西方的文化和生活。因此,就有着一批一批的所谓公知,以为喝了洋墨水,以为自己已经融为西方的一员,便在中华大地上公然的自恨、公然的崇洋,但那时一定有着大量的追随者。因为大家都清楚,早上吃面包、牛奶是比吃馒头、咸菜可口的。
然而,时间来到今天,当中国能够平视这个世界的时候,那些所谓的公知再来宣传包装早上吃面包、牛奶是文化上的先进的话,一定会被在豆脑、豆浆、包子、生煎、油条、春卷里选花了眼的中国百姓所唾弃!
公知最大的问题一是没脑子,二是没屁股。没脑子就是自己没有足够的体系和能力,完全照着西方抄一套、搬一套,就以为自己很牛逼了。没屁股是指公知把自己了立场定位于了海外高华,自以为比人高一等,其实是自绝于人民。
公知的实质就是既没有能力去分析解决问题,又有着莫名的优越感、虚荣心。他们必将被历史的车轮滚滚碾压。未来需要的是能面向人类未来的先知。”
“先知?”张所反问道,又偷偷瞟了一眼边上的书记。书记很淡定。
“对,先知。先知是为人谋未来的,公知是为神,为其他文化传话语的。公知必将覆灭,先知必将兴起。其实这也是我这么多年在神话中找寻到的一点启示。想那三教大破通天之后,不久便诞生了三位先知:老子、孔子、释迦摩尼,三人的年龄相差也就百年,所处同一时代,但道家、儒家、佛家的光辉却光照千秋,从此以后,东方的文化便是在这“儒释道”交融中绵延成长,东方正式从神前的公知模式,切换为了更具人文情怀的三教交融的先知模式。”
李书记听了沉吟许久,用嘶哑的声音道:“季老所说的逻辑就是:1.人是神创造的;2.初期神委托如公知般的神前做统治;3.发生了诸神之战,先知击败了公知;4.先知创立了宗教;5.如我们东方,就是在儒释道三教公知的庇护下绵延发展的。”
季老点点头道“不愧是李书记,总结的非常到位,大约是这么个意思。我也只是从东西方神话的研究中找到了这一种主张方式,这个主张对不对?有没有价值?那我是保证不了的。”
书记用手拜了拜道:“感谢季老赐教。”
此刻,李所攀谈道:“欢迎季老多走动走动,多到清华那边来指导指导。”
季老好像被打动了,透过那小小的庭院向东看着,道:“是呀,这么近的距离该多去走动了,别等到这把老骨头走不动道了。记得我上次去清华还是在三年前。”
季老喝了口茶,悠悠的回忆起过往道:“1932年家父正在清华求学,那时我才3岁,是人生第一次到清华园。算来离现在已经89年,弹指一挥间。”
“家父求学的时候,清华园已经相当昌盛,外文系有龙虎狗三才,“龙”才指的是钱钟书,“虎”才指的是曹禺,“狗”才是指颜毓蘅。当然还有钱老的夫人杨绛女士。”
“历史系也有双杰,一个是数学考零分的吴晗,另一个是考古大家夏鼐。”
“理工出的大家就更多了,钱学森、钱三强、钱伟长这三钱,华罗庚、周培源这双数,还有赵九章、王淦昌、侯德榜、竺可桢……”此刻,在北大未名湖畔的小院中,红花落英、幽兰吐馨,季老掰着手指头算着那时清华园中的风貌,如数家珍。
张所频频的点头,他很清楚,谈的是那些一个个写入教科书的名字。
季老悠悠的抬起头道:“而这一切的发轫,在1921年,也正是100年前。”
“之前,没有清华大学,只有“留美预备学校”,百年前叶企孙先生挑头建立了物理系,梁启超、王国维、陈寅恪、赵元任四位大师到清华建立了国学院,清华园才得以快速发展。”季老道。
“是呀”张所道:“梁、王、陈、赵四位大师百年前能到清华职教,真是清华之幸!”
“不”季老摇摇头道:“是那一刻,四位大师必须在那里!”季老坚定的说。
张所、李书记抬头看着季老,似乎不明白季老为什么这样说。
季老怔怔看着李书记重复道:“那一刻,四位大师必须齐聚清华园,对吧李书记?”
被白布遮面,看不到李书记的表情,只看到眼珠转了下道:“对呀,历史的必然性!”
“哈哈哈”季老大笑道:“历史的必然性!”
张所被这突如其来的闲谈搞蒙了,他不知道两人究竟在说什么,只觉得一头雾水。
场面也突然变得尴尬。
几分钟后,李书记带着张所向季老敬茶告辞,就此别过。临出门时,听到身后季老悠悠问:“马老师的传人找到了没有?”
李书记迟疑了一下,没回头,摇了摇脑袋,走了。
车行向东,载着李书记、张所回人类所。张所虽有万千疑问,但想到李书记给定下的规矩,也就一路憋着没有问,只是眼直直的看着前方。
李书记沙哑着嗓子轻轻道:“张所进步了!不怎么瞎提问题了。”
下车,回到人类所,天色已晚,成府路上灯火阑珊。晚归的车辆如闪烁着的钢铁长龙,在城市蓬勃的躯体上蜿蜒爬行。
张所道:“其实,我还真想再问一个问题,不知道是否合适。”
“说吧”李书记笑着道。
“什么是历史的偶然性?什么是历史的必然性?”
李书记沉吟了一下道:“1978年,文革后期的中国困难重重,总理、主席的相继离去所有人人心惶惶。1979年2月,中国对越自卫反击战,接下来10年,进入到中美合作的蜜月10年,改革开放就此拉开序幕。”
“1988年的学潮,89年严重通胀,90年东欧巨变。十年后的我们,似乎又遇到了更大的困难。然而随着1990年伊拉克入侵科威特,海湾战争打响,中国有迎来了10年的黄金发展期。”
“1999年5月7日,我们的南联盟大使馆被炸,2000年民进党正式在台湾执政,2001年美国侦察机进入海南岛上空,81192战机撞毁,王伟身亡。中美之间似乎已经剑拔弩张。2001年911,美国战略中心再次转向中东,中美之间又和平发展了10年。”
“又是一个10年后,2010年美国已经把中国作为最重要的对手看待。2010年的东海对峙,紧接着的亚太再平衡。美国已经明确将最核心战略力量部署在中国周边。然而2011年,接连在埃及、利比亚、叙利亚陷入战争,无暇东顾间我们又有了10年。”
“2020年,看似真的对峙要开始了,贸易制裁、禁运,美国一系列的组合拳重击中国。然而,新冠老师开始了他的教学赛……”
“这十年一个的周期,出落的整整齐齐。每次都是风雨满楼,每次都是绝处逢生。你说,这是历史的偶然性,还是历史的必然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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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我和我的清华园
此刻,奔驰向北的四号线上,少年正窝在地铁的一角苦苦思索。他是刘京,在从周口店,返回清华。
刘京很苦恼,他在反复回想着刚刚何老师说过的话,说让他去寻自己的世界。可是我的世界究竟在哪里?
多少年来,他一直生活在一种既自大,又自卑的矛盾中。往往盲目地自信,认为自己无所不能,无往不胜,认为世界就是在围着自己在旋转。但又突然间变得消沉低落,那些与生俱来的自卑总是不经意间爬上心头。他不高,他不帅,他不善表达,他体育很差,他家境不好,只有一个单亲的疯疯癫癫的妈妈,尤其是他有癫痫……好像一切的不如意都在身上齐聚。
也许从小到大,只有“学习好”这一条可以让他偷偷的在人前凡尔赛。但他真的新欢学习吗?喜欢读书吗?不,不喜欢。但除了学习,他又有啥正事可干,又有啥事能干好?
因此,中学的时候,他总是做努力学习状,当然也取得了一些好成绩,那就算是奖赏吧。
然而自从上了大学,这些都在逆转,本性渐渐占据了心扉,游戏似乎成了更难以割舍的灵魂伴侣。也正因此,当连“学习好”那仅存的一点资本也丢弃了,人就变得浑浑噩噩,变得一无是处。
他甚至在问自己,为什么自己还会有女朋友?为什么还会有人爱?有时用手机照着颓废的尊容,自己看着都想吐。
刘京,拿起手机,随意地拨拉了,手指在一个熟悉的名字上停下了,是“蓉儿”。他想打电话,犹豫了一下,停住了。
他发了条微信:“亲,干嘛呢?”
“在忙,店里来活了。”
“注意身体,别累着了。”刘京摁着字道。
“没事,一会就好了。你工作还顺利吗?”
“。。。”刘京犹豫了下:“顺利!”
“今天你晚点来找我,晚上我还有些事情。”
“那我9点到。”
“行”接着打了一个唇印过来。
刘京忽然觉得眼泪扑簌簌的掉了下来。
他双手捂头,脸深深埋在大腿中,有懊恼与烦躁,更有的是彷徨和无助。他把衬衣的口子一颗颗解开,大氅开怀,他开始用手一下一下撕扯头发,他蜷缩在一团抽搐的像受伤的狗。
周围的乘客兀自地看着手机,熟视无睹。这是北京,是我们奋力拼搏,想要扎根的城市,也可能是费尽一生都难以融入的城市。
地铁4号线是贯通京城南北的大动脉,从颐和园、圆明园,穿过清华、北大、人大、北理工、民族大学,跨过中关村,直达高铁南站,这里是北京最拥挤的线路之一,是来京学子们梦开始的地方,也是很多人梦结束的地方。
“地铁圆明园站到了”,刘京斜背着电脑包出了地铁,理了理衬衣塞入腰带,仿佛又迎回那个崭新的自己。下午的日光烤着刘京的后背,如同有万千蚂蚁在啃食。好在共享单车还很多,刘京骑着径直向东,300米就见两个大石狮子守护着一个混凝土的苏联式的大门,上写着“清华大学”,这是清华的西门。
刘京拿着已过期了的学生证晃了晃,进了学校,迎面一块大石头上书“人文日新”,再顺着骑行便是学校的东西主干道,现在起名叫清华路。两侧是高大的银杏树,此时还是葱翠如玉。
待到秋来,将是满树橙黄,树叶会在风中作响,随枝摇逸;地面也会金灿灿的铺上一层,如同锦缎,只在叶隙间露出块块斑驳的柏油路。那时行人走过,踩在这斑驳的路面,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自行车骑过,则会在车后圈起一个个叶旋,像大海中的浪花。待有疾风起,漫天黄叶飘洒,地面锦浪奔袭,天地浑然一气,更蔚为壮观!
刘京甚至已经约好了晓蓉,在秋季来赏那漫天的银杏。只是,只是,只是,刘京不知道那时他还能否顺利进的了校门。因为,他已经毕业了。这里和他已经没有了关系。。。
人总是这样,如同刘京,举目无亲,工作无着落,却似恋母的俄狄浦斯,年纪越大却越对学校无比眷恋,许是老了。
蜿蜒的校河伴路而行,两岸的爬山虎绿绿的,长长的,随河摇逸,荷花、蒲草、蝌蚪、蛙鸣,宛如夏日的精灵,惬意的过活。
然而落花有情,流水无意,逝去的终将逝去。
离校的学生嫁出去的娘,学校早已娶了二房。当你还在留恋于她的温存,实不知东操那面已经在准备迎新的军训了。
高考就是许多人的人生顶点,上知天文、下晓地理,背得古文、说得英语,算得出三角函数、解得开动能方程。此后的日子,往往一路向下,人至中年便油腻的如猪,对英语的掌握或许就仅剩一句法克油了。
刘京想起疯疯癫癫的母亲,十几岁就有了他,而今孑孓一生,早早的满头白发。刘京想起了那从未谋过面的爸,不知道天涯何处,不知是否早已组了新家。
刘京又想起了自己,于是再次淑淑泪下。
骑车到了校中心的十字路口,左侧是清华的二校门,白色的那么晶莹,刻着的“清华园”三字是那么端庄。远远能看到后面灰色的清华学堂,砖红的大礼堂,更有许多学弟学妹来来往往。
而那里,再也不是自己应该去的地方。
天堂在左,他家在右。
刘京要向右转,那里是照澜院,清华的老旧中心,有箱包、水果、杂货、矮棚、三轮车和小面包,叫卖声此起彼伏,赶得上世间任何一个农贸市场的繁华。
穿过一个破破的窄巷子,尽头是几间平房,刘京就租住在这里。他是一个北向单间,6平米,容得下一张上下铺,上面是他睡觉的地方,下面的铺子拆了,摆着桌子和电脑。
房东是一个60多岁的老北京,用他的话讲,这里位于清华校内,紧邻宇宙中心五道口,出门右转走30米就是厕所,不是地下室,有窗户,已经是帝都豪宅,2200元一个月绝对良心。
只是,刘京的确觉得有点贵,他做管培实习生一个月才挣3000,但确实附近也找不到更便宜的单间了。据说清华东门外的华清嘉园二手房是28万一平米,刘京对此没有概念,那是几辈子都达不到的目标。
刘京的对门,是一个15平米的单间,有个朝南的大窗户,但价格也高,说是6000元一个月,租房子的名叫崔凯。听名字就十分豪横。
而刘京只有北向的6平米,6平米也是安乐窝,一桌一床,地上满是泡面的袋子和卫生纸卷,空中有种微微的,男生宿舍特有的酸骚味道。这里每周六会被打扫一新,因为有时周日蓉儿会过来。但现在是周五,正是最脏乱的时候。
双层床下横着的电脑桌上,水冷的主机,高精键鼠,再配上两个40寸的霸气双屏,是屋内最扎眼的装备。
虽然甚是郁闷,但刘京看看电脑仍如同色魔看到了洗头房的大姐般,暗叨了句:“放松一下吧!”
便开机大战十和,九胜一负,战绩甚是威武。欣然间感觉比较疲惫,向后在床上一躺,倒头便睡。
热天的男生宿舍,从来都是不关房门的。刘京不知睡了多久,恍惚中听到外面吱吱呀呀地响,他没睁眼,知道是对门的室友回来了。
但见一个肥硕的身影,仿佛横着从外面挤了进来,背着包,提着一个袋子,呼哧带喘。
那人二十多岁的年龄却早早有了“地中海”,在昏黄的灯光下映出幽幽的光;他肉肉的脸庞甚至宽度超过了长度,挤压的那双小眼成了两条肉缝,真是骨骼清奇,天纵英才。他就是崔凯,刘京的对门,也是7月份刚刚毕业的,只不过人家早早找好了工作。刘京叫他凯总。
凯总是大牛,地地道道的大牛!他打小就不能说是学霸,而是神一般的存在。成绩自不用说,妥妥的全市第一,每次甩开第二名好几十分,更是学科竞赛的狂热爱好者,奥数、奥物、奥化、奥生,只要带奥字的,除了奥运,凯总都积极参与,而且成绩也是斐然,全国一二等奖是常事,省集训队、国家集训队常客。转眼高三,凯总已经获得清华的保送资格,但这孙子执意要考,说保送了人生不完整。学校和老师当然非常支持,因为凯总能大幅度拉高学校的高考成绩。结果,全省高考成绩第三,凯总懊恼不已,说:考失误了。
其实,凯总参加高考的原因也很清楚,就是保送的名额专业不是最好,而凯总是要上姚班的。
“姚班”是清华学堂计算机科学实验班的简称,是由世界著名计算机科学家姚期智院士于2005年创办的,致力于培养与美国麻省理工学院、普林斯顿大学等世界一流高校本科生具有同等、甚至更高竞争力的领跑国际拔尖创新计算机科学人才。可以说是清华中的清华,校内至高至上的存在。
姚班的核心在于“因材施教”和“深耕精耕”,就是说你有多大能力,就给你多大的发展空间。本科四年前两年是计算机科学基础知识强化训练,后两年实施理论、安全、系统、计算经济、计算生物、机器智能、网络科学、量子信息等方向的专业教育;并搭建了立多方位、多层次的国际学术交流平台。也就是本科就开始全球乱窜,进入世界大咖圈了!
从姚班毕业,光环等身,大部分是奔着去MIT、斯坦福、CMU、耶鲁、宾大、UCBerkeley的,本科毕业出来工作的凤毛麟角。而凯总便是其一。毕业前半年,凯总得到offer一堆,全是大企业,阿里、腾讯、字节等互联网大鳄有之,谷歌、特斯拉等全球公司有之,四所、航天二院、人民银行等国企新贵也有之。有新入职年薪就过百万的,有给北京户口的,有分房的,各色条件摆满了一桌子。
而凯总选了南门外清华科技园28层的一个创业小公司。。。
理由是方便去七食堂吃饭。哎,,,牛逼总是非常的可恨!
其实也可能是凯总爱挑战吧,听说那家小公司搞的是人工智能的自然语言算法,是凯总的菜。这就是霸气。
然而这么霸气的内涵,却安插在一个260多斤,白面、秃头的胖子身上。。。上天还是公平的,总得向下平衡平衡。
此刻,凯总刚刚下班回来,推开刘京的房门,伸进他那张庞大的白脸,贱笑道:“这么闲?被博物馆给开除了?”
刘京怒道:“要你管。”随手,枕头便飞了过去。然后蒙着被子继续睡。
凯总虽胖倒也机灵,门一关,那枕头砸到了门板上。然后,再把门一开,把手中的塑料袋扔到刘京床下的桌子上,道“包子,菜角。”然后便扭头回自己屋了。凯总挺忙的,晚上还要加班码字的,不似刘京,打游戏才是常态。
刘京迷迷糊糊躺在床上又沉沉睡去,不知许久,他闻到香气阵阵,是包子。刘京没睁眼,循着味儿,用手向下,就把桌上的包子塞到嘴里了。真香呀!鲜肉的。再摸到菜角,塞嘴里,更香,韭菜虾仁的!刘京幸福的眼泪都下来了,也实在是饿了,中午就没吃,晚上也没吃,早上的还给吐了。
再一摸,没了。好不过瘾,刘京便大声道:“谢凯总,包子、菜角都好吃,还有富裕的没有?”
“公司的免费夜宵,我是偷偷拿来喂野猫的,你能吃到就不错了”
“免费的还不多拿点!”
“占便宜还没有够,土鳖就是土鳖。”
刘京拌着嘴,突然看到手机,已经八点半了。赶紧得过去了,忙翻身跳下床。
一边打开微信,看了看蓉儿发的信息,轻声回语音道:“亲,我这就过去找你了!爱你的,么,么,么!”
门外传来凯总捏着嗓子的声音:“京哥哥,蓉儿妹妹想你。么,么,么。”
闭嘴,刘京抄起一只拖鞋,当的一声砸在对面门上。凯总则哈哈哈大笑,甚是得意。
在这挤咕眼,晓蓉的语音也就又来了。赶紧看。
“你路上小心,我等你。”
“马上出发了,在准备。”刘京已经眉飞色舞了
“今天正好是十五,我还在店里,待会儿想一起看月亮。”
“好的好的”,“等我十分钟”。刘京的心早已经飞了。
穿上鞋袜,披上件衬衣,推门而出。临走冲着凯总嚷道:“以后大人打电话,小孩别逼逼。”
凯总在敲代码,眼皮也没抬一下,喊道:“你丫,就不配有女朋友!”
“噜噜噜,气死你!”刘京附近找了辆车骑上,奔了出去。
其实,他的心里知道,这个死肥男是个好人。
北京的夏天,纵使白天再热,到晚间一般会下点凉来,而今天又起了点风,呼呼吹得起劲。但刘京的心里仍是燥热燥热的,是那种荷尔蒙弥漫的冲动,他甚至都必须要叉开双腿才好骑车,这半年来,差不多每晚都是如此。
刘京右转上了成府路,顺着北大南墙往西猛骑,一北拐便看到花店,上面写着“晓京花坊”,这是晓蓉从两人的名字里各取一个字,特地取的店名。有点像京东,也是两个人的名字各取一字。但愿不像京东,刘京想和晓蓉长相厮守。
夏日的晚风拂过,花店玻璃橱窗后,一个靓丽的姑娘正在收拾着花草,长发云鬟,粉面朱唇,再配上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在美女中也是百里挑一。她穿着亮黄色的紧身T恤,两座傲人的双峰,勾勒出婀娜的曲线,米色的长裤配白旅游鞋,更显出修长的双腿。此刻店中已经没有了顾客,而她还在利落地收拾着,要打烊了。
刘京不由得看痴了,骑坐在车上,也不进门,静静看着心爱的人儿,她是马晓蓉,是刘京的女朋友。
他们从小认识,刘京比晓蓉只大三个月,但家境却是相差万里。刘京从记事起,就没见过爸爸,只有一个疯疯傻傻的妈妈,带着他住在城郊的一处小房,屋子有两间,大屋朝南他的傻妈妈独住,小屋朝北,他一人蜗居。这一切,像极了今天他和崔凯居住的格局,不知道是不是有宿命。只是,刘京妈妈的房子一直锁着门,印象中刘京就没有进去过,只隔着房门时常听到里面传出来的疯疯癫癫的傻笑。
刘京妈妈平时在市里的商会帮忙,去那里做花匠,这也是他们家唯一的营生。而商会的会长就是晓蓉的爸爸,他同时经营着几家饭店,据说厨艺也非常的高超,是特级厨师,市里面的“一把勺”,重大的宴请接待都少不了他。晓蓉的妈妈则是大家闺秀,据说年轻的时候是个大美女。
刘京印象中,晓蓉爸爸对他是极为讨厌的,远远看着他便会发火、动怒,甚至有次直接拿手中的粥碗砸向他的脑袋。然而晓蓉却和他玩的异常的好,很是投缘。刘京记得那是他童年唯一快乐,就是牵着晓蓉的手,一起去南湖里抓鱼,夏天去林子里照知了,冬天去雪地里抓麻雀。
小学、初中,刘京和晓蓉不在一个学校,他虽然喜欢,却碍于对晓蓉爸爸的恐惧,不敢老去找她。刘京本以为这段无猜的过往就这么结束了,本以为晓蓉如同靓丽的花朵般,他只能在梦里想一想。
直到高中的那一天,他发现他的前桌居然就是晓蓉,两人都是欣喜,仿佛是上天注定的缘分。从那以后,前后桌,日日见面,上学成了刘京最快乐的事情。
那时,他们没有手机、没有网络,然而课上课下的沟通却是无时不在。至今,刘京都能记着他们之间的暗号。刘京会用食指尖轻轻捅一下晓蓉的后背,点一下是扔橡皮,点两下是要尺子,点三下是把好吃的拿出来分享,不停的点就是老师出糗了,大家一起偷偷嗨。
而晓蓉一摇头便是题不会,她会捋左边的辫子,捋几下就是第几大题,再捋右边的辫子,捋几下就是第几小题。晓蓉会不动神色的从后背伸出小手,刘京就把答案写在橡皮上,放在她的手心里。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快乐地过着,直到高二的开学,也还算是夏天。刘京用手指头向前轻轻捅着晓蓉的后背,他感觉到晓蓉薄薄的外衣下面好像有个缝着挂钩的带子。在他们下次发暗号时,刘京趁机用拇指抠了一下,不成想那衣服里面的带子就如解开了崩簧一下,啪的一下弹开了。就见前面的晓蓉一下弓紧了身子,脸红的直接到了脖根,转身给刘京就是一个大耳光子。那是开学的第一节自习课,全班哗然。
从那以后,刘京和晓蓉间好像突然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刘京不再用手指直接触碰晓蓉的后背,而是改用笔帽。但没成想,那种触电般的感觉却比肢体直接的接触来的还要强烈,他能透过那笔帽的触感,感受晓蓉光滑的肌肤,感受晓蓉肌肉的线条。他开始胡思乱想,他能闻到晓蓉身上那特有的淡香,他能透过晓蓉“的确凉”的外衣看到里面的肌肤、纤细的汗毛和有时凝结的汗珠。当晓蓉晃动头发,发梢不经意划过他的脸,他会激动的难以自已。
代价就是,从那天起,刘京的成绩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滑,当然,晓蓉的成绩也一直稳定在谷底。班主任坐不住了,刘京本是班里成绩的扛把子,最能提升他业绩的希望之星,而今却如此。班主任找来刘京的家长,对着他疯疯癫癫的妈妈教育了半天,也没起到效果。班主任就直接找刘京谈,说他思想长毛了,这样没有好结果,要眼光放的长久。然而刘京却依然故我,其实他是管不住自己,也是不想去管理自己。人生若无轻狂,青春还有何意义。
直到有一天,刘京的前桌突然换了个女生,是个矮胖的大黑妞,还有轻轻的腋臭味。而此时的晓蓉却已经转到了隔壁班,没几日刘京居然看到她课间正在和另外一个男生打情骂俏。刘京第一次感觉到了痛苦,是比他那窘迫的家境更让人感到绝望的痛苦。
他不再愿意出班,无论是中午还是课间,因为他见不得晓蓉和别的男生说笑的样子。他坐在座位上痛苦,前桌那悠悠的腋臭味常常熏得他干呕。他有时会抽掉,口吐白沫、神志混乱。而这时往往却是他的快乐时光,因为每当他在迷离的时候,不知是真实还是虚幻,他能感觉晓蓉又回到他身边,在轻抚他的额头,在轻拍他的后背。
当人的一切欲望被斩断后,往往剩下的即使不是自己所爱,也能做的炉火纯青。如同瞎子的听觉,聋子的视力,如同囚徒才有的那瑰丽的梦想。
刘京的成绩开始提升,也是肉眼可见,他考了班里的第一、学校的第一、全市的第一,他成了名副其实的学霸。甚至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学习。
高考成绩公布那天,他疯癫的妈妈打扮的花枝招展,哭泣的梨花带雨,刘京都觉得那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妈妈。他们还收到了一大笔赞助,落款是“刀客”,上学的钱也有了。
刘京开始了他在清华的学业,当自卑的心遇到自有,结出的果子便是放纵。一事无成的他渐渐淡忘了那个曾经深爱着的晓蓉,他甚至一度觉得她在背叛,在移情别恋。直到大四,晓蓉又出现在了他的世界,她大专毕业了,居然到了北京在北大南门外开了花店,不知道是不是造化弄人。
每晚,刘京都要来这里找她,透过橱窗默默地欣赏店内的晓蓉。此刻,她正在店内侍弄着花草,美的不可方物。
她是我心爱的晓蓉吗?我值得她的爱吗?想起临来时凯总的话,刘京忽然泪流。他感觉自己只有荷尔蒙支配者的冲动,让他如馋嘴的狗一样天天来馋晓蓉的身子,他感觉自己正在天天亵渎“爱情”两字。
忙碌着的晓蓉抬头已瞟见了刘京,推开花店的门喊:“又傻站看什么?过来帮忙呀”
刘京慌忙擦了擦眼泪,锁了车,进店。
“怎么哭了?”晓蓉看着刘京发红的双眼道。
“骑车骑快了,进了沙子。”
“别动”晓蓉放下手里的活计,用湿巾擦了擦手道:“我给你看看。”
说着便来到刘京面前,踮起脚,凑近了看他的眼睛。
刘京顺势就轻轻搂了上去。晓蓉的腰很细,屁股翘翘的,刘京环抱着的双手刚好能搭在她的胯上,隔着那米色长裤,摸着里面那三角底裤的印线。
“手不要乱动!”晓蓉说着,摇了摇腰肢,翘着脚尖,忽闪忽闪的眸子几乎扫到了刘京的鼻头。
刘京能感觉到,晓蓉正在呼吸,那一股一股热热的气流带着少女青春的芬芳,包裹着他的脖颈。刘京能感受到,晓蓉起伏的酥胸,隔着那薄薄的黄色T恤,一下,一下,一下地轻轻撞击着他的胸膛。刘京能体会到,晓蓉纤细的腰肢紧贴在自己的肚囊上,热热的,软软的。
刘京轻轻将手松了松,手心全是汗,但却不愿意拿开,就那么假装轻松地搭在晓蓉的俏屁上,心里却是慌的一笔。
晓蓉把他上眼皮翻开,仔细看了看,又吹了几下,道:“闭上,看好了没有。”
刘京闭了闭眼,眨了两下道:“果然好了,没事了。”
晓蓉便亲了亲他的眼皮一下,道:“没事就好,帮我收拾吧。”
店里,两个不开眼的阿姨还在不紧不慢的收拾着花草,这时才道:“老板,我们也忙得差不多了,就先回咱新家了。”
这两位阿姨都四十多岁,能干活也能逼逼,说是晓蓉家的亲戚,是他爸爸从老家找来的帮手,却吃住都和晓蓉在一块,每次都让刘京如坐针毡。
两位阿姨要走,晓蓉自是聊了两句,安排了下。刘京急得如蚂蚁,恨不得她们两赶紧消失。
两位阿姨一走,刘京便如同恶狼般从背后搂住了晓蓉,隔着衣服摸她的胸,在她脖子上猛啃。
“先干活,收拾完了再乱来。”晓蓉生气道:“要不不理你了!”
刘京便悻悻然放开手,有一搭没一搭帮着在店里收拾。他毛毛草草的,也帮不上什么大忙,全赖晓蓉的安排。帮着把烂花、枯叶检出,把散花扎捆,敷上保湿膜,喷水。再摆盆,扫地,合帐,忙叨十几分钟,算是收拾完了。
锁了店门,刘京便像黏虫一样又从后面搂住了晓蓉的腰,赖赖地不愿走。晓蓉见路上人多,忙掰扯他的手。一触间,刘京才觉得晓蓉纤细的手指早已被花草拉出了几道口子,忙心疼地握住,柔声道:“以后我有钱了,一定不要让你这般辛苦,我要在北京买个大三居,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
“那还不努力找工作?”
刘京的心扎了一下,这世上最难堪的,便是如此。
晓蓉看着刘京稍稍迟疑,改口道:“我一直相信你是最棒的,你没问题的”
刘京用力把晓蓉拥到怀里,暗自发誓,此生不负晓蓉。
晓蓉抬头,哇地一声赞叹“好美!”她看到了天上的月亮,今天是十五,月如银盆,云淡星稀,皎皎在天。
“是好美”,刘京也赞叹道。
“北京哪里赏月最好?”
“香山吧”,“香山赏月也是燕京八景,应该不错。”
“香山赏月”晓蓉笑道:“是卢沟晓月吧,别欺负我读书少。”
刘京落了个大窝脖,红着脸道“那,我们就去卢沟桥赏月吧!”
“太远了”,“香山赏月也挺好,不知道这么晚了过去方不方便?”
“没事,就去香山,我认识道的。可以骑车去!”刘京道。
“好!”晓蓉:“那咱们这就去!”两人便出发了,开始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两人一人骑了一辆车,从北大的南门进去,欣赏着婀娜的未名湖了,看夜色下的静谧,看矗立着的雅塔。在两颗巨大的白皮松掩映下是南阁和北阁,此刻华灯已上,透过雕镂的花窗铺洒出温暖的光来,就像两盏剔透的大灯笼。过了和天安门同款的内金水桥,便看到两侧各一个娟秀的华表,顺着古韵的西门便骑出了北大,继续向西。
刘京的与晓蓉并肩骑行,牵着手,尽情享受着京城这夏季的美景,更有的是——青春。香山本就不远,两人体力好,骑的也快,四十分钟便到了香山脚下。
香山早已经关园,黑魆魆地铁将军把门。刘京查到了传说中的香山小道,是个不用花钱,没人管的网红路线,绕过两个村子,拐了一段防火道,也就到了香山半山腰。
继续爬山,月光皎洁,照的山路潺潺,刘京在前面开道,晓蓉在后面牵手而行,约么又爬了半个小时,风起树摇,莎莎的如银铃般作响。往下看,已是满城的灯火,看到那暗夜与北京高耸的天际线相接,看到那月亮仿佛就在头顶,伸手可及。晓蓉说累了,他们便在附近找到了个亭子,叫半山亭,依偎在一起欣赏着这良辰美景。
观月、赏灯、美人在怀,世间所有的好此刻已经集聚,不必说话,不相望,只要默默地体位着。
刘京悠悠道:“怎么这几年你就消失了,才来北京。”这其实是他一直想问的。
夜色忧然,晓蓉缓缓道:“那年我们是高二,班主任找到我说,刘京是个学习的好苗子,您们要好,别急在这一刻,你要成全他。”
“我便给班主任道,那给我调班吧,把我们分开。”
“于是,我就到了隔壁班,我和班上的阿哲聊的比较好,一方面是宽我的心,一方面也是让你集中心意。”
“每次看到你在痛苦,看到你在抽搐,我都会跑过去找你,你知道,那时候我的内心和你一样受尽煎熬。”
“直到,我看着你在进步,看到你已经忘了有我,看到在学霸的路上越走越远,而我只能默默为你祝福。”
“高三的我们,你可能已经渐入佳境,我却已病入膏肓。我得病了,是肺结核,一声建议休学。”
“啊!”刘京顿时奔溃,涕泪横流,他不知道还有这种隐情,紧紧地搂着晓蓉,不住亲吻着她的面颊。
晓蓉也在默默地流泪,她哽咽着,悠悠道:“本来不让我参加,我还是高考了。每一场考试我也就答上一个小时便交卷了,因为的确身体不允许。然后我就走到你的考场外,看你在那里。我会说,我什么都不要,只要把自己的哪怕一点点的幸运都给你。”
“好在,我的许愿应验了。那年你考了市里的第一,而我几乎没有成绩。”
“我爸让我复读,但我没有答应。他就托关系给我找了一个本地的大专上。”
“大专这三年,我主要的任务就是养病,其次就是等你给我的消息。”
“那三年,除了在同学群里你群发的祝福,我没有收到你的一声问候。我觉得你已经忘了我。”
“毕业后,我拒绝了我爸给我做的所有安排,只求到北京来工作。这才有了这个晓京花坊,我不信你会忘了我。。。”
抱头痛哭,在夏夜的香山。
许久,两人才从那种悲戚中缓和回来。刘京月光下,看着晓蓉那哭肿的双眼,怜惜的心如刀割,他这一生再有对不起,也不能对不起面前这位对自己这么痴情的女子。尤其,她还这么的不可芳物。
又过了会子,晓蓉幽幽道:“明天早上,我爸要过来看我”。
“哦,他要来啊?”刘京很是头大,他知道,晓蓉爸爸似乎讨厌他到了极点,道:“那我明天就不来找你了。”
“他点名说要你一早就去见他,怕你忙,特地挑了周六才过来的。”晓蓉道。
见刘京犹豫,晓蓉又道:“你不知道,其实我爸爸一直特别关心你。每天都问你的情况,每次考试都先问你的成绩。包括这一年,我在北京工作,我们打电话他问的最多的就是你。我甚至觉得他关心你远胜过我。”
“啊?怎么可能?”
“他只是表面上装的非常讨厌你,只是特别不愿意和你见面。”
“奥”刘京也摸不到头脑。
“可能是默认了我们之间的关系了吧”晓蓉道。
“也许。”
“明天我爸从老家开车过来,大概11点到。你早点到我的住的地方等他吧,穿整齐点。”
“好。”刘京回答到:“那我明天早上十点就到燕西园找你。”
晓蓉道“不要去燕西园,我搬家了,在华清嘉园。”
“搬家了?”
“今天才搬的,我不是说白天忙吗,就是忙的这个事。”
“好,你把地址给我,我明天早点去。”
山上风大,虽是夏夜,在北京还是显得有些冷了。刘京把晓蓉搂的更紧了。晓蓉凑近刘京的耳边,滴滴的声音说:“京哥哥,你知道吗,我一直觉得你就是我的保护神,我不知怎的,就是觉得和你在一起才自在。”
“我也是。”刘京搂着晓蓉的肩膀,晓蓉也柔弱无骨,融入到刘京的怀中,只是拥得更紧。刘京的胸膛,分明能感觉到一种软软的、暖暖的存在。。。
晓蓉的身子贴附在刘京怀里,隔着薄薄的衣衫似乎早已交融在了一起,她低低的讲,说她有时会做春梦,感觉很真实的那种,仿佛是在万分清醒的时候真真的感觉。
梦境每次都一样,那是一片雪原,茫茫无边,迎面是万仞雪山。在雪山之下,静静地躺着十二个穿着鲜亮铠甲的帅哥,都像冰封的雕像般,但特别帅、特别有魅力。而她和还有些其他的少女们,便与这些冰雕的帅哥们做那羞羞的事情。
“每次到这时候呀,我都会惊醒。”晓蓉低声娇羞的说:“醒来后还感觉特别激动,感觉下半身冰冰凉凉的特别酸爽。”
刘京噗嗤一笑,用手刮了刮晓蓉的鼻子道:“你都给我讲了多遍了,告诉你,这便是——春梦!”
“不是的”晓蓉辩道“我真真在清醒的时候还有感觉。”
“好,不是春梦便是梦遗,这么可爱的小姑娘也老想这些。”
“不理你了,人家把心里最隐私的拿来跟你讲,你却笑话人家。”晓蓉真的有点生气。
刘京急急规劝安慰。
刘京近近地看着晓蓉,借着月光看到她双腮绯红,眼角挂泪,娇羞地不可方物。他便又深情地拥了上去。如同猛兽在撕咬着他的猎物,用他的嘴,放过每一个角落。而晓蓉便如同那受祭的羔羊,任由刘京在她身上肆虐。也不知过了多久,晓蓉楠楠地说了句“我好冷”。刘京也感觉到了冷,尤其是下面,湿湿凉凉的,滑滑的好像有好多液体,好不难受。
“那咱们回去吧”
两人搀扶着下了山。
打上滴滴,刘京先送晓蓉去了华清嘉园,看那高楼大院辉煌的如同宫殿,刘京分明感觉到了胆怯,他小声嘀咕道:“这个得30万一平吧。”
“没这么贵,21万6。”晓蓉回答着。
刘京嗯啦了一声,对他而言,30万和20万没有区别,因为都是一辈子也买不起的。
目送晓蓉下车进了小区,这才折回去自己的出租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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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不平凡的星期六
到了宿舍已是深夜,刘京便沉沉睡去,早上六点半,却又被凯总叫醒,一起吃早饭。这世上两种码农最可怕,一种是熬夜的码农,另外一种是吃早饭的码农。而崔凯恰恰两种都是。
只要刘京不是早早地去那个劳什子的周口店,凯总就会在六点多把他叫醒,约着一起去吃早饭,几个月来雷打不变,包括周六日和节假。这是什么?这是一种被自律支配了的恐惧!
刘京一百个不愿意地起来,还是匆匆刷牙洗脸,套上外套,跟着凯总睡眼惺忪地往外走。
凯总对合理饮食非常重视,早饭要吃,午饭要吃,晚饭要吃,夜宵也要吃,夜可以熬一熬,但一定要午睡。近朱者赤,刘京被带着也稍微过起了正常人的生活,也算是不太颓废。
户外,红日初升,映着校园里霞光一片。麻雀叽叽喳喳,校河流水潺潺,两人伴着清新的晨曦,步行去食堂。
凯总突然问道:“你为什么叫刘京?”
刘京道:“我妈疯疯癫癫,生我后去公安局上户口,老说要让我留在北京,上北京户口。警察问我起什么名字什么也不回答,一生气,就写了个刘京,给我,算是刘京证了,哈哈哈哈哈。”
“哦,我还以为是遗精的意思呢,早上看你撂在洗衣机上的内裤,里面都是啥玩意呀,恶心死了”
“你。。。”刘京羞愧难当,追上那胖猪便打。
凯总也不气恼,就是哈哈狂笑,让刘京恨不得钻入地缝。说笑间两人便来到了食堂。清芬园,原来叫做七食堂的。
清华大学校园横竖都两公里多,基本上是个四方形,学生、老师、校工还有刘京这种赖着不走的“校友”住了十来万人。开始校内食堂多以数字命名,从一食堂排到十五食堂,还有荷园、近春园等校工食堂,总共二十来个。后来八食堂被改成保龄球馆,现在是量子信息中心;九食堂被汽车系霸占了成为实验室;十二食堂被改成学生就业中心;尤其是三、四、五、六,这四个食堂原先背靠背排成了个“回”字,后来被炸了,修成了万人食堂(后来据说校方感觉万人食堂与万人坑相近,不吉利,又改为“观畴园”)。自此校内食堂便不再以数字命名,那七食堂改名之后就是清芬园。
清华原是工科院校,女生稀少,尤其是工程物理、化工、汽车等系更是重灾区,和尚系比比皆是。偶然系里有了一两个女生,长相也是。。。一言难尽。成绩能考上清华的女生,其他,也就别再强求了。
人总是这样,一方面的欲望被压抑后,另一方面的欲望就会爆发。如同在清华这个环境,情欲无法发泄,食欲必然大增。因此,吃,成了很多人绝然的爱好。好在清华伙食还不错:融园餐厅的麻辣香锅;澜园的干锅羊肉、香辣羊肉拌面、水煮鱼、荠菜水饺、砂锅米线;紫荆的米椒螺丝鸡、豆花米线、海南鸡饭、四川冒菜、铁板羊肉;桃李园的黑椒牛柳饭、酸汤猪手火锅、麻辣鸭血、牛肉石锅拌饭;听涛园的清汤龙抄手、肉夹馍、涮羊肉、牛肉酥盒等等,都有络绎不绝的食客,天天排起长队。
清芬园也不错,重庆小面、秘制砂锅面、瓦罐汤、炸藕合等都很拿手,但真正让清芬园在清华内独树一帜、粉丝众多的——是因为这儿离女生宿舍近,是校内为数不多可以伴着悠悠的菜饭味,看着美女,能产生情欲幻想的食堂。。。
凯总却不好色,他是程序员,钟爱的是代码,来清芬园的目的很单纯,就是吃。
凯总不差钱,买了一桌子,从豆包、肉包,到油饼、茶蛋、小米粥,甚至包括免费的腐乳和咸菜,整整齐齐摆在面前。刘京坐在对面,包子、油条、豆腐脑,倒也是早餐标配。
刘京差不多吃饱了,看凯总也在奋力打扫着最后的战场,那原先一桌子的食物即将被吃的干干净净。刘京突然问道:“你为什么不找女朋友?”
凯总不拉着大脑袋,若有所思,像是遇到了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半响道:“没遇到合适的。”
“你喜欢什么样子的?”
凯总又想了想,缓缓道:“高一点、瘦一点、皮肤不要太白,健康的古铜色最好。不要老笑,要酷酷的女王范的,运动细胞要好,要灵活,眼睛要大,也不要太聪明。。。。。”
刘京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白胖男人,像发现了新大陆,惊异道:“大哥,你这就是在和自己取反集呀,把你所有的方面反过来,就是你喜欢的类型了呀!”
凯总也低声念叨:“是呀,高、瘦、古铜色皮肤、女王范、爱运动、大眼睛。。。说的有道理”
“你对自己不认同?”刘京问。
“很认同呀。”
“那你喜欢的怎么和自己完全不一样?”
“自我认同是一方面,”凯总解释道,“喜欢是另一方面。你总不能娶镜子里的自己吧?所以高的找矮的,矮的找高的;胖的找瘦的,瘦的找胖的。都是人性使然吧。”
“那祝你能找到理想的她吧。”刘京道。
“一定能”凯总回答:“要是我见到这样的女子,我就不顾一切地去爱她,倾尽我所有。”
也不管刘京和凯总在拌嘴、在吃饭,也不管这周六是不是本该休息的日子,不远处的西南楼,张所已经早早地到了人类所上班。他预感到今天可能有重大的事情要发生。
张所已经习惯了早上敲敲李书记的门,过来问候一下,也是报个到。今天也是如此。
当门被敲开,张所礼节性地打着招呼,却发现李书记不在办公室内,只有一个英气果敢的中年帅哥,叼着李书记的烟斗、吐着烟圈,直直的看着他。
张所知道,这应该是李书记的朋友过来,有个私人的交流吧,忙带上门。
里面却传来李书记那熟悉的沙哑声音:“老张,跑什么跑,进来吗。”
张所只得又推开门,他环视办公室,却没找到李书记的人,只有那个中年帅哥站在房内。便喊了两句:“李书记!李书记!”
那中年帅哥见状,拿开烟斗,放声大笑。那沙哑的笑声不是李书记本人又是谁?
张所好尴尬,愣磕磕道:“你,你。。。”
“老伙计,拆了纱布不认识我了?”那中年帅哥拍着张所的肩膀道。
张所仔细端详,那眉宇间的确正是李书记。也难怪,共事三个月,书记一直是裹得像个粽子,今天才算见到庐山真面目。
李书记也道:“伤筋动骨一百天,昨天晚上大夫终于给拆纱布了。”
张所也看到,李书记在后颈,侧脸上,在新长出来的毛发覆盖下,那些长长的疤痕若隐若现,仿佛做过很大的开颅手术。他刚要开口去问,却见李书记那脸一沉,也就噎回去了。
张所道:“山上的搜捕数据同步过来了,是最后几片了,您要不要也去看一眼?”
李书记沉了一口气,用烟斗在桌上的方鼎烟灰缸上磕了磕道:“我去不了了,马上要和贵州连线开个会。”说完,显得异常沉重,又深深吸了一口烟道“你先去吧,有什么特殊的情况告诉我一声。”
张所便行离开,他的心也有些惴惴不安,和李书记共事这三个月对他还是了解的,一向是老成持重有余。而今天,张所感觉到了他的慌张。
周六的所里,老师、专家、技术人员仍然来了一大波,大家忙前忙后的把三楼的指挥室打开,张所和几个专家陆续就坐。一个穿着小西装、短步裙的姑娘给大家一一倒了茶水。轮到张所,给他端来了一杯浓浓的咖啡。
张所似乎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他看到那端着咖啡托盘的带着蕾丝手套的手,抬头看,是一张幼稚可爱的小脸,白衬衣的衣领竖的老高,也在看着他。
张所一愣。
那姑娘笑脸如花道:“我,李丽。周末也来加班了!”
“奥,是丽丽呀。”张所道
“上次领导说我穿的不正式,这次可以吧。”李丽说着,挑了挑眉梢,稍微左右晃一下。
张所点点头,没再理她,道:“除了我们参会的专家,其他人回避下。”
无关人员陆续退走,关门,指挥室里变得空空荡荡的就剩下六七个人。连上线,正在进行对“申某某的实况联合追捕”。
十几个避障机如灵猴般在山林中穿行,那主视角画面传来,配合着齐墙高的大屏播放,效果还是相当震撼的。
一万七千多人的部队,早已把那3平方公里的山头三面围得水泄不通,而留下的那一面,是万丈悬崖。整整一宿,轮岗、全时、全域、全天候监控,悬崖上的摄像机也都布了好几组,可以讲别说人,就是苍蝇,一晚上飞过了几只都是有数的。
大家都知道,那叫做申公豹的怪物,一定就被困在眼前这个山头上,他跑不了。
在人类所这个分会场聚着的都是相关领域的专家,包括语言学的、生理学的、心理学的、物理学的等等,核心目的就是出了任何突发状况都能随时备答,随时处置。现场,医疗、消防、防疫、生化、核化的各种可能涉及到的专业队伍也已经全部就绪。准备不可谓不周密,措施不可谓不细致,领导下了决心,要“抓住生命活体。”翻译过来是——活捉!
随着对密林的径向、维向,双方向同时扫描,整个山体的倾斜三维高精建模也在同步,颗粒度能达到厘米级!什么概念?就是山上的一个香烟盒,都能给数字化描绘下来。
现场、主指挥厅、几个分指挥厅,数万人的现场,而鸦鹊无声,大家在紧紧地等待结果,在应对突发。只听得那智脑用略微生硬的语音道:“F3区域搜索扫描完毕,F4区域搜索扫描完毕, F3区域已经人员部署。。。。”
随着解说,看到那大屏的示意上,标红的区域一片片减少,绿色区域逐步怎多。而特种兵打头,后续的军警跟进,一块一块清空区域马上就部署了军力和岗哨,各种防控设备、机器侦查手段、火力防控点也依次部署,精确地像一台机器。
张所默默看着,心中无限感慨,这四十年,中国的军力由弱变强,由小变壮,他是亲历者。想当年,他在南海,用十米的小舢板和对方的千吨战舰硬刚,考的完全是信念、和勇气,一步不退。想当年,他在西北,当暴徒如潮水般的冲来,他们只能以血肉之抵挡。终于能等到这一天,只觉得几滴热泪从他眼中滚落。他相信,今天,我们已经拥有了可撼天动地的力量,而我们没有失去的是那种铁的军纪和坚韧的担当,这两者的结合,未来就是有天大的困难,中国也能抗过去!
一个小时后,所有面上的风险点都已经被梳理完毕,控制、布防,可疑区域只有三个山洞了。
在最靠近山顶,也是最大的山洞外,大批的军警力量已经集结部署完毕,各种防控火力也已经瞄准了那洞口。
随着几架无人机飞入后坠毁,几辆无人车瘫坏在中途,前方的指挥员轻轻点了点头,所有人都知道,那怪物就在山洞内。
两种方案,一是火力覆盖,将怪物炸死在洞里;另一种是突前战斗小组强攻,可能会付出重大伤亡。正当前方和指挥中心的决策者都在犹豫权衡之际,一个战斗组的战士,提出了第三个方案:外面火力掩护,他进山洞特种作战!
那人叫王海东,山东荣城人,身材魁梧、健硕,面庞亮中带黑,棱角分明,一看就是被海风吹拂过的鲁东汉子。他扯着嗓子,压低声音道:“昨天,我的七个战友,其中一个还是老乡就死在这孙子手上,绝对不能饶了他!”
他脖子上的青筋暴露,道:“大家都冲进去,目标多,牺牲的也多!我上,你们掩护,光荣就我一个!”
队长是倾向这个方案的,如果真是要炸死,昨天到今天那申公豹纵有天大的本事,也不知死过多少回了。说是要“抓住生命活体”,就要执行到位!可是强攻,以昨天对目标战力的了解,他清楚,伤亡不会小。但真是要海东一个人上。。。
看到队长的犹豫,海东却是硬气,道:“别犹豫了,我是北部军区的,昨天牺牲的那七个都是我的兵,我是班长。我自报名突前战斗组,就是为了这一刻。如果我光荣了,请把我们哥几个葬在一块。”说罢,那汉子把A4纸写的请战书交给队长,便要往里冲!
队长从后面把他搂住,道:“两件事,1、大事要请示,方案要上头批准;2、我陪你去,路上有个照应!”
五分钟后,方案被批准了!
洞外,各色火力掩护已经就位,王海东和队长击了下掌,便冲进山洞。
洞口的情景根据刚才实勘的情况,已经非常清晰。进去后,两人分别贴在左右两侧洞壁贴进去。
外面,强光灯照进去,视距瞄准下,山洞的情况也算了然。山洞不大,前面有块石头挡住了后面的转角。灯下黑,强光照射下反而什么都看不见了。
队长示意后面把照灯关了,扔了一个照明筒在前面。果然,那照明筒燃着红光,悠悠冒着白烟,把整个洞内照的通明。但见,前方不远处,居然在乱石堆中露出一只稿枯的、褐色的脚来,那不是昨天那自称为神前的申公豹又是谁!
队长和王海东都是惊喜而又,万分紧张攥了攥托着枪的手,手心满是汗水。外面的队员,以及远方的指挥室、分指挥室也是同样紧张。大家不清楚,后面会是怎样的结局!
两人又往前凑了凑,离目标也就三米的距离。忽然那照明筒被砰的一下弄灭了,洞里登时一片黑暗。接着就听队长一声惨叫!
外面的强光灯啪的一下打开!但见队长已经倒在血泊中,而那王海东正在地上翻滚,不知道和什么扭打在一起。
几个战士便快速冲向洞里。
这时,大家在对讲里突然听到海东断断续续的喊:“不要,不要进来!”“我,我,我就要控制局面了!”
外面的人便就地停了下来,随身带着的大口径武器都上着膛,亮着红准星瞄着洞里。
王海东的声音渐渐连贯,又听他在对讲中道:“行了!搞定了!”
接着,在众人的注视中,海东踉踉跄跄地从地上起来,晃晃悠悠走出洞口。
外面的人有个扶起海东往外走,其他的快速冲了进去!果然,那申公豹已经四角吧拆,仰面躺在地上,嘴角还不断流出绿色的脓汁。
有人用枪托打了一下那怪物的腿,软绵绵的,任意扫拉着,应该的确是死了。
里面的战士保护好现场,便不再乱动了。外面,法医、防疫、防化、国安、公安一众人等拿着各色工具鱼贯冲入洞穴。虽然没有真正抓住活体,但留着一个基本完好的全尸,也是比较好的结果了。
外面沸腾了,围着海东庆贺。那海东也恢复了体力,兴奋地一个个地和大家击掌庆祝,力气大的把好几个人都震了一个趔趄。
屏幕端,指挥室,分指挥室都是一片欢腾,张所起身也和每一个前来的专家握手庆祝。备而无用,这就是大家的价值,也是大家最期待的结果。
前方,两个战地记者也已经赶了上来,给王海东各角度拍照,记录这个英雄的时刻。那王海东也非常的兴奋,一改之前的憨直木纳,摆着各种POS让记者拍。
被这成功的氛围感染,谁又会难为这英雄的过度兴奋呢?
只见那海东露出胳膊秀肱二头肌,扯开胸口秀腹肌。他爬上一块巨石,左手弯弓,右手拉箭,斜指天际,好不霸气。而战地记者们,就是追逐着英雄,啪啪啪啪啪啪,将他的每一个瞬间记录下来。
忽然,在那巨石之上,王海东的左脚好像被拌了一下,向后便失足倒下!天呐,后面可是万丈悬崖!
所有人被这突出其来的情况打蒙了。大家目送着,看那刚刚的英雄如一页纸片一样,从这高高的山崖飘落,不久便坠入那白色的雾霭!
刚刚还在兴奋中的张所也被这突出其来惊住了,木木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而这时,指挥室的门被推开了,丽丽扶着李书记走了进来。
丽丽那娇小的身体几乎都要支撑不住书记的体重了。
书记扶着一张桌子缓缓坐下,示意张所送走了所有专家;示意其他工作人员也走开回避,包括丽丽;示意张所反锁上指挥室的门。他这才长长出了一口气道:“张浩田同志!”
“到!”
“你是共产党员吗?”
“是!”
“你能保守党的秘密吗?”
“严守党的纪律,保守党的秘密,对党忠诚!”
“你知道你的外祖是谁吗?”
“您知道,我当然也知道,但不能说!”
“你还有的身份呢?”李书记提高了嗓音。
“缚龙索主人!”
“好。”李书记道:“那你将是地球上知道这件事的第三十七个人,不要记录!严守秘密!”
张所被搞得一头雾水,他道:“刚才,那个自称是神前的申公豹死了。那个战斗英雄坠崖。。。。”
李书记挥挥手,打断了他,定了定神道:“这些都不重要!连线贵州FAST中心吧。”
张所只得照办。那FAST就是国家在贵州建设的500米口径球面射电望远镜,依托当地的喀斯特天然地形,在洼地内铺设了口径为500米的球冠形主动反射面,开创了全球建造巨型望远镜的新模式。那反射面相当于30个足球场大,灵敏度达到世界第二大望远镜的2.5倍以上,大幅拓展人类的视野,用于探索宇宙起源和演化。
当连上线,在大屏上的,是一张浩瀚的星图,在星图的一角,标了一个小小的红框。
李书记道:“高主任,高主任好,这边只是我和人类所所长张浩田两个人。刚刚批文收到了吧,我们两人被明确可以了解此事的详情,现在我两人的主动视频及大厅的安全通信模式已经开启,个人电子设备已经收储,请确认!请确认!”
屏幕的一角,显示是FAST的指挥厅,空荡荡的,只有三个人,中间的高主任道:“安全要求已经确认,先向你二人通报最新情况。”
随着那星图斗转,高主任拿着一份A4纸的稿子念到:
“在今日凌晨4时32分,我中心经“天心九号超算机”对夜星图进行例行计算,发现在赤经:06h 45m 08.91738s,赤纬:-16° 42′ 58.0161″处,存在快速移动的天体。初步测定天体的直径为6.53±0.02万公里,距离地球6120±10个天文单位,向我运动速度为0.194倍光速。该天体对路径范围内光源全遮蔽,在周围测的有光曲度折射,初步怀疑是类黑洞类天体。该天体有在2022年1月31日到达近日轨道的可能。”
高主任面无表情地念着稿子,翻了一页纸,继续念到:“在金晨8时58分,我中心再次验算,确认这一观测结果。现结果已经向领导进行书面汇报,并根据批示向相关单位进行口头通报。”
高主任合上稿子,道:“通报完毕!”
线断掉了,屏幕黑掉了!
李书记和张所呆呆地坐在诺大的指挥大厅里,相视无语,许久。
李书记缓慢,悠悠的说:“任何天体,将他所有的质量都逐步压缩到一个小小的体积上,他表面的引力就会增大。”
“当这个表面引力大到连光都逃离不出去的话,那就是黑洞。”
“此时,这个天体的半径就是史瓦西半径,就是他坍缩成黑洞的半径。”
“银河系中心超级黑洞的史瓦西半径约为780万千米。”
“太阳的史瓦西半径大约是3公里。”
“而地球的史瓦西半径只有9毫米。”
“我们今天有幸看到了半径6.5万公里的黑洞。”
“他有小半个木星那么大,可以装下1000个地球。”
“他的质量是太阳系整体的8万亿倍!”
“我们有幸能看到,他将在明年的年三十,造访我们地球。”
李书记深深地坐在位子上,挺直身体,渐渐斜躺着。他向上,看着的是那天花板上的射灯,透过天花板,他仿佛看到那浩瀚的宇宙。
张所不说话,静静地摆弄着他那块怀表,好像一切和他没有关系一样。他也不知道未来是什么。
沉默,
无尽的沉默,
两位也是品尽了世间沧桑,见惯了大千万方。此刻,齐刷刷地选择沉默。
一个仰望着星空,一个玩弄着怀表。
许久,嘟嘟嘟的敲门声打破了沉默中的二人。
是可爱的李丽。她甜声道:“中午了,二位领导吃不吃午饭?”
李书记这才意识到,三个多小时过去了,忙和张所出了指挥大厅。
在安全室的屏蔽柜里,李书记和张所拿回了自己的手机。齐刷刷,两个人同时都收到一条保密信息。信息是一样的,写着:“共产当人要保持政治定力、增强战略定力。党的根本是以民为本,不断实现好、维护好、发展好最广大人民根本利益。”
李书记,玄即领会,向张所道:“下周一早上9点开所务会,下午三点我们干部民主评议做起来,其他事项按原计划推进。”
张所愣了一下,也明白了。
如果第二天世界末日,前一天怎么过才最幸福?
该怎么过怎么过,保持你内心的节奏和真我,直至那一刻直面死神。
刘京和凯总也早已用完早餐,那全球格局、宇宙洪荒分明影响不到屌丝生活的分毫。也许凯总不是屌丝,也许刘京也不是屌丝。
凯总骑车去清华科技园上班,刘京则打算回宿舍先睡一个回笼觉觉,再去找晓蓉。
刘京看着凯总挎着电脑包,骑上共享单车,感叹这毕业起手就是60万元年薪的生活,也不过如此。
看着那260斤的分量压在单薄的自行车上,窄窄的车座深深陷入到了两屁之间,形成黑色的T字型细条,就像穿着丁字裤的相扑运动员。
刘京突然觉得缺了点什么。
缺点什么呢?
缺钱。
刘京冲着凯总的背影大喊:“借我两千块钱”。刘京本就拮据,几天还赶上未来的老丈人来,是必须要借点应急的。
“等着收。”凯总说着便骑远了。
刘京溜溜达达往回走,不久微信一响,但见2000元转账,真是好兄弟呀。后面还跟着凯总的一条微信:“欠我正正正一”,刘京知道这是欠了16000元。
到宿舍,先睡个回笼觉,起来九点半了,这才找辆车,慢悠悠去按地址找晓蓉。
刘京有拖延症,严重的拖延症。事情不到了跟前,绝对不带动的。更要命的事情,他还不知道怎么改。
其实,今天更重要的心结还是晓蓉发来的地址上,那华清嘉园四个字。他知道,那是清华南门外的高端楼盘,他知道,那可能是他一生辛苦都不可能企及的目标。
他抵触,实际上是深深的自卑。
离得很近,刘京9点50就来到了华清嘉园小区门口。高大的楼盘,宽阔的楼间距,漂亮的花园,以及大理石砌成的欧式大门,一切的一切,压的刘京喘不过气来。
逡巡良久,刘京见有人刚进小区,门禁还没关上,便想跟着溜进去。不巧,真真被保安拦住了。
保安穿着红色的工作制服,带着蓝顶的帽子,一脸严肃,操着唐山口音的普通话说:“尊敬的访客,请出示您的访客证。”
“访客证?我没有。”刘京怯怯地回答着。
“那请问您要访问哪位业主?”
“我找1号楼2单元2601的马晓蓉。不过她可能不是什么业主,是新租进来的。”刘京轻声补充道。
那保安进去翻了翻业主名单,回身道:“马小姐是我们新入住的尊贵业主,您登记一下即可入小区访问。”
说着,那保安便非常职业地记录着刘京的身份证号,和手机。完成后,押了身份证,还不忘发给他一张“访客卡”。
刘京拿了那访客卡细细端详,是好像金属质感的一张卡片,比一般的IC卡厚的多,也重的多。卡的四周嵌着金丝银线,两边有两个希腊式的侍女浮雕,中间烫金的字写着“访客 0086”。一切都感觉那么高端。
刘京步入那社区,绿树掩映,彩花缤纷,又不时有苹果树、李子树、桃树间或期间。一棵棵都果实累累,而又无人采摘。又听到流水潺潺、看到水汽缭绕,那是小区的水系和喷泉,在盛夏的季节恣意地流淌。四只天鹅,两群黄鸭正在湖光绿影中戏水。
刘京的心,在颤抖。
他拿着临时卡,开了门禁,开了电梯,径直走到2601的门口,要敲门,又忽而停止。他想到,昨天晚上在香山之上,他搂着晓蓉发誓,要让她住大房子,要让她不再辛苦。现在看来,是何等的可笑。被养活的人,不是晓蓉,而是他自己。
在他犹豫中,那房门突然打开了,正是那位晓蓉花店里的阿姨。她热情的把刘京引到房内,指着边上起居室的晓蓉道:“老板在和大老板电话,您等一会。要不我先带您参观参观房子?”
“奥”刘京顺口回答着,向南看,在清晰凉爽的起居室内,晓蓉穿着粉色的家居服,站在落地窗前,冲着外面的高层景致,正在电话。家居服的袖子和裤腿都非常的短,露出晓蓉那纤细、骨感的手腕和脚踝,下面穿着一双蓝嘟嘟的毛毛拖鞋,把一双小脚刚好藏在里面。
刘京先前的那些逼仄仿佛一下都消失于无形,他好想偷偷从后面摸过去,搂住晓蓉的腰,给她个惊喜。再公主抱般把她擒在怀里,不经意间转头,却忽然看到刘阿姨那故作笑容的老脸,贱兮兮在催着刘京跟她去参观房子。
刘京回头又看了看晓蓉的背影,刘阿姨介绍道:“这是客厅,连着阳台,一共55平!
刘京心中一颤,这客厅面积都赶上自己老家的房子了。再定睛观看,罗马古典式装修,咖啡色做旧的地砖和漆木家居都很考究,转角过廊安装了镶金的罗马柱,再往上是三米二挑高的房顶。天花板上画着晴空、白云、椰树,以及翱翔的飞鸟,在射灯的照射下生动地如碧海蓝天。
刘京看傻了。
刘阿姨在那炫耀地道:“大老板特地给老板买的精装的房子,就是为了能马上入住。”
刘京向前看,客厅正中的墙上,挂着两幅大照片,左面的是晓蓉的妈妈,温婉地笑着。刘京见过她,在老家的时候,的确是大家闺秀。右面的是一个庄园,北、东、西三面房子围定,中间是个便亮的大院子,院子四周种着盛开的月季花,还有假山、金鱼池落在边上。院子的正中有条花砖铺就的大路,路的上面架着一大片葡萄藤,现在已经缀满了或紫、或绿的串串果实。葡萄藤下有个摇摇的躺椅,悠闲坐着的似乎就是晓蓉的妈妈。
刘京感觉照片和这屋子的氛围格格不入,正在端详。那刘阿姨解释道:这是大老板特地嘱咐挂上的,就是为了让老板能实时记着家里的老宅还有她娘。
刘阿姨边解释,边拉着刘京在这房子里四处参观。装着水晶吊灯的三十平餐厅,一个中式的厨房,一个西式的厨房,一间有着两面通天书柜的十五平书房,四间卧室,其中主卧是晓蓉老板的,次卧留给大老板来住的,三卧由王阿姨、刘阿姨合住,四卧空着备用。刘阿姨甚至把房子的三个厕所,两间浴室也带着刘京一一参观了。
刘京大着胆子地问,这房子怎么着也得有200多平吧?
“200多平?”刘阿姨一脸牛逼的道:“483平,是这个小区最大的平层。”
“奥”刘京含糊答应着,回想起来昨天晚上晓蓉说没有那么贵,一平23.8万。刘京有点算不过来账了。
他逼仄、紧张,又逐步地想入非非。他原先就知道晓蓉家里有钱,但没想到这么有钱。他坐在宽大松软的沙发上,故意颠了颠屁股在上面,感觉像在飞翔。原先晓蓉租的是北大西门的一个两居室,和这两个老妖婆住在一起,实在是不方便。是不是这两天马爸爸走后,他就能经常来这里,甚至可能晚上和晓蓉就住在这里了?
刘京向后微微靠着,看着客厅天花板上的碧海蓝天,身边有人坐了过来。
刘京侧目一看,还是那两个妖婆,刘阿姨和王阿姨都坐在沙发上陪他,还给倒了一杯茶。
晓蓉的电话很长,这才打完。见刘京坐在沙发中间,两侧一边一个阿姨,只得在侧面沙发上坐好。道:“我爸的行程有变化,本来说是10点开车到的,现在改坐高铁了,下午两点到北京南站,咱们十二点半出发去接站。”
“行,我们一起去。”两位阿姨道
“您二位在家收拾吧,我和他去就行了。”
“我?”刘京有点头皮发麻,晓蓉爸爸在他的心中留着足够大的阴影。
“是,你。我爸直接点名让咱两人去接站的。”
“奥”刘京不情愿地回答着。
晓蓉见两位阿姨还在那里吃着点心磕着瓜子,拉着刘京道:“我还有话要和你讲。”便拽着他的袖子进了主卧室。
卧室的门关了,里面就晓蓉和刘京两人并排坐在床上。房间很大,有宽阔的落地窗和几个大盆栽。刘京轻轻将左手放在晓蓉的腰间,顺着家居服的缝隙溜进去,用手指在摸着她紧绷绷的肚皮。
晓蓉轻轻把他的手拿开,显得心神不宁道:“我觉得我爸现在状态很不好。”
“才听梁叔说,我爸前天做的开颅手术,现在却大老远从老家跑来。电话里,他说话都不利落了,还老是忘事!”晓蓉说着,匍匐在刘京的腿上,早已哭的梨花带雨。
刘京用脸颊贴敷在晓蓉的发髻上,轻抚着她的后背好生安慰。他用手环抱着晓蓉,用手指肚偷偷往家居服里拱了拱,触碰到了晓蓉身体上最柔软的部分。热热的,软软的,嫩嫩的,潮潮的。
刘京轻轻收回了手,他忽然感觉到万分罪恶,他觉得自己就是个渣男,无比之渣。我有什么值得晓蓉去爱?刘京又回想起崔凯曾经说过的话,心道:也许,我就不配有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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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最后的晚餐
芒砀山崖,泥土和石块不断崩落,咔擦擦砸得树叶枝条砰砰乱响,如同泥石流爆发的前兆。
见一个黑黢黢的物体从山崖之上快速坠落,居然是个人!得亏着那涯边参差不齐的灌木,不断划插着身体,稍稍减低些坠速。但还是很快,那人眼见着就要跌落崖底,变为肉泥。而此时,他腰间一半大长的棍子却突然发出蓝色的光,如飞行引擎一样,怼着他向外横飞开去。
电光火石间,那人居然避开了崖下的乱石滩,跌落在二十米外的河岸泥滩。
山涧河水本就湍急,而今正值雨季,早已泛滥成澎湃洪流,咆哮着卷袭两岸。但任由这水浪冲刷拍打,那人就是一动不动!他早已昏厥。
远处,巡河而上有位白衣女子,长裙飘带、遮阳素纱斗笠,依稀能看到那白美的面容,宛然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飘然于尘世。见那女子边走边寻,不时用手帕擦拭着脸颊上渗出的汗珠,一双美目则在忽闪忽闪地扫视着四周。
忽然,她发现了远处躺在河岸边的男人,便踏着堤岸,飘然而来。
躺着的那人遍体鳞伤,蜷缩在溪流边好似无半点生气,衣服也已被撕拉得面目全非,总还能分辨出穿的是军装。
那女子轻撩裙摆,俯身在水边,用手轻轻探了探那汉子的鼻息,还有气息。便奋力地将他向岸上拖拽几步。
噶棱棱,一条短杵滚落在了地上,乌青色的外表上篆刻着“诛仙”二字。
待女子刚要探手查看,那汉子忽然睁开眼来,啪的一掌拍起,正打在那女子的手背,一震间那“诛仙”早已飞出十米以外。但见那汉子再手一张,那诛仙又飞了回来,稳稳落在他的手上。
汉子又闭上眼,像是废了很大的力气道:“不是你的东西不要乱碰!是先知让你来的吧?”
女子捂着被打红了的手背,满面委屈,道:“不是先知,是我们老板。”
那汉子缓了缓,显然是受了比较重的伤,再轻声道:“那也一样,他怎么说?”
“他说,让我到这里找到一个拿这个东西的人。”那女子指了指汉子手中的诛仙道:“然后,一是保护他,二是把他送到要去的地方。”
“好”汉子答道“扶我起来。”
女子就伸手去搀。
那汉子往她的手上一拄,稍一用力,正按在女子那红肿的手背上。白衣女子感到又辣又疼,使劲咬了咬嘴唇,泪珠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只是硬忍住没哼出声来。
汉子也即感觉,顺势松开,盘坐在了地上轻道:“没有力气,我得再缓一缓。”
那女子便道:“您先在这里等下,我去开车过来。”说罢飘然而去。
未过多久,女子便沿着山涧开着一辆越野车过来,下车吃力地架那汉子上了后排座。
车辆开出山谷,女子问道:“我们去哪?”
“陕西扶风,轩辕冢。”汉子歪在后座道
女子一搜导航,竟然搜到,据此1200公里,15小时能开到,便载着那汉子一路向西。
车行出也就一小会儿,女子发掘后排一直没有动静,用后视镜观望,那汉子早已躺伏在后排座上,忙在路边停车了。
他已经再次昏厥,女子用额头贴着汉子的额头,感觉烫的不行,还能听到里面好似有气流正在噗嗤、噗嗤的相互撞击。
女子便用手帕淋了淋矿泉水,轻轻给汉子擦了擦脸颊、脖颈。血和泥污就像树皮一样块块剥落,留下了一道道深深的、被树枝与山崖刮伤的伤口。嘴角处,还有一处墨绿色痕迹,好像是什么奇怪的呕吐物。
女子小心的擦拭,生怕碰到伤口让他吃痛,又反复将手帕冲洗了数次,用掉了三瓶矿泉水,这才擦拭干净头、颈。她又多在手帕上淋了些水,叠成四方块敷在那汉子的额头。白衣女子就在车后排默默守着那汉子,不时帮他擦拭、更换毛巾,这样过了一柱香,那人才悠悠苏醒。
白衣女子俯身,轻声道:“去下医院吧,你这状态到不了扶风轩辕冢。”
汉子不语,摇了摇头。
女子也不多言,转身上前开车,不多时已经停在一个僻静的小巷子。
也未交代什么,便反锁上车,走了。
那汉子也就在车后排昏昏沉沉地睡着。不知过了多久,车门开了,白衣女子拎着几个大大的口袋回来。
女子开着车,转头说道:“今天先休息下,我们明天再走。”
说罢便开车找到了家小酒店,女子办好了入住,只找到一间底层的大床房还算僻静。她从后面的角门,趁着没人,偷偷把那汉子拖进房间。那汉子意识还算清醒,举起左臂,晃了晃,那楼道远端的摄像监控,便一下全关了。
白衣女子好生神奇,但也未多问。
女子又把那车上的几个大袋子搬进房间,这才插上门、拉上窗帘。
她除去那汉子身上的破烂衣物,露出他健硕的躯体,让他平躺在大床上。然后,给他全身擦洗,再用从医院里买来的棉签、药棉、创伤药和纱布,一点一点帮他处理伤口。
这一遭忙完,她已经累的不行,又找出几个药片、胶囊来,去给那汉子喂吃。
汉子很是抗拒,执意不肯吃药,把牙关紧闭。
女子便轻声劝慰,用脸贴近他的面颊,纤细的手指慢慢舒缓他紧闭的下颌,好像在教育安抚那不听话的孩子。汉子看了看她,张嘴吃药进去。
白衣女子又拿来水杯,噙了一大口水,想要嘴对嘴喂进去。快接触到嘴唇的时候,看着汉子在直勾勾看着自己,终究还是害羞了,脸上红云泛起,忙找了一根吸管,含着一点点吐水到那汉子嘴中。
汉子咽了咽喉咙,吞服下去。女子用毛巾帮他擦了擦嘴角还有眼角渗出来的水,轻声问道:“有点苦不是?”
汉子点了点头。
白衣女子就又用吸管喂了他几口水。
然后,女子又帮汉子按摩了头、颈,用手搓着酒精,热热地、快快的在他身上揉搓。
汉子十分享用,居然像是睡着了。
白衣女子帮他盖了薄被子,抱了个枕头,自己蜷缩在小沙发里,也沉沉睡去。她是有些乏了。
北京南站,晓蓉和刘京正焦急地等在出站口。人流穿梭,待到一列车的人都已经散尽,才看到里面,一中年男子推着轮椅过来,轮椅上坐着位穿着非常礼整的清瘦老者,头上裹着医院的包扎白纱布。
晓蓉流着泪拼命向那二人招手,那推车的中年人也回了回手。待到那二人出站,晓蓉哭着跑过去,一边喊着“爸爸”,一头轻轻扎到那老者的怀里。
那推轮椅的中年男子便是梁叔,坐着的是晓蓉爸爸,他正低头木然地轻扶着膝盖上的晓蓉,没有太多表情和言语。当晓蓉爸爸抬起头,看到眼前的刘京,却是双眸一亮,隐隐闪烁着一种慈祥的光。
这是刘京和晓蓉爸爸的第一次近距离见面。在刘京的印象中,他小的时候,周边人都夸晓蓉爸爸是家乡的男神,有钱、有闲还有情趣。唯独与他而言,却是童年挥之不去的阴影。晓蓉爸爸从不和他靠近,总是远远地辱骂他,吼他,用饭碗和茶杯拽他,绝无半点众人口中的风度和儒雅。
这半年,晓蓉来北京开花店,晓蓉爸爸也过来看过她多次。但刘京心中的阴影依然没有半分消退。晓蓉爸爸总是对他不闻不见,刘京也巴不得离晓蓉爸爸越远越好。有时刘京甚至担心他和晓蓉的未来,因为他实在不知道如何与晓蓉爸爸相处。
而今天,两人的见面就在近前。刘京看到的是一张苍老的,憔悴的脸,仿佛好多日子都没有睡觉那般疲惫,头上缠着的纱布还隐隐渗出了血迹。但对他,却是那么的慈祥。
刘京见晓蓉爸爸那么直直的看着他,尴尬地向前欠了欠身,道:“叔叔好,我,我,我是刘京。”
“好,孩子你过来。”晓蓉爸爸在注视着他,一双眼窝深陷的鹰眼,泪眼婆娑。
刘京不知所措,边上的梁叔示意他前去。刘京这才缓缓走到了晓蓉爸爸的近前。晓蓉爸爸拉过刘京的手,轻轻地爱抚着,眼睛却一刻也没离开刘京的面容,像任何一位老父亲在默默祝福着子女。
刘京能感觉到晓蓉爸爸的手,稿枯而无力、绵软苍老,刘京甚至能看到那手上暴起的血管在缓慢的脉搏跳动。他不明白,这个在他印象里不可一世的男人,此刻怎么突然变得垂垂老矣,怎么就和他如此的亲近?
许久,晓蓉爸爸缓缓地把晓蓉的手和刘京的手拉在了一起,按了按,语重心长的道:“刘京,你要感恩晓蓉。她从十年前就已经把心给了你。而后也一直会是这样。不管天崩地陷、不管世界毁灭、不管沧海桑田,你始终要相信,你们的心永远连在一起。”晓蓉爸爸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声音有些颤抖,他的眸子闪着蓝紫色的光,如同天上的繁星,让人看着那样的着迷,那样的温暖。
刘京奋力地点了点头。
晓蓉爸爸闭上眼,眼角留下两行老泪,他道:“为了你,她能假若分手,独面痛苦,我知道,你可知道?”
“为了你,她能倾心祝福,一等数年,我知道,你可知道?”
“我给她安排好了一切,她却抛弃这一切来北京来找你,终日在这儿卖花弄草,为的只是每天见你一面,你可知道?”
晓蓉爸爸说着,刘京瞬时泪奔,一幕幕如过电影般浮现在眼前,他哽咽着,眼泪、鼻涕和口水混成一股溪流,吧嗒吧嗒不住地滴落。一旁的晓蓉,也是不住抽泣,既是感怀这多年的岁月,也是感动于爸爸能如此理解自己。她又知道,爸爸要离她远去。。。
晓蓉爸爸用幽兰的眼睛看着刘京,又道:“她为你付出了人生中最好的时光,从小女孩,化作二十多岁的大姑娘。你始终要坚信,不要怀疑,她对你是真心的,是好的。”
晓蓉爸爸顿了顿,又道:“也许哪一天我不在了,你就是她最亲近的人。你一定要宠她、信她、照顾她、让任何人任何势力都不要欺负她!”
“我一定、一定”,刘京趴伏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晓蓉忙上前把刘京扶起,用手帕擦拭擦拭他的脸颊。
晓蓉爸爸的眼睛也渐渐没有了幽兰色的光,又恢复为那深陷着的,老者的双瞳。他喘着粗气,像是刚才花费了很大的气力,此刻正佝偻着身子,坐在轮椅上,呆呆地,仿佛垂死的老人。可他,也就五十来岁呀。
晓蓉招呼众人上了日租来的车,是辆7座的别克商务。在晓蓉爸爸的安排下,晓蓉坐在前面的副驾驶,梁叔坐在最后一排,而他和刘京并排坐在中间。
车行渐远,晓蓉提出,先去下医院,给爸爸把伤口处理一下。晓蓉爸爸苦笑了笑道:“没有这个必要,我们回去吧!”
晓蓉和梁叔也就没再说什么。
一路向北,众人都是无语,车里寂静地可怕。只有晓蓉爸爸稿枯的手,一路上都在紧紧地攥着刘京的手腕。
窗外,天气多云、微风徐徐、绿柳摇逸,好像今天不算太热。晓蓉爸爸打破了平静道“咱们先去北大,再去清华逛逛吧。”
“好”。晓蓉道,便指挥着司机开到北大西门。
进了校园,梁叔推着晓蓉爸爸的轮椅,刘京与晓蓉则牵手走在一侧。此时燕园风光正好,红墙绿瓦的古建掩映在莺歌燕舞的夏日,只是四人仿佛都无心看景,只是默默前行。刘京觉得晓蓉的手,冰冰凉凉的。
博雅塔、未名湖,一路走来,穿过热闹的三角地,再向东则是校史馆、百年讲堂、北大图书馆。独是晓蓉爸爸看的仔细,好似对这里非常的熟悉。
就这样,四人走马观花,穿行北大而过,横过中关村北大街,原来叫做白颐路来着,便从北大进到了清华。
清华西半部分,与北大景观风格相仿,是青墙灰瓦的东方园林风貌,只是规模没有北大那么宏伟。进门不远处左拐,便是荒湖,是一片开阔的水域,比未名湖规模小一些。此湖是由于离学校的教学与生活区都较远,人所罕至,故而得此诨名,本名应该叫做近春园的,也属于“圆明五园”之一。近春园四面荷塘围绕,此时,已是盛夏,荷叶绿、莲花高,鱼戏莲叶间,别样的兴致。
荒湖中有岛,名曰荒岛,其北有拱桥,其南有荷桥,四人便拾阶上了荒岛。
岛上很是开阔,几十棵双人才可合围的杨树,围绕一块大草坪,点缀着假山、土坡,蜿蜒的水榭。吴晗的雕像还在,近春园的古碑还在,镇园石也在。向南,快过荷桥的时候,便能看见矗立在侧的孔子像,两米来高,背北面南,长揖而立。
晓蓉爸爸便示意大家停下,自己在轮椅上拜了三拜。晓蓉也领着刘京,到前面深鞠了几躬。
穿过荷桥,翻过一个土坡,向北就是两个有中国色的深宅大院,是原先的咸丰皇子宫。院落的华门上面还都挂着匾额,一个写着“清华园”,一个写着“古月堂”。梁思成、林徽因以及金圣叹那让人铭记的旷世恋情便发生在这里。
晓蓉爸爸忽然默默念叨起来“人类在世,磨难重重,灾祸不断,而800年便是人类的劫数,在劫难逃。”
“八百年的劫数?”刘京问到。
晓蓉爸爸点了点头:“这是一个周期,无法去改变。”
“什么劫数?”刘京又问。
晓蓉爸爸深吸了口气道:“八百年前,一代天骄成吉思汗驰骋寰宇,生灵涂炭,人类世界死去十之三四。”
“一千六百年前,西方是罗马帝国的覆灭,东方是五胡乱华,全球人口折损大半。”
“两千四百年前,西方是亚历山大,东方则是战国!同样是人口锐减。”
“三千两百年前,是各个文明的神话时代,传说中的妖界正在席卷大地。”
晓蓉爸爸歇了歇气,对刘京道:“所谓劫数,就是死人!死很多很多人!你懂吗?”
刘京有些震惊,他又觉得宿命论不可信,许是晓蓉爸爸疯了吧,说出这种疯言疯语。
晓蓉爸爸却转为淡定,道:“你也不用担心,有大乱,世间便有先知,教化众生,拯救万民于水火。”
“先知?”刘京问道。
“其实就是一些对万事万物的运行原理洞察得比较透彻,有先知先觉的人。他们往往带领众生走出困苦,重获新生。”晓蓉爸爸道。
晓蓉爸爸又自语道:“你也可以理解,是先知让人类获得战后的平静,养肥了,养多了,去等待着下一个死亡周期的劫数。”
“先知在人类不太长的历史上,绵延存在,从未断绝,无论是东方,还是西方都是如此。圣经、古兰经还是东方的佛经、儒经,对先知都有描述。尤其是东方大地,每到圣人出,内修政事、外攘蛮夷,纵横四海、统合八荒。”
“奥”刘京深吸了一口气道:“那孔子、孟子、曾子、荀子这些历史上的大儒,就都是先知了?”
“是的。”晓蓉爸爸缓缓地道。
“那释迦摩尼、老子也是先知了?”刘京随口问。
“也是。”
刘京有半开玩笑,对着晓蓉爸爸道:“那,您是不是先知呢?”
晓蓉爸爸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问将的有些错愕,他低头盘亘良久,忽然抬起头来,眼中露出了幽兰色的光,坚毅地说道:“我是!”
刘京还想多问,见梁叔、晓蓉在向他摇了摇头,也就把到嘴的话咽下去了。
一行人继续无目的地前行,穿过一个小小的荷塘,便是朱自清教授的名篇《荷塘月色》描述的地方,朱先生的白玉塑像端坐在池塘边。
再往北就开阔起来,此处开始,清华的景致便大有不同,不再是青墙灰瓦的中式园林,而是红砖墙加白色大理石的西式风貌。
道路两侧,一边是西大操场,一边是老体育馆,这是清华早期"四大建筑"之一,始建于1916年。由知名设计师墨菲按西方古典式设计,泰来洋行施工,馆前有陶立克式花岗岩柱廊,管内有25米的室内恒温游泳池,这也是中国最早的恒温游泳池。
据说在“五四”运动这是清华师生誓师游行的起点, 在"一二o九运动";这是保护学生的掩体;建国后、55年中南海游泳池建成前,是毛主席冬天半年游泳的场所,那时主席他也常常在这体育馆办公。
体育馆的北侧,有一个铜铸的人像,这便是马约翰,清华体育馆之主,清华体育的缔造者。
晓蓉爸爸让梁叔和晓蓉搀着他跪下,指挥晓蓉、梁叔、刘京也跪了,一起向那马约翰的雕像磕了三个响头,又敬了一个长揖。
众人起身,晓蓉爸爸似乎非常的困倦,强睁双眼打起精神对刘京问道:“你是清华的,你说说清华精神是什么?”
刘京张口便来:“清华校训:“自强不息,厚德载物”。”
晓蓉爸爸摇了摇头。
刘京又道:“百年清华,人文日新。”
晓蓉爸爸还是摇了摇头。
“那是:所谓大学者,非谓有大楼之谓也,有大师之谓也。”刘京开始摇头晃脑拽上了,这是句是老校长梅贻琦先生的名言。
“不对。”晓蓉爸爸也不再深究了,接着问道:“那你说说对清华影响最大的都是谁吧?”
“四大导师梁启超、陈寅恪、王国维、赵元任,开创清华之盛世,打下在中国大学界的江湖地位?”
“有文无武,偏安国学,不能称之为最。”晓蓉爸爸道。
“叶企孙,物理学祖,王淦昌、钱三强、何泽慧、林家翘、钱伟长、赵九章、黄昆、朱光亚、邓稼先、杨振宁、李政道、周光召、何祚庥等都是他的学生,教出73位院士,两弹一星功臣中一半是他的弟子,被誉为“大师的大师”。”
“叶先生为人师表天下第一,我是佩服,但说清华之最还不是。”晓蓉爸爸道。
“那就是,清华三杰,龙虎狗, “龙”是钱钟书,“虎”是曹禺,“狗”是颜毓蘅?”
“不是”
“梅贻琦、蒋南翔两大校长?”
“不是”
“梁思成、季羡林、闻一多、吴晗?”
“都不是”
“那我猜不出”
晓蓉爸爸缓缓道:“清华的精神便是写在东操外墙的那几个大字,“为祖国健康工作50年!”,而提出这句口号的,便是眼前这位马约翰。”
这些刘京都是知道的。
晓蓉爸爸又道:“大学常有,而清华不常有,人才常有,帅才却难得。差的不是别的,正是这股子精神。
“清华治学并非最久,而在众多大学中脱颖而出,靠的就是这个。“为祖国健康工作50年”,说的简单,实则有着两层深意,一个是律己、一个是献身于国。”
“那个时候,清华的学生是整班整班投身西南、远赴西北、扎根大漠的,清华这才有了现在的口碑和地位。”
“不似现在,以出国拿绿卡为荣,以搞金融互联网为荣,路子的确是有些偏了。”
“清华的核心,就是有那种独有的刻苦发轫的精神,而塑造这种精神的,便是马约翰。”
说到这里,刘京是非常认同的。的确,这种精神才是清华的魂。入学后要打清华球,就是一群小伙子抱着个几十斤的沙包你争我抢。要跑三千米,14分达标;要游100米,不沉底达标。至今,清华大学里最大的盛事不是校庆,而是一年一度的马杯,也就是马约翰杯。这都是马约翰留给清华的遗产。
晓蓉爸爸接着讲,“清华1911年成立,还只是个预备学校。马约翰老师1914年便来执教,在他之后才有四大导师、两大校长、才有龙虎狗三杰,才有物理系的一飞冲天。”
“马老师一生治学清华,从未再离开,直至1966年他老人家仙逝,在此奋战了52年。”晓蓉爸爸悠悠地不停讲述,说到这里甚是动容。刘京看到,他在流泪。
晓蓉爸爸的确有些累了,又显得非常困倦。晓蓉和梁叔却生怕他瞌睡休息,擒着泪,提示他不要睡着。晓蓉爸爸喝了点水,牵着刘京的手,好像生怕他跑了似的,又娓娓道:“要说创造中华文化传承的先知是孔孟儒学,塑造华夏心智的却是司马家。”
“文有司马相如,哲有司马错,写史有司马迁,治学有司马光,更有谋略心机无二的司马懿、司马昭、司马炎一族。司马一门深深地将坚韧、努力、聪谋与狡黠深深地刻画在中国人的骨子里。”
晓蓉爸爸这么一说,刘京真的感同身受,这司马氏人口十分的稀少,却真的出了这么多的名人。
“还有司马耕、司马徽、司马郎、司马达、司马衷。。。”刘京也没想到,一下能随口说出这么多司马家的名人。
晓蓉爸爸点点头说:“是了”。又道:“近代以来,司马氏改姓为马,马寅初、马约翰之后,司马家需要新的传人。”
是呀,刘京也感觉很是奇怪,低头看马约翰的雕像下方时,看到几行小字,是记载捐建雕像人的。前几个都打上了黑框,显然是都已故去,只有最后写着,“其孙 马腾江”。想来这可能是马氏健在的后人了。
四人又一起在清华里逛了逛,梁叔推着轮椅,晓蓉、刘京分别在左右,沿着西操、图书馆,再从大礼堂过来向西,便又到了来到了甲所。那里是清华的神秘所在,似乎是招待贵宾的餐厅,今天四人便在此吃饭。
甲所一个典雅的包间隐映在一片茂密的竹林之后,隔着大玻璃窗,窗外便是蜿蜒的校河。晓蓉爸爸坐在包间的上首,左边是刘京,右面是晓蓉,下面陪坐的是梁叔。
开餐先上了花开富贵的果盘和什锦的坚果碟;接着就是四荤四素的八碟凉菜。盘子很精致,菜品摆放的很考究,就是分量很小,感觉三筷子就能夹完似的。
但那菜的口感味道的确是好,是刘京平生所未见的。比如几片排放的如同梅花般的生牛肉,夹起来如纸影般薄,粉白相间透着亮光甚是好看,蘸着芥末酱油也就生吃了,入口即化、满嘴芬芳。
这时,两个美女服务员给每人上了一碗小粥,介绍是鱼翅小米。然后是大桌上了两道菜,一个是吐着干冰白烟的“龙船”,龙船里是北极贝、金枪鱼、红鱼籽等的日料杂拼盘。另一个是一整只的帝王蟹,盖子下的蟹肉已经切割成了小块,八条帝王蟹的长腿已经剥开了外皮,露出白白的长长的肉棒,放在那里如同八根冰棍。
两个美女服务员又给每人上了一个小碟子,里面好像是一片面包盖着一块烤鹅肝。先前的那鱼翅小米便也给撤下去了。晓蓉爸爸的那碗鱼翅小米他没有喝,见刘京爱吃也就让服务员撤到了刘京那里。
接着是热菜,上了四道,一个清烩的波龙,那龙虾壳被完整地剥在一边栩栩如生。一个带骨羊排,做成了四个棒棒糖似的摆在桌上。一条老汤鲥鱼,还有一盘雕成楼台的时蔬清炒。
两个美女服务员又上来了,把晓蓉爸爸没吃的鹅肝端到刘京面前,撤走了空盘,又给每人上了一个黄珐琅的小炉子,上面盖着黄珐琅的盖子。揭开盖子来,是一条浓汁的河豚。这是刘京第一次吃河豚,感觉肉很香、很细,就是吃完之后嘴里有点像吃了花椒一样的微麻。梁叔告诉他,那是厨师的手艺高超,故意没有把河豚的毒素完全去掉,留下这一点麻麻的感觉。
再下来又是烤鹿肉、北京杂拌、烧乳鸽、炒鱼皮几个菜,还有若干各色的素菜。那两个美女服务员又给每人上了一碗鲍鱼饭,那整只的鲍鱼横片了三刀,分出四块来,在那一小碗圆扣的米饭上堆叠着,又浇上了鲍汁。
刘京本来就是闷头傻吃,此刻也已经又十二分的饱了。晓蓉爸爸不怎么吃,就是睡眼惺忪地看着刘京吃饭的样子,微微有些笑意。
晓蓉却显得心事重重,不时看看晓蓉爸爸那疲倦、苍老的脸,偷偷在擦拭眼泪。
刘京转头小声问了问身边的梁叔,问这顿饭多少钱?
梁叔道,这是2380元的标准。
刘京装作很熟悉的样子说道:“那这儿的性价比还真不错,2380元吃这么多东西。”
“是一位2380元”梁叔补充道。
刘京微微有点脸红,又低头继续吃起来。
晓蓉爸爸等刘京吃饱,强睁着惺忪的老眼道:“傻小子,我这还有个礼物给你,要不要?”
刘京一脸错愕,向晓蓉看了看。晓蓉含着眼泪,点了点头。
刘京便同意了。
晓蓉爸爸让服务员清开了桌子,出去插上门,这才伸开右臂,抖了抖,一个圆圆的臂环哗楞楞掉落在桌子上。臂环通体金黄,像是黄金,却又显得更加沉稳和华贵。
晓蓉爸爸道:“你带上试试。”
刘京轻轻拿起那黄金臂环,初始没有拿动,异常沉重地伏在桌上。他再一使劲,才感觉那物被轻轻的拾起在手上,轻若无物。
晓蓉爸爸面带微笑,示意刘京带上。
刘京便将这黄金臂环套在他的右臂上,那臂环却如同有灵性一般,倏的一下锁紧在胳膊上。刘京再要取下,又拉又拽,那臂环就如同长在他上臂上一样,再也取不下来了。
晓蓉爸爸笑道:“傻孩子,不要用力,不要去想,你再试试。”
刘京照做了,果然当他安静下来后,那右臂上便感觉无物,和平时没有什么不同。可当他掀开袖子,那臂环分明还在,似乎已经嵌入他的躯体。
见他急的不行,晓蓉爸爸道:“此宝不惧水火、能击万物,是我能给你最大的礼物。今后,你需要的时候,他自然会下来。”
刘京将信将疑。晓蓉爸爸便又拿来一个锦盒,将里面一粒珍珠似的粉丸拾在两指之间,轻轻捻在刘京额头的正中,又用手指肚子捻了又捻。
刘京便感觉一个清凉的小物似乎从他的额头钻入他的头脑。他连忙拿手机照了照,额头上什么都没有,也没有伤痕,但他分明感觉是有东西钻入脑中了。
晓蓉爸爸道:“不要找了,该给的我都给你了,需要的时候他自会出现,你要明白的时候,自然会明白。”
刘京奥了一声。
“另外,不要让任何人知晓这宝物。”
晓蓉爸爸却突然放声大哭,声嘶力竭,哭到:“我控制不了,我挺不住了!挺不住了!”
晓蓉和梁叔见状也是涕泪横流,招呼刘京一起把晓蓉爸爸架到餐厅外面的汽车里。晓蓉便让刘京自行回宿舍,临走,又在他面颊上亲了亲,叫他明天再来找她。
汽车缓缓向校外开行,晓蓉爸爸透过车窗癫狂得向刘京挥了挥手,便消失在夜色中。
又是一片寂静,在暑期校园的夜晚。刘京摸了摸右脸,潮潮的,还留有晓蓉的泪水。他摸了摸右臂,那臂环硬硬的还在。只是,一切显得那么的不真实。
不远处的清华西南楼,一间办公室还悠悠亮着灯。张所敲了敲,推门进去。
李书记正背对着门,仰头看着窗外的星空。
李书记道:“有情况就说下吧。”
张所道:“申公豹抓住了,但好像只有一个躯壳,应该是元神跑了。要不要让公安和军方再配合我们去追一追?”
李书记摆了摆手。
“奥尔特云内黑洞的事情,我们发现了,美国方面也发现了。其他国家短期还没有能力发现。”
“嗯。”李书记应到。
“美国方面的特使已经出发了,明天上午十点,中美在关岛部长级会晤,俄罗斯方便也被邀请了,商量对策。”
“好,还有呢?”李书记问。
张所知道他问的是何事,答道:“上次说的那个叫刘京的还没和所里联系,我明天跟他直接打电话,不再慎着了。”
“这样好。”李书记答道,他仍深深地看着窗外的星空,悠悠道:“你知道八百年的人类劫数周期吧?”
“知道。”
“那你怎么看?”
张所道“是不是两次世界大战就是这八百年的劫数?”
李书记摇摇头,道“二战军民总共死亡了2亿人,按照当时25亿的世界人口讲,烈度不到半成。”“目前世界人口76亿,按照八百年前四成的损毁估算,会死多少人?”
张所默默,不是他不会算,是他不想算。
“如今,人类的劫数又再次降临。”李书记眼望着那深邃的夜空,指着那黑洞的方向道:“你看,灾祸已经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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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滴血的历史
晚上,刘京懵懵懂懂地回到宿舍,一看表,刚刚八点多还早的很。
刘京给晓蓉打了电话问候下,她却非常的急促,说今天没什么大事就不要再打,便挂断了。
刘京习惯性地打开电脑,想要玩几盘,却总也集中不了精力,他的脑子乱乱的,全都在回想着晓蓉爸爸白天的话。
对面的门开着,但见凯总穿着件白吊带背心,大裤衩,人字拖,正窝在椅子上看片。呜哩哇啦的,好像是周星驰的老片,看到动情处,凯总兴奋地前仰后合,他那胸前的两块肥肉,颤乎地比女人的罩杯还要汹涌。今天是周六,晚上是凯总难得的闲暇时间,他在放松。
刘京敲了敲对面的门,想要和凯总聊些什么。凯总没理他,指着边上另一把椅子,让他跟着一起看,还扔了一听可乐过来。
刘京就在凯总边上坐定,陪着他看星爷的表演。
星爷的搞笑是发自骨子里的,凯总没几分钟便乐的上气不接下气。这在平时,刘京会搂着凯总一起乐,但今天,他似乎看透这世间万象,也就是那么点事,在洪荒的历史面前可能被摧的毛都不剩。
刘京也不回屋,就这么静静地等着凯总看完、乐完。
凯总也是差异,他之前还没有见过这样的刘京,一本正经、心事重重。
凯总关了音箱,两个人的宿舍又恢复了宁静。“说吧,啥事?”凯总看着刘京问。
“今天白天,我见了晓蓉,就是我女朋友的爸爸,他神神秘秘的,说人类800年是个轮回,会有大劫。”
“神棍、民科、历史发明家,这些都别信。”凯总吧唧着大嘴,指指脑袋道:“都是这里有毛病。”
“可是,他说的好像在历史上确有其事。”
“那咱们百度一下”凯总说着抻出键盘,不拉了几下道:“说吧,咱们都搜啥?”
“3200年前。就是4个800年。”
“好来,3200年前,也就是公元前12世纪。”凯总边说着,边敲动键盘。然后悠悠的说到:
“公元前12世纪在好多文化里都是神话的时代。”
“在中国,这时便是武王伐纣,就是封神榜里描述的,阐教十二金仙,接引、准提西方二圣,加上人道教,以及各自的三四代弟子去迎战截教众妖。”
“为什么说截教的是妖的?因为一,他们很多都不是人。像鬼灵圣母是大乌龟、金光仙是金毛犼、乌云仙是金鳖、灵牙仙是白象、石矶是石头精、赵公明是黑鹰等等。”
“其二是,妖精总是无端杀人、吃人。”
凯总接着检索,接着说道:
“公元前十二世纪也是希腊荷马史诗里描述的神话时代。那时有宙斯带领着太阳神阿波罗、女神雅典娜、战神阿瑞斯等在与地母盖亚的一众妖怪后嗣作战,他们有妖祖提丰,有巨龙拉冬、九头蛇海德拉、地狱三头怪。
众神的英勇后代们也在续写着灭妖的篇章,伊阿宋、大力神赫拉克勒斯、忒修斯、俄狄浦斯、阿喀琉斯和奥德修斯。天上的雷鸟、蛇发的美杜莎、米诺斯牛头怪、蛊惑人心的塞壬,最终都被消灭的干干净净。”
“埃及这时则是最具神秘色彩的伟大法老拉美西斯二世,他四处征战,打巴勒斯坦、攻占叙利亚,甚至与远在土耳其的赫梯作战。而他的敌人,居然主要是妖!”
“妖?”刘京问道。
“是的,”凯总一边快速检索,一边道:“邪恶之神塞特、长着狗头的死亡之神阿努比斯、狮身人面的斯芬克斯、蝎子王纳尔迈。”
“不止这些,”凯总看着屏幕瞪着眼睛道:“还有北欧,这时正是传说中的“诸神的黄昏”,拿着永恒之枪的奥丁、雷神托尔、狡黠的洛基、持剑的海姆达尔都将战死。而火巨人史尔特尔、冰霜巨人尤弥尔、死亡女神海拉、魔狼芬里尔一众妖魔也被一并毁灭。”
“这些都代表了啥意思?”刘京问道。
凯总看着屏幕,缓缓总结道:“在此之前,人类世界是快乐无忧的,至少是从传说上来看是这样。东方是三皇五帝,尧禅舜让。西方是伊甸园与理想国,有黄金时代的快乐与纯真,有建设通天塔的干劲憧憬。
但在公元前的十二世纪,世界各地的妖在毁灭世界,而英雄们则在拯救世界。最终在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后,妖被从世界上清除,以后的世界再也没有妖的身影,只有妖的传说。”
刘京陪在凯总身旁,边看他搜百度,边点头道“好像真,各地的神话传说基本都是那个年代的,后面好像都回归到了现实。世界就是这样的奇怪,掰开了揉碎了看,各地仿佛大有不同,但又大约相同。”
“是的,你看这一点也很有意思。”凯总指着屏幕道“周武王的爸爸,也就是周文王姬昌,活了九十七岁!”
“嚯,活这么久。”
“最牛的是周文王有很多的儿子,而且不是一般的多,等到路边捡个雷震子的时候,他已经有九十九个儿子了,加上雷震子这个雷公嘴,正好一百个,所以说文王百子。”凯总看着屏幕念道。
“牛”刘京暗挑大指道:“这生产力真是杠杠的!”
“再看这个。”凯总接着念到:“拉美西斯他在位67年,有8个皇后,嫔妃不计其数;大约有100多个儿女,其中12个有合法继承权的儿子都早他逝世。在当时古埃及人平均寿命仅有40多岁的情况下,他活到90多岁高龄。”
“和周文王很像呀,关键还是同时代的人。”刘京道。
凯总道:“其实各地都是这样,都是在经历过了一场神界的大战后,恢复进入了人类的纪元。妖,似乎已经离我们远去了。然后就是美好的古典主义社会。古希腊的城邦,古罗马那喝着狼奶张大的兄弟,古埃及的新王国,东方的周朝。”
“再过800年呢?”刘京问道。
凯总百度了几下,道:“那应该是公元前4世纪。”
“公元前四世纪,人类从温文尔雅的古典时代,又开始陷入巨大的战争。”
“在西方,产生了西方历史上的第一位战神!”
“战神?”
“是的,是亚历山大!”凯总接着道:“那正是在公元前的四世纪。那时希腊世界的霸主是以商业和海军见长的雅典,以及以纪律和陆军见长的斯巴达。希腊联军刚刚经历了马拉松战役、温泉关阻击、萨拉米斯海战,将波斯帝国薛西斯不可一世的百万大军彻底击溃,风头正盛。而科林斯、叙拉古、奥林匹亚、底比斯等其他城邦也都处于鼎盛。”
“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在希腊世界的最北端,那几乎已经不再属于文明之地的地方,有一个小国,便是马其顿。城里城外的人口不过十万,把所有能打仗的男人凑上来能组成一个几千人的军队。并且这个国家的国王还刚刚被刺杀身亡,他20岁的儿子匆匆继承王位。”
“你说,这会有什么样的作为?”凯总摇着头问道。
刘京点了点头,他清楚这牌面不好,甚至说很差!
凯总接着道:“但,这个新国王叫亚历山大!战神亚历山大!”
“亚历山大先用一年的时间肃清自己的后方,就是杀掉所有威胁到自己,有王位继承权的人!不管是叔父还子侄!”
刘京听了后背有些发麻。
“在这之后,他继位的年底,这位国王便带着6000人出发了,他要去征服世界!”
“6000人能够征服世界?”刘京问。
“是的,就是6000人,而且他初战告捷!从马其顿直接打到了多瑙河!”
“但后方出事了,城邦底比斯看到马其顿空虚,出兵进行了偷袭。”
“那结果呢?”刘京问。
“结果是亚历山大的军队从遥远的伊利里亚,14天就挥兵到达底比斯,攻克城池,进行了屠城!”
“啊?”
“是的,是屠城!所有的精壮被杀,妇女和儿童被卖为奴。城市被推平,底比斯从此被抹掉。”
凯总一边检索,一边在悠悠的说道。而刘京早已后背凉透。
“继位的第二年,他带领3万军队登上了土耳其的海岸。对面是波斯的十万大军,包括2万多希腊的雇佣军!”
“结果,亚历山大击溃波斯军队,将俘虏的希腊雇佣军全部杀掉。他,占领了土耳其!这时,他22岁。”
“继位的第三年,他征服了叙利亚、腓尼基,打败了盘踞在那里的60万敌人。对于不投降的城市,还是同样的政策:屠城!这一年,他23岁,他的国土从爱琴海延伸到地中海东岸!”
“继位的第四年,他征服了埃及。这位年仅24岁的亚历山大宣称自己就是太阳神阿蒙的儿子,加冕为埃及法老!”
“第五年,亚历山大向永恒之城巴比伦进发,在那里,他打败了波斯帝国疯狂集结的100万军队,成了底格里斯河和幼发拉底河的主人!”
“第六年,亚历山大的军队踏上了伊朗高原,在这里,波斯帝国的所有王位继承人被一个个找到,杀死!”
“接下来的几年,亚历山大就在欧亚非三个大洲上驰骋,再也没有遇到敌手。他的国土从多瑙河到达印度河,从中亚的沙漠南达东非的草原,在之前,从未有人哪怕是畅想过这么辽阔的国土。”
“在他31岁的时候,亚历山大进行了他人生中的最后一战,对手是印度15万印度联军,还有5000头大象参战。当印度的象兵和士兵一起冲锋时,你可以想象一下场面。”
“然而,亚历山大就是亚历山大,是战神,他再次获胜!”
“而此时,亚历山大放眼世界,也许在遥远的喜马拉雅山以外,还有他所不知道的中国,其他文明都已经被他消灭的干干净净!”
“他,已经再也没有了敌人!”
“于是,他选择返回,回到他出发的地方。”
“然而,仅仅一年后,这位不世战神便暴毙而亡,享年33岁!”
“啊?”刘京又是一声惊异。
“是的,这就是历史!没有参杂的历史。”凯总仿佛已经沉进到了那个世界,接着道:“这还不是最牛逼的。”
“最牛逼的是什么?”刘京问。
“最牛逼的是,亚历山大的军队只有3万5千人,三万人的步兵,5千人的骑兵。至始至终!”
刘京:“啊?”
“更可怕的是,亚历山大似乎对于杀戮有着非常大的喜好。屠城掳人!几十个城市,千万的人口便凭空从地球上消失了!没有影踪。”
刘京道:“空前绝后啊!”
“空前是,绝后却谈不上,因为就在那个时代,还有一位类似的战神并立。”
“谁?”
“东方的魏武侯!”
“中原大地从武王伐纣后,也是建立了大周朝,享国800年,然后才进入战国。”
“这其中,以晋最强。但三家分晋后,一国变为赵、魏、韩,本就弱了三分。而魏国被赵国、韩国南北夹缝,自然又不乐观。”
“魏武侯正是在这种状态下继位。即位之初的几年,也没看到他是什么强国之君。”
“然而,一切的变化开始于武侯5年,这一年魏国的军队居然在大梁打败了东方最强的楚国!而且不管楚王如何求和,拒不退兵!”
“武侯6年,魏国将前来帮楚国忙的齐军也胖揍了一顿,将齐军挡在了襄陵城。”
“武侯7年,魏国开始攻秦!魏将吴起大败秦军于阴晋城外,史称“阴晋之战”。魏国势如破竹地进入关中平原,横扫河西。”
刘京不解的问:“这魏国怎么四处开战呀?三年把楚国、齐国、秦国,这战国最大的三个大流氓都打了一个便,还都打赢了!”
“知道为何叫武侯了吧!就是能打!”
“这还没完,接下来几年,魏军继续四处作战,逼死秦惠公,秦国2岁的公子昌继位,进一步沦落。灭了郑国、卫国、宋国。北击赵国,南占韩国,远征燕国,魏武侯成为战国一霸,威震中原!”
“然而,在武侯17年以后,虽然还偶有零星战事,但魏国已经不再远征,连年征战的魏国得到了短暂的和平。”
刘京掐着手指头算了算道:“从武侯5年,到17年,也是征战了12年,和亚历山大大帝一样!”
“是的。”凯总点了点头道:“同样相似的是,三年后,武侯崩!”
“啊!”
“魏武侯依靠的军队也是只有5万人,这5万人便是魏武卒!是中国历史上最有战斗力的部队之一,创造了“大战七十二,全胜六十四,其余不分胜负”的佳绩。”
“而指挥着这个不败之师的,也是当时最传奇的将领:吴起、乐羊、西门豹、公叔痤、庞涓。”
刘京点了点头。
“只是,似乎魏武侯和亚历山大也有一个同样的爱好。”
“是什么?”刘京问。
“杀戮!”凯总道:“春秋末期,周天子告天书中,记有人口3500万人。而至魏武侯之后,各国户籍相加,仅余1500万人,其中郑国、卫国、宋国,几乎人口全灭!”
“啊!”刘京又是一声惊呼。
凯总似乎也不等着刘京再问什么,接着便检索,边道:“此后的800年,人类似乎又迎来了恢复与发展。西方是罗马帝国,从公元前390年,罗马城抵挡住凯尔特人的进攻,建造了水渠和亚壁古道之后,直到公元395年,皇帝将帝国分给两个儿子,划分为东罗马和西罗马,人类如池塘边的青蛙一样,围绕着地中海快速发展,仅罗马帝国自身人口就达到了惊人的6000万!”
“在东方,也经历了秦汉的大一统,人口也早已过了5000万。人心与天高,口称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
“羊大为美,世界此刻繁荣而兴盛,正如那肥硕的羔羊,摇晃着那肥硕的屁股,招惹着恶魔的馋涎与贪婪。”
“此时,距离亚历山大和东方的战国,恰恰过去了800年。恶魔出现了!”
“在西方便是阿提拉!匈奴人的王!在他的带领下,匈奴人在欧洲和中亚的版图达到了盛极,东起自咸海,西抵大西洋,北至波罗的海,南到阿尔卑斯山。
阿提拉生性贪婪,好战,将原本庞大的罗马帝国攻击的伤痕累累,被称为“上帝之鞭!”因为只有神的惩戒才能来的如此残暴和绝望。而每次屠戮之后,阿提拉总会向东罗马和西罗马的皇帝提出条件,给够赎金后才肯退兵。”
“什么条件?”刘京问道。
“阿提拉喜欢的只有两类,一是黄金、二是奴隶。数以十万计年轻力壮的奴隶,带上镣铐,被驱赶着,前往谁也不知晓的地方。”
“然而,阿提拉对世界的伤害远不止这些。当匈奴人的铁蹄踏遍东欧、北欧广袤的土地,那些生活在大山和黑森林中的蛮族,被驱赶到南方的阳光地带。”
“他们是汪达尔人、东哥特人、西哥特人、昂克鲁人、撒克逊人、法兰克人。。。。他们是蛮族,他们冲出黑色的大山和森林,奔向南面的罗马帝国!”
“罗马、那不勒斯、马赛、迦太基、巴伦西亚,那些原本熠熠生辉的雄伟城市,此刻却冒着火光,充满绝望的哭喊,任由蛮族一个个地摧毁!罗马帝国灭亡了!西方历史上最伟大的帝国灭亡了!再也没有了罗马的光荣,留下的只是一片瓦砾,以及那千百万的尸身。西方世界的人口,跌落到千万以下!后续的数百年,欧洲都在痛苦的疗伤!”
刘京听了也是不慎唏嘘。
凯总又道:“你当只有西方是这样?同时代的东方也处于历史最大的漩涡!因为这个时代叫做五胡乱华!是汉人最濒临绝境的时候,没有之一!原先在汉朝积累下的5000万的人口,而在此时也已经不足千万。尤其是在中国的北方,汉人几近绝迹!”
“唯有晋元帝司马睿,带领一众人衣冠南渡,建立了绵延百年的东晋,算是在乱世中偏安的一方乐土,算是为汉人日后的发展留下了火种。”
“司马睿!”刘京心中念到,怎么又是司马家的?难道这就是先知为了避祸而做出的权益选择?
在印象中,刘京觉得晋朝司马家的皇帝不是荒淫无道,就是疯子傻子。今天忽然又感觉,是否这800年的劫难便是天数?是不是唯有这种方式才能渡劫?能保土留种?想到白天晓蓉爸爸那凿凿的眼神,想到他所说的先知,刘京似乎有点信了。那如果晓蓉爸爸也像他今天承认的,也是先知,那么他要带给这个世界什么?
凯总还在那里边查边念:“北方的五胡乱华,就是在匈奴的带领下,鲜卑、羯、羌、氐等蛮族对文明世界的反噬和摧毁。”
刘京忽然道:“怎么和欧洲的匈奴王阿提拉,催动各个蛮族灭亡罗马一模一样?”
“确实”凯总也咋了砸嘴,“这TM也太像了,就是一个模子的复制呀。”
刘京点点头,又道:“这西面的匈奴和东方的匈奴是不是一个匈奴?”
凯总道:“有人说是一个,也有的说不是。”
“但这些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在遥远的东方,也有一个匈奴王,也是一个恶魔!”
“是谁?”刘京道。
“赫连勃勃!”凯总道:“好像和阿提拉的时间线完全重合!”
“这赫连勃勃是匈奴左贤王刘卫辰之子,生的姿容俊美,但性格却十分残忍。他袭杀了他的岳父高平公,兼并其军地,便自号天王、大单于,立国号大夏,改姓赫连,接着便率兵杀戮四方。他先是攻打南凉,大破秃发傉檀,接着攻打后秦,歼灭王奚,再攻打东晋,歼灭东晋名将蒯恩、傅弘之、朱龄石、朱超石等人,尽占关中之地。
赫连勃勃生性凶暴,嗜好杀人,没有常规。常常站在城上,把弓剑放在身旁,见人凭喜好即亲自射杀。大臣们有面对面看他的,就戳瞎眼睛,有敢发笑的,就割掉嘴唇,把进谏的人说成是诽谤,先割下其舌头,然后杀死。胡人、汉人都躁动不安,民不聊生。所以,赫连勃勃所过之地,往往片人不留,被称作赫连屠屠!
赫连勃勃的弑杀甚至已经到了完全没有理性的地步。据说他先是认为太子赫连璝软弱善良,便废了赫连璝立另一个儿子赫连伦为太子。而当赫连勃勃听说废太子赫连璝率兵七万北伐赫连伦,尽屠赫连伦本人及所部十万人,立马转怒为喜,恢复了赫连璝太子之位。而赫连勃勃的小儿子赫连昌,却趁着赫连璝重当太子不背之际,亲率骑兵一万袭杀赫连璝。赫连勃居然非常高兴,认为赫连昌有勇有谋,改立他为太子!”
刘京听得匪夷所思,他听过残暴之人,但却无法想象有人残暴到失去理性。他更无法想象,这个形容伟岸、仪表堂堂的赫连勃勃体内,居然寄生着的是个恶魔!
凯总却如同着了魔一般,还在一边翻看网页,一边念叨着:“东西两个匈奴王,各自带着大量蛮族袭杀文明世界以后,人,成了世界上最稀缺的物种。荒野千里,尽是无人区。
但当恶魔过境后,世界又迎来了和平。中世纪的欧洲乏善可陈,小国、古堡、骑士,悠扬的风笛伴着那丰收的麦浪,尼德兰的风车缓缓地旋转,阿尔卑斯皑皑的白雪已被晚霞映上金光。仿佛世界本该就是这样,仿佛更古至今一直会是这样。
东方,则接连经历了隋、唐、宋三个盛世,文化达到鼎盛。百万人口的长安,清明上河图描述中的东京汴梁,直把杭州作汴州的新都临安。声色歌舞舞动在这片大地,稠密的人口,如同苞谷里的玉米粒,麻麻地挤在各个大街小巷。据说,这时的世界人口已经超过了四亿,据说这时的世界是人类史上最幸福的世界。”
“又是一个800年过去了,在漠北的草原上,新的恶魔诞生了,他是铁木真,后世给予的绰号是:屠夫。”
“铁木真9岁丧父,十三岁杀兄,44岁统一蒙古各部,自称成吉思汗,这时世界的厄运仿佛已经在所难免了。”
“铁木真首先攻打的是西夏,在那里他受到顽强的抵抗。在战胜后铁木真居然下令将西夏从皇帝到乞丐全部杀绝。仅都城兴庆府,也就是现在的银川,就死了80万人。而整个西夏国2000万人被屠杀,党项族也从此灭绝!”
“啊!”刘京听的不寒而栗。
“接着,蒙古人攻陷金国都城中都,也就是北京,同样屠城一个月、焚城!除了耶律楚材一族幸免,超过100万人殒命。”
“耶律楚材?”刘京问道。
“是的,因为他为成吉思汗献了一计,做了蒙古的中书令,也为南面的宋朝延续了40年的寿命。”
“什么计策?”刘京问。
“西征!”
“接下来蒙古人三次西征,凡有抵抗即屠城,共屠数百城!”
“在撒马尔罕,5万蒙古兵三天杀光了城内的120万人。
在不花剌城,也是屠城,然后是洗劫和一把大火,彻底地摧毁。
在撒麻耳干。城中原本有11万守军,其中6万是突厥人,他们以为自己和蒙古人同种,于是3万人出城投降,但却在睡觉时被蒙古人全部烧死射死,无一幸免。
在巴里黑城,已闻风丧胆的市民出城请降并宣誓效忠,但铁木真以人口太多,无法养活为名将市民斩尽杀绝,并把巴里黑城化为了灰烬。
在呼罗珊,莫夫城投降了,铁木真派幼子拖雷前去杀降!拖雷将全城的人分配到各个军营中,为了便于计数,尸体都被砍头,并将首级按男、女、小孩分别堆成三个金字塔形。只有400名工匠幸免于死。
在范延城,由于铁木真的一个孙子战死,他竟下令“不赦一人,不取一物”。杀光了人畜和家禽,没留下一直活鸡!范延城址由此而被称为“诅咒之城”。
……”
凯总仿佛已经麻木,在轻声念着这滴血的历史。而刘京早已默默,不再问话。
凯总接着念到:“蒙古人逐城摧毁了中亚的文明城市,破坏水源和灌溉,兵锋所至,满目疮痍,偌大的花剌子模王国,在短短的几年间被从世界擦除了!昔日的繁荣富饶,现今变成一片荒漠。直到几个世纪之后都没有完全恢复过来。”
“接着蒙古人的铁骑攻陷了巴格达,据说120万巴格达人死于屠刀下,以至于底格里斯河河水为之一片血红!他们又将这血红的河水憋高了水头,再放水淹城,这个在巴比伦时期就闻名于世的古城被毁于一旦;四大文明发祥地之一的巴格达被彻底毁灭!”
“蒙古人再沿着阿尔泰山转向西北,灭了古国不里阿钦察,攻入斡罗思,也就是俄罗斯。雪域中的莫斯科城此时只有27万俄罗斯军民驻守,27万人悉数被杀!”
“蒙古人已经打到了波兰的奥得河!在这里,波兰诸军与来援的日耳曼人组成了德波联军,有斯拉夫步兵,有布罗姆义勇军,有公爵亲卫队,有条顿骑士,有日耳曼雇佣兵。
远处的天边,跑来10万余匹战马,战马上只有2万蒙古兵。但就是这2万人席卷了欧洲,三天后的奥得河畔,德波联军已经不复存在,只有几万具骸骨。那位实现波兰统一的国王亨利二世,现在已经身首异处,头颅被蒙古人插在长矛上招摇过市。波兰被击溃了。”
“一年后,蒙古人的兵锋直指匈牙利。在那里,全欧洲最精锐的匈牙利铁甲骑士团刚刚集结,他们是马扎尔骑兵、匈牙利骑士、库曼轻骑兵、还有号称最强的圣殿骑士,总兵力超过7万人。作为他们对手的蒙古人,只有两万,主将是拔都,副将是速不台!”
“匈牙利人也同样失败了,匈牙利骑士团覆灭。而拔都仅仅损失了不足1000人!欧洲的大门已经打开。”
“此时,从太平洋到多瑙河,这史上最辽阔的疆域都臣服于蒙古人的铁蹄。”
成吉思汗说:“人生最大的乐趣,是把敌人斩尽杀绝,抢夺他们所有的财产,看著他们亲属痛哭流泪,骑他们的马,强奸他们的妻子和女儿。”他确实做到了!他已经把青天覆盖之地,都变成蒙古人的牧场。那些原本的古城、村庄、田野都已成为不可再现的过往。苍茫茫的大地,真呀真干净。
蒙古军队终于把目光又投回了中原,长江以北已被悉数占领。每个城市都有屠城记录,中原大地千里无人烟,白骨遍地,井里塞满了死尸而水不可饮,偶尔有逃脱漏网的人,也因找不到食物和干净的水源活活饿死。据说,此次中国北方90%汉族惨遭灭绝。
铁木真之子拖雷引兵攻掠四川,大肆屠杀成都居民。千年古城只落得民无谯类,城中遗骸达到惊人的140万,原有2000多万人的四川,被屠川后竟然不满80 万人。
顺流而下,蒙古人已经不可阻挡,南宋灭亡了。中国自此丧失了近7000万人口!
凯总和刘京同时默默,他们沉静了一会,凯总接着道:“然而,突然有一天。蒙古人停下了他们的战争机器。他们从欧洲撤军了,他们不再四处征战,而是划分为了四个汗国就地坚守。在东方,甚至反元义军朱元璋的主要对手却不是元朝,而是陈友谅、张士诚。蒙古军队一下堕落到了战力全无。就是突然之间,蒙古人就失去了那种大杀四方的能力,泯然如常。”
“而世界在此之后,也在快速的恢复。欧洲的文艺复兴、大发现、工业革命接踵而来。东方,中国也通过明朝、清朝两个朝代,迅速地恢复了数以亿计的人口,新中国建立后更是一路走高,在实现伟大的复兴。”
“世界现在已经70亿人了,现在离上一次的人类劫难,刚好也是过去了800年。”
凯总和刘京相互看了看。
刘京道:“人类刚刚经过一战和二战,都死了不少人,人类的劫难应该是度过去了。”
凯总摇摇头道:“二战的伤亡人口总共1亿人,占当时世界人口25亿的4%。而一战的死伤人数就更少了。这感觉还算不上是“劫”。”
凯总道:“如果我们按照人类的总人口画条曲线,那这条曲线就应该是总体向上的,但在每800年处会有一个巨大的凹陷,在这里,会损失人口的三四成,甚至一半还要多。”
“因此,如果世界再次进入劫难,那死伤将是天文数字。”
“那会是多少?”刘京问。
“按照现在全球70亿人口的基数,人类若再次经历劫难,死掉的人恐怕至少要20-30亿!”
凯总看着刘京,刘京看着凯总,两人对事无语。
刘京忽然道:“人类的劫难只是晓蓉爸爸信口胡说的,反正我是不信。”
凯总道:“我也不信那,只是觉得好玩,查查而已。”
两人哈哈大笑,凯总看了看时间道:“不早了,在网上瞎翻弄了一晚上,咱早点睡吧。”
“好早点睡”刘京便道,心中暗讨,也确实是乏了。
各回各屋,各上各床。凯总一夜未眠,刘京也是一夜未眠。。。
夜正深,月未出而见繁星满天。同一片苍穹下,在远处的太行山麓,一个偏远的小旅馆内,白衣女子和她白日所救的汉子正在同室而眠。
白衣女子窝在窗边的小沙发里,沉沉地睡去了。许是太累,也许是阙在沙发中呼吸不畅,女子的气息有些重,在窗口奕奕的星光下,隐约能看到他胸前的衣襟在随着呼吸起伏。
白衣女子睡得不实,努了努小嘴,转换了下姿势。朦胧中她就觉有个黑影在她身前晃动,悉悉索索在向她靠近。
女人一个警醒,转身劈过一掌,立刻翻到一旁,打开灯。
却见那汉子正拿着汉堡的快餐盒,呆呆地在那看着她,脸上是红红的五个手掌印,是女人刚刚打的。
那女人见状已然明白,是汉子饿了,在找她白天买的东西吃。忙抱歉道:“打错了,打错了。”用手帮他扶了扶。
那汉子悠悠道:“打过我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女人听了一脸错愕,原本在轻抚掌痕的手,反手又是一掌,用手背轻撩在汉子的脸上,道:“不知好歹!”
汉子没有生气,呆呆又看了看微蕴的女人,轻道:“但可能你除外。”
女人被汉子这么盯着看,也是脸泛桃红,忙回避了目光,道:“你昨天受了那么重的伤,怎么这么快就好了?”
汉子道:“我也不知道,可能是你的药好,帮我按摩的也好。”
女子转身看了看桌子上,白天他买来的吃的,装了满满一塑料口袋,此时却被吃的干干净净,更是惊奇道:“你都给吃了?”
汉子点了点头道:“我有点饿。”
我的天,那是两个个汉堡、一捆火腿肠、一包吐司切片、三盒香酥鱼罐头、两份快餐面还有其他种种,是女人准备的第二天的干粮。
女人看着一桌子狼藉的食品包装,问汉子道:“你觉得什么最好吃?”
汉子指了指手中的汉堡快餐盒,里面的蔬菜渣和沾的芝士都被他舔干净了,道:“这个好吃。”
“你能吃多少?”女人问。
“十个!”
“猪呀。”女人睁了睁惺忪的睡眼,显然她还是有些困,道:“先睡觉,明天早上我再给你买。”
那汉子指了指床道:“你睡大床,我睡沙发。”
女子微微一笑道:“你是老板让我照顾的客人。”说罢,便指了指大床,把那汉子送了过去。自己关了灯,合衣躺在沙发上。
夜色静谧,星光洒满房间。女子又已经迷迷睡去,那汉子也平躺在了床上。他睁大的双眼,歪头看着外面的夜空,木木的,不知道心里想的是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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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最痛是离别
千里太行,天色初白,而日尚未升。晨曦如同雾霭萦绕在山麓,宛若少女批的纱,渺渺地肆意飘散,而山雀便站在雾霭的枝头,开始嘹唱。
山脚下的小旅店,在不大的一间小屋中,女人睡在床上懒懒的翻了个身,许是被山雀闹醒了困意,她微微睁开眼,迷迷糊糊看到,好像有人。
女人把眼睛睁大了点,果然看到,是那汉子坐在床前的沙发上,正在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
女人一骨碌在床上坐起来,用毯子护住了胸口道:“你要干吗?”
汉子也是一愣,表情好像比女人还要惊奇。
女人低头看了看,自己确实是睡在床上的,还盖了薄薄的毯子。便道:“我怎么过来的?昨晚是我睡的沙发,你睡得床呀。”
“我早醒了,看你睡的不舒服,便把你抱到床上。”汉子道。
女人心里微微一紧,又道:“今天还要赶路,咱们早点出发吧,我去卫生间洗漱一下,你也把衣服换了。”
汉子低头看了看,的确那军装早已被刮得千疮百孔,简直衣不蔽体了。便道了声“奥”。
女人说着,便去到卫生间,插上了卫生间门。
“我换什么衣服?”
“我昨天给你买了套,在袋子里。是一个T恤衫还有件七分裤。”
“奥”汉子似乎听懂了,悉悉索索的在翻找起来。
一会儿,听那汉子道:“有点小,不太好穿。”
“你客服下,可选的尺码太少了。”
“这胸甲挺厚实,但不太结实呀?”
女人没太听明白。
汉子又道:“也能穿上,有点紧。”
女人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她裹着浴巾,盘着半湿的头发,冲了出来。但见那汉子正穿着她的胸衣,在镜子前比划着扣挂钩。
女人一巴掌又打在汉子脸上,扯掉那胸衣,指着地上的袋子道:“变态!你的衣服在那边的袋子里,看清楚了!”
汉子捂着脸,懵逼地看着女人摔门进了卫生间。默默道:“又打我。”
又过了半小时的光景,女人从卫生间洗漱出来。她已经换了一件抹胸的碎花上衣,遮阳袖盖住胳膊,配条牛仔短裤,头发也盘起了个卷儿。见那汉子,早已经换好了T恤和七分裤,高大威猛地站在外面,居然很帅!
只是那汉子老是直勾勾地看着女人,让女人有些娇羞,道:“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呀。”
那汉子却指了指女人肩上透明的带子道:“刚才我穿的是你的衣服呀,我我。。”
女人扬手又装作要打他,却被汉子轻轻叼住了手腕。
女人吃痛,哎呀一声,眉心一皱,眼泪便要转下来。汉子忙松开手道歉,说力气用大了。
“没事”女人噙着泪珠道:“谁让你是老板安排的贵客呢。咱们走吧。”
两人便草草收拾,从后角门离开了酒店。那汉子挥了挥左手,那走廊里的监控又啪的一下好了。他张开右手,诛仙已经飞入手中。
两人上了车,女人开车,汉子则坐在后排。
女人道:“还是去陕西扶风,轩辕冢?”
汉子犹豫了一下,道:“往那个方向去,倒也不是特别着急,可以,可以慢一点。”
女人便缓缓而行。
汉子问:“你叫什么名字?”
女人微微一笑,也是,从昨天到今天就没有互相问过名字,便道:“我叫李梦瑶,你可以叫我瑶瑶。”
“瑶瑶,瑶瑶。”汉子念叨着。
那梦瑶:“嗯”了一声,清脆地答着。想说什么,又欲言又止。
汉子看出来,道:“想问什么你就问吧。”
梦瑶道“老板交代过,不让我问你任何问题。既然你许了,我就问个关键地事儿。”
汉子犹豫了下,怕有些事情不太好回答,还是道:“那你问。”
“你叫什么名字?”
汉子哈哈而笑,没想到是这个问题,回道:“你就叫我豹哥就好。”
“嗯,豹哥。”声音很是甜美。
“唉!”豹哥也回答了一声,久远以来,这是第一次有人这么称呼他,这也是他第一次这么轻松地回答。
隔了一会儿,豹哥道:“是先知叫你来的?”
“先知?”梦瑶好似并不知情道:“什么先知?是老板安排我来接您的。”
“奥”豹哥道:“那也一样,你们老板怎么说?”
“他呀,给了我个地址,还花了一个你手上器物的图形,让我务必在那个时间去找你。你说神不神奇,还真让我找到了!”梦瑶说着,咯咯一笑,如同风中的银铃。
“那你老板还说什么了?”
“老板说,一是全力帮你,并且尽量不让别人看到你。二是事事听你的,你想去哪带你去哪。三是不瞎问,尽量少说话。”
“老板还承诺,给我家买套大房子,供我妹妹上完大学。我听完,心都凉了,心道指不定是个什么样的恶魔让我帮着跑路呢。可老板对我们家有大恩,我也没法拒绝呀,就咬着牙来了。没想到居然是你。”梦瑶说着,又咯咯笑起来。
豹哥道:“那,我就不像恶魔吗?”
“想”梦瑶笑着道:“是大色魔!”说着,突然自己的脸也红了。
豹哥道:“有些时候,眼睛会欺骗你。”
又道:“你多大了?”
梦瑶道:“19”
“还是小姑娘。好多事情,你要多历练历练才能明白。”豹哥顿了顿,神色有些黯然道:“希望还有机会多历练。”
“你个白痴,胸衣和T恤衫都分不清,还有脸教育我。”说罢,又是笑。
“不是我傻,是我处的年代和你不同而已。”
“呦呦呦”梦瑶撅着嘴道:“才大我几天,就摆资格说时代不同。真好意思。”
豹哥苦笑了下,摇了摇头。“有水吗?我渴。”
梦瑶从副驾抽屉里拿了瓶矿泉水给他扔了过去。
从后视镜里,梦瑶看到,那豹哥拍了两下矿泉水瓶子没拍开,居然在用牙在啃那瓶盖。忙一脚刹停了车,回身道:“还说不是傻?矿泉水瓶子都不会开。”说罢,结果水瓶,拧开了递过去。再用手向后够着 ,拍了拍豹哥的额头道:“帅哥,是不是这里真有毛病呀?”又用手指重重刮了几下他的鼻梁道:“或者呀,就是纯心想撩我。”说着,梦瑶又是脸上一红,转身开车了。
豹哥愣了下,接着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一瓶水道:“有点饿。”
“猪呀!”梦瑶道:“昨天晚上吃了那么多,一早又饿了?等着。”
说着梦瑶导了下航,须臾停在了路边,下车去买早餐。大约过了十几分钟,梦瑶呼呼跑上车,又拎了个大袋子。她从中拿了两个蛋挞,一杯牛奶自己吃着,把大袋子塞到了后排座。
豹哥打开,一大袋子里全是汉堡,20个,是他昨天夜里说好吃的巨无霸。
车缓缓前行,豹哥在后座两三口一个巨无霸下肚,如同孩子在嚼棒棒糖那般爽快。
梦瑶叹了声气道:“你不是色魔,你就是恶魔,饿了的魔呀!”“唉,你说我就干了这么一点活,老板怎么给我这么大奖励,又是买房又是承诺啥的。是不是,你是什么明星?富家公子啦什么的?”
豹哥停下了啃食巨无霸,黯然道:“我不是什么富家公子,但你可能付出的,真是很多,很多。”
“我要付出啥?你不是有什么非分之想了吧?很多事情都是要男情女愿的,你不要乱来啊。”
豹哥没有理她,继续啃食汉堡。。
千里之外,刘京也醒得很早,确切地说,他就没怎么睡。 刘京的眼睑总是跳,觉得不对劲,觉得有事要发生,他在在出租屋地高床上翻来覆去。究竟是什么,他自己也不清楚。所以索性不想,就这么迷迷糊糊。
早上6点多,电话铃便响了,是晓蓉的电话。
她在电话那头就是哭,问话也不说,喊她也不答应,刘京知道出事了,撂下手机便去。
刘京到了小区,看门口已经拉了警戒线,院子里停着一辆110,一辆120。还有些穿黑衣的人在院子里乱窜,却被一位警官拦着不让进楼。
虽是8月份的北京,但早上还有有些凉爽的,晨练的大妈们早已出洞多时,现在正三三两两地聚在那里嚼舌头。她们操着南腔北调,兴奋地议论着:
“知道吗?一单元出事了。”
“啥事?”
“不是刚搬来的吗?”
“是呀,前天才住进来。”
“一大早就闹了。”
“说有个男的死在家里了。”
“是吗?”
“可不是,流了好多血,门口都渗出来了。”
“晦气呀,但愿别是凶案。”
“就是,别刚搬来就砸房价呀。”
。。。。
刘京也不管这些闲言碎语,径直走向楼门,报了家属的身份,记了身份证,警察也就让进去了。
出了电梯,晓蓉家的房门开着,间或有警察、医生进进出出。刘京过去,也没人阻拦。
刚进门,便闻到一股腥腥的味道,象是进了菜市场的肉铺。地上一条长长的血迹,从卫生间那边流出来的,警察在四周都画上了白线,避免让人踩上去。
刘京进了房间,远远地透过卫生间的门,看到晓蓉爸爸的轮椅车躺倒在里面,沾满了血迹。
客厅的沙发上,蒙着白布,斑斑点点地渗出了血迹。下面鼓鼓的盖着的莫非是?是尸体?
小客厅里,两位阿姨,梁叔正在被问询做笔录。刘京也没和他们打招呼。
主卧室的门也开着,晓蓉呆坐在床上,一个女警官在问话、做笔录。刘京想要进去,被另一个警察拦着了。就听里面那个女警官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5点。”晓蓉微微道。
“早上晚上?”
“今早。”
“你怎么发现的?”
“我去上厕所发现的。”
“发现了什么?”
“他趴在马桶上,浑身是血!”晓蓉又泣不成声了。
“尸体问什么没有眼球?”
“我不知道!不知道!”
“事先就没有什么声响?”
“我不知道!”晓蓉已经崩溃了,拼命摇头,用力撕扯头发,疯狂而又无助。
刘京顾不得那么多了,闯进门搂住了晓蓉。晓蓉则像受了委屈的孩子,趴在刘京怀里放声大哭。
那女警官转头低声根另外一个年轻警察道:“下认定结果吧,死者是她父亲,自杀。”
“是自杀吗?”那年轻警官问道。
“当然是自杀,你看死亡意愿多么坚决:前天先写了遗书,昨天千里迢迢来看女儿最后一眼,然后自杀走了。”
“可是,自杀哪有自己把眼球挖出来的?”
“你没看遗书吗?重度眼疾,腿脚也不好,三天前才做了开颅手术,死者把病历都随身带着了,哪还有假。”
“那多疼啊,自己剜自己的双眼。”
“估计死之前吃了大量的安眠药或者止疼剂,那时候估计也就没啥痛觉了,疯疯癫癫就干了。”
“那眼球呢?”
“你没看见他是趴在马桶上死的吗?那眼珠子肯定是顺着马桶冲下去了。”
“我们要不要翻开楼下的化粪池,找找眼球在哪里?”那年轻警官真挚地问道。
女警官先没说话,瞟了他一眼骂道:“你还有正事没正事呀,这点破事就瞎折腾!要跳粪坑你自己跳去。”说罢一把把卷宗扔到那年轻警官的怀里,走了。
那年轻警官只好自己拿着卷宗,找晓蓉签字,是《死亡认定书》,上面写道:“死亡人:马腾江。”
马腾江!马腾江!刘京的脑子如电光火石般飞转,这个名字好像见过,见过。
他记起来了,是昨天,在马约翰的雕塑座子上,他看到了“其孙,马腾江!”原来大家所称的马老板,晓蓉的爸爸就是马约翰的后人?
又看后面写道:“
年龄:54岁
死亡时间:8月21日早上5点
死亡地点:北京市海淀区五道口,成府路甲1号华清嘉园某号楼某单元601
过程描述:死者因眼部疾病,于三日前在江苏省徐州市第二人民医院完成开颅手术,术后在北京住所卫生间自持钝器(钢勺)剜去双眼,因大量失血死亡。死前有服用大量阿司匹林类止痛药的证据。
死亡原因认定:自杀
死者家属签字: ”
晓蓉根本拿不动笔,刘京扶着她的手,才在认定书上划拉了两下,算是把字给签了。
警官们收拾了下现场,交代了几句家属节哀保重的话,便下楼走了,只有那个年轻警官喃喃念叨了一句:“世间哪有这样的父亲,忍心这么惨死在女儿面前。”
接着是几个黑衣人伴着120的人进了屋。人多手杂,把尸体抬上车,送殡仪馆,把屋子里的血迹擦拭干净,把房间到处收拾了一下。梁叔和两个阿姨也过来,跟晓蓉道:“小姐,您看下一步怎么办?”
晓蓉说不了话,只是向他们摆了摆手。刘京说到:“梁叔、两位阿姨,您们帮着处理处理后事吧。我先陪陪她。”
说着,刘京跪下给三位磕了个响头。
梁叔忙把刘京搀起来道:“使不得!使不得!”
刘京道:“我先在这里多陪陪她。”
“好,小姐。那我们先去料理下。明天早上10点,追悼会在八宝山殡仪馆的1号追悼厅开,我们都安排好了,到时候会有车来接。”
黑衣人也走了,院子里的警车、120都已经不见。梁叔临走,安排阿姨把房子也都收拾了。刘京轻轻把房门插上,屋子里又恢复了往常,巨大而冷清,地面整洁、窗明几净,辽阔让人心里瘆得慌。
这里如同什么也没发生过,只有空气里还弥漫着一点淡淡的腥味。看着次卧里刚刚擦净地轮椅,以及晓蓉爸爸的遗物,刘京不禁心酸,昨天还在畅谈天下,而今天却已人鬼殊途,世事无常。
晓蓉呆坐在床上,不哭也不说话。刘京便接了盆热水,用毛巾给她擦洗擦洗。擦了擦她手上的血渍,擦净她红肿的双眼,也擦了擦她淤青额头。晓蓉一动不动。
刘京把晓蓉的嘴角也用热毛巾擦了擦,嘴角处有些血迹,已经凝固了,成了旮呗儿,擦了两遍才擦掉。
刘京心想,可能休息休息会好。便把晓蓉放平躺在床上,盖上毯子,轻轻地拍拍她,像是在哄婴儿入睡。晓蓉没有反抗,配合地如同僵尸。
他倒了杯水放在床头,忽然看到床头桌上还有两个锦盒,如同昨天晓蓉爸爸拿出来的一模一样。刘京刚要触碰,晓蓉冷冷道:“不要动!”
刘京便缩回手,轻轻关上主卧室的房门,他感觉这样不这么空旷,可能更好地聚聚心气。
刘京不怎么会安慰人,到了这个时候更是没了什么主张,他只是想让晓蓉也安静安静,平心静养下。也许,睡一觉会好一点?
在飘窗前的梳妆台上,用钢笔压着一页纸,刘京便拿起来看,那是晓蓉爸爸留下的遗书,不知道为什么会放在这里。上面写道:“
晓蓉我女亲启:
你是我与你娘的掌上明珠,一直宠你、爱你,而今你已长大成人,我也要离你而去,心如刀绞,无法自已。
你三岁学舞,六岁学琴,从小就伶俐可人,给了我们莫大的快乐。然而我却整日工作缠身,没有太多时间陪你,总觉得还有明天、还有明天,直到没有了明天。真希望能再多看看你,多陪陪你,但已经不能。
我是爱你的,超过世间的一切。现在看来,也许原先在意的那些都是过眼云烟,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与我何干?也只有你,是我最大的牵挂。
还有两件事,我一直放心不下。
一个是你妈,她守着咱们家的老宅,你要时时事事记挂着她。你妈不容易,你要保护好她,让她不受伤害。
另一个是刘京,刘京是个好孩子。我知道他爱着你,你也爱着他。但是否在痛苦、绝望、甚至面对比死亡更恐怖的未来,你们两人,是否还能心意相通,爱慕持久?我希望你能!希望你能一直守护着内心中的那份执着。
我是爱你的,包括你的母亲,包括刘京,也包括其他人。我愿意为你们献上我的一切,包括生命。而我现在真的要走了,我要把未来留给你们,希望你们好的活下去,也为了这个世界。
也希望刘京对你好,信你、宠你、爱你、护你一生,希望他就真是那个天选之人。希望你们能携手终老。
人之将死,其言嘤嘤,泪满衣襟,不能自已。我是爱你的,要你和刘京都好,为父绝笔。”
刘京看完,不禁也鼻子一酸,人走的都是这么突然。
“京哥,京哥。。。”
刘京忽听到晓蓉在叫他,声音很轻很轻。回头看,空调的温度不高,晓蓉平躺在床上,紧紧裹着毯子,面容呆滞无神,动也不动。见刘京回头,轻声道“躺着陪陪我。”
刘京和晓蓉分分合合这么许久,彼此间早已不再陌生,在一起亲亲我我,搂搂抱抱都是常事,但是两个阿姨如影随形,要是有更进一步的亲密也是难事。偶尔两人外出游玩,即使睡在一起,晓蓉也总是穿着衣裤,护甲齐整,坚守着底线。刘京倒也习以为常,也不勉强。
刘京脱去外裤,穿着背心短衣,又陪躺在晓蓉身侧,如同伴着婴儿入睡。
晓蓉掀开毯子,把刘京也裹在其中。刘京便要轻轻拍着她入睡,手一触间,暖暖滑滑,是晓蓉的胸口,两侧山峰高耸,把他的手夹在中间。晓蓉没有穿上衣!刘京诧异地看着晓蓉,她呆呆的,没有任何表情,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刘京颤抖着,用手向下游走,是起伏的曲线,紧致的小蛮腰,是浅浅小小的肚脐,再往下,毛茸茸的。。。她什么也没穿!
刘京喘着粗气凝视着晓蓉,晓蓉仍不说话,只是面颊微微有点粉红,看她的枕边,整整齐齐地叠放着内衣物。正是刚刚脱去掉的。
刘京感觉如同被电住了一般,左肘柱在床上,侧躺在那里不敢动弹。他能感觉到,手肘间传来暖暖的,滑滑的的感觉,他感觉心就要跳出来了,气息也供不上了。
晓蓉不说话,轻轻侧了下身,顺着刘京的右臂滚到他的怀里,将身体和他贴的紧紧的。
刘京的身体麻木了,右臂恰是那金箍的地方,被晓蓉娇美的面颊轻轻压枕着,左手便滑落到她的后背,紧紧的,光光的,瘦瘦的腰肢中线深深地陷成一条小沟,他顺着这条小沟向下探索,便是起伏的,翘翘的屁股。
刘京就这样保持着这个姿势不敢乱动,只觉得怀中汩汩热气,随着晓蓉的呼吸吹到自己的脖颈,她的心跳伴着酥胸起伏,一下一下,撞击着刘京的胸口,而一股燥热,早就透过手,顺着胳膊,顺着身上的每一寸肌肤传导了过来,那是一种青春的,原始的躁动。
刘京觉得呼吸紧促,觉得热汗直流,觉得全身正被千万只蚂蚁咬舐,麻麻的不能自持。于是他翻身压到了晓蓉的身上,开始啃食他的面颊、嘴唇、脖颈、酥胸,刘京开始了他人生第一次的征程。
激情过后,刘京瘫软在床上,燥热地蹬开毯子,褪去衣裤,四脚八叉躺成一个大字。晓蓉仍旧枕在他的右臂,侧躺着,依偎着。
刘京觉得有股热热的液体滴在自己身上,他低头看,是晓蓉的眼泪。
刘京忽然觉得自己不是人,他不该在这种时候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他呱呱呱地猛抽自己大嘴巴子,含着泪向晓蓉道歉。刘京安慰她,向她发誓要负责一生一世,说不该趁人之危,不该这个时候做这种事情。而晓蓉却就那样侧躺着,一动不动,一句话不说,只在默默流泪。
他们就这么静静地躺着、赤条条地,晓蓉蜷缩在刘京怀里,一动不动,如受伤地小猫。
躺的久了,刘京感觉心中地魔又上来了。他想控制,想克制,但是克制不住!
刘京又将晓蓉搂紧,两个赤裸的身体交缠在一起,像两条盘在一起的蛇。也终于理解在古画中,伏羲、女娲两个人面蛇身的神交缠在一起的场景,那不是写意、不是神话,就是那种原始的感觉。
又这样缠绕在一起,刚刚那些赌咒发誓全都抛到脑后,那些许诺、负责仿佛都成为了空谈,兽性又占领了他。也许是个男人就这样吧,甜言蜜语,都是为了那冲动的一下,事前如猴,事中是狼,事后成佛。这就是男人都摆脱不了的宿命,如果哪天你真正能控制中自己的欲望了,不是说明你成熟了,而是说明,,你老了。
刘京又一次把晓蓉侵犯到了身下,他贪婪地吮吸着她的每一寸肌肤,咀嚼着她所有的毛发,此刻,他拥有了她的一切。而晓蓉就那么顺从地配合着,也不说话,调整着自己的身姿体位,迎合着刘京的入侵。
就这么缠绵似水——激情云雨——发愿许诺——再缠绵似水——再激情云雨——再发愿许诺地循环着,刘京不不记得过了多少次循环。只是日头从早上转到的傍晚,晓蓉沉沉在他臂膀上睡去,眼角还挂着泪痕。
刘京背负了深深的负罪感,也觉得疲倦,好像身体要被掏空了。在他也要迷迷糊糊睡去之际,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私人电话、号码未知”。
刘京不情愿地接起电话,是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道:“刘京,还记得我吗?”
“你是谁呀?”刘京压低了声音,没有什么好气。
“我是人类未来发展研究所的张浩田呀。”
“哪个张浩田?”刘京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他看了看臂弯里的晓蓉,梨花带雨睡得正香。道:“挂了吧。”
“别挂别挂,你不记得人类未来发展研究所。”
刘京仍是一脸懵逼。
“就是之前在地铁四号线,坐你身边玩怀表的那位。”对方提醒道。
“奥——”刘京终于想起来那天那个大热天穿中山装的大叔了,压低了声音、捏着嗓子道:“我这里有点不方便,有什么事情你快说。” 脸上也微微一红。
“我们查到,你刚结束了周口店古人类遗址研究中心的管培生工作,想让你到人类未来发展研究所来做个面试。”
“面试?回头再说。”刘京又想挂了。
“入职人类未来发展研究所,事业编、五险一金、解决北京户口,以后有分房机会。”
事业编、五险一金、解决北京户口,以后有分房机会,这几个字字字诛心,一下子把刘京全撩拨起来了。
“什么时候面试?”刘京问道。
“你现在能过来吗?”
“现在?”刘京看了看怀里的晓蓉道:“现在不太方便,还是周日。”
“那明天周一,早上一上班?”
“明天早上?”刘京又看了看晓蓉道:“也不一定方便,咱们明天下午再约好吗。”
“好的,那我明天中午再打电话过来。”
挂了电话,刘京突然很是疑惑,那天在地铁上没有留联系方式呀?此外,他怎么知道我周五才辞的周口店管培生呀?想着头大,也就不想了。刘京总是不求甚解的。
此刻,没心没肺的他居然有些高兴。得到了晓蓉的身子,晓蓉爸爸走了,是不是自己以后也能得了这大房子,还有眼见着还有份好工作等着。似乎,人生正在非常完美。
刘京又一转念,心中把自己骂了千万遍。渣男、渣男、渣男!他有点恨自己,他觉得自己心里那种卑劣和渺小表现的淋淋尽致。
穷生奸计、富养良心。刘京忽然记恨起自己那疯疯癫癫的单亲妈妈,为什么把自己带到这世上,又为何让自己生活的这么卑劣和龌龊。
他怀抱中的晓蓉,眼泡已经哭肿,无辜的像个孩子。刘京觉得饿,他忽然想到,那晓蓉也一定是一天没吃东西了。他便扶着床起来,感觉轻飘飘的,像是被掏空了身子。
他起身,看到床头桌上的两个锦盒,犹豫了一下没有动,挣扎着在厨房里找到了些吃的。刘京轻轻叫醒晓蓉,要喂它吃的。晓蓉不吃,刘京便一勺一勺地喂了她几口水。
就在周日的早上,三千公里外的蓝色军岛,关岛。两个大国的高层代表正在进行会晤。这两年,随着中国的实力不断增强,中美之间逐步变得水火不容。
这如同你家的邻居,原本早早盖起了高楼,每天他趴在楼上看着你住着茅草房,天天对你嘘寒问暖。你天天给他供着土鸡土羊土特产,他呢不时扔点面包、饼干手电筒什么的下来接济你。日子过得也算融洽。邻居在享受你的供养,更在享受着高高在上的那种心理。
而一天,当你也起了高楼,甚至你的楼比邻居家还高的时候。你的鸡羊不鲜了,你的土特产不好了,邻居家也不再给你回赠礼物了,而是偷偷在你家墙上泼粪。邻里如此,国家间有时也是如此。往往现实的利益重要,但那种心里的高低更重要,要不让东边的二妞怎么看?让村尾的三哥怎么看?村委会还怎么开?
然而这次,确实是人类面临的大事,事关存亡,因此两国又堪堪走到一起。俄罗斯也被邀请。
三方先是做学术上的共享,你挤出点东西,我也挤出点东西,反复几轮,墨到下午,信息算是对齐了。的确是直径6万公里的巨型黑洞,我国的FAST和美国的射电望远镜都确信无疑。甚至我们已经能够发现黑洞边缘的光扭曲,那是在庞大的引力下折弯了周围的空间所致。黑洞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奔向天阳中心,测到的速度已经可以达到0.194倍光速,就是每秒钟5.82万公里。这是人类的飞行器绝对难以企及的速度。要知道,人类发射的最快飞行器是2018年美国的帕克太阳探测器,每秒109公里,是上面速度的五百分之一。
在这个速度下,黑洞应该在明年2月1号就能达到地球!其实,不要等到2月1号,当1月初,黑洞在飞临冥王星轨道的时候,可能一切就已经结束了。那时,整个太阳系将卷入黑洞,无法逃逸。
与会的三国科学家们也提出了若干异想天开的拯救方案。例如发火箭或,用核弹炸黑洞。比如推动月球、金星等其他星球去撞击黑洞。比如改变木星轨道,牺牲它做引力弹弓。甚至俄罗斯人坐着核弹去做自杀引爆。还有选几十对男女,提前飞出地球,为人类留下火种等等。
但大家稍微一推算,在黑洞那巨大的体量和速度面前,这些都是徒劳的。人类就目前的技术而言,的确无法改变那黑洞运动的分毫。就像你家是盖在铁轨上的房子,眼睁睁看着火车撞过来,你无论是搬几块石头阻挡,放自行车甚至开着小汽车去撞,在房前扎上几层木篱笆都没有鸟用。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仿佛一切的努力都是徒劳的!不同的是,如果你家是铁路上的房子,你还可以选择弃房逃走。而现在,你却只能呆在这地球,等待着黑洞将你吞噬。
世上最痛苦的莫过如此,你知道要发生,你却什么也做不了。
大会没法开了,休会半小时。所有人都没有离开会场,而是起身、默哀。我们是在为地球,为自己默哀,包括现场的还有远程的专家、官员,此刻都是涕泪横流。
半小时后,会议进入下一个主题:在未来的这一百多天里,人类如何有尊严的活着。这也可能是大会唯一能讨论的事情了。
会议的结论空前一致,那就是让所有人尽可能晚地知道这个消息,这才是有尊严或者的唯一途径。
目前,黑洞来袭的消息还未扩散,而真正有能力在近期测算甚至观测到这一天体的国家寥寥无几。与会专家们盘算了下全球超大口径的反射望远镜、射电望远镜和太空望远镜,有观测能力的也就俺么几个,都控制住了,这个消息至少保守个50天,还是没问题的。至于50天后什么样子,谁能说清楚?
大会最后确认了这一原则,相关的观测能力都进行了统一调配,数据封口,各知情人员的保密条约和控制方案,以及突发响应与应对,各个问题也都一一做了制定。
大会开到深夜,最后一个议题是能否在当前这种严峻形势下缓和一下中美矛盾,比如美国放弃对中国的某些限制,降低下单方面提高的关税?
激辩了两个小时,居然没有达成任何结果。
任黑洞来袭,任地球毁灭,任人类即将不在,某些大国的架子和意识形态仍然放不下来。可能这也是宿命。
黑的夜,黑的眼睛,凝视着黑色的未来。李书记站在窗前,刚刚已经看到关于关岛会商传达下来的精神,张所也在他身边。
李书记把雪茄往那方鼎烟灰缸里拧了拧道:“走吧,回家吧。”
张所道“等了半天,最终也就只谈成了这个结果。”
李书记沉了沉道:“你我应该早有预料,有些事情就是要尊重事实,尊重科学,我们无法改变。能做的,就是兼收好最后一班岗,坚决的执行战略。”
“是呀。”张所道:“我今天和那个叫刘京的打过电话了,他应该明天能过来。”
“好呀,好呀。”李书记弹了弹方鼎上的烟灰道:“他过来了,可能说不定还会有奇迹呢。”
“您还在相信着奇迹吗?”张所问道。
“你不信?”书记转头看了看张。
“我也信,我一直就是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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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诗和远方
梦瑶开着车,还在拉着豹哥在缓缓而行。豹哥一边问清楚时间路程,一边指挥着梦瑶下了高速,就在省道上晃晃悠悠往前开。
梦瑶道:“这么磨磨唧唧开,估计今天也走不了多少路,到扶风轩辕冢估计得明天了。”
“你是不是特别希望赶紧把我送到了,你就能完成任务,从老板处对好处了?”
“当然了!”梦瑶答道。
豹哥心头一紧,一种说不出的心酸。
梦瑶又道:“老板给的框框太多,又要保护你,又要听你的话,还不让瞎问,烦都烦死了。等完成任务了,嗨嗨嗨。”梦瑶咯咯咯坏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豹哥问。
“完成任务后,你就要听我的!我要狠狠地欺负你!”
豹哥一脸疑惑。
“我去哪,你要跟着;我吃饭,你要伺候着;我揍你,你要挨着!”
“为什么?我要不听呢?”
“你敢!”梦瑶努了努嘴,在后视镜里做了个鬼脸,又向后伸了伸粉拳道“我扁死你。让老娘这么跟着你一路遭罪。”
豹哥突然觉得她真的很可爱,痴痴地在后排看着她开车的背影。
开了会子,梦瑶有些疲倦,便把车停在了路边。她转头看了看豹哥吃剩的那一地巨无霸餐盒,居然20个快干没了。道:“真是猪呀!老板发我的1万元备用金,都快让你给吃光了,待会姑奶奶还得给你去买。”
“怎么一会子不见就张辈分了,刚才还老娘,这就姑奶奶了?”
“不服呀?”梦瑶冲豹哥又是一瞪眼,其实她也感觉,好像两人真的很熟,能肆无忌惮地玩闹。
梦瑶说着,打了个哈欠,她的确开一路上困了道:“啊~~~先不理你了,我困了睡会儿!你可不准趁机占你小姐姐的便宜欧。”说罢,竟然着了。
车外的风吹散了梦瑶盘起的头发,顺着前排扫落在豹哥的脸上。发丝里还带着洗发水淡淡的清香。
豹哥的心有些软了,有些事情他能改变,但更多的事情他无法改变。但他现在,想做些微调。
半个小时后,梦瑶醒了。
豹哥道:“瑶瑶。”
“哎”梦瑶乐道:“你第一次叫我瑶瑶。”
“你不是说让我这么叫你的吗?”
“是归是,但你叫的好听。说吧,干嘛?”
“我想先去一个地方,再去扶风。”
“你说了算,说吧,去哪?”梦瑶道。
“去白石山,应该离这里不远。”
梦瑶查了查道:“是不太远,你确定要去?”
“嗯。”
“好吧。”
车便改道,往北,向那白石山而去。
大约2个小时候,汽车来到了山下。停定了车,梦瑶给豹哥买了一顶大遮阳帽,再带上口罩,裹得严严实实。
梦瑶笑道:“现在,你妈都认不出来你了吧。”
“我没妈。”
“没妈你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可能吧。”
她又咯咯笑道:“你到底是逃难、躲债还是犯了事呀,天天对外藏着脸。”
“你老板怎么对你说的?”豹哥一提醒,梦瑶也就闭嘴不问了。贵宾的事,是不能乱打听的。
抬头看,前方已是白石山,在太行山的最北端,由100多座高低错落、相对独立的山峰组成,因山体遍布白色大理石而得名。据说这里是大理岩构造峰林地貌,是中国峰林地貌的一种新类型。
那白石山山体高大,少曲线,多棱角,高差大,密度大,有“三顶、六台、九谷、八十一峰”,主脊线长7000余米,最高峰是华北平原西北隆起之龙首。
上山现在已经有了索道,豹哥却说直接爬山,梦瑶也就叫嚣着,爬就爬,谁怕谁?然后就开始比赛了。
那豹哥便嗤嗤嗤,几下步点,早已到了半山腰。梦瑶却早已四脚着地,屁股撅的老高,在山道上爬行了。真的是在爬山了。
豹哥几下又从半山腰下来,在梦瑶面前惦着脚,背退着给她拍手、鼓劲。
梦瑶则斜着杏眼看他,噗地泄了一口气,趴在山路上再也不愿起来了。
豹哥伸了下手过来,梦瑶也有气无力的抬手够了够。忽然,她觉得自己的手腕被豹哥猛地一拉,然后上拽,梦瑶的身子就翻转起来。当她再往下落的时候,恰被豹哥另一只手一拖接住,正放在他后背上。
吓得梦瑶一声娇呼。
那豹哥也不管,背起梦瑶就在那山道上猛跑。
梦瑶只觉得山路飘乎,两旁的巨石与悬崖如过电影般向后退却,风儿呼呼吹着发髻飘乱。
梦瑶一路尖叫,人却像小猴子一样紧紧地搂着豹哥的后背,用双臂缠着他的脖颈。
峰林、溪水、瀑布,正在远远地流淌,山阶、石路垫在脚下如翻卷的画卷。奔跑在大山之颠,当脚踏着绕崖的玻璃栈道,更如在云雾上奔驰!
梦瑶已经吓得闭上了眼睛,在豹哥耳边嘶叫着:慢点、慢点、慢点。
又过了须臾,梦瑶只觉得耳旁仙风缭绕,却已不似刚才那般迅猛。
豹哥晃了晃她道:“瑶瑶,睁开眼吧,看看景色!”
梦瑶便将头颈紧紧地锁在豹哥的肩窝,慢慢眯缝开眼睛。真的已经来到了大山之巅,远方的山石都只在云霭中微微露出头,如点着浓淡的水墨画,而风吹白雾,又将二人包裹其间,宛若仙境。
梦瑶兴奋地双手握成喇叭,接着嘴边,对着大山放声大叫!
豹哥提醒道:“你要不先下来再吼。”
梦瑶才发觉,自己还盘在豹哥的后背,双腿箍着他的后腰,脸上又是一红,忙松开了站下。
哪知腿脚已麻木,哪站的稳?摇摇欲倒。
好在豹哥一把搀住她,才勉强站定。
豹哥坐在山崖上,望着远方。
梦瑶挨着他坐下,轻轻地,她把头枕在豹哥肩上。
她问道:“你怎么对这里这么熟悉呀?”
“我原来来过。”
“奥。”梦瑶又问:“你怎么力气这么大呀。”
“是天生的吧。”
“背着我不累吗?”
“还行。”
“你,你”梦瑶仍旧在艰难地找着话题,问道:“你,饿不饿?”
“还好,不太饿。”
突然,豹哥觉得身边窸窸窣窣,他转过头,看到梦瑶在哭泣,泪水如注,吧嗒吧嗒滴落在山崖上。
“为什么哭了?”
“我心里害怕。”
“害怕什么?”
“太美了,我怕以后再也没有机会欣赏这美景了。”她道:“你不准嫌弃我,不准嫌弃我!”
豹哥呆呆地看着她,梦瑶又道:“我今年19,但你可知道我14岁就开始出来闯社会了?”
“我家里不好,学习又差,没本事。出来之后便在南方的一个工厂里做计件,一天好了能200,坏了也就几十,全靠手快。”
“我做了不到三个月,有个姐妹就介绍我那个了。第一次给的是厂长。”
梦瑶说着,哇哇哇地痛哭着。
豹哥便轻轻地安抚。
她哽咽道:“以后,我心里不愿意,但还是用这种方式赚钱了,每次完事我都用刀片在胳膊上划一个口子,但是我没办法,我还只能这样生活!”
梦瑶又是一阵痛哭。
豹哥轻轻触碰到了她的左臂,小心撸开袖管,下面是一条布满伤痕的手臂,密密麻麻。不知道有多少伤口。
梦瑶趴到豹哥怀里道:“我知道,我之前不好。但我不想瞒着你,你要是嫌弃我就直说”
“怎么会呢”豹哥道:“这天底下,有人能不嫌弃我就不错了。”
梦瑶稍稍止住了些泪,抽泣着道:“后来老板把我带回正道,所以我心里感激他。”
“要是老板真正兑现给我们家买房子,那你过来跟我住,我养你怎么样?”梦瑶说着从豹哥的腿窝里侧出脸,痴痴地望着他。哭中带着笑意。
豹哥默默地帮她擦了擦眼泪,道:“如果有那一天,我一定天天陪着你。”
梦瑶听到豹哥这么说,高兴地把头又埋入他腿间,嘟着嘴,噜噜噜地在吹泡泡,幸福的像个孩子。
“你有什么要求我的么?”豹哥问。
“没有”梦瑶把头还埋在他的双腿之间。
“我说真的。”
“就是没有。”
“那硬要说一个呢?”
梦瑶想了想道:“就是,就是,你不准嫌弃我。”
山巅上,梦瑶与豹哥相互依偎。豹哥又轻轻起身,走向山崖边。梦瑶看到豹哥居然一个翻身下了山崖,慌忙也跟了过去。
山崖边,豹哥忽然从下面伸出手,抓住了梦瑶的脚脖子。她一声惊呼,也被拽落山崖。
下一秒,一只大手将她托在怀中,原来是豹哥。
梦瑶又受了惊吓,几下粉拳便轻捶过去。
豹哥道:“抱紧我。”
梦瑶才发现,原来那豹哥正吊垂在山崖边,一只手上扣着岩缝,一只手环抱着她。
“怕吗?”
“不怕!”梦瑶双手紧紧地抱住豹哥的脖子,和他面颊相亲,她感觉,这就是世上最安全的港湾。
“看,天边!”豹哥道
梦瑶扭头,看到了,是晚霞。映红了整个天。
单手垂在崖山的汉子,以及怀抱中娇小依偎着的女子,在夕阳下投出长长的剪影。这一刻,世界上只有他们,是否时间会永驻?
夕阳已下,豹哥觉出臂弯中的梦瑶抱着他越来越紧,有些许地打颤,他知道她冷了。
豹哥便翻身带她到了山上一个避风之处,黑夜降临。两人也不愿意下山,就在那山间洞天中相依。
一束光从远处照了过来,在两人面前晃了下走开。又接着聚了过来,在两人的脸上乱照。原来是巡山的大妈,正打着手电筒端详着他们,道:“大晚上的,跑这山顶上偷情啊。”
“你才偷情!”气得梦瑶大吵,道:“我们,我们,我们,我们这是在聊天。”
“好呀,好呀。”那巡夜的大妈道:“聊天好,要不要租个军大衣聊天呀。”说着晃了晃手臂,果然挂着着件大衣。
“行,要了。”豹哥道。
“押金1000,租金400,明早7点我过来退押金。”
“你咋不去抢?”梦瑶怒道。
豹哥拦住梦瑶道:“行,我们租。”
“行,给钱。可以微信扫码。”大妈道。
“瑶瑶,给钱。”
“你到大方,是我付钱。”说着道:“有没有两件,我们两个人?”
大妈摇摇头,只此一件。
付好钱,大妈走了。梦瑶把大衣披在豹哥肩上,豹哥却一把将她一并裹了进去,像个温暖的粽子!两个都是喜不自胜。
梦瑶把脸贴在豹哥胸口,嘤嘤道:“以后我就这样天天粘着你好不好?做你的跟屁虫。”
“好”豹哥轻轻地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道:“不过要等一等,我要先完成老板的差事。”
“你也有老板?”
“有的。”
“你老板什么样?厉不厉害?”
“非常厉害,无所不能,无所不在。”
梦瑶道:“你胡说,哪有这样的人。”
“他不是人。”
“不是人?”
“对,他是神!”豹哥说着,长长嘘了一口气。
“我不信。”梦瑶道:“你骗我的吧。”
“没骗你,他就要来了。”
“在哪?”
豹哥仰望着夜空,看着那闪烁的天狼星道:“他已经来了,就在路上。”
梦瑶仰着头,贴着豹哥的脖子,将他抱得紧紧地,道:“我信你,不管你说什么。我可以等,一直等。”
豹哥轻抚着梦瑶的头发道:“明天你要听话,一切听我安排。”
梦瑶乖巧地点了点头。
豹哥看了看星空道:“我有我的难处,你要信我。”
“我信。”梦瑶抱着豹哥轻声道,楠楠中却已经睡着了。
豹哥把大衣裹得紧紧,他感觉自己好像在哭泣,可能是千百年来的初次。他不知道未来,但他相信,也许今天他才真正有了人生。
同一片苍穹下,千里之外的京城。刘京也在拥着他心爱的人在入眠。他没如同往日一般,在夜晚赶回宿舍,而是留在和晓蓉共眠的床上。
晓蓉也没有赶他。
空调被开的温度很低,两人盖着厚厚的大被,光光地、暖暖地,刘京将晓蓉紧紧地拥在怀里。生怕放松了一点,她便会跑掉。
灯光下,晓蓉满脸泪痕,红肿着眼泡,轻声抽泣着看着刘京。她缓缓道:“我已经将一切给了你,你要相信我,无论未来我做出什么事情来。你要知道,我是爱你的,一生一世。”
刘京不住点头应允,那句话也已经深深印在他的心上。这是刘京和晓蓉的第一夜,也是刘京人生之中的第一夜。。。
迷迷糊糊,刘京就一直沉沉睡着,是昨天太过激情,太过疲惫。当他再次睁眼的时候,只觉得太阳暖暖的从窗口射进窗子,摸了手机一看,已经是早上9点了,睡了个大觉。
刘京坐起身来,感觉头睡得蒙蒙的。忽然觉得右臂空落落的,晓蓉呢?晓蓉呢?
没有,就只有自己一个人孤单单躺在床上。枕边,仍旧整体叠放着几件衣物,不是再是晓蓉的内衣,而是自己昨天自己脱下来的。
刘京顾不得穿衣服,光身穿着拖鞋,便在屋子里寻觅。
“蓉儿,蓉儿——”他呼唤着,去几个卧室,一间一间找,没有。去厨房找,没有;去厕所找,也没有。他找寻着房间的每一个角落。“蓉儿,蓉儿——”,他嘶哑的呼喊着,他翻遍房间的每一寸,没有,就是没有。
他回到主卧室,在床头的梳妆台上,压着一张纸,写道:
“京,我走了,虽然我不愿意,但是我必须,这就是我的宿命。在一起七年,风风雨雨,原以为我能陪你白头偕老,中途却要离开。
我走了,你不要去找我,也一定找不到我,可以想念我。我也会日日想念你。
我不能再联系你,不能再让别人知道你的存在,那样会让你受到伤害。我不愿意。所以我放弃所有的通信方式,活得像个黑洞,不会再与你擦亮哪怕只是一点点光芒。
境况危恶,人近黄昏;以后的世界可能混乱地超出你的想象。而你所要做的,就是活下去!活下去!
努力地活下去!
切记!切记!
只有你活下去了,我们才总有见面的机会。
你只需记着一句,我是爱你的。从七年前我们开始认识,到现在,再到可能有的未来,都是如此。我心不变。希望你也还能记着我。
我必须走了。日日想你。”
信的后半段,字迹有些模糊,像是被水浸泡了似的,那,是晓蓉的眼泪滴满了纸面。
刘京的脑子瞬时一片空白,一种熟悉的感觉冲上心头,他又抽了。蜷缩地躺在地上,只不过这一次,他不再愿意好转,他愿意伏在地上,恣意吐着污碎,回忆着他和晓蓉的一切。他们是高一的前后桌,晓蓉坐在他前面。他喜欢用手指轻触她的后背,惹她回头,问她借尺子、借橡皮、借铅笔,借他忘带的一切。她就把尺子、橡皮、铅笔一掘两半,自己用一半,另一半从肩头扔过来。一起走完了高中,走到大学后的见面,现在却可能永久的分别。刘京其实早有预感,但他就是不愿相信,直到这一天的到来。
回忆是最美好的,也是最残忍的,他知道,此刻的晓蓉是更加的痛苦。
晓蓉,我好担心你。
晓蓉,你在哪里?
刘京就这么躺在地上,即使清醒,也久久不愿起来。他能感觉晓蓉还在他身边,他能闻到,她身上的体香。
他轻轻翻翻手机, 晓蓉的微信没了,电话断了。他把随手把手机扔在一边,仍旧在地上躺着,他不愿意起来。他不敢面对。
日已当午,有人在当当敲房门,刘京无动于衷。房门从外面被打开了,是梁叔。
刘京如同丢了魂的少女,从地上慢慢起身,木木地穿好衣服,看着带着黑袖章的梁叔,上面用白布镌写了一个大大的“奠”。
刘京看了看梁叔,没说话。
梁叔道:“下午是老板的追悼会,需要您过去祭拜。这是老板的遗愿。”
“晓蓉也去吗?”刘京试探着问。
“小姐有她自己的安排。”
“奥”刘京默默答道。
“走吧,中午还有个人想见你。”梁叔道
“奥”刘京又回答了一句,其实他的魂早已不在了。
梁叔领着刘京上了车,有司机在前面开着车,他陪着刘京坐在后排。
刘京一路上死寂不语,而梁叔则在一边喃喃自语道:“老板帮了一辈子的人,其实他心里最挂念不下的人,还是你。”
“你知道,那个年年供你上学的好人,便是老板。”
“你知道,为什么你一路走来那么顺利,都是重点班,特级教师,一路绿灯。因为老板。”
“可记得你小学三年级的时候,被同学欺负过。那学生的家里差点没老板拆光。”
“中学的时候,那个骂过你的班主任,现在还被安排在村里支教。”
“甚至怕你学习受影响,老板忍心把晓蓉小姐转了班。”
“老板唯一不能做的,便是见你。”
刘京红着双眼,突然问道“为什么?”
“因为,你只能在他心里,不能在他眼里。”
刘京不解。
梁叔又道:“事事都是如此,爱别离、求不得、怨憎会。”
“有些你看到了,在你眼前,你却不曾珍惜。有些失去了,你才后悔不及。”
刘京点了点头。
梁叔摇摇头,拍了拍刘京的肩膀道:“你还没有理解,凡事都要痛过,然后才能得到。”
车缓缓停下,梁叔道:“有个人想和你吃个午饭。下午两点半,追悼会才开始,你吃完再去吧。”
刘京也没作答,就被梁叔引到饭店里。
离着老远,就听着里面在吵吵:“上菜,上菜。我们点的鱼呢?鱼呢?”
刘京眉头皱了一下,扭头就要离开。却被梁叔架着胳膊,硬推了过来。
饭店的包间里便跑出来位中年妇女,穿的花枝招展,脸上画的很是妖艳,见了刘京架着就往包间里走。大声说着“京儿,京儿,走,走,有好吃的的,好吃的!”
刘京尴尬至极,他被那女人和梁叔一边一个架着往里走,嘴边硬生生挤出:“妈,妈。别这样,别这样。”
那正是刘京疯疯癫癫的妈妈,不知道今天怎么从老家也跑过来了。
刘京的印象中,他妈一直就这么疯疯癫癫,也没啥正事,就是在晓蓉爸爸的商会那边侍弄花草。他总觉得很丢人,在同学前抬不起头。
上了大学后,他以为终于可以摆脱他妈。却没想,她妈却隔段时间便来北京看他,每次还大吵大叫地,仿佛要让所有人都知道。
今天,没想,她又来了。刘京妈妈拉着刘京在包间里坐下,自己就紧挨着坐,让刘京觉得全身不自在。
梁叔,就坐在他们对面。
“儿子,妈又来看你了。”
“你说你总是瞎跑,上次还住在24号楼,我昨天过去呀,说你有跑了。”
“你说,我不会用微信,打电话你又不接,我这么漂亮,还不敢满大街跑着去找你,你说让我咋办?”
“我给你说,你还别嫌弃你妈,我年轻的时候可是大美女。现在也不差。”
“妈,少,少说一点。”
“怕啥,怕啥?他梁叔也不是外人。”
“我告诉你呀,就是现在,追我的老头能排出二里地。”
“你要是不信呀,过两天我就出走,云游世界,让你再也找不到我。”
“来来来,吃。这顿呀,是你梁叔请的,不吃白不吃。”
他妈给刘京夹了满满一碗菜,刘京被弄得尴尬地,象征地吃了几口。
“亏的你梁叔,别管,别管,他马腾江怎样。。”刘京妈妈说着,有点结巴,接着道:“工钱该结的总得结。”
刘京妈妈说着,夹了一大口肉放在嘴里。
刘京看了看他妈,穿着一件碎花的绿色旗袍,开嵌处,还露出了穿着丝袜的大腿。嫌弃道:“妈,你怎么穿成这样?”
“怎么了?怎么了?我这样不美吗?”
“看,这里面,这线条。”刘京妈妈说着掀开了开嵌,露了露大腿。
“妈,妈”刘京忙给她挡上开嵌道:“您安静点,安静点。”
刘京已经接近崩溃了。
苦熬了半个小时,刘京便想跑,冲梁叔道:“我去,去马叔叔的追到会了。”
刘京妈妈拉着他道:“去,去看你马叔叔的时候也代我问声好。我就不去了。”
“我下午就回老家了,你不要来送我。儿子!”刘京妈妈搂住刘京亲了亲。
刘京迫不及待地挣脱走了。
梁叔让司机送刘京去追悼会,说自己还要和刘京妈妈说说工钱的事。
包间关上了门,只有两个人。刘京妈妈和梁叔。
刘京妈妈忽然变得安静,梁叔也不说话,两人就这样对坐着。
刘京妈妈拿着纸巾擦去了脂粉,留下素面的她,在镜子里居然那么的端庄。
她缓缓起身,踱了两步。旗袍的裙襟微摆,隐约露出修长的,穿着半高跟的腿。
她道:“23年前,我第一次见先生,穿的便是这身衣服。今天,我还这样来送他。”
“大嫂,你这又是何苦,这么多年一直折磨自己。”
“没有”她莞尔道:“你不知道,这23年来,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候。天天如此。”
“我去侍弄花草,常常看到先生出来抽烟、喝茶、打电话。”
“这23年来,只要先生在商会,他一天最少会出来七次,最多的一天,出来了二十五次。他不是出来看花,他是出来看我。每次我都记着。”
“我不疯癫,就没法日日见他。我人疯癫,心里却天天香甜。”
“这是我最美好的23年。”
刘京妈妈说着,慢慢从嘴角流出血来。梁叔忙向前把她搀住,含泪道:“大嫂,大嫂,你这又是何苦?”
刘京妈妈强睁着双眼,吸了口血道:“你答应我两件事,一是用我的手机,常常给刘京发短信,让他知道我在云游四方。二是把我的一缕头发放在先生身边,我想一直陪着他。”
梁叔咬牙不住地点头。刘京妈妈微笑着,合上眼,去远方与先生相会。
此时的刘京,已然在坐着车去往八宝山。他的心忽然颤了一下,他心慌、心痛,他突然收到一条短信,写着:“儿子,妈妈走了,要去寻找诗和远方。你要安好。”
刘京突然哇得一声哭了,刚才他嫌弃的疯癫妈妈,正是他世上最亲的亲人。
车行至八宝山,人已经来了许多,都是一身黑衣,带着白色的小花。穿过前厅的人群,来到了一个等待大厅,沙发上坐着一位四十多的妇人,刘京本就认识,那是晓蓉的妈妈。晓蓉华清嘉园的房子里,挂着的也是她的照片。
看阿姨眉宇间,又似晓蓉的音容笑貌,刘京不禁潸然泪下,伏在前面在抽泣。晓蓉妈妈表情呆滞而淡定,好像昨天晓蓉那般木然,抚了抚刘京的头道:“没事的,没事的,这就是宿命。”
“晓蓉也走了,我找不到她了。”刘京又抽泣着。
“同样的宿命,苦了晓蓉了。”
晓蓉妈妈长出了口气,些许泪水在眼中,道:“打认识他那天起,我就知道这是早晚的事。”
“知道,却无法改变。”她道:“如水中的荷花,明知道要被秋风吹残、打败,今天还是要努力地绽放。”
“没有办法,晓蓉就是跟老马一样一样。”
“一样的性格,一样的坚韧,一样的苦命。要不,老马怎么会选上我们。”
晓蓉妈妈自己喃喃自语,声音小小地,也就刘京能听到。
她苦笑道:“该走的都走了,我却要坚持地活下去,为了所有人活下去。”
晓蓉妈妈看着刘京,道:“我也不知道老马说的对不对,但愿他是对的。”说着,她摸了摸刘京的头,又道:“你是不是就真是全村的希望?”
刘京不明所以。
晓蓉妈妈偷偷在他手心中塞了一个东西,硬硬的,像是个硬币。刘京待要张开手,却被晓蓉妈妈捂住道:“你如果觉得倦了,可以再来找我。但希望,你能找回你自己。”
话说着,陆续有人献上花圈,大公司、商会、政界、演艺界的有,花圈在那等待室里摆满了好几圈子。又有各色代表,逐个过来向晓蓉妈妈慰问。
坐在边上的刘京好不奇怪,他知道晓蓉爸爸的交友广,但不知道竟然广到如此地步。
晓蓉妈妈在接待的间隙,偷偷给刘京说道:“老马是马氏家族的族长,这许多年来,接济过许多族中后人。而有马氏族人开产、职业,老马也是慷慨相助。二三十年下来,马氏居然在科技、金融、教育等政商各界站稳了脚跟,成了举足轻重的力量。”
“当然,他们也是有求于我。”晓蓉妈妈鬼魅地苦笑,让刘京更陷入深深地迷惑。晓蓉爸爸、晓蓉妈妈,还有晓蓉,他感觉一个都读不懂。
他突然啪的打了自己一个耳光,我不该这么想晓蓉!她为我做的还不够吗?
又过了些许时刻,梁叔匆匆跑来,在晓蓉妈妈的耳边耳语几句。晓蓉妈妈开始很是不快,愤怒地摇了摇头。但最终,还是轻轻点了下头。
追悼仪式也就开始,哀乐声中,殡仪厅的门缓缓打开,满满的花圈,正面墙上是晓蓉爸爸的遗像,下面写着一行:“上护法天尊,马氏腾江千古”。厅的正中是一个透明的棺材,晓蓉爸爸就躺在那里,一袭黑色的中式功夫衫,露出白白的袖口和领口。脸上带着墨镜,遮去了双目,显得宁静又神秘。
在哀乐声中,刘京随着晓蓉妈妈及众人轮着瞻仰。刘京还能想到前天晓蓉爸爸的音容笑貌,想到他对自己的嘤嘤叮嘱。他忽然感觉到,面前的这个人是那么的亲切,往前他对自己所做的一切,仿佛都是在掩饰,在掩饰他对自己的爱。刘京肃然而哭,泪水止也不住。
他又看到,在晓蓉爸爸的右袖边,塞着一缕长发,长发上扎着的两个蝴蝶结,刘京似曾相识。
刘京的右臂隐隐作痛,他带在臂膀上的金箍在嗡嗡作响,犹如他的内心,痛苦,而又不知所往。
大家逐个鞠躬,敬献花环,围着透明棺材瞻仰仪容。
瞻仰过后,四名身穿制服的人,像国旗仪仗队一样一人一手提起棺材的四角,迈着正步走开。再过一个小时,一个黑乎乎的匣子,盖着大白花,便送到了晓蓉妈妈手上。热乎乎的。
晓蓉妈妈爱抚着那黑匣子,像抚着最心爱的宝贝,泪水哒哒哒洒落了一地。众人搀着晓蓉妈妈上了车,他们要去远方安葬。
刘京没有跟去。
有人拍了下他的肩膀,是梁叔。梁叔叫车送刘京回宿舍。刘京一路上,没有说话。
梁叔许久,道:“你妈妈走了,去追逐他的诗和远方了。”
刘京低着头,使劲地用指甲掐着手上的肉,像是要掐出血来。半天挤出道:“我知道。”
“老板娘给了你钥匙?”
刘京缓缓张开手心,里面的是晓蓉妈妈塞给他的一枚银币,一面是浮雕着一只飞马,另一面是个金丝的鸟笼。
梁叔缓缓道:“这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钥匙。”
“每当入劫,生灵涂炭,人们的面前将是血海刀山。也有些幸运儿会得到眷顾,安然避世。战国时的桃源仙谷,东晋的衣冠南渡,蒙元的交趾避乱。”
“您说,是劫难来了?”刘京问道。
梁叔轻轻点了点头。
“那您也要离开去避世?”
梁叔摇了摇头道:“五胡乱华,需要有人去衣冠南渡,留下火种。也需要有人如冉闵,英雄一怒血流漂杵,屠胡灭羯干戚常舞。蒙元,要有郭守敬,也要有郭靖。”
“我做不成冉闵,做不成郭靖,但我能做成我自己。”梁叔说着,看了看刘京,问:“你要如何?”
“我能如何?”刘京问。
“你可以选择,可以选择躲过这未来的动乱,老于户牖之下,这也是晓蓉希望你的。她在用生命为你争取。”
谈到晓蓉。刘京哗的一下就哭了。
“你也可以选择,去做回你自己,去开创不一样的未来。这是老板对你一直以来的坚信。”
梁叔道:“也是一个八百年的劫难,海洋女神忒提斯给了他的儿子阿喀琉斯两个选择。因为女神已经看透了他的未来。她哭着道:若不去征战特洛伊,他会活到百岁,妻儿成群,百年以后还有子嗣祭奠,但千年以后他会成为烟尘。若去特洛伊,十年后,他将战死沙场,百年后他的尸骨还将买在爱琴海畔,但千年以后他的英勇仍将被世人传唱。”
“最终,阿喀琉斯选择去做自己,去做旷世的战神!”
刘京看了看梁叔,道:“你说,我也有可能成为改变世界的英雄?”
梁叔点了点头道:“至少,你能找到真正的自己。”
“那,我该怎么做?”
“其实,一直都有人在等着你,在希望着你的并肩战斗!”
“谁?”
梁叔看了看刘京的衬衣的口袋。
刘京轻轻地摸了摸,里面有张皱皱的纸,代开了是张名片。刘京记得,那上面写着“人类学研究所”。
梁叔道:“今天晚了,明早你去面试吧。他们一直在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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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她已经不是她
清晨,豹哥起的早,梦瑶还在他的怀里。他们斜靠在一处洞天崖壁,梦瑶这一夜,便紧紧搂着豹哥的腰,枕着他的右臂,嘴角处还流出了点口水,如同那酣眠的傻子。
豹哥轻轻帮梦瑶擦了擦嘴角。梦瑶醒了,但她不动弹,只是闭着眼在那里傻傻的笑。
豹哥轻声道:“今天,所有的事情你一定要听我的,知道吗?”
“嗯”梦瑶也不睁眼,把头前后大幅度地点着。
豹哥把她的脑袋扶住,凑近了,脸对脸道:“听话就行了,别冒傻气。”
他想了又想,便又道:“你说,啥事想要求我办的。”
“你要一直对我好,不嫌弃我。”
“除了这个。”
“没了。”梦瑶摇摇头。
“要有,使劲想想。”
“。。。”梦瑶努了努力,翻开随身随身的手机,拿一堆照片给豹哥翻看。
照片是一个小姑娘,约么着十三四岁吧,楚楚可怜,眉宇间和梦瑶宛若几分相似。
“你小时候?”豹哥问。
“哪里呀,是我妹妹,李梦池。”
“梦瑶、梦池,瑶池?”豹哥念叨了下。
“就是我妈西游记看多了,给我们姐俩起了这个名字。”
“都很好听。”
“你不说要我求你啥吗?我要你对我好,以后也同样照顾好我妹妹。”
豹哥点了点头,又把梦瑶拥在怀里。
晨阳晒着山岗,昨日那个巡山的大妈又远远走了过来。豹哥轻轻对梦瑶说,全听我的。
待那大妈收回大衣,磨磨唧唧退了押金。
豹哥道:“大姐,我们还要去陕西玩,缺个帮忙拿东西、唠嗑的伴。明晚就回来,你去不去?”
“不去。”
“和我们同吃同住,我还给钱。”
“给钱也不去!”
“给1000。”
“1000?”大妈反问道:“我一天租军大衣就能挣800,加上卖矿泉水,卖玩意儿,一天说少了挣个1500。”
“给3000”豹哥道。
“那,咱一起去吧。”大妈的眼一下就绿了。
“不跟你家人说说再走?”豹哥道
“说啥说,明天就回来了。”大妈随口道:“关键是钱怎么给。”
“瑶瑶,先给她转2000,下面的回来给。”
梦瑶看着豹哥,有些疑惑,还是照做了。
看到微信到账的大妈脸笑得如同菊花,道:“像你们这种帅哥、美女出来玩,来处朋友,就得有个年纪大的跟着。一方面呀,路上有照应;一方面呀,我还能陪你们拉呱,一方面呀,关键的时候我还能防贼、防抢。。。”
豹哥也不理那大妈,牵着梦瑶的手道,“走吧”。便下了山。
大妈便紧紧跟在后面,帮着把那本就不多的行李、物事都背在身上。豹哥经历年久,早已对人性参悟的洞若观火,他唯一没能参透的,只有感情。因为,他之前,从未有过。
三人下山,仍旧是梦瑶开车,豹哥坐在后排,而大妈便被安排在前排副驾。
汽车穿行太行,过了黄河,中午在那里吃了顿饭,再穿过陕北,到下午光景已经进入到关中境地了。一路上大妈唠唠叨叨说个不停,表现的甚是殷勤。梦瑶和豹哥间的交流反而不多,可每当豹哥向前探探手,总有梦瑶纤弱的手指让他握在掌心。
扶风,地处关中西部,黄帝时属西岐国,成为社稷之地。尧舜以后,作为周始祖弃的封地,属岐邑,是为京畿。因其“扶助京师、以行风化”而得名,自古以来便是古都长安的西面门户。域内有佛教圣地法门寺,藏有佛指骨真身舍利,被称为东方佛都。但人所少知的是,这里也是轩辕黄帝的衣冠冢所在,先圣的衣、帽、袍、带等诸多遗物便葬在这里。
车开入扶风时,已经日头偏西了,待穿过扶风到达西侧,就更晚了一些。
此时,豹哥就不再让梦瑶用导航了,是按照他指的路径走。而豹哥确是指路却不按路走!他是按照地标的。往往便是向左侧的山行五里,再顺着河开三里,绕过对面的山梁,抄到那谷底。。。凡此种种
纵使梦瑶开的是越野,通过性不错,还是在这沟沟坎坎中颠的所有人上下飞动。然而豹哥指的却非常的准,说是能见到一棵古树,转过山就必见那棵树,说是能看见白色的大石,一准也就能看到,仿佛对这里非常非常的熟悉。
颠了几下,原本一路上叽叽喳喳地大妈便受不了了,中午吃的七荤八素都要颠出来。她不停地让梦瑶慢点开、慢点开,可哪里会听她的?
终于,在颠簸过一个来小时后,车跌跌撞撞地开入了一处山谷。
路稍微平整了,可天色却越来越暗,日光只在西侧的山梁上不时露出半张红脸来,谷中全是半人多高的杂草,车便压着这杂草缓缓前行。
那大妈心里是怕了,哭着喊着道,要先找个地方住下,明天再来。豹哥只冷冷的说:“马上就到。”
再后来,那大妈哭着喊着要下车,说钱也不要了。豹哥就是不让。
在耗尽最后一丝的日光后,车终于在一片开阔地上停下来,西边的天上隐约还有些晚霞,这是仅存的光亮。
豹哥在这微光里,深情地看了看梦瑶道:“信我吗?”
梦瑶点了点头。
豹哥压低了声音道:“静静地待在车里,不要出任何声响,等我回来!”
“嗯”梦瑶乖巧地回答了一声,熄了火,放平驾驶座的椅子,静静躺在那里。
豹哥拽着大妈出了车,又不放心,回头开了车门亲了亲梦瑶的面颊,这才离开。
那大妈哭喊者不愿意走,说要把之前的钱也都退给梦瑶。
可大妈的手脖子被豹哥死死的擒着,哪里还能反抗?被拖着向前。
豹哥的脚侧,卷起一片枯草,好似有东西在里面爬行。豹哥也没注意,继续薅着那大妈前行。
前面是一个小庙,墙垣低矮、瓦片破落,在这荒山野岭里显得异常地诡秘。
豹哥推开小庙的庙门,薅着那大妈,走了进去。他边走边喊道:“九尾、九尾,你在吗?”那声音在破庙中撞出了些回音,却始终没有人应答。那大妈也不在哭喊,抖动地如待杀的母鸡,甚至在地上,尿出了一条长长的湿印。
豹哥又叫了两声,见没有回答。便抬手转出那诛仙,诛仙发出淡淡的蓝光,照的破庙里如同幽幽的地府。在破庙里面的一角,依稀能看到一个女人的人影坐在椅子上,在背着豹哥。
豹哥又叫了一声“九尾。”向前走了两步,但见那背影慢慢的瘫软到地上。
“不好!”豹哥脑袋上的青筋直冒,他扔了那大妈,撞出庙门便向外飞奔!
他远远看到,那车门已经被撅开,正有个像大黏虫似的怪物在往梦瑶的方向爬!
豹哥狂吼着:“瑶瑶!瑶瑶!瑶瑶!”
那梦瑶一下从瞌睡中惊醒,双手拽着那怪物便往外拔。
怪物粘粘坨坨地,让人使不上劲,只是在拼命往梦瑶的口中爬去。
待豹哥要一个箭步冲上去,却从旁忽然跳出一只银闪闪的机器狐貂来,一米来长,龇着牙挡住去路。
豹哥大吼道:“狐貂走开!想死别拦着!”
说罢祭出诛仙,展出三丈剑光,一下劈了过去。而那狐貂却十分灵性,晃晃身子便躲开。
豹哥心意已乱,见有空隙,便一跃向前,分毫不顾自身。而此时,那狐貂却突然出现在他身后,一口咬住了豹哥的左脚踝,将他从空中生生脱了下来。
车里,那黏虫似的怪物已经爬到了梦瑶的嘴里,梦瑶唯一能做的便是拼命地摇着头,闭紧牙关、挡之于外。
豹哥跌落在地,舞动那诛仙,向后打去。但那狐貂就是死咬着不松口,任诛仙剑气在它身上震得咣咣作响。
豹哥哭音嘶吼:“九尾!九尾!我求求你放过瑶瑶!放过瑶瑶,我什么都答应你!”
而那黏虫似的怪物却并未止步,此刻它大半个头已挤过梦瑶的牙关,钻入她口腔。
豹哥急了,见打那狐貂仍死咬不放,竟然一剑削断左腿,单腿跳着向前!
而那狐貂,又向上一窜,咬住了豹哥的右脚。
豹哥绝望地再次跌落在地上,他一声大叫,用诛仙斩断双腿!任由那身体血流如注!他用双手拄着地,爬到车前。
隔着车窗玻璃,他看到那怪物已经快要完全钻入梦瑶的嘴里,只留个尾巴。
梦瑶被撑张着嘴,用手扣又扣不到,吐又吐不出,脸已经憋的青紫。她用惊恐的双眼看着车窗外的豹哥,期待着他的救助。
豹哥争扎着,用一双流血的断腿撑在地上,用拳砰的一下砸开那车玻璃。
他嘶喊着“瑶瑶!瑶瑶!瑶瑶!”用手去揪那怪物的尾巴。
梦瑶拼命的晃着头,异常痛苦,但却无法发闭上嘴。她只是用双手,隔着那车窗紧紧搂住了豹哥的脖子。
豹哥拼命地伸手够薅那怪物,嘴里楠楠道:“瑶瑶,挺住!挺住!挺住!”两把圆月弯刀如同飘浮在空中的小船,挡在豹哥和梦瑶之间,刃口朝上。
豹哥不管,双臂垫在刀口上任由割出了一道道口子,还是在死命拽着那怪物黏虫的一点点尾巴。
忽然,那黏虫的尾巴一甩,刺溜一下溜走了。
再看那梦瑶慢慢的闭上了嘴,也不再晃动脑袋,脸色逐步从紫青恢复了常色。
豹哥也不再反抗,呆呆地,保持着那个姿势,愣磕磕地如同木雕。
见那梦瑶轻摊玉手,豹哥身前那两口圆月弯刀便翻了个身,缩小了如同两个发卡,落在她手上。梦瑶便将之别在头上的发髻中,露出两个圆月的发卡弯头。
她再一伸手,车外那狐貂缩着身子跳过来,成了一个巴掌长的挂坠,梦瑶把它也别在腰间。
她用手轻轻抚着豹哥的脸,笑道:“瑶瑶,瑶瑶叫着的没完没了,跟生离死别似的。瑶瑶这不在这里吗?”
豹哥瞪着她道“九尾!我绝不会原谅你,永远不会!”
“哎呦,这里哪里还有什么九尾?我就是瑶瑶啊。”梦瑶说着颤身花笑。她剥开了内衣的肩带,些许坦露了半片酥胸,撒娇道:“豹哥,昨天还想摸人家得不到呢,今后人家都是你的,随便欢好。”
说着,那梦瑶隔着车窗依偎在豹哥的肩头。豹哥一把将她推开,愤怒道:“我定要杀你,给瑶瑶报仇!”
那梦瑶被豹哥这一推,重重撞在车的另一侧,脸正碰到了椅背。梦瑶蜷缩在车里,嘴角流着血,愤愤地、无助地看着豹哥。
豹哥不敢再去直视她,那一刻他已经分不清哪一个是九尾,哪一个是梦瑶。
他瘫坐在地,仰望苍天,放声长啸,心中已无万念。
夜的庙外点起了一堆篝火,豹哥蜷缩地躺在地上,那九尾梦瑶正在俯身给他处理伤口。她用布条勒住了两条断腿处的伤口,拔下头上的一对圆月发簪,放长了,夹起火中的一块火红的木炭,炙在豹哥断腿处的伤口上。
木炭炙烤着皮肉,泛起一阵黑烟和焦臭。豹哥咬了咬牙,忍住没出声。
她见还有血向外渗,又夹了几块火炭来炙烤,全停住了血,才擦擦头上的汗道:“要不是我,你血流干了就完蛋了。”
豹哥白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九尾梦瑶叹了口气道:“我和你处了五千年,她和你只有三天。我就不明白,你的心怎么就丢了?”
“嗯,问你呢?”
豹哥还是不回答。
九尾梦瑶又叹了口气,扔过一个烤熟的胳膊过去,是白天那大妈的。她道:“吃点,补补体力。妖就要吃人,你这还改吃汉堡了。”
见豹哥仍没理她,九尾梦瑶又长叹一声道:“我去给你找个新身子,你爱吃不吃。”说罢,向前蹭蹭跑着,便消失在夜幕之中。
豹哥仰面而上,愣愣地看着夜空。他回忆着他的一生,在记忆里的便是杀戮,全是杀戮。
他能记着,在被困守的襄阳城下,蒙古军久攻不下,是他第一个飞上城楼,杀光了守军,引元军入城。他能记着,那时有个冉闵,英雄了得,发了杀胡令,差点把五胡反杀。也是他居然夜间潜入大营,将冉闵腰斩。
这些年来,他杀过的人太多太多。除了在治世休眠,每逢入劫他便会醒来,每逢醒来,他就是杀人。而九尾,就是那个一直陪着他杀人的伴。
有时他自己都在厌恶自己,讨厌这种魔鬼般的自己,但他又没有办法,这是神创造出他的目的。
直到昨天,豹哥才有找到了活着的意义,那便是去心痛别人,为了别人。这是一种美妙的感觉,豹哥从来没有体验过。他和梦瑶所经历的每一分钟他都记着,梦瑶的一颦一笑都在他眼前。而最终,这个扮作梦瑶的九尾,杀了梦瑶。豹哥似乎也已经心死,他实在是找不到任何活着的意义了,除了去回忆。
他仰望星空,注视着那宝石般的苍穹,微微天狼闪烁着淡紫色的光。他知道,世界的造物者,神,就要降临了。
时间过的漫长。一直到了后半夜,才听见远处原来男女嬉笑的声音,在这静谧的夜里,显得那么突兀。
欢笑声由远及近,是梦瑶正依偎在一个农家的少年身上,正在向这边款款走来。那少年显得非常的局促,夜光下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依稀能看到他无措的双手,正在僵硬的搂抱着梦瑶的腰身。
豹哥轻轻侧过头,不去看他们。千百年来,他看惯了九尾这邪魅的技俩。
九尾梦瑶却早已把那少年引到篝火堆旁。那篝火已经熄灭,但红红的火炭还是照的四周通亮。
少年撇见那火堆旁断了双腿的豹哥,道:“那是,那是谁?”
梦瑶笑道:“那是我老公,断了腿,不中用了。以后我就和你好。”说罢,便与那少年缠绵。
豹哥背着身,冷冷道:“要动手就麻利点,还折腾这些劳什子啥的?”
梦瑶又咯咯笑道:“生活就是要有仪式感呀。我投入的是充满热情的过程,收住的是心。不像某些妖,投入的是心,收不住的却是这过程。”
豹哥没有理她。
九尾梦瑶借着火光,捧起了少年那懵懂地脸,看了看道:“还真是个俊后生。”便俯身亲下去了。
他们亲了许久,那少年已经几近痴迷,楠楠地上下其手。梦瑶就依着他,扭动着腰身。
她轻轻的抬起头,注视着少年那红润激紧的脸,一条粘粘的、通明的口水,还粘连在他们的唇口之间。九尾梦瑶道:“以后再亲你就不这么容易了。”说罢,吹了一口气过去。那少年便瘫软在地上了。
九尾梦瑶转身对豹哥道:“该你上了,麻利的儿”。说罢,起身蹲坐在篝火堆便,默默地注视着那火红的炭火。
豹哥的身体如波浪般起伏,他翻伏在地上,仿佛在用力的呕吐。接着,他用双手在奋力地抠撤着自己的嘴,仿佛要把那嘴撕裂一般。
渐渐的,一个黑乎乎,粘糊糊,如同黏虫般的怪物从豹哥的口中爬了出来。
接着,再看那豹哥的躯体,已然如泄了气的皮球般,瘫软在地上。
那黏虫像是有了头眼般,朝着那昏厥的少年,滋溜滋溜地爬去,又顺着他的口,钻进他的身体。
看那少年,先是喉结上下浮动了些,接着全身便起伏的如同波浪。但没多久,少年便坐起身来,脸色也从憋着气的青紫色,逐步恢复到了平常。
少年翻起身来,也盘腿坐在火堆边。对面便是九尾梦瑶,牛仔的短裤,长袖露脐的上衣,右臂露出的袖管下,还能看到胳膊上那划割的道道伤口。
那少年,便也成了豹哥。在那里静静坐着。他的身边枯草作响,一个温暖的身体依了过来,是九尾梦瑶。
“你到底为什么要附她,我明明要你放过她的。”
“你越是喜欢,我越要附。我就要让你能得到她的肉身,也能得到我的心。”
豹哥悠然道:“之前我是不明白,但就在刚刚,我才懂得,爱一个人,是爱她的心。你永远都不是她。”
九尾梦瑶却是不管,轻轻地俯身在少年豹哥身上,用手轻轻梳开圆月发簪下凌乱的长发,露出白白的后颈道:“我的元神就在这里,你要为她报仇,就随时来取。”说罢,趴伏在他身上,静静的一动不动。
豹哥想要一掌劈下去,到了九尾梦瑶的后颈,才硬生生停下来。
豹哥道“我们永远不可能在一起,没有未来!”
九尾梦瑶“妖,从来就不曾有过未来。”
九尾梦瑶满眼泪痕,趴在豹哥的腿上哭泣。
夜已深,他们在等一个人,直到那篝火熄净,晨曦微升,他们还在等。九尾梦瑶就这么一夜趴伏在豹哥的腿上,泪痕已干,而她在享受着这片刻的温存,她不需要有未来。
日上三竿,远远地走过来个人。是个姑娘。
那姑娘走到两位之前,看了看,道:“走,咱们出发。”
“好。”豹哥答了一声,推了推九尾梦瑶,起身上了那越野汽车。
那姑娘做司机位开车,豹哥和梦瑶在后排落座。九尾梦瑶一撇间,看到那姑娘的米色运动裤上,在大腿根部的内侧,有一小块血迹,轻声道:“先知,你来例假了?”
那姑娘冷冷地道:“不用你管。”便启动汽车,奔向了去远方的路。
这天早上,刘京也起的很早,或者说他是没怎么睡。最近几天,他的睡眠都不太好。
凯总叫刘京一起出吃饭,刘京这次拒绝了,他说要有个面试需要准备。
凯总走后,刘京便呆坐在床上。播了下晓蓉的手机,是空号。他在晓蓉那灰色头像的微信上,做了留言:“想你”。这个世界上,他似乎已经没有了能够打电话联系的人。他感觉到,孤独和悲凉。
又想到昨天,在晓蓉爸爸的葬礼上,那一段长发,系着蝴蝶花。刘京似乎早已明白,但他不愿相信,他坚信,他的母亲在去寻找诗和远方。
到了8点多,刘京终于鼓足勇气,去面试,到不是说刘京想去人类所求职,而只是想出来走走,散散心。
都说清华又五个门:东门、西门、南门、北门、二校门。然而清华真的是有五个门的,这第五个门便是“西南门”,就开在成府路和清华西路的路口向北,印象中附近有个加气站,附近的植被也比较茂密。
这里,不被大多数的校内师生所知,一是由于偏远,二是由于这里面,紧挨着荷园餐厅的院子里,便是清华的西南楼,清华的四大异灵之首。其他三个,大家也多有耳闻,如375路公交车、清华学堂的木楼梯、中主二楼的东大厅,而这西南楼则最为灵异。
之所以被称为“鬼楼”,是由于这里曾发生过一些离奇的事件。它建于十九世纪末,原是皇帝为英国人建的教堂,后被美国用来创办教会医院。有一北一东两栋西洋小楼,后来在北楼前盖了一个处南院房,在东楼东侧,又建了个两层砖混小楼,辟出一个东跨院来,因为曾经是清华西南侧唯一的高楼,一直便被称作西南楼。后来接连不断的人在这里死去而成为凶宅。据说民国初年,一位国民党高官曾在这里居住,军官的三姨太在房间里上吊自杀,军官全家也被满门抄斩。三姨自杀的白绫一直就挂在那里,是散不去的冤魂。
抗战时期,西南楼居住的是京城大户霍家,他们抓了一位青楼女子为死去的霍家二弟举办冥婚,这位女子在恐慌之下跳楼自杀。这件事后,霍家人相继离世,家族也就此败落。随着时间的推移,老宅需要在保留原基础上改造。但这个工程开工不久后就被叫停,因为工人们相继消失。 正是这一桩桩事件使得老宅的阴气越来越重,也为此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建国后,随着清华大学的扩建,这西南楼便被纳入到了校园范围,在外面建了校园的围墙,立起了学校的西南门。但这西南楼却一直在那里没拆、没动,据说也没怎么利用。
刘京是住在校内的照澜院,从校内走过去,离着那西南楼不远。只是碍于之前的离奇传说,刘京之前从未去过。
刘京想到这里,不禁后背发麻。刘京远远看到了那个院子,与四周的景致大有不同。密布的爬山虎把整个院墙里里外外覆盖了个严严实实,向外伸张,爬到了外面的绿化林木上,这便在人行道上铺上了一层密绿的顶子。那些本已茂密的爬山虎,居然还从树顶上一条一条垂下来,肆意抚摸着路过的行人,更是恐怖。
院墙很高大,留一个白铁皮裹着的大门,斑斑驳驳已经锈迹斑斑。奇怪的是,还有两个军人岗亭设在大门左右,两名身着墨绿色军装的卫兵持枪站在岗亭内,纹丝不动。
岗楼前的路面上,画着黄色的警戒线,用油漆写着:“军事重地,请勿靠近”。再往铁门边上看,透过爬山虎浓密的枝叶,隐约能看到立着一个白色的木牌子,上面用黑漆写道:“中科院动物所乌鸦繁育中心”。
刘京看了名片,心道:“不是人类学研究所吗?”
“是不是找错了?”
刘京试着给名片上的张所长打电话,确认正是这里。他正彷徨间,嘎吱吱,那大铁门居然开了,从中走出了个中年人,不正是张所长吗?张所也一眼看到了刘京,道:“这么早就过来了?”
“有点早”刘京道:“是这里吗?”
“对呀,对呀。跟我进来吧。” 张所边说边招呼刘京。
刘京便狐疑的穿过那个大铁门,进去了。
进了大门迎面是两层楼的山墙,高处墙面嵌了扇小小的窗户,装着粗重的铁窗棂,再往上就是蓝色色斜坡的楼顶了,是个西洋建筑。整个山墙密密地也爬满了青藤,在离地两米多高的地方,用白灰刷了几个大圆,每个圆的里面写了个红字,连起来读好像是“乌鸦养殖育种基地”。
顺着小洋楼的山墙往左拐,是一溜三间大瓦房,墙用厚厚的青方砖砌成,白灰勾了的墙缝已经苔藓斑斑,显然也有了年头。刘京自东向北,围着这瓦房走了半圈,也没看到这房子的窗户,只有一个向北向的铸铁门,门缝还新沟着水泥,好像是新装上去的。铸铁门漆着绿油漆,像车库里常见的防火门样,显得比较厚重,大门紧紧关着,没有锁,有一个黑黑的区域应该是密码键盘。铸铁门上还钉了一块木板,横写着“饲料仓库。”门里散发着血腥的味道。
刘京迟疑地停下脚步,张所却在前面不停招呼:“就到了,就到了。”刘京抬头便看到了院子的主楼,一座三层的西洋建筑,红砖墙,罗马柱,白色的大理石台阶。但年久失修,显得比较破败,台阶的石缝里已经长出了荒草,墙缝里也有不少青苔。张所正站在那台阶上。
主楼的左侧是一排临时搭建的鸟舍,十多米长,三米多高,一共分五层,笼子里养的都是乌鸦,都黑乎乎的有几百只吧,呜呜喳喳的。此时,一个穿着绿斗篷,用帽子遮住脸的人,蹒跚着,从刘京的身边走过。
血腥味!刘京闻到了,来自那个穿军斗篷。而此时,本来叽叽喳喳的乌鸦却都集体紧声,颤栗地挤到笼子的里侧。
刘京回头看了看那人,绿斗篷却没有理会,兀自地走到那间“饲料仓库”,啪啪啪,在门上按了几下密码,进去了。在门一开一闭的刹那间,刘京看到,地上的一摊血迹。。
张所催促的紧,刘京也没法耽搁,跟着他走入主楼。那主楼的正门是两扇绿色的对开木门,上面有个圆圆的窗子,门楣上也钉了个牌子,横写着“科研中心”。
见刘京一直狐疑,张所忙解释:“我们这是保密单位,需要伪装成“乌鸦养殖场”。这些乌鸦还挺可爱的吧?”
“嗯”刘京答应了一声,又问道:“刚才那个人是谁?”
“你说刚才那个穿绿斗篷的?” 张所答道:“那是刚借调来的同事,现在在所里当饲养员。”
“饲养员,怎么。。。”
刘京刚要开口问,看张所做了个手势把他打断了,道:“所里是保密单位,最好不要什么都问。跟我来三楼面试。”
刘京犹豫着,跟着张所走。
这楼的内饰是纯木质结构,一个三层挑空的大厅,从楼顶垂下一个吊灯来,挂着一堆烛台似得小灯泡。迎面则是两米多宽的木质楼梯,上到山墙处楼梯分成左右两段,向上一拐,通到二楼。再往上,两条楼梯盘旋着上了三楼。
刘京进来,那楼的对开绿门便嘎吱吱自己关上了,吓得他心中一个机灵。虽然已经是早上,大厅里还是很暗,只有门上的那个小圆窗透光,还被外面的青藤挡去了不少。光斜斜地射了进来,成了一个光柱,看得清尘土和蛾子在这光柱里上下飞舞。
刘京有点想回去了,奈何那张所站在楼梯中间不住地招呼:“来,来,就在三楼”。
刘京上至那楼梯拐弯处,就听着登登登的急促声响,地震了?还是有什么东西滚下楼?刘京本能地闪到一边,便看到一个红影“啪”地一声从二楼落下来。那木楼梯被震得乱颤,噗嗤噗嗤地从木缝里向上窜着土。
刘京定睛一看,才瞧见跳下来的是个女孩子,只有十四五岁的样子,长得甚是可爱,带着蕾丝的手套。此时由于惯性她已经坐了一个大屁股蹲,但不等说话就又一骨碌爬起来,一边拍拍红球裤上的土,一边飞速的往楼下奔。
还没等刘京反应过来,登登登又是一顿促响,一个巨大物体“杜昂”地跟下来,仿佛地震一般,地板卡吃吃折断了好几根,陷出一个大洞。木屑、灰尘腾空而起,好像炸弹爆炸的现场。在那烟雾中,闯出一个巨大的身影,至少有两米来高,又十分健硕,就如同黑铁塔般。咋呼着飞也似的去追那个女孩子。
气的在一边的张所,扯着嗓子直骂:“猴崽子奔丧呀,把楼都要拆了!”然后转头向刘京赔笑道:“别见怪,这俩都是研究所的研究员,年轻,有点闹腾。”
研究员?第一次看到这十几岁的半大孩子就当研究员的,还有那个大个蛮胖子。刘京奇怪,也不好多问,随着张所上了三楼。
三楼左转最顶头的办公室,门口写着“301 书记办公室”。张所过去当当当敲了敲门。
里面传来了一个浑厚的声音:“谁呀?”
“我,老张。前天说的那个刘京过来面试了,约的是早上9点半,他来的稍微有点早。”
“没事,让他进来吧。”
“好”张所便推开门,对刘京说了声“请。”并介绍道:“这是我们人类未来研究所的李书记。”
刘京走进屋子,张所没跟进去,从外面带上门走了。
房间很大,两扇朝南的大窗户也显得敞亮。正中摆着一个大办公桌,没放书,摆了好些个文件架,上面整整齐齐码放着一打一打A4纸打印的文件。桌子后面是一个宽大气派的老板椅,椅子上端坐着个50多岁干部模样的人,西装、领带,挺直着腰板带着黑边眼镜在认真地拿份文件看,头发梳着背头向后缕着一丝不苟。他后面是一堵白墙,中间挂着两个头像,左边的是毛主席的,右边的是习主席的。白墙的两侧,各树了三面红旗,红旗的旗角钉在了墙面下方,扯开红彤彤的旗面掩映着领袖的画像,显得非常郑重。
李书记说了声“坐”,用手指了指他对面的椅子,却没抬头,继续翻阅着文件。
刘京也就欠着身子,在椅子上坐了。那桌头摆放的便是一打一打的文件,刘京打眼便看到好多都是盖着红章,写着“机密”的,也就没好意西细看。把目光转向四周,屋子的东侧是一个茶吧,一个茶几上放着茶海,边上有四个小沙发,还有一个陈列着各式茶品的架子。屋子的西侧,齐着一面墙是一个大书架,各色书目整整齐齐排着,着实不少。
刘京就这么等着,也不敢说话,甚是尴尬。李书记埋头看着文件,过了五六分钟,才又抬头看了看刘京,道:“终于把你盼来了,稀客呀。”
刘京摸不到头脑,只得应和道:“李书记好。”
“嗯”书记答应了一声,向前欠了欠身子,凑近了看着刘京。看他的头顶,看脑门,看左边的额头,看右边的额头,看他的手掌,就像文物专家在鉴定文物。弄得刘京动也不敢动,只是留心看了看右臂,下面是从晓蓉爸爸那得到的金箍,余下的就是呆坐在那里任人欣赏。
“不错,不错。”李书记边看边点头,道:“盼了这么多年,终于盼到了”。李书记撤回身子,按了按桌子上的一个小按钮,再和蔼地问道:“喝点什么?茶还是咖啡?”
刘京这才自在一点,说:“咖啡吧,可以多放点奶和糖。”
对讲里有个甜美的声音道“领导好,什么事?”
“丽丽啊,我这来客人,你给沏杯咖啡,多放些奶和糖。”
“好。”对讲挂断了。
“你叫刘京?”书记一边翻着文件,一边问道。“我这里有份你的简历。”
“你怎么有我的简历?我没有在这边投过呀”
书记也不答他,扫眉打眼地看了刘京一眼,拿着文件翻念道:“刘京,1998年1月21日生,男,江苏省徐州市鼓楼区夏家店人,家庭原住址为鼓楼区夏家店慧忠北里6号楼1单元501。单亲,只有一个母亲。该生2016年以总分679分的成绩考入清华大学,并同年来京上学,学号为161708,宿舍为清华大学24号楼4层414室三号床上铺。”
刘京的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长大了嘴喘着粗气道:“这些你们,你们怎么知道?”
书记不搭理他,却问道:“不介意抽烟吧?”
“不介意”刘京没好气地答道。
书记便悠闲地打开抽屉,抽出一支雪茄来,点着了深吸一口,缓缓吐出烟圈,丝毫不在意眼前这个涨红了脸的刘京。再吸了两口,他在四方鼎样的烟灰缸里弹了弹烟灰,又念道:“今年6月24日毕业因未签订三方,被校方劝离宿舍,目前与崔凯,括弧,男,共同租住于清华校内照澜院平房区的甲巷16号,住在北向的小屋。该生因患有严重的癫痫,毕业后被多家单位拒签,至今在周口店古人类研究所做管培实习生,还未曾签订三方协议。”
“别念了,别念了。这些你怎么知道?”刘京已经愤怒地像一头咆哮的狮子。
李书记看了看他,道:“这里是中国人类学研究所,我是所里的书记,李佑豪。”
“可这里是清华大学呀?”
李书记淡淡地道:“知道清华东边的北京林业大学吗?林大的正中心,是中科院半导体所。”
“知道半导体所为什么能在林大里面呆住吗?因为一个半导体所就有13位两院院士,中国半导体技术的奠基人黄昆院士,就曾长期担任所长。”
“知道人类所为什么能在清华里呆住吗?因为我是人类所的书记,李佑豪!”
刘京傻傻的看着他,不明白这位大爷怎么这么地肆意摆着牛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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