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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liaopingp (liaopingp), 信区: NewExpress
标 题: 绿皮火车时代的记忆
发信站: 水木社区 (Thu Feb 8 20:00:39 2024), 站内
大学是在上海，从重庆到上海，每天只有一趟火车，90年代全程48小时，经常误点要50多个小时，沿路经过的贵州、湖南、江西都是民工大省，去往浙江、上海打工，所以这趟车挤得超乎你的想象，估计是当时全国最挤的一趟车。
1、挤挤挤。这车有多挤？行李架上，厕所里，座位底下全是人。上厕所挤过去要花20多分钟，厕所里的人打死不出来，说我把脸转过去你拉吧。只有一个小女孩脸皮薄无法接受，在那里大哭，厕所里的人才出来了。后来我都不去厕所了，仗着年轻灵活，就在某些站上，趁停车期间，跳出窗户，在铁轨上解决（背向站台一侧）。
2、无处下脚。有一次坐累了，跟一个民工换了一下，我起来站着。站俩小时也累了，换成单脚站，当我想把提起的脚放下去时，已经没地方下脚了。车里没有男女之别，尤其夜里，男男女女互相靠着，谁也说不了谁。神奇的是，列车员的零食车竟然还能在如此挤的车厢内来回，当然他们用的是p暴p力手段，嘴里喊着让一让，把车一下下使劲往前撞，硬生生撞开一条路。
3、睡觉。这种环境下，我见过无数的江湖高手睡觉。靠窗的小桌很小，只够一个人趴。我一般就是放一瓶矿泉水在小桌上，趴在瓶盖上睡。行李架上睡觉的，属于常规操作。座位底下睡觉属于VIP席。有人在椅子背顶上睡觉，椅背宽度估计十厘米，人家一只手拉着行李架，能睡一晚上。
4、坐疯了。因为很多人没座位，硬站几十个小时，车厢里又缺氧，所以多次目睹精神出问题的人。有大喊大叫的，有自言自语的，有痛哭流涕的，有一次我对面有个人，站起来把窗户拉开，一下就扑了出去。火车呼呼向前，我看到他在野地里翻了几转就不动了。大家大声喊着，不过没用，除了卖零食和每天早上，列车员和乘警会来一趟，其他时候看不到人。不过那时的车不快，应该不至于丧命。同一个车厢，另一个人也想跳车，被旁边人拉住，用绳子绑在座位上。
5、上车。有人问，每站停车都会开门，列车员为啥看不到？这车不开门。从重庆出发时，车厢就已经挤满了，到贵州根本不敢开门，车站上乌央乌央全是背着大包小包等着上车的民工，他们手里的车票没有有效期，以上到车为准。有人专门做这个生意，跑到重庆上车，到了贵州，就把窗户拉开，从窗户往上拉人，20块钱一个。90年代20块钱很值钱了。那时沿途站上的人能否上车，全看站上与列车员的关系好不好。
6、熬。那时坐车，就一个字——熬。不敢吃喝，怕上厕所。一开始还能聊聊天，认识不认识的人吹吹牛。20多个小时以后，全部不说话了，脸色疲惫，眼睛通红。到后面脸都变形了。那些站着的人，连身体都变形了。脑子里完全是行尸走肉，所有人都木登登的。跟缺氧也有关系。夏天还好点，车窗可以开个缝。冬天完全不敢开，开了窗户边的人能冷死。所有人就消耗着车厢里的氧气，那空气和味道别提了。列车员每天一大早会来巡视一趟，每次都大喊，把窗户打开！想闷死吗！
7、邂逅。封闭空间里，所有人都很无助，所以容易敞开心扉。在火车上认识了很多人，男女老少，像共患难过的人。有个美女，在鹰潭下车的时候还给我留了电话。后来到我学校来玩，我们骑着车，转了上海很多地方。那时的人单纯，就吃、逛，连手都没摸。我看得出来她完全没设防，我那时没经历过男女之事，也不知道怎么下手。后来才知道，她其实在福建当小三。慢慢就没联系了。还有个姑娘，火车上认识，一直有通信，我工作后还来找过我。都是我喜欢的那种，瘦瘦的，脸上干干净净。那时的姑娘，没那么多精致的妆容。
8、吃的。绿皮车有个特点，经常临时停车，有些临停点几乎是固定的，比如好几次停在一个叫“六个鸡”的小站上，实际上特快不应该在这种小站停。其实都是站上和司机勾兑好的，临停一下，可以卖很多东西。经常还停在荒郊野岭，一停车，一大堆农民就拿着各种吃的围上来卖，你能说是偶然停车？但是可以吃到各地的各种东西。最难忘的就是嘉兴的粽子，一个两块钱，里面老大一坨肉，后来再也没有吃过这么好吃并货真价实的粽子。
@rijiben @zhuxiaozh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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