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奥运战略中的“让一部分人先拿到金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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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奥运会推迟了一年,终于踉踉跄跄开幕了,中国体育代表团派出了777人,其中女运动员298人,男运动员133人。女运动员是男运动员的两倍多!
这其实已经算是常态了,只不过今年男女比例失衡更严重。
2012年伦敦奥运会,男171人,女225人,女运动员占比56.8%;2016年里约奥运会,男160人,女298人,女运动员占比65.1%;今年女运动员占比更是达到了68.9%。
在一个以男子项目为主流的奥运会里,我国奥运健儿却呈现出“女多男少”的局面,你也许会感到惊讶,但,这只是冰山一角。这里面隐藏着什么样的历史渊源,造就了现在的“窘境”?
在奥运战略上,我国也有类似“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先富带动后富,最终实现共同富裕”的目标,不妨就叫做“让一部分人先拿到金牌”。
先回顾历史。
1952年,经过艰难的斗争与争取,新中国终于获得了赫尔辛基奥运会的参赛权。四十人的运动员代表团一行乘坐游轮出发,在海上漂泊了几个星期才到达。到达时,距离赫尔辛基奥运会闭幕还有五天,40名队员有39名错过了比赛。
唯一参赛的这名运动员叫吴传玉,虽然赶上了比赛,但由于舟车劳顿,缺少训练,体力消耗太大,在男子100米仰泳的预赛第一轮就被淘汰了,这成了新中国运动员在奥运会上留下的第一项比赛记录,吴传玉游出的1分12秒3的成绩还是载入了史册。
1984年,新中国第二次参加奥运会,最终,中国体育代表团一共摘取了15枚金牌。更是出了李宁这样的传奇人物,中国一亮相就震惊了世界。这次奥运会能获得这么好的成绩,也有历史背景,当时由于出于政治原因,很多东欧体育强国抵制美国举办的奥运会,没有参加,让中国在很多项目上有了夺金机会。
但人们管不了那么多,预料之外的奥运佳绩再次点燃了中国“从此站起来了”的自信。
然而,四年之后的1988年汉城奥运会,中国代表团仅仅获得了5枚金牌,前后巨大的反差,让沸腾过的人们接受不了,举国失望,老百姓骂声一片:派出去的运动员没本事、没尽力,给国家丢脸了。李宁在这次奥运体操项目中的连连失误,更是让他回国后收到子弹、刀片、上吊绳这样的恐吓。
中国人民对奥运金牌的热情像过山车一样,压抑了太久,刚得到释放,就又遭到重重打压。
面对激烈的民众情绪,国家体委才认识到:虽然中国有很多人不喜欢运动,连运动的规则都不清楚,可到了比赛那天,大家都会问谁赢了,拿了几块金牌,人们太想通过金牌证明什么。
1995年,国家体委正式发布了一份旨在推进中国竞技体育成绩的行动性纲要,即《奥运争光计划》。
《奥运争光计划》是一个完整的计划体系,包括纲要和具体实施计划。纲要体现了综合性、指导性;具体实施计划有:各项目专项实施方案、竞技体育投资、2000年后备人才工程、科技兴体、教练员培训、人才交流、奖励等配套性实施办法。
纲要中明确指出了,我国需要在接下来的奥运会、亚运会等国际大赛上取得成绩,任务重,时间紧,经费有限,因此必须要“让重点项目得到保证,资源配置更加合理”。
这些项目多是冷门,换句话说就是商业价值不大的项目,总结成五个字就是:“小、巧、难、女、少”,即小球项目、技巧性项目、难度大的项目、女子项目和比赛人数少的项目。
这些项目要么我们有优势,要么国际竞争不激烈,要么是培养一两个顶级选手就能出成绩。
相较于男子项目,大多数女子项目在世界范围内发展时间更短,有能力、有意愿投入女子项目的国家并不算多,竞争没那么激烈。当中国举全国之力培养一批优秀运动员出来,就有相当高的概率夺金摘银。
在重点保证奥运会优势项目的同时,注意掌握夏季与冬季项目、奥项与非奥项、重点项目与一般项目发展的比例。要以奥运会夺取优异成绩为最高目标,同时兼顾亚运会和全国运动会。
比如之前各省市都瞄准全运会,而全运会的项目组成又和奥运战略的要求有很大差异。如果全运会上只有奥运会项目,在当时的计划经济条件下,各地就会把非奥运会项目砍掉,这样很多中国的传统项目发展就成问题。1987年后,每届全运会都安排在奥运会之后的一年举行,以便全国体育界全力备战奥运。
这是一种“田忌赛马”式的策略,把有限的资源发挥到最大,用我们的优势与别人的劣势对抗,让一部分项目、一部分人先拿到金牌。
《奥运争光计划》执行得非常到位,中国在奥运金牌榜上稳步前进,金牌数提升明显,女子项目更是耀眼璀璨。
这也就解释了文章开头男女运动员数量悬殊的疑问,它只是这个金牌战略的副产品之一。
但是通过《奥运争光计划》我们的确做到了“让一部分人先拿金牌”,这也是在我们每次观看奥运比赛时,前半程中国金牌遥遥领先,经常居第一名,可到了后半程,那些我们不擅长的项目,就很少有金牌入库,很快就被美国、俄罗斯,甚至英国追上。
在那些《奥运争光计划》之外的项目,我们与国际先进水平的差距却在越拉越大。
2019年男篮兵败世界杯,失去直通奥运的资格时,篮协主席姚明直接讲明了情况:“这一次算是我们又一次正眼看世界吧,世界的水平与我们(拉得)真是越来越大了。”
同时,你也就明白了,当时田径项目出了个刘翔,对我们是多么大的意外收获。
《奥运争光计划》侧重的是“小、巧、难、女、少”,那反面就是大球项目、力量型项目、难度低的项目、男子项目、比赛人多的项目,数数看,男子足球符合其中四个,怪不得男足一直发展不起来。
2014年,集国乒功勋球员、功勋教练、功勋主席三种荣誉于一身的蔡振华,履新中国足协主席。这一人事安排,显然就是想让先拿金牌的人带一带后来人,把“国球”的经验传授给国足。
然而,结果并不容易,在体育上,我们同样遇到了“光刻机”障碍,不是人多,努力,就能攻克的。我们开始面对体育项目中高精尖的部分——商业化程度高的项目,路漫漫。
下图是全球体育赛事价值排名前20,没有一个是我们擅长的。
这份表单中有排名5的西甲、排名15的温网和排名20的NBA,从中可以看到武磊、李娜和姚明在中国体育中是多么珍贵的存在。
在我们的价值观里,我们就不是一个热爱体育的民族,“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我们能听到教育内卷,从来没听到过有多少家长让孩子去练体育的,而那些体育生也大都背负着“差学生”的名头。
我国的体育事业还没有完成工业化,从业人员还无法过上体面的生活,尤其是退役后,家长对孩子择业的态度与风险上,更不会倾向于体育事业。
很多人看到在奥运会上我们拿了那么多金牌,可能会是乐观的;当知道了中国体育现状,可能会变得悲观,但,我们还是需要更乐观,因为我们国家真的还很年轻,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取得这样的成就,放在任何一个国家,那绝对是叹为观止。我们就好比是一个晚来的插班生,当我们砥砺前行、迎头奋进,在西方的规则中,我们逐渐变得游刃有余,一个个将对手超过,从后进生变成优秀者,再变成科代表,再变成班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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