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幼时读过一本武侠小说,似乎是温瑞安的《神州无敌》。里面说道有本武林秘笈叫《忘情天书》,其实是三个人"忘"、"情"、"天",合在一起就是书--忘情天书。其中"情"书与我是本家。一个人,这辈子最难做到的可能就是忘情。我不仅有七情六欲,还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春感杨柳万千丝,夏感大雨倾盆落,秋感落叶飘满地,冬感长夜漫漫无尽头。某种意义上来说,自18岁至30岁,我始终很难控制自己的感情,就像空中的浮云,被一个个旋风撕裂、吹散、又聚合。
没有能够考上清华,是我平生最大的憾事,因为小的时候受的挫折教育比较少,所以跌在这个跟头上许久没有爬起来。记得19岁的时候,一心想的就是复读,但是家里不同意,愣说复读考的不如第一次。而我为了印证家长的错误,就拼命帮助了一个人复读,他是我大学同学,退学复读重考了,暂且称之为A吧。
A在某种程度上成为我的一种心灵寄托,他就是一个复读成功的典型,他做到了我梦寐以求的事情。我倾我所有、尽我所能的帮助他,做了很多与那个年纪不相符的事情:辅导他学习;包车送他去报到;帮助其打通校内黑白两道;每周都去看他;晚上请他吃饭;体育课给他买水……。A考上了一个不错的大学,毕业后也找到一份很好的工作,家里也有房,他买了丰田花冠。但是遇到困难时还会找我:他姐孩子上学找我帮助安排,他女友存款任务完不成找我,这种关系一直维持到他结婚后不久。
A结婚后,要和老婆出国度蜜月,缺少10万元保证金。周三晚上找我借,说周六要用。我约他周四来取,但因为某个原因周四没取成,只好改在周五取。A见我周五中午还没有送到,便大发雷霆,觉得我耽误他的事情了。现在虽然有话说"欠债的是爷爷、追债的是孙子",可是还没有借到手就能够如此绝情的倒是不多。他开着花冠,我开着夏利;他住着家里的房,我还着银行的贷;他借的是10万不是10块。他是出国度蜜月,不是救死扶伤。所以我就此不再与他联系,钱自然也没有借。
A是一个清秀的男生,很招人喜爱。帮助他12年来,有成就感,也有满足感,也有寄托感。但是我累了。我终于明白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上,要自己去打拼。而不是看着别人在台上唱戏,自己在后台端茶送水,虽然也许会过瘾。亲手结束这12年的交往,按理说应该是件会引起多愁善感的事情。但是这次没有。也许我已经习惯了。
除了A之外,B在我的情感生活里也很重要,也是造成我消失两年的源头。
B是研究生,比我学历高,比我小4岁。在我27岁那年成为我的女朋友。记得那时我们经常去颐和园,某日我们走到佛香阁后面的智慧海时,进殿参拜佛像,我在佛前跪下,把小指上表示独身的白金戒指摘了下来,说我曾立誓什么时候找到喜爱的女孩就把表示独身的戒指摘下给她做订婚戒指,接着就把白金戒指给她戴上,然后就问她是否愿意做我女朋友,她红着脸应允了。我说如果你那天不爱我了就把戒指还给我。她说要在我30岁那年嫁给我。我相信了。
在2005年的最后一天,我们分手了。分手的原因主要有两点,一是我家里不大同意,她是个家庭观念很强的人,怕婆媳关系不好处;二是她觉得我在家里不大同意的情况下,仍然没有成家的概念,买房就是一个焦点,进而觉得我不上进。分手一年后,她嫁给了她的同学,一个她高中喜欢过的同学,一个能够买房成家的人。
可是她不知道我不是没有成家的打算,而是没钱。我从20岁开始经济独立,就没有管家里要过一分钱。她总是说可以让家里先帮帮,我却是希望靠自己奋斗。而我碍于男人的面子没有能够和她说清楚,而她出于知识分子的智慧也挑选了适合的对象。
但谁也没有想到,她结婚的同时,我就在亦庄拥有了一套九十多平米的房子。截至今日已不欠贷款的完全大产权的房子。
拿着房产证,我哭了。
我哭我的纯真一去不返了。B曾经抱着我说,她满心想的都是我,可我一点都不想她,我纯真的深信她是爱我的。我纯真的深信爱情在时间的考验下只会越久越醇;我纯真的深信爱情可以脱离物质存在。我抱着我的信念的时候,却没有相应的物质去承载这份爱情;当我有相应物质去承载这份爱情的时候,我已经不相信我的纯真了。
我哭凄美爱情都是虚构的。其实祝英台要是生活在现代,肯定嫁给富足的马家,毕竟上孝父母,相夫教子,钞票万万不能没有的。我吟诵着纳兰容若的《蝶恋花》:辛苦最怜天上月,一夕如环,夕夕都成玦。若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无那尘缘容易绝,燕子依然,软踏帘钩说。唱罢秋坟愁未歇,春丛认取双栖蝶。窗外却飘进来的是隔壁大妈们在说"男买房女买车是当今时尚喽"。
我哭自己迷途不知返。早就有人和我说这个世界不是我想象的那个样子,说我太书生意气了,可我还是不醒悟。还在背着那些华丽的词藻,还在带着大队人马登山认路,还在写着天书般的满文,还在书籍中寻找着历史的点滴,还在干着华而不实的事务。若是景公再谓晏子曰:"东海之中,有水而赤,其中有枣,华而不实,何也?"晏子恐怕只能对曰:"犹如两千年后,徒有爱,而无房车具备,故华而不实。"当我放弃了我的那些不合时宜的天真幼稚的想法之后,得到了我不得不需要的东西。
我哭虽然分手了,可是她没有还我戒指,白金现在涨价了,亏。我哭她结婚了,却没有请我吃饭,没有能够吃到好吃的,馋。看这个孩子,都哭傻了。有人问,难道这两年中,你就没有再动过感情嘛?哥们,别提感情,扯啥别扯淡,动啥别动感情。要结婚,最好找80岁以上有钱的富婆,过去等个一年半载就可以继承遗产的那种!可惜没遇到,所以现在就象摆地摊,您看我就是块布,是经洗又经晒,还经铺又经盖,经拉又经拽,经瞪又经踹。不要不要紧,我是赔本赚吆喝,小徒弟织的没打手工钱,这布一块钱。去五毛,让五毛……隋炀帝摸着脖子说这么好的脖子不知道谁来砍,我摸着脖子想这么好的脖子谁来搂。看这个孩子,都哭傻了。当然是谁给的价高就卖给谁。对!
去了虚无的寄托,认清真实的世界。我的情感终于能够受自己的控制了,我不再害怕缥缈的未来--那东西躲不开,我不再相信凄美的爱情--那东西不存在,我不再多愁善感--那东西不管饱。
--
修改:viva2000 FROM 222.129.26.*
FROM 222.129.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