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书是一复旦中文的教授研读洛神赋的专著。既是教授,应该是言之有理的。大致说了几方面的内容:
为什么二十世纪以来,很多学者都有阐述洛神赋的论文呢?因为梅兰芳排演了一部《洛神》,流行了几十年,所以激发了学者对于洛神是不是宓妃,曹丕曹植和甄姬之间关系的各种想象和论证。由于现代艺术,所以古典文学就不再是凝固的文本,获得了生命力,不管是符合还是不符合作者的解释都变成了作品的一部分。
宓妃在离骚里,是西方昆仑山的神女。在上林赋里,讲到上林苑里有宓妃那样的女子;但是到了杨雄,宓妃就出现了分裂:既有和西王母一同现身的女神,也有降到洛水的形象。扬雄在羽猎赋里还贡献了名句“鞭洛水之宓妃”,令人心驰神往。作者考证,到东汉建都洛阳以后,宓妃就彻底变成洛水女神了。
曹植在洛神赋里提到,古人有言,斯水之神名曰宓妃。这里的古人,包括屈原,司马相如,扬雄……一直到边让,蔡邕。所以他记忆里的宓妃不是一个,而是多个错综复杂的形象。而且遇见神女的作品,也不从曹植起,高唐赋,神女赋就是洛神赋的先驱。高唐赋里楚怀王遇到了自荐枕席的巫山女,但是神女赋里那位就拒了楚襄王。至于洛神,是曹植主动拒的,这一点我看过很多遍居然没有看出来!他拒洛神的原因,一是没有媒人,“无良媒”,一是怕像郑交甫那样被神女甩掉。所以他“申礼防而自持”。
所以怪不得我当初看洛神赋看到一半发现神女突然high了,“神光离合,乍阴乍阳”,“声哀厉而弥长”。现在明白原因了,被曹植始乱终弃刺激到的原因也。在结尾洛神“陈交接之大纲”,其实跟高唐赋的自荐枕席,和张衡同声歌里的素女为我师,仪态盈万方,指的是同一回事,我当初在这方面并没有理解错。尽管如此,洛神赋里应该作者和洛神仅限于精神上的交流,只是这样一来,这个大纲传授的意义何在,我就想不明白了。
本书著者用“多声部”,来表示洛神赋的寓意。第一重是受礼。因为没有良媒,因为人神道殊,所以人神两方面的礼都不能容忍“我”和洛神。曹植在他的其他作品,愍志赋和感婚赋里都有类似的主题。我读曹子建集,向来重视诗歌不重视洛神赋之外的文赋,所以这点真要感谢著者指明。第二重是抒情,在人神不能更深层次交往的前提下“我”与洛神之间感情的交流。这方面他的作品,比如美女篇,比如南国有佳人,容华若桃李这首杂诗,在女性方面对她们心理的模拟有似于洛神。第三重主题就是缘于这种情感,对洛神的容貌体态心灵的各种描述和赞美。这些文字在整篇赋里篇幅最大。
曹植以后,遇见神女的题材还有很多人写,比如谢灵运,江郎才尽的江淹,等等。但是这些作品都不存完璧,所以不见得比曹植好。总之这个题材到了曹植,可谓空前绝后了。后人平价洛神赋和曹植的其他作品,也说洛神赋比别的赋高出一截,像是不同作者写的。
然后,所有现存的魏晋南北朝文献里都没有看到曹植和甄后有什么交集,但是甄后被曹丕赐死,曹植被曹丕排挤,两人命运相似,所以后世制造出他们之间的悲情,也是可以理解的了。正如现代的同人女一样。只是相比今天的cp,把曹植解读为御姐控,看起来更让人接受。
最后,我曾经参考洛神赋原文,把女儿起名为“拾羽”,可惜这个起名被长辈毙掉了。将来我还得培养她高雅的文学鉴赏能力,以后再把这个名字改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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