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学2——肖老师

肖老师教一年级语文、数学，还有体育。我小时候农村没有上幼儿园这一说，肖老师是我的第一个老师，所以印象深刻。
自然聚居的村落我们叫庄，好几个庄在行政区划上叫村，在往上就是乡（镇），在成立人民公社的时候，乡就改为公社，村改叫大队，庄改为小队或第几生产队。我们庄是村部所在地，小学所在地，肖老师是我们庄上的。
那时候我们小学的老师多数都是民办教师，就是念过书的村民，肖老师是小学，也有初中的，高中生就是高学历。
各庄离村部基本上都在一公里的范围内，孩子们上下学都不需要接送，现在看都是学区房！上学时小伙伴结伴儿或独自前来，放学的时候学校一度要求各庄的学生排成队按规定路线回家，到谁家的附近才可离队。这个规定现在看来非常扯淡，当时大家也觉得扯淡，所以像一切扯淡的规定一样，过一阵就不了了之了。
在这个规定实施的时候，虽然不方便，但是只要小伙伴们聚集在一起，总是能找到快乐。
我们庄上有位同学，大号居然想不起来了，前面三个姐姐，好不容易到他是个男孩，父母希望能再接再厉，再生一个男丁，所以给他起了一个充满憧憬的名字“跟上”，谁知天不随人愿，后面又是个妹妹。他这名字就成为大家调侃的对象。
在队列行进的过程中，不时会有同学说他：“跟上你咋不跟上啊，不许拉档！”，跟上同学就骂，大家就笑。在一路欢声笑语中，各到各家，然后打猪草、做家务或者玩耍，那时候没有家庭作业。
肖老师对我们非常耐心，刚开始我们不会削铅笔，削的特别陡，铅芯容易断，他就帮我们削，一边削还一边说：“削的坡一些，不要削的跟齐头蛋子似的”。齐头蛋子这个词儿大家当时听着非常新鲜，非常好笑，他一说大家就笑，我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在肖老师的语文课上出过一件好玩的事儿。一队的一位同学起来念拼音，念的挺好的bpmf，老师让他再给大家念一遍，居然就成了bpmf…blala，从此这兄弟就得了一个blala的艺名，直到几十年后的现在，大家都还这么叫。
刚开始学校没有什么运动器械，我们体育课就是跑步，还有学校自己挖了一个模拟沙坑的纯土坑供大家跳远。在我三年级的时候，带体育的是二队的王老师，有一次他直接给我们带到二队回家了，让我们自己去参观电灌站。我们十几个孩子看到粗大的抽水机管子很兴奋，又敲又砸，弄出很大的动静。结果管理员在屋里睡觉被吵醒，追着要揍。于是孩子们四散逃走回家。
在我四年级的时候，学校终于买了排球和球网。因为肖老师是本庄的，所以他负责管理。球是公家的，庄里的叔叔二大爷觉得也有玩的权利，肖老师不好拒绝。但是叔叔们玩的方式显然跟老师教我们的不一样，抡圆了拳头往天上捶，看得孩子们哇哇大叫，肖老师痛心疾首。而叔叔们显然对同为村民的肖老师的假斯文也不以为然，嗤之以鼻。多年以后我带娃玩小皮球的时候，娃手指天空说“高高”，这快乐的一幕就又浮现在我的眼前。
那个时候的民办教师，每月工资也就十几块钱，八十年代以后才逐渐上涨。可惜过了几年，教育系统忽然对乡村教师提高要求，全省统一考试，成绩不合格的全部辞退。肖老师小学文化，考试没通过，成为那批下岗民办教师中的一员。
这批教师，没有其他谋生能力，下岗后也不存在安置和补偿，生活很受影响，后来他们抱团上访到南京，也不了了之。
肖老师为人热心，但是在村民眼中其实是人微言轻。村民之间经常性的争吵，总是能看到肖老师调停劝和的身影。人说言轻莫劝人，肖老师不知道，或者知道了也不管。在村民的争吵中，其实虚张声势的表演成分居多，得给观众和演员一定的时间，在大家都有点累了需要下坡的时候劝架效果最好。但是肖老师总是在一开始争吵的时候就介入，搞的自己很累。不过吵架总是要结束的，肖老师坚持到最后还是挺有成就感的。
肖老师最后居然死于劝架。他家两邻居打架，他去劝和，这次冲突激烈，不全是虚张声势的嘴炮，有直接开干的架势。肖老师第一次劝开了，但是双方怒气没消第二次开干，肖老师再次劝开后回到家，蹲在家门前休息居然一头栽倒去世了。去世的直接原因到现在也不清楚，有说他劝架中被误打了，也有说他身体本来有问题，冲突太激烈引发他心脏病发作的，最后是一篇糊涂账，不了了之。
像我的大多数父老乡亲一样，肖老师是一个平凡的、善良的、勤劳的、热心的好人。我上大学以后，一直在城市生活，回忆起家乡的人和事，依然感到温暖，写到这里，我忽然觉得愧对家乡父老。
乡村的土地宽厚而温暖，在那里跌倒，可能会疼，但是不会受伤；城市的水泥地坚硬而冰冷，摔倒了就有可能头破血流。现在家乡已经面貌全非，物非人非，故乡只存在于回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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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改:fengxinzi FROM 47.241.29.*
FROM 47.241.29.*

淮扬一带看样子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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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OM 223.104.213.*

你记得比我还清楚
虽说故乡变了
但每次回去感觉还是一如既往的亲切
有些东西其实一直都还在那里
岁月并不能带走全部
【 在 fengxinzi 的大作中提到: 】
: 我的小学2——肖老师
:  肖老师教一年级语文、数学，还有体育。我小时候农村没有上幼儿园这一说，肖老师是我的第一个老师，所以印象深刻。
:  自然聚居的村落我们叫庄，好几个庄在行政区划上叫村，在往上就是乡（镇），在成立人民公社的时候，乡就改为公社，村改叫大队，庄改为小队或第几生产队。我们庄是村部所在地，小学所在地，肖老师是我们庄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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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OM 73.13.160.*

勾起了久远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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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OM 211.136.2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