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学时光3——那些荒唐事儿
小许老师
我们小学基本上都是民办教师,只有少数例外,老许老师是其中一位。老许老师上过中专,城市户口,但是媳妇是农村户口,孩子户口随母。那个时候社会各阶层待遇分明,当然农民永远是最底层。工人退休后孩子可以接班,教师退休后居然孩子也可以接班,只有农民不退休,孩子自动接班。
小许老师初中文化,本来还有个弟弟,高中文化,更适合,但是小许老师的个人条件不太好,务农的话可能找不着媳妇,于是在老许老师的统筹下,还是哥哥接了。
小许老师个头不高,脸庞黑红,如果借用一下电视剧水浒传的人物形象,武大穿上蓝卡其棉袄,带个三块瓦的雷锋帽,就是我们小许老师。我清晰地记得当时村民谈起小许老师说他28岁,月工资28块,放到今天,就是大龄高薪的意思。相比民办教师的十几块钱工资,小许老师有点像今天的海归或长江,收入是老系列的土博两倍还多,但是即便是这样,在我知道的几年内,他还是没找到媳妇。
现在回忆起来,小许老师其实非常实在,他对自己也有自知之明,经常和我们讲起他弟弟,说他弟弟来劲儿,厉害,由衷的赞美,兄弟情深溢于言表。
现实世界其实很残酷,半大的孩子也知道看人头下菜碟儿。小许老师的课堂秩序很乱,课间就更不像话了。不知哪一天起的头,某个儿大的学生在课间凑近小许老师,说一声:“许老师帽子挺漂亮啊!”,不等回应,忽然一把抓起扔开,大叫“老鼠!”,等小许老师反应过来,只见满屋老鼠老鼠的乱叫,自己的帽子满屋飞,仿佛真是一只老鼠!小许老师气的嘴唇哆嗦,从头到尾只会说一句:“歪风邪气倒不少!”
好长一段时间,这个活动几乎是家常便饭,可能影响大了,县文教局派人来听他的课。平时闹归闹,听课的时候大家都很给力,课堂秩序很好,小许老师准备很充分,讲的还算流利,甚至还安排了提问环节。美中不足的是他专门逮住一个同学提问,弄得我一堂课都没捂热凳子。
小许老师后来调到了乡里的中心校,不上课,负责食堂的锅炉。最终也不知道找没找上媳妇。
割资本主义尾巴
农村的学校,农忙的时候有麦忙假。麦老一时,不及时收割会增大损失。还是大集体的时候,农忙时禁止劳动力赶集,乡里专门派人到各村组织力量拦截,说是割资本主义尾巴。其实就是集体的大家都不当自己的,等到包产到户,各人管各人,没见谁大忙时没事往集上跑的。
村部在我们庄,庄上的学生就被乡里的干部组织起来,凡是看见村部前公路上往朱海集市方向,有赶集嫌疑的人,我们十几个孩子一哄而上,连人带物一律扭送村部。遥想老夫当年,虽然个头不高,但是跑得很快,被乡里的干部表扬,深受鼓舞。多年以后我大学毕业,在县里工作,某日随领导到蔡集乡检查工作,接待我们的赫然就是当年的乡干部现在的泰元乡长,此话暂不表。
早请示晚汇报
早请示晚汇报我们小学当时实行过一阵,老师要求我们吃饭睡觉都要跟毛主席报告。说是毛主席,其实就是各家的主席像。我当时注意看了,不管从哪个角度看,毛主席都好像在看着你。不过我没有按照老师的要求那样做,觉得有点傻。
我们班有小伙伴做了,吃饭前对主席像说:“报告毛主席,我要吃饭了”;睡觉前给主席像敬个礼,说:“报告毛主席,我要睡觉了”。不过他也没坚持下来,因为真的很傻。
现在大家看这个可能会觉得好笑,那是因为你不知道当时我们的世界是多么的小,在我们简单的世界里只有三个国家,一个是中国,一个是外国,还有一个日本;除了中国人,其余的都是鬼子;乡干部就是大干部,县里都非常模糊,再往上就是非常具体的北京,北京有个毛主席;打猪草的时候,有不厚道的人欺骗小朋友,说有一种草,掐了流出的白色汁液,滴眼里就能看到北京,看到毛主席,结果有小伙伴眼都肿了。
骂毛选
我们那个时候上学不为考大学,上大学不兴考,兴推荐。上学就是为了能识字儿,不当睁眼瞎,所以上学不是什么大事儿,更没有什么“别输在起跑线上”之类的励志鸡汤,我们的终点线还在人家的起跑线之后,根本就不是一个赛场的。
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小学居然也开除过学生。那是毛选发行的时候,纯粹就是嘴欠,六队的一位同学说了一句:“又发这狗日东西了”,然后不知道经历了怎样的流程,最终这位同学在全校大会上痛哭流涕地检讨后被开除。我对检讨这种这种羞辱人的形式深恶痛绝,实在不明白,既然都要开除人家,为啥还要羞辱一番?
拾粪
不知道哪一级哪一个领导抽筋,一度我们小学规定,同学们要在上学和放学的路上顺带着拾粪,为社会和家庭做贡献。拾粪是啥?得先说明一下。
那个物质极度匮乏的年代,除了泥土和人力,任何东西都金贵。1605的农药瓶,洗干净了可以装食用油的;化肥是奢侈品,化肥的袋子是可以做衣服穿的;任何粪便都是有用的农家肥,捡到了就是宝贝,传说守财奴赶集的路上觉得要大便了是要折回自家田地的;高加林去城里掏粪侵占别人的地盘是要干架的。
拾粪就是没事挎着粪箕子拿着粪耙子到处转悠,看到粪便就耙到粪箕子里。那个时候农村家家养狗,所以狗粪多。所谓交狗屎运,不管本意是什么,出处是什么,在我理解就是捡到狗屎的意思。如果捡到人粪,那简直就是挖到比特币了。
这规定非常操蛋,我家就在学校隔壁,本人没有拾粪的习惯和特长,我当年年级低,个头小,身高不比粪箕子高多少。但是学校检查非常严格,每天上学有人统计,同学们带来的粪箕子整齐排好,就差像布置会场茶杯子那样拉线拿尺子了,校长在全校大会上表扬二队的尹茂霞同学,校花级的学姐都能拾粪,搞得老夫压力很大,只好从自家厕所耙点比特币到学校交差。
多年以后我娃上小学,学校定期有物资回收任务,说白了就是各人家里存废品,在规定的日子交学校。老师的规定就是孩子的圣旨,遭罪的是家长。家里地方小,我就只能把废品存办公室,而且平时还得注意收集。
谁说历史不重演?历史其实一直在重演,只不过换个模样,你不认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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