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少年春衫
一。山雨欲来
日子悠悠飘过,生活就如同龙襄胯下的破车,哼哼唧唧诸多不满但是还得一样的过。在吕归尘十八岁的时候,阿苏勒用自己的亲身经历验证了"成长就是伤痛的积累"那句话。姬野在跨入十九岁门槛儿的时候也成长了,搞定了大美女羽然。龙襄也没有闲着,抽空不打侍魂的时候入了胤大保皇党,深得他们系辅导员得赏识,很有希望成为胤大核物理专业新一代又红又专的代表人物。界明城每天早上的跑步的变态行为在众多舍友都不看好的情况下,凭借着其个人百折不挠的小强精神逐渐坚持了下来。每次跑完步的难受程度也从最开始的"撕心裂肺"过渡到了"苟延残喘",离他自己界定的终极目标"闲庭信步"又近了一些。息辕一如既往的自习,自习,自习,然后晚上回来传八卦。不知不觉中,河塘中的荷叶逐渐舒展自己婀娜的身躯,大礼堂前面的紫荆花慢慢绽开了笑颜,连续一个礼拜的阴雨绵绵孜孜不倦的洗刷去了天启早春那让人气窒的沙尘,当天空放晴的时候,项空月在主干道上看到了"预注胤朝大学九十华诞校庆系列活动圆满成功"的红底白字标语缠住了路旁那两棵最高大的槐树。
彭千蠡端坐在自己办公室里,目光如炬审视着眼前的纷至而来的报表。里面有他校庆周一个月的日程安排,有和校友宴会的演说辞,有校庆文艺晚会的节目表,但是他真正看在眼里的,是帝朝的拨款和财务预算。
历史上,涌现过无数风格迥异的胤朝大学校长,他们有些人是以高不可攀的姿拿着天朝的委命被镏金顶瀚州云松木镂空的六乘马车拉到校长办公室门口上任的,有些人实在帝朝处境万分艰难当胤朝大学校长是龙潭虎穴的时候自己请缨上任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当然也有人是在胤大明哲保身韬光养晦许久,经历了数年默默无闻的辛勤耕耘之后,趁着自己的热血上一任被搞得人仰马翻的时候捡漏上任的,相比之下,彭千蠡的校长上任之路绝对说不上万人瞩目,但是的确众望所归。彭千蠡十六岁入行伍,二十一岁领千人队,二十三队封副将,二十五岁升参将,三十二岁时任帝都龙壁将军,月影侯,兼授胤大校长一职。彭千蠡没有读过多少圣贤书,也说不出很多浩瀚星河的大道理,但是彭千蠡非常清楚自己的理想,而且非常的执着,或者顽固。
可惜,彭千蠡的命不好。
彭千蠡是一个心比天高的人,当然这绝对不意味着他手比眼低,事实上彭千蠡的才华足以支持他个人的那些志翔四海的理想,但是,他的确是一个命比纸薄的人,至少他自己这么认为。
彭千蠡一生戎马,专业乃是赫赫有名"工程化学",也就是"核化学"专业。当年彭千蠡经过了层层选拔才从众多学生中脱颖而出争到了这个只有又红又专的学生才有可能接触到的专业,十年寒窗,彭千蠡成了胤大工程化学专业最有前途的博士生。在学术上和官场上都一路高歌猛进的他耳畔从来都不缺少欢呼赞美和阿谀拍马,可是在彭千蠡的内心深处,却隐藏着一个莫大的遗憾。
雁过留声,树死留皮,彭千蠡想要的,也不过分,青史留名而已。彭千蠡常常自己端详着胤大的历任校长名单长吁短叹,他自恃比上面所有的人都要德才兼备,唯独没有赶上一个证明自己存在价值的好时候。彭千蠡个人科研能力最强工作能力最突出的时候,正好是东陆暗潮涌动而表面上四海升平的年景。了不得也就是偶尔有一些毛贼作乱或者海盗上岸之类的屁事传到耳朵里。彭千蠡十年磨一剑终于修成正果杀出江湖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空有屠龙之技,而天下连条像样的蛇都找不出来,彭千蠡只能仗剑执酒引万载悲歌。彭千蠡的前两任胤大校长正好赶上了第二次帝都北伐,当自己的前任正在塑方原策马扬鞭的时候彭千蠡还在苦读博士学位。再往前数两任胤大校长的光景正是帝都建立的初期,时局艰难,胤大和天启大学以及宛州大学合称西南联合大学,也是建功立业的好时候。当时彭千蠡还在襁褓中嗷嗷待哺。彭千蠡总是盼着上天能给他一个机会威震东陆,很多年过去了,乱世终于开始展露狰容的时刻终于来了,诸侯们蠢蠢欲动打着自己的小算盘,东陆四州开始风雷暗涌,彭千蠡悲哀的发现,自己已经老了。轰轰烈烈真刀真枪做核试验的年代到来的时候,彭千蠡还是大师身旁的跟班博士生一名,等到彭千蠡成了大师的时候,核试验进入了实验室计算机模拟时代,这是一个令彭千蠡感到陌生的领域,每次面对咄咄逼人的以嬴无翳为代表的学术新秀的时候,彭千蠡感到有心拔刀,无力杀敌。
时代不再属于彭千蠡,虽然他自己并不愿意承认。
掰着手指头掐来算去,彭千蠡发现把胤大建设成九州一流大学是自己唯一留名青史的机会了,彭千蠡决心打一系列漂亮仗。
这张规模浩大的系列战役的头阵,就是九十周年的胤大校庆演出活动。
对于校庆这件事情,最实用的事情就是如果能够在不伤面子的情况下最大可能的节约开支。庆典活动不够风光当然是不行的,但是如果说花大笔的银子来办庆典彭千蠡也绝对不干。 校庆的收入是要用在建新的试验楼和学生宿舍上面的,一定要用在刀刃上,可是现在这年头,不花钱就想办一场体体面面的演出,谈何容易。
"风临晚,出场费一万两千金铢。。。。。。"
"白鹭团,出场费一万金铢。。。。。。"
看着手中的报价表,彭千蠡的脸色越来越阴沉,这些名字似乎变成了饕餮一般的上古魔獣,当着彭千蠡的面张着自己的血盆大嘴一口一口的吃掉了规划中的IT研究中心,法学楼,新学生宿舍群。。。。。。
要不要把晚会就交给学生们去办呢?彭千蠡的确考虑过这个计划,但是专业团体和业余学生社团水平上巨大的鸿沟让他迟迟下不了这个决心。即使学生们愿意,参与晚会的几百个学这个学期的学业怎么办?
彭千蠡忽然觉得办公室很气闷,他决定出去走走,散散心。
校长办公室,坐落在胤大的工厅,从工厅踱出去,可以看到一个很大的水塘,由春转夏的时节里,会看到穿白色连衣裙的女孩把膝盖含到胸前,坐靠在水塘边的孤石上,手边拿着康德或者叔本华的那些在胤大并不常见的作品。柳絮飞啊飞的粘在湖面上,惹得池塘里的金鲤鱼误以为是路人投下来的鱼食而抢作一团。胤大的教师喜欢带着孩子在这里流连,调皮懵懂的孩童奋力的跳着脚,比赛谁能第一个够到垂下来的柳条梢儿,父母则不远不近的跟在身后,脑子想着数学公式或者柴米油盐。当然,偶尔也会看到背着书包满头大汗的哥们推着自己的破驴忽然停住,呆呆的望着池塘中的鱼儿,目光透过玻璃瓶底儿的镜片出神的游荡。有时候,情侣会踯躅在闻亭,看着东陆爱国诗人闻一多先生的雕像,感慨一下先烈,然后小小的亲热一下什么的。
这段路彭千蠡走了无数次,已经成为他最重要的个人爱好。这是一段荟萃胤大精华的路,绕过池塘可以看到夕阳下的大礼堂,遥望日晷和二校门。随意的溜达两步就会经过图书馆,西操场,然后到达风临晚楼。这条散步路线堪称经典,可以回顾历史,放眼当下,展望未来,种种景象都提醒着彭千蠡自己任重道远,自当上下求索。
彭千蠡走在路上,脑子想着自己的烦心事,不自觉的来到了风临晚楼的前面。
按照往常的习惯,这个时候彭千蠡就会拍屁股往回折了,但是今天彭千蠡心事比较重,就随性又往前蹭了几步,于是他来到了风临晚楼边的庭院旁,就在这个时候,一声悠悠的笛鸣传入了他的耳畔,那只不过是一首曲子的起音,但是彭千蠡忽然感到心弦的一阵扰动,那声音轻幽婉转却久久萦绕,好似你翻开一本书的扉页时看到一行清秀字迹写着"思君浓如手边茶,细品却是好滋味",叫人忍不住继续读下去。
彭千蠡寻着那笛声的来源,看到了庭院里面袅袅婷婷的出落着一个高挑的女孩儿,女孩轻轻巧巧的捧着一只深绿色的玉笛,五官长的轻浅而别致,清秀的面庞好像水粉画的底稿,又像是江南烟雨纷飞的时候隔着水雾看到的姑娘的容貌,真实而又遥远,黑厚的头发被紫檀木的簪子别成了一个流转的浪花,女孩儿的双眸里带着似有似无的忧郁。
女孩儿吹的是一首平和忧伤的曲子,和着笛声,彭千蠡好像忽然回到了自己的学生时代,想起来当年自己班上那个总是扎着淡蓝色蝴蝶结浅浅微笑的姑娘,想起来自己不多的几次和她对话给她解答微积分的时候她紧皱的浓眉毛,想起来自己毕业在即前往核研究所攻读博士之前写给她的那封欲说还休的告别信,以及第二天出发前收到的那张来自她的书签,上面写着四个字:"珍重,惜缘",至今这张发黄褪色的书签仍然安静的躺在彭千蠡的毕业纪念册中,但是当年的女孩却已经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的天涯海角,慈祥的看着满堂儿孙了。
彭千蠡就这样出神的看着,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直到一只熊掌从天而降的落在他的肩头。
"请问,您在干吗?"雄壮浑厚的男低音从半空传来,彭千蠡冷不防打了一个冷颤,回头看到了一个黑脸大汉正在警觉的看着他,胳膊上带着一个皱皱巴巴黑不拉及的红骨碌,写着:学生治安服务队。
今天是龙襄第一天在校内巡逻。
很多人对胤大人的印象都是一群死读书的书呆子,但是如果你这样跟胤大人说他们会找到一百个理由反驳,最重要的一条根据就是胤大拥有东陆所有大学最繁荣完备的学生社团结构。这点到的确不是盖的,大到拥有十一只队伍将近一千人规模的胤大学生艺术团,小到只有几个人参与的甲骨文研究协会,胤大各种各样的学生社团囊括了一个二十几岁的学生能够想到的一切,而且胤大,四年大学生活从来没有参加任何社团的人还真不多。举例来说,吕归尘还没有正式成为胤大学生之前就已经成了学生艺术团民乐队的成员;姬野由于著名的"辅导员事件",最终还是成了电机系的新生年纪学习委员;项空月和息辕参加了本系的学生科协,界名城死皮赖脸的蹭进了胤大登山队,众家兄弟都已经拜了山头之后,就剩下龙襄一个人还踯躅不定了。
龙襄的个人爱好不多,吃排第一,打游戏排第二,睡觉第三。
按照这个顺序,龙襄最开始的时候本着虔诚的心情去参加了美食协会,结果一个月之后龙襄就自己退会了,姬野和吕归尘去打听龙襄退会的原因,龙襄愤怒的说"妈的,我们志不同道不合!"后来姬野和吕归尘才明白,人家美食协会的主要宗旨是烹饪,品尝和鉴赏;烹饪龙襄是不行的,至于品尝和鉴赏,龙襄更是没有追求,因为对于龙襄来说,味道不重要,第一要素是要吃饱。每次活动的时候别的会员都是清水漱口,浅尝辄止,龙襄则是风卷残云,吃的沟满壕平,吃完一摸嘴,除了一句好吃之外龙襄就再也说不出别的,好似猪八戒吃人参果,自己到底吃了些什么龙襄都不是很清楚,久而久之,自然也就是分道扬镳了。
离开了美食协会的龙襄郁闷了一段时间,本来想要去参加次世代游戏协会,但是在龙襄没有打定主意之前,龙襄的辅导员找上门来了。先是表示了自己对龙襄无限的欣赏,然后又帮龙襄搞定了入东陆保皇党这样重要的终身大事,接着就向龙襄表述了自己对龙襄未来的构想,示意龙襄现在把成绩不要拉下,然后作一些为学校做贡献的社团活动,提高自己的资本,等到大三的时候无论想选学生会主席还是相当辅导员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龙襄一听乐得屁颠屁颠的,迷迷糊糊的就进入了一个利用自身优势为学校做贡献的社团:胤大学生治安服务队。
今天第一天巡逻,龙襄克制着自己刚刚带上治安服务队袖标的欣喜心情,表情严肃的审视着周围的一切。从三教溜达到西操场,只看到邻里和睦,四海升平,龙襄心满意足之余也稍有遗憾,觉得少了自己拔长剑斩魍魉的机会,到了风临晚楼下的时候,龙襄忽然看到了正在自己出神的彭千蠡,顺着彭千蠡的目光,龙襄看到了那个正在练笛子的女孩儿,再端详端详彭千蠡那迷离的眼神,龙襄断定,这人是一个老色鬼。
"大展伸手的时候到了!!!"龙襄窃喜。
大一是一个太年轻的岁月,年轻到龙襄根本记不住自己学校的校长到底长什么样子。
彭千蠡回头看到龙襄的时候吓了一跳,三分原因是由于龙襄一米九三的体格,另外七分原因是彭千蠡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麾下居然还存在这么有作为的年轻人,直接到太岁头上动土。
"哦?我在听笛子。。。。。。"回过神来的彭千蠡回答着龙襄,顺便饶有兴趣的看着眼前的这个傻大个。
龙襄毕竟道行太浅,他本来以为此人应该出现一般贼人都会出现的语无伦次惊惶失措甚至择路而逃,这样他就可以将此人缉拿在案生擒活捉,但是当彭千蠡儒雅的转过身回答龙襄问题的时候,龙襄有点不知道怎么应付。
"哦,不好意思,我还以为你是坏人。"龙襄脑跟不上嘴的毛病一下子就犯了,想都没想就把这句话扔了出去。
彭千蠡听了差点没笑出声来,因为他实在找不到"是不是坏人"和"听笛子"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他忽然觉得眼前的这个大孩子可爱的不得了,彭千蠡刹那间萌生了一个想法,他打算让这个大个子帮自己做一个决定。
"你是那个系的啊?" 彭千蠡问
"我是工程物理系的,今天第一天校内巡逻,老师您是那个系的啊?"龙襄一听彭千蠡问自己的语气就觉得面前这个人应该是自己学校的教工,问话的语气和上课时候任课老师的语气几乎一样,所以龙襄的回答也就脱口而出,说完了自己也纳闷为什么瞬间自己就从审问别人的位置到了被人审问的位置。
"噢,呵呵,年轻人,我是你的大师兄啊。" 彭千蠡笑呵呵的说。
"是呀?那真是老前辈,老前辈"龙襄嘿嘿嘿的傻笑,心中庆幸自己没有贸然出手。
"不行了,老了,看到你们还真羡慕啊"
"嘿嘿嘿。。。。。。"
"我说小师弟啊,我问你一个事。。。"
"啊,好。。。"
"你觉得你是喜欢看学生自己搞的校庆晚会呢,还是请人搞的校庆晚会呢?"
"当然是自己的啊!"
"哦?为什么呢?"
"自己搞的有意思啊,我有个好哥们就是咱们民乐队的,我看和专业水平也没有啥区别,请别人得多花多少钱啊。"
"那要是耽误学习怎么办啊?晚会得时候可是期中考试啊"
"期中考不好期末再补呗,只要别背包袱就行,有好多人期中考的不好期末压力就很大,结果发挥就很差了"
"哦。。。。。是这样。。。。。。谢谢你啊"
"不客气,有事儿您说话,嘿嘿嘿"
龙襄目送走了彭千蠡,心里默默嘀咕,不知道为什么刚才要回答这些奇怪得问题,龙襄并不知道其实自己帮彭千蠡做了一个很大的决定。院子里的女孩儿已经停止了笛声,正在自己默默的看谱子,直到这个时候龙襄才有空仔细的打量一下这个姑娘,结果龙襄发现越是打量自己就越走不动道了。
"唉,难怪刚才那人会那个德行,真实错怪人家了"龙襄傻张着大嘴,自己心里居然还有时间进行了一下拨乱反正。
"苏玛。。。。。。"远远的传来一个声音
"哎。。。。。。"庭院里的女孩儿应了一声,走进了风临晚楼。
"苏玛。。。。。。。"脑海里回荡着这个声音,龙襄结束了这天的校园巡逻活动。
回到宿舍的时候,姬野吕归尘和项空月等人正在热烈的讨论着什么,姬野看到龙襄,迎头喝道:"龙襄,知道吗,刚才硕风合叶来传达上头精神,校庆系列活动包括晚会以及所有相关活动都有学生社团一手负责了,而且。。。。。。。"姬野故意脱了拖了一个长音"最牛比的事情是,这个学期的期中考试取消了!所有课的成绩都会取决于期末考试还有平时作业!"
"。。。。。。。。。。。。。原来是这样。。。。。。。。。"龙襄呆呆的回应了一声,眼神空灵
按照姬野对龙襄的了解,他必然暴跳起来高喝三声"万岁",然后把自己桌子上的工程制图作业扔出去八丈远之后冲到自己的电脑前开始操纵柳生十兵卫砍人,但是今天龙襄的反映一反常态,似乎还没有阿苏勒听到这件事反映热烈一些。
"这孩子受啥刺激了?"姬野看着灵魂出鞘的龙襄,后脊梁一阵阵发凉。
"苏玛吗。。。。。。"一个女孩的身影在龙襄的脑海里面飞来飞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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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OM 211.151.8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