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赵跃进走了五天,其间扒了三趟货车,有一趟扒错了方向,差点被拉到老挝去,我们的口粮第三天就吃完了,几次想吃包里的牛肉干和水果糖,但是都下不去手,后来碰到一个老傣的马帮,马帮要去南屏,开始看我们俩衣衫褴褛,以为我们是盲流要偷东西,对我们非常警惕,我们赶紧跟人家解释自己不是盲流,是知青,没想到知青名声更差,人家差点要揍我们,幸亏一个老傣说算了算了,都是些小孩,我们防紧点他们就偷不着东西,让他们在后面跟着到南屏吧,否则走迷了路就要死在这儿了。
我们就跟着马帮走,其间那个替我们说情的老傣给了我们几块喂马的豆饼,我们俩凭着这几块豆饼走到了思茅。到思茅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我们本想在候车室对付一晚上,却被工作人员给轰了出来,人家怕我们扒火车。我们只好连夜往劳改农场走,吃了豆饼又喝凉水,搞得我俩拉肚子,走不了几分钟就得冲到路边拉一回,第二天早上走到劳改农场的时候,我和赵跃进的脸都拉的绿油油的了。
劳改农场的管教干部看到我们也吓了一跳,先叫人查了查我们是不是从那逃出去的凡人,确定了不是才问我们是干什么的,我们说明了来意,还出示了从连长那偷来的介绍信,管教干部才相信我们不是来投案的,而是来探视的。管教干部跟我们说这个黛农来了劳改农场以后非常不配合改造,刚来的时候非让管教干部表态,承认她刀劈刘副连长的做法是正确的,管教干部感觉很好笑,说你正确还判你刑,难道是我们政府错了?小黛农说判我刑不能说明我错,只能说明你们和那个刘副连长是一伙的。管教干部说我们当然是一伙的,难道跟你这个犯人是一伙的不成?再说我们也不管判决的事,只管劳改的事,你跟我们说有屁用。至此小黛农就拒绝与狱方合作,处处抵触改造,让管教干部很头疼。管教干部说你们见了她要劝劝她,跟我们对抗是没有好处的,只有死路一条。
管教干部检查了一下我们带的东西,把我们领到接待室,交代了一下探视纪律,就让我们等着,过了大概十分钟我们终于见到小黛农,她长高了,也瘦了很多,脸上表情很默然,没有我们预想的兴奋。看见我们只淡淡的问你们来干什么。
由于情形和我们俩想的不一样,我们原本准备好的开幕词都用不上了,气氛就显得很尴尬,我们俩窘得满头汗,小黛农大概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就问你们怎么来的,我说我们走着来的,赵跃进拿出我们带的牛肉干和水果糖说这是给你带的。小黛农看也不看说我不要,你们带回去吧。我们更加尴尬,一句话说不出来,脸上的汗和着泥滴下来,我们不停用手擦,不一会就把自己抹成了窦尔敦一样的大花脸,那情形好像正在劳改的不是小黛农,而是我和赵跃进。
吭哧了半天,我终于憋出一句话:“勒刀老哥不知道去哪了,我们一直找不到他。”这句话说出来我就后悔了,这不明摆着想当小黛农的爷爷嘛。
小黛农看着冷冷的我说:“你们的勒刀老爹已经死了很久了,你们不知道?”
我们俩吃了一惊,忙问怎么回事。
小黛农看我们俩惊讶表情不像是装出来的,闭上眼睛说:“我被抓以后不久我爷爷就死了,是管教干部告诉我的,说我爷爷死在勐养农场附近的一个山沟里,他们发现他的时候尸体已经快烂掉了,他们认得我爷爷的枪,才确定是我爷爷,都以为我爷爷是去打猎的,我知道我爷爷不会跑那么远去打猎,我始终也不知道他去干什么。”
我和赵跃进说不出话来,我们心里很清楚老勒刀为什么去勐养农场,因为刘副连长在勐养农场,老勒刀不是去打猎的,是去杀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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