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对我来说，真是赢到了头也输到了头。我为上海队拿到了CBA冠军，但又在印第
安纳和釜山输得一点都没剩下。现在我不去想那些了，NBA就在前头，是重新开始的时候
了。”
——姚明
除了中国男篮被超级逆转之外，世锦赛上奇妙的事情还在一件接着一件发生。美国男
篮接连被阿根廷、南斯拉夫和西班牙队打败，在中国队排在第12位之后，由全部NBA球员
组成的美国队竟然只排在世锦赛的第6位。
印第安纳世锦赛就好像一本童话一样，让人始料未及，哭笑不得。
在中国队败在安哥拉手中那天深夜，姚明的两位美国代理人章明基和约翰.海逊格教
授来到了我在HAYAT酒店的房间。
那天穿着红色衬衫，头发花白的海逊格摇着头说：“姚明还在伤心。在这样的中国队
里打球，实在是一种煎熬。鲁迪（火箭队主教练汤姆贾诺维奇）让我们告诉姚明，对于他
而言，NBA将比世锦赛更加容易。在这里他受到的关注太多，队友很难分担他的责任，又
无法成功的给他传球。但在休斯敦，我们有弗朗西斯和莫布利，他们可以帮助姚明做很多
事情。”
这是汤姆贾诺维奇20多天之前就在温哥华说过的话。
我一直不知道，汤帅在温哥华的时候是不是就已经看出了端倪。
海逊格还说到：“鲁迪认为，姚明已经足够的出色。即使他将来没有任何进步，他用
第一顺位来选择姚明已经有足够的价值。有很多东西是后天没办法教的，比如他的身高、
手感和意识。但他的潜力实在惊人，他还有很大的进步余地。”
当时在印第安纳的，还有火箭队的球探部主管丹尼尔.林奇。他听说在输给新西兰之
后姚明哭了鼻子，就说这没什么，就算是奥尼尔以前也哭过。当初1995年的NBA总决赛，
他在休斯敦被奥拉朱旺打败的时候，魔术队上车离开，休斯敦的球迷还在哄他，骂他是个
大笨蛋，气得他哇哇大哭。可现在呢，只有他让别人哭的份儿了。
似乎所有人都在安慰姚明，告诉姚明，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已经足够了。
在世锦赛的8场比赛里，尽管每场比赛都遭到对手强力夹击，平均只能投篮9次的姚明
，却能平均每场拿下21分9.2个篮板2.3次盖帽，投篮命中率高达75.3%，也许是有理由为
自己的技术统计稍稍好过一点的。但姚明不能。
最后阿根廷队和南斯拉夫队的冠亚军决赛那天，中国男篮已经彻底放假。队员们可以
随便外出购物，然后下午要一起去康塞科球馆观看决赛。但这天上午，当不少队员都在印
第安纳最大的百货商场里买东西的时候，姚明一个人躲在屋里蒙头大睡，根本不想起床。
后来刘炜把他叫起来，因为要一起去看决赛。他坐在看台上，一直用双手撑着下巴颏
，决赛第一节才打完，已经找不到他的影子。当南斯拉夫队在加时赛中击败阿根廷而卫冕
成功后，球馆上空的巨型吊屏里突然开始播出由记者评出的本届世锦赛最佳阵容，后卫阿
根廷的吉诺比利和南斯拉夫的斯托亚科维奇，前锋德国的诺维茨基和新西兰的卡梅隆，最
后一个——镜头闪过，中锋是来自中国的姚明。姚明成了最佳阵容中唯一一个不是来自四
强球队的球员，他的球队是第12名。
很多记者在中国队坐的那块看台里找，结果找不到姚明。
他根本就不知道。章明基陪着他，在印第安纳的一家奔驰汽车专卖店里挑汽车。他没
有像队友那样在商场里花几千美元，而是看上了一辆奔驰430轿车，这辆车值5万美元。
“我心里难受，”姚明说，“这时候大把的花钱可以让你稍微痛快一点。”
中国男篮离开印第飞返北京的前夜，姚明曾经打电话来我房间，那时我们在世锦赛前
后时间最长的一次深谈。姚明好像一直陷在那些不可思议的比赛里。
“我真没想到，最后会是这么个样子......”他在电话里不停的叹气，我从没见他如
此的沉重过，“我们不应该打成这样，是不是？今天提早从那个黄绿色的康塞科球馆出来
的时候，我看见旁边那面墙上写着印第安纳步行者队在NBA新赛季的所有赛程，第一场就
是在这里对休斯敦火箭队。再回来的时候，我可不想再哭了。你知道么？已经伤心透了，
再碰见什么事情，我也不会再哭了。”
这是姚明在那天晚上份量最重的几句话。在这之后的一个月里，印第安纳的记忆都让
他不能像从前那样开朗和自然。但世锦赛让姚明正在经历一场挫折中的蜕变，这是姚明在
他走上篮球场以来遭遇过的最惨痛的失败。在这之后，无论再碰上多少不顺利和多令人感
到耻辱的事情，姚明似乎已经没有什么不能承担的东西。我一直认为，在印第安纳的那段
经历为他后来在NBA迅速走出困境奠定了基础。
但在国家队的恶梦还没有完。
在世锦赛结束20天之后，中国男篮的原班人马在9月下旬跟随中国体育代表团一起兵
发釜山，参加第14届亚运会。主教练王非和阴云中的中国男篮迫切需要一枚亚运会金牌来
冲淡在印第安纳的回忆，但接着发生的一切也许只能用命运来解释。
中国队在半决赛中狂胜哈萨克斯坦63分，创下了亚运会历史上的赢球纪录，接着在决
赛结束前的22秒钟，他们还领先东道主韩国队7分。但在22秒之内，杀红双眼的韩国人用
了和新西兰队一样的办法将比分追成平局，然后在加时赛中打败了在惊慌中失去斗志的中
国队，时隔16年之后从中国队手中夺回了亚运会金牌。在韩国人像红魔一般疯狂的釜山社
稷体育馆，欢庆的韩国队把一把结果性命的刀插在中国队的胸口上。主教练王非在更衣室
里凝望望墙壁长达半个小时，一动不动，眼神迷茫至极。
在印第安纳的输球固然惨不忍睹，但因为特殊原因，世锦赛的比赛极少在中央电视台
直播，就算播出也是在北京时间午夜之后。有很多人只是看了报纸，并不知道中国男篮究
竟怎样在印第惨败。然而釜山这一战彻底暴露在所有中国球迷，当然，还有体育总局各级
领导们的眼前。韩国的球员在球场中央拥抱着狂欢，中国人落寞的退场，后来有一张照片
记录了这个场景，照片里的姚明脸上竟然是一丝微笑。
“你记得我在印第安纳说的话么？已经输到这儿了。我就想笑一下，就忘了吧。我也
该走了。”
说这番话的时候，亚运会代表团已经回京解散。姚明正在收拾东西，他要赶快回上海
，然后和父亲姚志源一起飞往休斯敦。火箭队为他准备好了11号球衣，准备好了一切，但
留给他的时间已经很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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