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桂花的香气,浓烈却不妖娆,弥漫在山城各个角落,却又似有似无。酒醒的清晨,在万丈红尘的山城,我漫步着,一股桂花香味侵入人心,不禁一怔,仿佛那时,仿佛那月,仿佛那人。走在跨江大桥,看百米之下大江滚滚浊浪拍岸,心旌摇曳。
山城的聚会,也心心念念了好几年,偶尔会翻出手机刷一下飞重庆的机票,继而放下,因为疫情,因为琐事,因为心情,不能成行。九月初,在班级群里面鼓动了一番又偃旗息鼓,九月中,突然接到天津的来电,问到底还去不去,由是又紧锣密鼓的联系起各方来。
降落重庆,走出江北机场,一眼认出唐麻姑,两手相握。上一次,同样的机场,同样的人,握住同样的手,还是在十三年前了。几家人先后到齐,彼此介绍家人、孩子,中午前往附近的酸菜鱼,酒已经斟满。这十几年的故事,从哪里聊起?还是哈哈大笑先把酒干下。“你为啥换了工作?”“你的公司现在如何”“你家老人还好吗?”“你家孩子怎么样?”每一个问题问下,都是一段或短或长的故事,或有沉默,或有大笑,或有叹息。十几年中,有些前半生曾经一路陪伴着我们的人,走了;有一些新的人,来了。
晚上,正值中秋,黄较瘦预定了山城制高点的一家火锅店,180度玻璃窗外,是滚滚东去的长江,以及夕阳余晖笼罩下的大桥、大楼、车流、往来游船,最是人间烟火。觥筹交错,已经不能再像二十年前那样豪气干云;往事激荡,两鬓斑白之人依旧可以拿壶一饮而尽。入夜,月洒大江、酒酣耳热之际,老同学们拿起麦克,高歌不绝,不知今夕何夕。小杜还是帅气顽皮,眉眼多了一些世事沧桑;王辛看着接近自己身高的儿子的眼神,充满一个老父亲的慈爱与骄傲;唐麻姑表面上大大咧咧无所谓,十多年来却也曾经历波折、难为人道;黄较瘦当网红时一本正经弦歌不断,私下却仍然促狭、以调笑唐麻姑为乐。
生命,就是由一场场离别与失去组成,青年时,我们曾同窗别离,曾失去爱情;中年时,我们曾朋友别离,曾痛失长辈……今晚过后,我们将再次各奔东西,人生不知还有几回相逢?站在生命长河的这个节点,我怀念二十年前的那个节点,父母健在,我依然是他们眼中的孩子可以膝下承欢撒娇;工作充满激情,对前路有无数种憧憬;没有婚姻家庭,任侠走遍南北;喝酒但求快意,大笑声断云霄。转眼父亲已经走了快两年了,我习惯了没人唠叨着问工作顺利吗航班降落了吗,孩子习惯了没有爷爷陪着去滑滑梯,在生命的长河中,我们历经沉浮,只换得一个【习惯】。我们终将习惯自己也会老去,身边所认识珍惜的所有人,都会老去。
月沉大江,聚散终有时。下得楼来,有些细雨,华灯之下的江景越发朦胧,偶尔有车疾驰而过。人生永远不知道哪一次分别是永别,上车前,紧紧握着手,像二十年前那场分别一样,再叫了一声“二哥”“保重”。
十月,桂花,长河,夜雨,山城,故人,最是人间留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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