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时候,是在泰山脚下度过的,或者也可以说,虎山脚下。虎山是一个小土坡,不知因何得名,后来人们在坡顶修了一座暗红色的老虎雕像,算是名副其实了。在我的印象里,大院里有两道遥遥相对的小门。一道外面是草地、果园、坡道、银杏、小河、牛,通向学校。另一道外面是虎山和虎山水库,过了八仙桥,就是泰山了。这就是小小的我的全部世界,承载了我所有的快乐和快乐。
那时候我就表现出了社恐潜质。有一次老师带全班来虎山玩,对我说,这里离你家这么近,请我们去你家玩吧。我为难了半天,吞吞吐吐的说我家装不下这么多人。院里另一个小伙伴马上跳出来说,我家能装下,去我家玩吧。老师就看着我笑:“你看看你,老师还真能带这么多人去你家啊。”
这张照片一直在我的脑海中,我很想在离开家乡多年之后,再拍一张同样姿势的照片。不知道为什么,离开的时候我很平静。现在我很怀疑是因为那时的事情和情绪都被我忘了。因为事后来看,我应该是非常怀念和不舍的。后来我常常梦到儿时的各种场景,很真实。真实到即使清醒的时候我知道那都是假的,仍然恍惚间觉得那好像真的曾经发生过,那梦中的才是现实,那现实中的只是已经忘记。
高中时班上组织去爬泰山。我说你们去爬吧,我家在山下,我去逛逛,等你们下来。班主任是个刚毕业的小姑娘,在班会上说,有些同学啊,就是不理解老师,老想单独行动,你们要是万一出点事,我怎么办。说着说着哭了出来。唉,你都哭了,我能怎么办,老老实实的跟着大部队爬了山。但是记不得怎么回事了,有一张在虎山水库边的照片,我在水库这头,虎山在水库那头,一水之隔,终究没能过去。
前几年有机会去邻市出差,我咬了咬牙,回去了一趟。走出熟悉而又陌生的火车站,走遍三十年前走过的路。当年住的楼房外墙,已经写上了危楼。我纠结再三,敲响了曾经的家门,无人应答。我在医院的门诊楼里游荡,看到纪念过往领导的照片,那一个个名字,好像响起在耳边。我看着往来忙碌的护士,觉得莫名的亲切,想和她们说说话,只是因为我们分别拥有,这里的一段时间。她们永远不会知道,曾经有一个莫名其妙的人,默默的注视过她们,想着自己的少年心事。我站在马路对面,透过校门看着小学校园,想和门卫说说能不能让我进去,可是这一次我纠结再三,终究没有上前。
这次返乡之后,我再也没有做过儿时的梦。可是我也没有拍到同样姿势的照片。我甚至不曾记得,那只老虎到底还在不在。我过去常常感慨总在怀念,然而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已经忘了应该怀念。人最终是孤独的,历史画面中好像始终有一片独立的空间,那里只有小小的我,站在光年之外,望着过去,泪流满面。过往种种,苦乐悲欢,最后剩下的,还是只有一张张老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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