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未系缆的船》
清晨六点,瑜伽垫承接住第一缕晨光时,咖啡机正发出温柔的叹息。阳台上的绿萝垂蔓在波斯风铃草间织网,我们裹着同款羊绒披肩,用三种语言讨论昨夜未尽的哲学命题。二十六楼的空气里漂浮着西班牙语动词变位,像露珠悬在蛛丝上颤动。
书房的二十四格玻璃柜收纳着世界的棱角:撒哈拉的玫瑰石英、冰岛的黑曜岩、吴哥窟的菩提叶标本。去年在京都西阵租下的百年町屋,推窗即是苔庭枯山水。我们整月整月地泡在龙安寺抄经,直到暮鼓惊起池中锦鲤,才想起该去锦市场买两尾香鱼做晚餐。
周三的电影马拉松常延续到凌晨,蓝光碟机吞吐着新浪潮的光影。散落的爆米花与塔可夫斯基的诗集共享茶几,威士忌杯沿的盐粒与《广岛之恋》的台词同时融化。没有需要哄睡的哭闹,没有打断叙事的门铃,黑暗中的荧幕将我们浇铸成连体雕塑。
航空公司里程数早已突破百万,行李箱滚轮在五大洲地砖上谱成进行曲。纳米比亚星空下的帐篷里,银河倾泻进手冲咖啡杯;阿拉斯加邮轮甲板上,极光与肖邦夜曲同时起舞。当同龄人计算着寒暑假的补习费,我们正划着独木舟穿越巴塔哥尼亚的翡翠峡湾。
收藏室的檀木架上,八十本旅行手帐列队成时光切片。威尼斯面具与敦煌藻井纹样在玻璃展柜里对话,苏绣团扇旁躺着玛雅太阳历浮雕。昨夜刚修复的宋代建盏盛着大吉岭红茶,水痕漫过盏底冰裂纹,恰如我们在慕尼黑啤酒节跳错舞步时踩出的弧线。
有人说这是精致的利己主义,却看不见我们资助的云南女童已考入北大。有人预言老年的孤寂,殊不知每周举办的读书会总挤满忘年交。当社区活动室飘出我们教授的弗拉门戈舞步声,连总在晒孙辈的阿姨都跟着拍打起苍老的节拍。
生活不必是标准答案里的规整楷书,我们偏要做飞白处的墨渍,做装订线外逸出的毛边。就像热带雨林里不结果的旅人蕉,照样能用阔叶接住银河倾泻的星光,在年轮里镌刻季风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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