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附近那条小河流,我们叫大海
其实也就宽50米左右
河上有一个堤坝横在两岸,两边加中间共有3个渠口
旱季时,水从渠口留到下游
雨季时,河水经常会漫过坝面
下小雨是小小的漫过,过河的人就趟水而过
下大雨是发洪水咆哮着奔腾
我们这些小孩特别喜欢看发大洪水
看着平时清澈温和的小河突然变得波涛滚滚,感觉很壮观
堤坝的上游
除了渠口的位置水流比较急
其他地方已经浅浅的了,都是沙子和石头,河水很清澈
夏天,我们经常跑去游泳,摸小河蚌摸石螺
那里也是鸭子们喜欢玩耍的地方
堤坝的下游
特意修筑了给大家洗衣服的地方
来河边洗衣服的都是村里年龄在20-40岁之间的婶母
这些婶母,是村里家里各种事情的主力军
奶奶们是不会到河边洗衣服的,村里分家的都是婆媳各洗各的,没分家的都是儿媳妇洗。
每天早上7点-9点,堤坝下游都会看到十几个妇人同时在洗衣服
一人占一个不固定的位置,来到没位置的就稍等一下
等有人洗完了再轮上去
我从小觉得洗衣服是件很辛苦很累的事情
但貌似婶母们都非常非常享受洗衣服的时光
哪怕有时候洗着说着就吵起架来了
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这是她们朴素执着的信念
于是乎,村里的各种八卦、矛盾、纠纷在这里得到连绵不绝的生命力
河里没有什么大鱼
都是些小鱼猫猫
但从不影响我们捞鱼钓鱼的兴致
夏天
经常几家孩子约一起,
各自家里拿来簸箕,还有装战利品的小瓶子。
找个鱼儿经常出没的浅滩,用石头垒砌屏障
还要在屏障上铺上沙子,要不鱼儿容易从石头缝里溜走
完成基础设施建设后,大家合伙赶鱼进去,再捧着个簸箕追着捞
一群孩子嘻嘻哈哈,衣服弄湿了也是意料中的事
这是最开心的时候
忙活半天,经常每家只捞到几条鱼猫猫
然后小心翼翼的装进瓶子里,带回家用米饭养着
最后没几天都养死了,罪过罪过
冬天,冷
不捞鱼了,我们就挖蚯蚓钓鱼
鱼线鱼钩还算比较正规,专门买的
鱼竿是各种树枝、竹竿
我的鱼竿就是平常赶鸭子的拿根长竹竿
我是没什么耐心的人,通常钓不上鱼
但我喜欢挖蚯蚓,所以哥哥也愿意带上我
拿个小铁罐,扛个锄头,在河边找一块湿润的泥土开挖
通常挖不多深就能翻到蚯蚓
小铁罐装小半罐子泥土
把翻到的蚯蚓抓进罐子里
这样蚯蚓就不会想办法逃跑,也能存活久些
钓鱼用剩下的蚯蚓,我都拿回家喂鸭子
堤坝上游岸边有一棵枝叶婆娑的老榕树
巨大蜿蜒的根系紧紧的盘在地上。树头很大很大,但在不到两人高的地方就岔开数根枝干,向各个方向伸展,把周围遮得严严实实、阴阴森森,而树上则爬满了各种藤蔓,再加上各种蛇虫鼠蚁,数不清的生命依附在它身上繁衍生息
没有人知道这棵榕树有多少岁月,敬着它的年长,村里在树下都设了神龛,逢年过节或家里喜丧都要去树下上香祷告祷告
它,就像个慈祥的老人,不声不响的守在这里很多很多年,我们祖祖辈辈路过它,仰望它,敬拜它,然后消失在它漫长的生命中。
在榕树看来,人类的生命如浮游一般,短暂得竟不够长出一簇枝叶伸向天空。
我出生时,按村里的习俗,家里人要去给榕树祷告
然后在接下来的30年里,每年的大年初一,我都跟着家人一起给它上香敬拜
直到我出嫁那天,我妈杀了一只鸡,带上其他祭品,来到树下
告诉它我要嫁出去了,去其它地方开枝散叶
从此,它应该再也没在香烟袅袅中收到过我的音讯
小时候的我很怕这棵榕树,路过都会离得远远的,总觉得树里住着一个苍老的灵魂,生怕一不小心惊动了惹来灾难。
长大后,反而觉得亲切.
哥哥弟弟就像是榕树落在岸上的叶子,多少年后归土成泥,继续生息在这块土地上
而我,就像是榕树落在河里的叶子,随河水飘向远方,没有人知道我的来处
千百年后
也许,也只有它能记得我少时的容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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