旷野莽茫茫,乡山在何处。
又到岁末,回望2020,竟有些迷茫。注目窗外,北风正劲,几棵竹子东倒西歪,旁边光秃之树耸立,冷峻肃杀。虽处萧瑟之冬,可在这北方温室之内,我为窗户所阻挠,并不能拥抱真正的冬天。在亿万年时间的无涯里,在亿万个体的命运里,我不过天地沙鸥,本不觉得有记录的必要,可是转念又想,每一段独一无二的心灵史,都有自己的平静与挣扎、痛苦与荣光,为什么不用最轻松最迅捷的文字,做一个简单而质朴的关照呢?我想从身体、思想(个体内容)、工作、家人等方面来给这一年画像。
这一年,我依旧身强体健,在健身操、舞蹈与各项运动项目中,青春着老天恩赐的美好。
这一年依旧维持极好的身体素质。从未去过医院,从未感冒,从未有任何病痛。如果没记错,来北京超过15年,感冒不会超过三次。身体健康,是人生乐观、积极、生机勃勃的源泉,我很看重这一点。
我在健身房和Keep打卡。办了健身房年卡,从7月下旬开始,去跳大课,跑步机跑步,后因天气寒冷,不再过去。今年去健身房大概40次。
在Keep打卡,跳帕梅拉、活力热舞一共69次。我经常跳着跳着,跟着那群跳舞女郎,笑眯眯大声喊起口号。虽然不懂那些舞者说什么,但是她们那种快乐与热情,能很快就感染我,帮我驱除烦恼与莫名心绪。
岁月日渐深重,白发悄然而生。我畏惧衰老,在中医馆办卡,每周做一次头发护理、面部护理、腿脚按摩,满心希冀不要那么早憔悴。在残酷的自然规律面前,我做着一点蚍蜉撼树的努力,虽然知道不过是徒劳,可还是不堪时光的拨弄。
2020年的身体、面貌、头发,比2019年老了365天,可是总体还好,日均体重比去年还轻了二公斤(嗯,每天早晚都会称体重)。这是外在的形体变化,悄悄变老是肯定的吧,只好心怀忧伤悄悄接受一切。
身体的秘密不止于此,不知为何,感觉随着人到盛年,周身打开了更多触角,会满怀情意的粘连世界,放飞一些温柔似水的憧憬。春意如许,坐卧之时还好,当在行走中的时候,格外容易生出氤氲、娇软、无法言喻的内在涌动。我一面陶醉于自己柔软的内心,一面警惕自己作为已婚妇人,应该在戒律与尺度中,记住本分不可逾越。
这一年,我依旧在思想的净化中,修炼、磨砺自己,感觉在“深度”方面难有寸功,但在开阔视野、打开胸襟方面,别有洞天。
看了一些书,有诗词、传记、心理,当然也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的黑天鹅,无法戒掉的恶趣味);基本每天都在听辛弃疾的诗词,觉得他那种大气豪迈,超然洒脱,可以冲淡我的儿女情长、吴音媚好,所以每天都跟稼轩相会。比如,秋菊堪餐,春兰可佩,留待先生手自栽;再比如:待他年,整顿乾坤事了,为先生寿。这些句子都让我暂时忘记自己是小女人,超脱沉重肉身所带来的冲突与烦恼。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进化之道,净化之道,谁能想到近千年后,稼轩先生的这些词句能成为一位女性的“白天鹅”,抚慰她、雅化她呢?
为了向内更深入了解自己,更有主宰自己的力量,看了一些克里希那穆提的文字。他的那些要能看到世界的美,要与一棵树一朵花都有对视、共鸣的感情,都是我天性里就有的,这可能与我幼年的乡居生活有关,让我总能在自然中有归属感,永远相信世间有爱、美与希望。
这一年,在工作上没有付出十分精力,还是有得过且过的心态。换了部门,一下子工作量减半,觉得轻松不少,下午四点半就可以回家,还有寒暑假。有时觉得这份薪水不高的工作,也可以忍受。有时看到周边都是老大姐,每天呱噪不休,觉得自己是被安错了位置,想早点离开。犹犹豫豫,一年又过去了。来年再看有没有机会离开吧。
人家说,家之良妻,犹国之良相,又说家和万事兴。虽然我们现在越来越解构那些传统观念,越来越鼓励自我、自主、自由,但是作为乡土中国出身的普通女性,还是希望能成为家庭温馨的因子。这一年,依旧在与家人的相处中,担负为人母、为人妻、为人女、为人媳的多重角色,欠缺不少,总体还有很大改进空间。
孩子慢慢大了,基本不再出现青春期问题。他每天都在上课、做作业,从早上七点到晚上一点,进行高强度的学习。我们俩已经很久没有辩论、争吵、恶言恶语,我现在更理解他,也更明白他这一代人的学业压力与思想迷茫;
作为媳妇,定期跟老家的公婆打电话,表达问候与关切,二老一直对我比较好,我也尽量让他们安心;
作为女儿,除了每周的电话,还请专人给父母送了几次蔬菜、营养品。
老公今年依旧隔三岔五出差,这让我有些无奈。可是为了生活,有很多人在四处奔波,我也只能忍耐与等待。他很爱我,包容我的懒散、无能等缺点,我需要再勤快一点儿,更能干一点儿,更能操持家务,才能无愧于妻子这个角色。
我是世间多么渺小多么普通的一个女人啊,可也驾驶着自己的生命马车,在一寸寸光阴的流转里,缓缓奔向忘川河。那些柔情蜜意,那些火热衷肠,那些或欢乐或忧伤的瞬间,都渐渐淹没在耳后的过往里。这份总结作为年末回忆,未来偶尔想起的时候,是不是会有这样的情愫:
“醉里秋波,梦中朝雨,都是醒时烦恼。
料有牵情处,忍思量、耳边曾道。
甚时跃马归来,认得迎门轻笑。”
我总觉得,往日之旧我,会是未来新我的朋友;2020年的我,平凡挣扎于时间之水中,保留天真与温柔,努力净化与自警,未来进入生命暮年后,想起这一年,怕也是会对着她“迎门轻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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