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父亲的“神灵护佑”
2017年,我的父亲出过一次大事故。
我家有几块自留山,其中一块有一座光秃秃的山崖,从崖顶到崖下的旱地,大约有20米左右高,垂直而立,寸草不生。离山崖几十米初是我们的一块自留地,不过早就成了墓园,我祖父母都埋在那里。
那一天,父亲在拜祭过祖父母之后,突发奇想,要去山上看看,他说他年轻的时候爬过的,现在年纪大了,想再去一次。时间已经是傍晚,等到他在崖顶的灌木丛里穿行的时候,一个不留神,一出溜,就从崖顶掉了下去。
那个晚上,所有人都不知道他去哪里了。第二天一早,母亲和小叔去调监控,四处找寻,下午的时候,有租种本村土地的农民发现了父亲。其时,父亲的头皮已经被切开,翻过来,几乎盖住了脸。那位大叔吓得不行,大声呼喊。随即,本村的村民就把父亲送到了医院。此后,就是漫长的治疗,从ICU转普通病房,从神经外科转精神科,从精神科转医学美容科。我和母亲在医院一共呆了大约两个月的时间。等到父亲渐渐恢复神智,讲起了他“睡梦”中的经历,我们才觉得这中间真算是“神灵护佑”。
我父亲掉落的山崖,靠近崖壁的长约10米,宽约1米多的区域,基本都是水泥硬化了,有灌溉水渠的部分,有坟墓的部分,只有大约一个平方米多一点的面积,还是泥土。父亲被发现的时候,已经躺在了离山崖20多米的梯田里,勘察现场,我们还能看到带血的手印(警察做了取证,证实那是父亲的手印),就在唯一的那一块泥土区域附近。然而,这一块区域已经横向偏离父亲当时失足的位置大约有6米远的距离。考虑到老家小镇是个山间盆地,很难有大风,事情发生当天更是没有起风,考虑到崖壁根本没有任何的树木树枝遮挡缓冲改变路线,我们是无法想象到底为什么他的坠崖会呈现如此的斜线。
从ICU出来,父亲的谵妄很严重,每天就跟小孩子一样,完全不配合医生、家人和护工,很多时候只能被绑在床上。就这样,他也开始了他的“大戏”,各种招呼客人,都是那些已经死去的人,比如我的祖父母,他的瓦工师傅,他的已经去世多年的好朋友,还有那些我从来没有听说过的老人们。护工听着害怕,很快就不干了,不得已,只能我和几位亲戚轮番看护,我也看到了他的“招呼客人”是什么,从而也终于能够想象祖父当年的“招呼客人”。父亲比平时要好客温和的多,很有礼貌的让“客人们”坐下,喝茶,抽烟,拉家常。一聊就是好几个小时。我亲眼看着他手舞足蹈的从夜里十一点,和各种“先人”聊到凌晨三点。不过,我不害怕,一是医院人多,我们阳气很足,二是从父亲的话里,我听到了他和祖父母的对话。他哭着和我祖母说,“妈,您儿家来看我了啊,您儿说我不小心把脑袋开了一个大洞,拿衣服给我堵住,您儿家看,我现在是不是好多了?”看着父亲像孩子一样,我感到的完全不是害怕,是有趣,也是心酸。
父亲在一个多月之后彻底恢复了神智,他说他昏迷的时候,祖父母和他的师傅一直陪着他,一边骂他,一边拿衣服和草药给他堵着脑袋上的洞。他说祖父还是不爱说话,就拿着一把伞给他遮雨。
父亲坠崖的那个晚上,是初春时节,野地里还很冷,下着小雨,他头顶翻开的头皮就这么暴露在泥水中,但是,他的伤口从来就没有发过炎。多次照脑部CT,发现他的头皮被切开的角度非常刁钻,整个揭开的过程中,头骨没有一点擦伤,没有脑震荡,没有脑出血。这是很难想象的幸运和巧合。我看到过还带有他血迹的那块大石头,正是那块大石头的一个很锋利的棱角将父亲的头皮切开,然而,从20米高处摔落的冲力,竟然小心的避开了那块大石头,使得父亲没有脑部的重大损伤。对此,我和父亲都只能说得益于“神灵护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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