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冬天半夜起夜拉屎,要先穿戴整齐,然后到院子另一头的茅房里上厕所,特别冻屁股,一边哆嗦一边拉。
茅房就是个粪坑上面架两块板儿,里面除了屎还有尿,屎掉进尿里会溅起尿液到屁股上,所以要学会控制角度,摆动自己的屁股,调整自己的菊花,让屎都落在一起形成个超出水面的尖。
到了冬天,屎会冻住,屎尖慢慢变成屎柱,屎柱太高了就得掏大粪了(是的,自己家的茅房自然要自己掏大粪),掏大粪要自己把屎柱敲断。这很恶心,但至少比夏天掏大粪好多了。
好消息是:受不了家里的旱厕,有的村里有公厕。
坏消息是:农村的公厕也是旱厕。
进门,没地方下脚,地上都是尿,有些时候甚至地上都是屎,得踮着脚尖走。
没有单间,你拉屎的时候和其他拉屎的人大眼瞪小眼。
屁股底下是个和其他坑位相通的大粪池子,春秋冬三个季节,屎堆会高到冒尖,上厕所要自己带两块砖头垫在脚下,不然会把别人的屎蹭在屁股上。有的时候要带四块。不是说没有需要垫六块砖的时候,而是那样你就蹲不稳了,结果更惨烈。
所以要学会扎马步拉屎。
相信我,很难。
早年间没有现在这种洁白细腻的卫生纸,一般用的是一种很粗糙的A4纸大小的卫生纸,还有地方用又黄又拉屁股的劣质纸,比砂纸强不了多少,每一次擦屁股都是对菊花的摧残。但即便是这种纸那也得且擦且珍惜,因为得花钱买,更多人选择用报纸。
所以我从小就掌握了将报纸揉搓到柔软适中的技能。我以为自己已臻至化境,结果有一天我失策了,拿的是接近一毫米厚度的铜板油印纸,就是杂志封皮那种……
一边拉屎,一边要应付厕所里的其他人,因为在农村大家都认识,要寒暄闲聊。
聊的时候要注意不要被苍蝇飞进嘴里,苍蝇这玩意在天热的时候多到什么程度呢?天花板(如果有天花板的话)上密密麻麻全都是苍蝇,到处乱飞,你的身上永远有苍蝇存在,挥去一只落下三只,挥挥衣袖,你不会带走一片云彩,但你可以激起一片苍蝇的乌云。
苍蝇多的地方自然蛆就多。
有的同学可能注意到了,我刚才说“春秋冬三个季节,屎堆会高到冒尖”,没提夏天,那么夏天为什么不会呢?
因为夏天的粪坑里没有屎,只有一片蛆的海洋。
整整一个大坑,少说十几个立方米的空间里,全都是上下翻涌的蛆,你脱了裤子蹲在坑上,会感受到一股明显的热量带着难以描述的气味往上蒸腾——是的,蛆是有体温的,聚是一团火。
你拉出的屎掉下去,那场面怎么形容呢……就像一勺巧克力冰淇淋落进沸腾的潮汕砂锅粥中。
瞬间就没了。
溶化了,分解了,和蛆融为一体了。
聚是一团火,自然散是满天星。
坑里都是蛆,坑外能没有吗?
地上到处都是,白白胖胖的小肉虫子到处爬,其中一些不幸的被来来往往的人们踩爆,幸运的聚集在四个墙角化成黑色的蛹,还有一些从坑里爬出来往墙角去的,盲目地爬到你的脚边,倘若你不注意,它们就会爬上你的鞋子。它们不知何为恐惧:you could call my life on the road, prior to that I could always dreamed of.所以你只能把一张纸捻成棍然后不断把蛆扒拉开。
所以“蹲厕所逗蛆玩”不是开玩笑,这是我的童年真实经历,而逗蛆玩这件事其实也并不好玩。
很多人问我为啥不弄个痰盂在屋里解决,这是因为没地方啊,北方农村很多家庭的布局就是中间一个充当厨房的过道,两边两间卧室,在卧室拉屎还是在小过道拉屎?臭不臭啊。但凡多一间屋子也行。我家不是标准的农村住房,但也没有拉屎的地方。归根结底还是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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