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年轻时候挺帅的,又是个“大有前途”的有为青年,所以在他跟我妈分居期间就有个女同事对他频频示好。我爸就把我妈和我接去单位,一家三口每天晚饭后单位大院遛弯秀幸福,几天下来全单位几乎人人都认识了我们,我妈说那个女同事还给我买了一条裙子,然后自然是没有然后了。
跟我爸交流最多的是下棋,围棋、象棋我下不过他,所以他不爱跟我玩。跳棋是从不识字时开始的,小学能平手了,初中以后我赢多输少,大学放假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先摆上一盘,为了让他高兴,我会不露痕迹地输两盘,而他赢了还挺开心,下棋是我们多年来的交流习惯,可惜我其他棋类长进不大。现在他有大把时间在网上下棋打牌涨分,好像是几级棋士(最高那个),跟我显摆他一坐上哪桌对方就立马闪人了(怕输了丢分),很有点“独孤求败”的意思,估计我这辈子什么棋牌都赶不上他了。
对我爸的表情记忆深刻的有三次。
一次是初中时得病,我爸带我走了几个城市找了几位专家教授,在再一次失望回家的车上,他回头对我笑了一下,说“闺女没事,咱一定能治好”,我能看到他失望落寞的脸上强装出来的笑容,也是第一次看到我爸无能为力又很难过的一面,我也报之以笑容,那一刻感觉我们都在沉默中准确地感知到对方的心情,心照不宣,幸好后来我真的好了。
一次是2015年他来北京,开车送他去亲戚家,停车后我回头一乐,他特惊讶地脱口而出“闺女,你怎么长皱纹了?”那口气好像这件事超出了他的想象力,好像看到他完美的珍宝出现了裂痕。我说“我都三十多啦”。他仍然有些不可置信的样子,也许在父母眼里,孩子都是不应该长皱纹的吧,有人一直拿自己当个孩子的确是很幸福的事。
一次是前几年我们一起吃饭,说起工作的事情,我爸说“其实有没有进步没关系,你现在这样也是我的骄傲。”想起小时候他对我很严苛,我的一举一动都被他和妈妈挑剔,老让我反省自己,而此刻眼前这张老去的帅脸显得如此放松慈爱,甚至带着点衰老的可怜,我第一次感受到他由衷的认可,好像从那以后干什么都没包袱了,不怕出丑或失败,特别容易原谅自己,也特别容易对自己满意。
【 在 daidai197809 的大作中提到: 】
: 后面呢?等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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