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卷时代下,“95后”“00后”的孩子承担了太多来自社会与家长的压力。他们大多是
“中产焦虑”与“鸡娃式教育”的受害者,这些现实生活中不被“看见”的孩子中,有
部分人正在互联网上创造出一个异于现实的兽世界。他们用兽的身份社交,感到很安全
,可以退行一点,幼稚一点,不用担心被指责。
兽的世界
如果你在地铁上,看到一个校服男孩,背包灰扑扑的,但毛茸茸的挂件一晃一晃,背包
上还有一排小动物漫画形象勋章,此时,你几乎可以问他:“你是furry吗?”他多半会
说“是”,还会两眼泛着光地反问你:“你也是吗?”当两个陌生furry在地铁相遇,互
相发问,大概率会引向这样一件事:互换名片。
这张名片不代表他们本体,而代表他们为自己创造的动物的设定(即兽设,或兽格,英
文是fursona),名片上因此会有兽设的漫画形象,兽设的名字,以及一个或两个二维码
,用于事后互相加好友。这个二维码是个人QQ账号,或许还有QQ群和B站账号的二维码,
唯独不会有微信的,他们很少用微信。
翻译过来,furry是“兽人控”或“兽迷”,也就是“拟人化动物之虚构角色的爱好者”
,日本人称之为kemono。不过,我们中文世界里还有一个更可爱的称呼是“毛毛”,叠
词发音使它更接近这个圈子的整体气质:可爱、天真、无忧无虑。有了“毛毛”,兽圈
内的很多特有名词就能顺利展开。比如,毛装,就是兽装,是他们的角色服装,专为兽
设定制,手工制作,包裹全身,穿上它是“出毛”,有时也有“半毛”,意思是只有脑
袋和爪子,没有身体的部分。
我们在上海见到了十几位毛毛的“本体”,这么称呼是因为他们自己很强调这一点,对
他们来说,二次元与三次元泾渭分明,三次元世界里的人类(比如父母),倘若见到他
们穿上兽装后的二次元形象,相当于破次元,是件大事。
图片
上海一个私人性质的furry据点。由于很多毛毛朋友来上海的时候会来这里玩并且拍照打
卡,所以被网友亲切地称呼为“有一万只毛毛来住的小区”,简称“万毛小区”(拾越
摄)
这些兽迷当中,最小的才上高一,最大的三十出头,都是男生。他们各具特色。比如昊
月,他拥有不止一个兽设,不止一套兽装;而冢雨和海涛,只是入圈不久的高中生,还
只有动漫形象,但是对兽圈文化充满热情,冢雨依据自己的兽设创作小说,已经构造出
一个庞大的幻想世界。有的已在圈内七八年,像狼五,他是国内第一代兽迷,30多岁了
,热情未减,为此,先后委托画师为其创造近500张图,花去上万块。有的逐渐以此为生
,比如兽装师再再,他所在的Mofumofu兽装工作室是国内为数不多较为成熟的兽装工作
室之一;有的致力于推广兽圈文化,比如“极兽聚”主办人二闹和“野兽大都汇”主办
人狮纳。
他们的共同点是,跟我们交流时,很少主动谈到自己的性别、性取向乃至职业,这些在
现实世界里定义一个人的基本要素,在兽圈都属次要,因为他们的社交面孔不是他们“
本体”,而是一个他们为自己创造出来的兽设。
兽圈文化2003年左右传入中国。到了2017年和2018年,中国的兽圈群体有显著扩大,这
得益于饭兽会、极兽聚、兽夏祭这三个兽展。据不完全统计,如今中国的兽迷总量已有
十几万人,以兽人文化为主体的文学作品、漫画、游戏已经进入大众视线。我们采访的
十几位兽迷都准确记得自己因何入圈,他们当中的不少人,都提到美国动画电影《疯狂
动物城》(Zootopia),它是国内很多兽迷的启蒙电影。
这部2016年3月上映的动画电影中,小动物们直立行走、穿衣服、使用电子产品,同时又
有动物天性。故事主角兔子朱迪,梦想成为一名优秀的刑警,她与狐狸尼克这对天敌,
机缘巧合地组为搭档,在这部电影里破获大案。
《疯狂动物城》上映那年,昊月读高三。一个人去的电影院,第一遍看,差点看哭。看
第二遍后的一个晚上,他在家里做卷子,等他反应过来,发现自己在哭,身体发软,没
有力气。现在回想,那或许是抑郁症的症状,但当时无人知晓。这位高三学生只是发现
自己在哭,哭得非常猛烈,想动,动不了,又想,不如一了百了,思绪又转到《疯狂动
物城》,觉得那是一线生机,“那个世界很美好,而我的世界很黑暗,我在黑暗深处,
看着光明离我好远”。
图片
《疯狂动物城》剧照
他爸爸是老师,年轻时读了个大专,后来考了专升本,那时昊月就明白,他爸没能考研
、考博的遗憾,他无法代为圆梦。但压力还是在。高考前三个月,昊月成绩下滑,他听
到的念叨是,“你考不好的话我们没面子”“要怎么面对亲戚”“后面的人生会很难受
”。他所在的高中,历史上只有年级前10能考上985高校,他那时的成绩就在第10名前后
徘徊。
或许是对儿子的性取向有所察觉,一般父母会阻止孩子在高中时谈恋爱,昊月却从高一
开始,就被他妈妈问“怎么不找个女朋友”。为了保密性取向,又要应对高考,《疯狂
动物城》为昊月打开一个缝隙——如果可以不用当人。
昊月进了一个QQ群,第一次听到了furry这个词。遇到兽圈后,昊月感觉自己进了一个避
风港,这里的“小动物们”会在他讲述压力的时候给予无条件支撑。他在兽的世界里躲
了三个月风雨,心态调整得不错,他记得自己高考前一天异常放松,有些同学需要依靠
安眠药入睡,而他晚上11点边看电影边吃水果,而昊月最终考了全校第三名。他现在在
华东师范大学读大四,已经拿到一所教育机构的offer,人生正徐徐展开,在他心里,人
生的这个方向是兽圈给他的。
很多兽迷喜欢《疯狂动物城》这部电影,是因为它讲的是:“不管别人怎么看,你可以
做自己。”兽圈或许就是一个动物城,每个小动物都有自己的天然习性,动物天性如何
能改?不能的,所以他们可以毫无压力地做自己。
身份认同
毛茸茸的小动物是很可爱,但将自己想象成它,似乎是另外一回事。对圈外人而言,第
一个问题是,怎么判断一个人是不是furry?以及,他们为什么要将自己投射到动物身上
呢?人明明由动物进化而来,现在却想要变回动物,这是为什么?
这个问题,他们这样回答:“怎么会有人能抵抗毛茸茸的小动物呢?”
我们在二闹家中见到了“毛茸茸的小动物”的制作者再再。不过,他对与陌生人交谈感
到很不自在。他从头到尾都侧身侧脸应对我们,回答问题时字数也很少。气氛在他“出
毛”后为之一变。再再的毛毛名叫Kiyo,是不久前他自己制作完成的。Kiyo的气质与再
再本人截然相反,他整体是荧光绿,皮毛上穿插几道大大的橙色,绿与橙交错中,让人
眼花缭乱。Kiyo是只小老虎,拥有开朗且可爱的性格,喜欢拍照,也喜欢被大家抱抱。
再再说,这两件都是他自己做不到的事。
二闹在旁边提醒说:“如果要抱他,你要提出申请说:‘我可以抱抱你吗?’”
我费了一番踌躇,才说出这句申请。Kiyo用一种变细变轻的嗓音说话,语速也明显变慢
了,句子末尾还加上了语气词,“可,以,呀。”,脸上挂着可爱的笑。荧光绿、身高
一米八多的一只大个头老虎,向我张开了双手,然后我就被笼罩在一团毛茸茸的氛围里
。
图片
记者获得拥抱
同时在场的小同事路雅一共申请了5次抱抱。后来我问她当时的心情,她是这么描述的:
小心翼翼地埋进Kiyo身体里,周身被一种散发着芳香的温暖包裹了起来,就像掉入被阳
光烘焙过的棉花田;下巴正好垫在他柔软的肩膀上,细碎的毛毛蹭着脖子,还有热乎乎
的大爪子轻轻拍着我的后背,恍惚觉得,只要闭上眼睛,就可以趴在龙猫身上,在毛茸
茸的呼吸声中安心睡去。
小老虎有时轻轻摆摆脑袋,晃晃身体,有时双手叉腰,伸出毛茸茸的手指比心,总之很
自然地摆着造型。他伸出手的时候尤其无法令人拒绝,爪子上的肉垫是粉色的,这本来
是某些猫科动物的特色,在兽聚大会上,你或许会发现,很多其他科属动物的爪子,都
是粉色的。粉粉的肉爪子,代表了动物世界里最有亲和力的东西。
Kiyo就用这样的爪子将我的手抓过去,揉一揉,晃着一颗大脑袋跟我聊天。现实世界中
最友善、亲和、温柔的人,或许都比不上眼前的毛毛那样拥有令人放下戒备的能力——
“这是一个没有心防的世界”。
之前有人告诉我,“第一次抱到毛毛,可能会改变你的命运”——我尝试了两次,没有
感受到这种神奇的力量。实际上,拥抱毛毛的时候,我心中无法摆脱这样一个念头:我
抱着的是两个小时前才见到的陌生人。我得承认,我内心真实的感受是“有点尴尬”,
不过,这仍然不足以说明我不是furry。
包括二闹在内的很多兽迷都告诉我,判断一个人是不是furry,只有一个标准。向你抛出
这个问题“你是furry吗”,你说是就是,你说不是那就不是。除此之外,furry的身份
认同,既不需要兽设,更不需要兽装,或许,也不需要热爱毛绒玩具。“只要你认同自
己的furry身份,那你就是furry。”
从上海回来后一周,我问路雅:“所以你现在是furry了吗?”她说:“我觉得我是。”
关于兽设
自我认同为furry后,大部分人还会为自己创造一个兽设和他的背景故事。
昊月的设定是一只紫色的猫,高171厘米,体重65公斤,“出生”在2016年。远古森林中
诞生了一个紫色精灵,凝聚月光而成,其使命是守护这一片森林,它拥有异能,可以控
制植物生长,折射、凝聚光线,并可以与自然对话。5年后,昊月再来讲这个设定,有点
不好意思地说,“太中二了”。
在圈外人看来,兽设是有挺多“中二”的地方。比如说,昊月的“月”这个元素可以追
溯到他12岁那年,生日当晚恰好发生了月全食,从此月亮在他心里有了特别的地位。选
择猫这种动物,是因为6岁生日那年,他跟爸妈要求养一只猫作为生日礼物,但是被他们
果断拒绝了。不像有的小孩,会哭闹直到愿望被满足,昊月从此把这个愿望埋在心底,
有时太想跟猫玩,就跑去小区里找流浪猫。
昊月的兽设图因此是一只看上去相当妩媚的猫兽人,脸上和胳膊上都有亮晶晶的月光纹
路,耳朵上还有一对淡紫色的耳环。
很快,昊月又有了两个新的设定,分别是风风和Pico。风风是熊猫,憨厚、外冷内热,
讲话时也听上去是个胖子,而Pico的声音,听上去软软细细,宛若一个活泼开朗的小女
孩。昊月说,他希望自己善于社交,可风风做不到这一点,所以才又有了Pico。Pico曾
拍过一个跳舞视频。昊月想起自己大一时参加新生晚会,节目也是舞蹈表演,7个人,他
是唯一的男生,因此是焦点中的焦点,他感到窘迫,很想隐藏。他在心里假设,那个时
候要是有Pico在就好了。
昊月把三个兽设区分得很清楚,甚至到了外人难以理解的程度。我问他,为什么不能把
两种性格加给同一个小动物呢。昊月回答:“虽然说也可以,但我觉得每个人的性格都
应该有一点不完美,应当保留他的小缺点。”他将自己身上的两个缺点,外表冷淡和轻
信,分别投射到风风和Pico身上去。
图片
洛佩(左)与Pico坐在一起 (拾越 摄)
风风与Pico,是日本天邪鬼工作室(Atelier Amanojaku)出口的兽装,准确地说,是一
个完整的兽设,二者都自带设定。Pico的设定是,他跟姐姐一起住在冰原,有一天进城
,跟姐姐走散了。
拥有兽设,相当于拥有了第二个世界,这个世界里有亲情,有家庭。昊月接到Pico后不
久,带着去日本参加兽展。打算回国那天中午,他收到Pico的妈妈(即设计者)回复他
的消息,说很想见见Pico。昊月穿上Pico,在房间里等她,没想到她一见到自己,“整
个人直接泪崩了”,这位“妈妈”在Pico怀里哭了10分钟。
聊天中,昊月才得知,原来Pico真的有一个姐姐,叫Nano,只是被接走后整整一年,姐
姐销声匿迹,完全没有在任何兽展、社交平台上出现过,Pico与姐姐走散的设定也来源
于此。去年年初的一天,在昊月的Twitter账号上,有人给他留言说,“Pico在你那里吗
,我找到你了!”——姐姐出现了。昊月得知,因为工作太忙,家人反对,他接到Nano
后,只能将其雪藏。疫情期间,他才有时间,在网上找到了弟弟。
“一家团圆了”,兽的世界里也有密切的亲友关系,某种程度上,它补偿了现实世界的
缺失。这些情感联结使昊月对这个圈子情感很深,他说:“我无法想象风风或Pico假如
丢了,我会怎么样。像昊月就是我自己,哪怕毛毛丢了,我也完全可以重新再做,但风
风和Pico,我感觉他们是有独立灵魂的,丢了就彻底没了。”
昊月是我们遇到的人里面,与兽设和兽圈感情最深厚的一位。同时也很典型,进入兽圈
,恰好在他青春期压力最大的时候,这个圈子为他提供了“避风港”。兽圈有很多人在
上海,他就梦想能考到上海读大学。他父母为他设立的目标是本省的华南理工大学,昊
月想办法谈判,“华师大是更好的学校,你们就第一志愿让我试一试,万一上了,你们
在亲戚面前也长面子”。他如愿以偿,考到了上海。
新的社交语言
他们依恋兽的世界,有时像孩子依恋一位温柔的母亲。
2005年出生的冢雨,今年刚上高一,听说我们在做兽圈的报道,连夜手写了一份自述。
他在作文本上,满满写了7页,落款处,他写道:“2021年4月17日凌晨00:51,因为太
晚了写字有点急,来自一位苦逼上海高一兽,他还没有手机!”
读冢雨的自述,很容易为他朴素真挚的语言打动,成年人做久了,会忘记小孩子的选择
其实很少。他写:“如果用一句话概括我的初中生活,那么应该是一直在尝试向别人开
口吧!”
图片
高中生冢雨手写信片段,“已经把有人愿意和找我说几句话当作最大奢求”
一开始跟我们联系时,只能通过一块Apple Watch,效果很差,每说两分钟就要断掉一次
,父母为防止他偷偷用手机,每天上班都随身将它带走。生活被补课班占满,也很少出
去玩,甚至对城市都挺陌生,常常搞不清楚自己在哪儿。家长或许认为没收手机是正确
的事,就像10年前禁止玩电脑、20年前禁止看小人书一样,原因都是“会影响学习”。
可事实上,班上几乎只有冢雨没有手机,这意味着,同学们讨论的话题,他全都插不上
嘴,因为他不知道网上正在发生什么。
当他试图融入,同学会嫌弃他,“懒得跟你解释,你又不懂”。冢雨说自己逐渐成了一
个“闷闷不乐的话唠”,“已经不想着有朋友了,已经把有人能愿意跟我说话当成了最
大的奢求”。家长当然指望不上,他想方设法跟人说话,放学回家,即便绕很远的路,
都想跟同学一起,“谁都行”。
2020年初,因为突然暴发的疫情,冢雨待在家里,能上网了。他加入一个furry群,将其
称为“生活里终于有的一抹亮色”。发自己不开心的事,满屏都是“摸摸”“抱抱”“
蹭”,这种氛围,让冢雨感觉自己终于“被看到了”,不是爸妈眼里的补课机器,不是
同学眼里跟不上节奏的局外人,而是一个有人关心的真实个体。冢雨写道:“兽圈就是
如此奇妙,你可以永远相信毛茸茸!”现实世界里无处依恋,兽的世界却充满温暖。
兽的世界,在QQ上。进入一个QQ群,你能看见几乎所有人的头像都是一只一只的小动物
。
图片
西安某大学新闻专业的大三学生卡农,当他进入furry的世界时,就成为了流银(缓山
摄)
虽然兽圈是一个开放自由的世界,一旦入圈,还是多少会给自己找一张兽设图,将它用
作QQ头像,兽圈社交生活仿佛才正式开始。大部分人没有绘画技巧,所以通常会委托给
画师,你只需要将自己设想的动物科属、主配色色调、花纹等基础信息与其沟通,就能
获得一张兽设图。它就像这个世界的身份证,或者一个语言面具,戴上它,可以轻松地
社交,“有兽的形象在,我们在还没聊的时候就感觉到一种亲近感了”。
兽迷们还有一系列被命名为“面点大师”的线上表达,“贴贴摸摸揉揉蹭蹭捏捏亲亲搂
搂抱抱”。在这样的社交语系中,很多现实世界里显得矫情、不可想象的表达,都可以
出现。比如在一个兽迷群里,当有人说:“今天工作累死我啦,终于回到家了……”底
下会有一连串的“摸摸摸摸,辛苦啦!(蹭)”。
冢雨说:“我觉得社恐不是真的社恐,只是在现实世界里,我遇不到那么多愿意真诚交
流的、友好的人。”
的确,“社恐”是个高频词。他们称,“这个圈子人均社恐”,而兽圈被认为是“社恐
人待着最舒服的地方”,他们依恋这个身份,用兽的身份社交,可以退行一点,幼稚一
点,不用担心被指责。这种语言体系里,难以启齿的事情得到倾诉。
海涛跟我们讲了发生在他身上的事。小学三年级,一节体育课,不记得为什么,明明是
体育课,同学们却聚在一间实验室里(又好像是舞蹈教室),在二楼。对他下手的那位
就是体育老师,锅盖头,不戴眼镜,鼻梁很低,眉毛挺浓的,头发浓密,看上去像是北
方人,但是又比较矮,或许一米七。老师第一次让他脱掉裤子就发生在那间教室里,周
围有同学,海涛现在能回忆得起的画面里,同学们“该玩的玩,该吵的吵,该追逐的追
逐,好像完全把这件事当作不存在”。后来又有一次是在走廊上,这回没让他脱裤子,
只是把手伸进去,“有弄疼我,但我没有试着挣脱。可能会导致一些更不好的事情发生
,我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事情,反正当时我沉默不语”。
图片
流银在直播间里,他如今是furry圈里一位拥有3万多粉丝的B站up主(缓山 摄)
五年级下学期,海涛跟父母转校去东莞,“解脱了,感到非常高兴”。新学校跟原来那
间小学完全不一样,他也慢慢懂得了那个体育老师对他做的事意味着什么,现在回想起
来,“放是放得下,但只要一想起来就会很愤怒,还有屈辱的感觉”。
海涛现在个子快有一米八,但初中时瘦瘦小小,没什么朋友。他就自己写点日记,记录
他默默观察到的一些小事,比如哪个男同学跟女同学打闹了,哪个同学没交作业了——
还记录了自己暗恋女同学的青春心事。日记本后来被偷出来传阅,这使得海涛更加成为
同学们讨厌的对象。
他说,他希望海涛(即兽设)气势比较强,但是说话又委婉含蓄。我感到他在叙述一位
气场十足、威而不露的老大,可与此同时,又能跟任何人能自来熟,这种看上去互相矛
盾的性格诉求,能与他成长过程中遇到的挫折与缺失相映证。有一点是肯定的,海涛入
圈的初衷,就是要为自己设计一个全新的理想的自己,把自己原来的胆怯、社恐的缺点
全都抛掉。
与此同时,海涛又做了更多。他在扮演一个心理咨询师的角色,有些晚上,他的QQ得同
时开若干个对话框,每个对话框里都有一个小动物在讲述受到的创伤。兽的身份帮助他
们与同类建立连接,放下羞耻与脆弱,袒露心事,兽世界的小孩互相拯救。
--
FROM 113.116.19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