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转自:温柔一刀
ID:Dr-Chunge
撑着扁舟过江,风平浪静阳光明媚的时候,自是诗情画意轻松愉悦,遇上狂风骤雨惊涛骇浪的时候,就可能险象环生惊吓连连。
外科医生做手术,就好比扁舟渡江,大多数时候可能都是云淡风轻岁月静好,得闲时还可以和护士妹妹聊聊八卦。
谈谈情,说说笑,心情愉悦地度过一天。
但是一旦触了霉头,发生意外遭遇不顺,就可能惊出几身冷汗,小心脏都要跳出来。人在害怕时,本能反应就是逃,脚底抹油,赶紧开溜。
但是外科医生不能逃啊,病人麻醉着躺在那儿,医生溜了,病人怎么办?
因此,再困难,再危险,外科医生都必须克服内心的恐惧,硬着头皮迎难而上。
有一次做一台后腹膜脂肪肉瘤术后复发的手术,因为复发的肿瘤呈多形性,辨认不清边界,又紧紧包裹右侧肾门。
当时游离显露的时候,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生怕发生意外。
但是人算不如天算,总想着要尽量把肿瘤剥离干净,却不料把肾静脉拉开了一个口子。当时,血液轰地一下就往外面冒,像喷泉一样,瞬间就淹没了术野。我心里那个后悔啊,真是无以言表。
我不是害怕,我是觉得不值当。出血有什么好怕的,缝合修补嘛,大不了就离断血管切除肾脏,连同肿瘤一块整个拿下。术前我们就考虑过存在肿瘤无法剥离,肾门损伤,右肾切除的可能,也跟家属充分沟通过这方面的风险。出血发生后,对于如何处理,我并没有太大的思想包袱。只是感觉原本可以做得更好的,却还是没能避免发生意外,心中充满自责。更担心,原来有希望保住肾脏的,万一因此切除了右肾,对病人来说又是一个额外的打击。我先用纱布压迫住出血点,嘱巡回护士准备血管器械;同时,跟麻醉医生确认血压、心率、血色素、合血的情况。
然后,在助手的帮助下小心谨慎地一点一点游离肾门,掏空周围的组织,完全显露血管。当确认游离空间已经足够后,迅速抬起压迫止血的左手,右手持无损伤血管钳看准部位,迅速上钳,阻断血管。谢天谢地,阻断成功,出血控制。
我松了口气,让护士妹妹帮我搬个凳子过来,我要先休息一下。
左手因为一直用力地摁压出血点,已经有些麻木,我要活动下,让手指恢复灵活。
同时,我也需要时间,让紧张的心情平复一下。
人在过度紧张的时候,思维会变得狭隘,动作也会走形。
在缝合修补血管前,我必须让手脚足够灵活,大脑足够清醒,状态恢复到最佳。为了不让问题复杂化,我必须争取一次性成功。
曾经有一次做完手术,看到其他科室的一位兄弟坐在更衣室里郁闷地抽烟,边抽边若有所思。
我关心地问他,怎么样,手术结束没有?
他说,还没有,遇到点状况,手术中有些出血。
其实,在做手术的时候,我就听台下的人议论,说他们手术间的病人在抢救,出血止了几次都没有止住,把其他科室的医生都喊去帮忙了。
但是,这些事情又不好直接过问,外科医生最忌讳别人看自己的笑话。
我安慰他说,没关系,抽根烟,提提神,再慢慢做。
术中出血是外科医生不可避免会遭遇的问题,也是外科医生必须要跨越的坎,否则无法长大成熟。
一旦遭遇出血,处理技巧和策略重要,调整好心态也同样关键。
外科医生在台上发生意外,最忌讳着急,慌乱。
有些医生一看到出血就乱了阵脚,情况还没搞清楚,就上血管钳一通乱夹,结果小出血搅成大出血,大出血搞成无法收拾。
热事情,要冷处理。越是情况紧急,越是要冷静沉着。
因为,手术台上,有些事情,往往只有一次处理机会,处理成功,就会化险为夷;处理失败,就可能场面失控。在情况没有完全掌握之前,先压迫控制住出血,然后吸尽周围积血,仔细查看到底是哪个部位、哪根血管损伤。
如果暂时无法判断,就先把周围组织游离开,尽量把解剖毗邻搞清楚后,再来处理。血管是很娇气的组织,尤其是静脉,往往薄得像纸一样,盲目钳夹只会把破口越扯越大。要处理,就要争取一次性成功;否则,处理难度只会越来越大。
其次,遇到再大的事情,心中千万不能慌神,失了心智!
发生意外后,害怕是人们普遍的反应,但不能被害怕冲昏头脑,陷入恐慌。因为,人一旦陷入恐慌,就会失了主张,腿脚发软,双手打颤。
一定要有自信,能站到手术台上独当一面的,都是身经百战见识过场面的,只要不是极端的情况,绝大部分问题我们都能搞定。
我认识一个同仁,他每次手术不顺的时候,就习惯性地拿额头去蹭护士妹妹的肩膀,名义上是擦汗,但有时根本没汗,倒像是“揩油”。
在手术台上,医生、护士,不管男女,互相磨蹭身体是很正常的现象。
因为,穿着手术衣,身上有个流汗发痒的又不好用手擦伸手挠,只有互相借助对方的身体摩擦。大家不但不会躲,还会互相调整姿势,迎合对方。
当然,我能理解他的行为,他在护士妹妹身上摩擦,有时擦的是汗,有时擦的不是汗,擦的是心情!
人在紧张的时候,需要一种慰藉来平复心情,需要一个依靠来重拾信心。
护士美女身上隐约的香气,就像一剂镇静药,可以让外科医生躁动的心情,恢复平静;护士妹妹看似纤弱的肩膀,却像一个港湾,可以让外科医生慌乱的心短暂停靠,找回自信。
我额头发痒,或紧张流汗的时候,也喜欢在护士妹妹的肩膀上擦擦,虽然身边也有手术助手,但是男人的肩膀太硬,擦不出那种感觉。
不过,我没想到的是,那位仁兄居然说,他现在爱上了那种感觉,上手术就盼着遇到不顺。当然,这是同仁间打趣的玩笑话,外科医生谁愿意上手术遇到不顺过山车似地受惊吓。
尤其是出血这种“见红”的大事情,多发生几次,先不要说旁人会怎么看你,自己的小心脏都受不了。
作为外科医生,谁都希望每次手术顺顺当当,高高兴兴上台,轻轻松松收工,自己心情愉悦,病人也无恙平安。
但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脚?
正像一位外科大师说的,没遇到问题,可能是因为技术好,也可能是因为做得不够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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