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温哥华的一些律师楼在传阅一个卑诗省高等法院的判决:结婚27年,妻子家里家外一肩挑,丈夫打零工。卑诗高等法院判决:离婚了,女方得每月给前夫3297元配偶赡养费,无限期。
芹是个勤快踏实的人。她高中毕业念了college,college毕业直接找到政府工,一干就是二十几年,从职员干成了管理层,稳定的年薪十万。
养家的女人,干家务也不含糊。离婚时钟生也说:这些年,芹干了绝大部分家务,是两个孩子的主要照顾者,自己“偶尔做饭做清洁”,“陪她一起买日用品”和“教孩子打hockey”。
圣经说,女人是男人的帮助者,丈夫要在家里当头,芹也努力在当钟生的帮助者。
钟生高中没毕业,直接去读college的机械课程,college也没有毕业,学徒阶段太难了。这些年钟生的职业生涯不怎么顺。离婚法庭上钟生回顾自己的职场经历,有一些年份,年收入还没上万。
芹帮钟生写简历,搜工作,提交申请,有时进行面试辅导,偶尔用自己的人脉推荐他去面试,耐心得就像是Work BC派来的。
钟生天性潇洒。他瞧不上芹的工作,觉得芹打的这份政府工,庸碌得很。这些年他当过卡车司机,空调维修工,时而从工作单位自动离职,做part time或者是季节工更符合他的个性。
工作经验不太连贯,钟生收集运动纪念品,也卖纪念品。他刻录盗版碟,他也去hockey当裁判,收现金。就算他时间自由,芹也从不敢把孩子托给他。芹说,害怕他没耐心,对小朋友发脾气。她宁可把两个儿子送课后班托管,自己下班来带娃。
钟生收集运动纪念品的爱好,渐渐变成了囤积。家里房间塞满了他的收藏。地下室走廊窄处都过不了人。芹从不邀请朋友来玩,娃也不敢在家里打闹。等到房子做电路改造,来竣工验收的人看到堆积如山的东西摇头走了,万一房子有啥事,保险公司搞不好要拒赔。
等钟生终于搬出家门,芹收拾了半个月,抬出来一百多盒钟生的个人收藏品。
法官看了这些搬家照片,也吐槽:“这(囤积)严重的影响了家人的生活享受。”
钟生也做家里的修理工作。他装修家里的楼下的卫生间,哐哐哐把淋浴间拆了,再没安。于是这房子本来两个full bathroom,成功的变了一个。
有的年份,钟生潇洒到税都不报了。加拿大的税务局可没有这么宽容,立刻上门找麻烦。于是他干脆告诉公司会计别扣他的税。这样一来,税款像滚雪球一样越欠越多,还有罚款。
到了1999年,钟生决定,这样总被税务局追税也不是个办法,干脆申请破产得了。于是他让芹来填表,不知道怎么的,这破产流程他从来没走完。芹多年来多了个功课,她把钟生的所有花费都记录在一个小本本上,万一钟生破产了,税务局可能随时来抽查。
芹在法庭上说,钟生还用离婚威胁她。
旁听群众的眼镜跌落!!!
芹作证:不止一次,钟生威胁我:“我要和你离婚!离婚了就所有的东西我都要分一半。”
芹是真的怕离婚。她听说,离婚了,两个孩子按照加拿大的主流价值观,父母的监护时间(parenting time)也是一人一半,她怕钟生脾气上来吼孩子。于是这婚姻继续,直到孩子们都大了,离开家了,和钟生的联系也不多——再也不怕分一半了。
2017年,芹提出离婚,钟生立刻反诉,家产要分一半,还要配偶赡养费。
法官拿着这案子一看,分家产倒是不难:芹和钟生家产不多。多年来家里主要靠一个人赚钱,而孩子有两个。所以房子就一栋,车子就两台。
按照卑诗省离婚惯例,一人一半。
但这个惯例,连法官都有些想不通。
法官先把芹的个人财产给扒拉出来:“继承的芹的父亲的遗产,这是芹的。遗产中的现金,芹用来投的资,买的珠宝,也是个人财产。”
再把房子来了个75%:25%。芹多年来勤劳付出,她理应得到75%,钟生25%。
当然,芹的退休金,RRSP,全部一人一半,车子一人一辆。
这家庭财产的大头总算给了芹。
眼看这分家产就要顺利结束——但,还有家庭债务。
钟生主张:税务局多年来追着他要的14.6万税款和罚款,这是婚姻存续期间滚雪球滚起来的,这是家庭债务无疑了,该一人一半。
第二是信用卡卡债,钟生在HSBC办了个信用卡,欠下了1.6万刀。钟生是家庭的一份子,他花的钱,难道不是家庭债务?也该一人一半。
芹只有眼巴巴的看着法官。税务局讨债的税款和罚款她是知道的,钟生不报税,她也没法子。至于第二个卡债,真的从没听说啊!那就法律怎么说,就怎么给吧。
法官认了信用卡债务是共同债务,一人一半。
接着,法官摊开14.6万算细账。
“钟生1990年结婚,1989年已经欠了税务局1.2万刀的税款和罚款。这是个人债务无疑。结婚后钟生继续欠税款,1993年欠的变成了4.7万刀。这多出来的税款就算是家庭债务,但其中的罚款是针对钟生的,这得是钟生的个人承担。芹可没有不报税。我认为最多能有7.3万能算是家庭债务……”
钟生的律师呼吁:“法官大人,钟生的欠下的税款,也是用于家庭的哦。”
法官沉默良久,做了判断:“我看到,钟生没有对家庭做出显著的财务贡献。按照我的理解,他赚的钱,先满足了他的个人开支。而且我发现,钟生是故意的持续的欠税,他在手上有钱的时候也没交税。芹曾经想帮他解决问题,但他没有配合。综上,我认为,14.6万税款和罚款,不管发生在婚前婚后,全部归钟生还。”
旁听席上群众长长的出了口气。
接着进入重头戏:配偶赡养费。
按照钟生的反诉,这配偶赡养费就是该给,而且该给到芹65岁退休为止。
钟生的律师手上拿着两个法,一个是联邦的离婚法(Divorce Act),一个是卑诗省的家庭法。“法庭可以命令一方付另一方一次性,或者在一段时期内付给对方一定数目的配偶赡养费。”
律师说:“这配偶赡养费可以是补偿性的——一方曾经为了家庭做出牺牲,放弃了升学,升职的可能,在家务劳动在育儿上付出…..”
旁听群众窃窃私语:“钟生牺牲了啥?”
律师接着说:“……也可以是非补偿性的,在离婚时,一方收入比另一方高,那么为了避免另一方离婚后生活出现断崖式下跌,就该判令收入高的这方给配偶赡养费。
法庭就应该权衡双方的经济状态,尽可能让离婚时处在经济逆势的一方得到足够的支持support,直到他们能够自立self-sufficiency。”
旁听群众被普了法,只有服气的份。加拿大男女平等,给赡养费也平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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