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长,真实记录。
我在十一二岁时得了一场大病,伤寒。
起因是初一年级的期末考时空闲时间很多,于是中午吃过饭我骑同学的自行车去镇上兜风,吹了大风。
当时不以为意,下午考完就放寒假回家去了。晚上有点感冒症状,一般这时候家长都是多给喝热水,捂汗。
后来越来越严重,于是请赤脚医生来打吊针。那些赤脚医生你懂的,为了多捞点钱,拼命打针就是了,
什么贵打什么针,有没有药效天晓得。一直发烧,一点精神都没有,什么都不想吃,只想睡觉。
打了四五天点滴,丝毫不见效。父母开始慌了,弄到镇上医院去住院,什么都检查不出来。
这里有个插曲,邻居有个远亲装神弄鬼,说我这是手指的关节里有秽物,要将指肚中间那两个关节割开,放出秽物。
我爸真的把我抱去给那个远亲瞧瞧,我一直烧得迷迷糊糊的,隐约听见他们要割开我的手指关节,
于是开始本能地抗拒捂着手指。这里挺悲哀的,我一辈子不敢违拗父亲的话,如果父亲当时多说一句把手伸出来,我也只能照做。
不过还好,最终没有将我的手指关节割开。
镇医院不行,转到县医院。
这时候父母家人和知情的亲戚都来帮忙,特别是最喜欢我的小爷爷(我亲爷爷的小弟),跑前跑后联络医院,找人托关系办住院。
都累得人仰马翻,可是我基本一直处于昏迷状态,听得见他们说话,商量下一步怎么治,但是我没有力气跟他们说话,连手都没力气抬起来。
医生诊断结果摸棱两可,一说是抵抗力太差,重感冒所以难恢复,一说是脑膜炎重症。。。
为了避责,所以医生只能给我打营养点滴续命,外加点治感冒的药,左右手的手肘关节处密密麻麻都是针眼,
奇怪的是我后来丝毫不记得这些针眼是什么时候扎的,可能一直昏迷,对周围的事情已经没有感知了。
后来经过各方综合意见,确立以伤寒来治疗。
于是总听到一圈子亲戚围在病床前讨论伤寒,大约听到是说伤寒极其厉害,有二十多岁得伤寒挂掉的,有几岁十几岁的得伤寒留下后遗症的。。。
我那时对死没研究过,有时候甚至快点死才好,这样时不时昏迷太难受了,又只能躺在病床上,哪里都不能去,比死难受。
住了几天院,终于有点好转,信号就是有天晚上想上大号,据我小奶奶讲,我一周没有大号过了,她一直在旁边念叨,这下好了,终于通了。。。
后来就近住到小爷爷家,一来有紧急情况快速去医院,二来生活吃食好一点补补身体。
一连住了大半个月,不再昏迷,只是浑身无力,每天只能呆坐着,要不就是睡觉。
寒冬漫漫长夜,最怕的就是半夜醒来,黑洞洞的,想起来活动没力气,继续躺着又睡不着,数着时间等天亮。
吃什么都是苦的,连我最爱的辣椒都没味道。
白天长时间坐着,脚背浮肿,一按一个窝。
小奶奶信神,为我立水碗,打卦之类的,我不懂那一套也没兴趣去研究。
后来每天晚上睡得迷迷糊糊时,就隐约听见小奶奶边叫我的名字边用一个水瓢在陶缸里往外舀水,
我刚想答应一声,却听见小爷爷在替我答应,后来母亲告诉我这是在喊魂。
我当时只是觉得太吵了,现在想起来挺感动。不管如何,他们是真关心我。
大半个月后,能慢慢到处走动了, 也能正常吃饭了,只是仍然浑身无力。
父母把我接回去,我听到父亲跟小爷爷说,村里某某路过坟山时,看到我爷爷的坟包上垮了一个大洞。
于是小爷爷推测,垮了一个洞雨水灌进去了,这是我爷爷生气了,所以惩罚我生这么大的病。
回到家,过完年没多久,奇怪的是好多年的过年时都不下雪,那年偏偏超大的雪,到处都是冷风。
伤寒是不能经风的,所以每天只好找个没风的地方晒太阳。
最羡慕的是村里的小伙伴可以到处去玩雪玩冰,我只能无聊地翻课本。
半个月没洗澡了,头发又脏又长,脸上毫无血色,死人一样。还好天气冷,没有觉得不舒服。
这时父母不知从哪里听来的偏方,去开了一堆中药,超苦的,开始怕我不肯喝,
我一听喝了之后不再昏迷不再无力,不用几天就可以出去玩,于是强忍着喝了几次。
有没有用我没什么感觉,只记得那堆中药里有不少红枣,在熬药之前被我偷吃得差不多了。
天天伙食是很好的,我记得父亲买来好多大苹果,超好吃,当时是一块钱一个,差不多七八两那么大一个。
这时身体基本恢复了,开始大量食补,每周一只鸡熬汤,每半周一顿排骨,那食材比现在的好太多了。
身体胖了一圈,父亲扛着锄头铁锹带我去给爷爷修坟,我看到坟包上确实垮了一个大洞,也难怪爷爷生气了。
这时候我才十岁出头,对鬼神没概念,但是这次的病实在把我折腾怕了,将信将疑。
开学了,我见到那个借自行车的同学,说了一句,期末考那天我真不该骑你的自行车去兜风。。。
他半天摸不着头脑,我就讲了这次寒假里发生的事情,他也是惊讶万分,以为我在开玩笑。
其实我们关系很好,一直现在都有往来。
复盘这次大病,先是冒了风寒,这个其实不重要,要命的是被那个赤脚医生耽搁了,把感冒拖成了伤寒。
至于鬼神,我仍然是不信的,有问题及早找解决方法,就算某些问题确实找不到方法,也不会寄托在鬼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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