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通鉴论》卷二三·代宗·五
廣德二年,戶部奏戶口之數二百九十餘萬,較天寶戶九百六萬九千有奇,僅存者三之一也,而猶不足。叛賊之所殺掠,蕃夷之所蹂踐,亂軍之所搜刷,死絕逃亡,而民日以耗,固也。然天地之生,盈而必消,消而抑長,民之自惜其生,驚竄甫定,必即謀田廬、育婦子,筋骸以習苦而疆,婚嫁以殺禮而易,亦何至凋零之逮是哉?
蓋國家所以安集其人民而足其賦役者,恃夫法之不亂、政之不苛,汙吏無所容其奸,猾胥無所讎其偽耳。喪亂猝興而典籍亂,軍徭數動而遷徙雜,役繁賦重,有司以消耗薄征輸不及之責而利報逃亡,單丁疲戶,徼幸告絕,而黠民乘之,以眾為寡,以熟為萊,墮賦於僻遠願樸之鄉,席腴產、長子孫者,公為籍外之游民,墨吏鬻版籍,猾胥市脫漏,乃使奉公畏法之願民,代姦人以任國計,戶日減,科斂不得不日增,昔以三而供太平之常賦,今以一而應軍興之求索,故其後兩稅行而稅外之苛徵又起,杜甫所為哀寡婦誅求之盡者,良有以也。
民之重困,豈徒掠殺流亡之慘哉?第五琦、元載之箕斂愈酷,疲民之詭漏愈滋,官胥之欺誣愈劇,此二百九十餘萬者,猶弗能盡隱而聊以塞上之求者也。以此知廣德之凋殘,上損國而下病民,誠有以致之,蓋亂世必然之覆軌矣。賦輕役簡,官有箴,民有恥,雖兵戈之餘,十年而可復其故,亦何至相差之邈絕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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