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通鉴论》卷二十三·代宗·七
以道宅心者,天下所不能測也。兵凶戰危,以死為道者也。以死為道,然後審乎所以處死之道;審乎所以處死之道,然後能取威制勝,保國全民,不戰而屈人之道咸裕於中而得其理。繇其功之已成,觀其所以成功,若有天幸;乃其決計必行之際,甚凶甚危,而泰然不疑,若不曙於禍福生死以徼幸,皆人之所不測也。不測之,則疑其智之度越而善操利鈍之樞,夫豈然哉?知死為其道,而處之也不惑耳。
回紇要郭汾陽相見,汾陽知戰之必敗,而唯以身往赴之之一策,可以抑鋒止銳而全宗社。於斯時也,固不謂往之必死也,亦不謂往之必不死也,雖死而無所恤焉而已。故藥葛羅情窮而辭屈,懾於其不畏死之氣,則未知殺公以後勝敗奚若,而心已折、氣已餒矣。決於死,則情志定;情志定,則神氣平而條理現。免胄投鎗之際,一從容就義者大雅之風裁也。
處死之道,致一而已。致一則神全,神全則理裕。理處其至裕,而事必應乎其心。凡人之情,局於目前而迷於四際者,固不足以測之,遂相與詫之曰:其不可測也,有若是哉!不則其有天幸乎?夫惡知所守之約,為恐懼疑惑之所不得乘哉?
其謂子晞曰:「戰則父子俱死,不然,則身死而家全。」聊以慰晞而已,非公之本志也。告藥葛羅曰:「挺身聽汝殺之,將士必致死與汝戰。」亦示以不可勝耳,非挾將士之報讎死戰、足以懼回紇也。公之心,則惟極致於死,而固無必生之計也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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