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村经济》读书笔记1
婚事从简?
改革开放初期,随着农村经济的飞速发展,大操大办一度成为一个严重的社会问题,相声
演员们还专门拍过一部电影来讽刺这种风气。我一直以为这是中国农村的传统陋习,现在
看来,问题并非这样简单。
费孝通观察到,在协商婚事时,女方会提出极高的彩礼要求,而男方则讨价还价,最后谈
妥的彩礼一般在200-400元(54页)。作为比较,估计四口之家一年的货币支出总计263元
(125页),可见彩礼之沉重。我以前想当然地以为所谓彩礼就是卖女儿,然而事实上,
女方家庭不仅不留下彩礼,还要再贴上一份财物(一般应高于彩礼)。女方家庭将两份财
物以嫁妆的形式送还给男方家庭(传统上,妻子为夫家的家庭成员)。来自双方家庭的这
两份财物就成为新组建的小家庭最初的物质基础。如果彩礼、嫁妆从简(经济萧条时就会
发生这种情况),小家庭经济拮据难以自立,此后还得继续伸手向父母要钱(121页)。
收彩礼卖女儿也许并不是坏事。由于不仅不能留下彩礼,反而还要贴出去一份嫁妆,溺杀
女婴的现象相当严重(55页)。
婚礼开支也在200-400元(55页)。费孝通估计四口之家年均礼仪开支为60元(包括礼品
),占总货币支出的近1/4。在我看来,这是很可以节省一些的。从另一方面看,“礼仪
开支不全然是浪费和奢侈的。这些开支在社会生活中起着重要的作用。”例如,如果婚事
从简,将使“亲属纽带变得松散。从长远看,就可能封闭了一些经济援助的渠道”(121
页)。换言之,在传统中国的人情社会,礼仪开支是必不可少的交易成本。
这样看来,改革开放初期回潮的大操大办并非是暴发户心态、攀比心态作祟,而是顺应了
“人民公社”向传统的人情社会的回归,隐含着确实的社会意义与经济意义。至于现代都
市婚事从简,则是因为个人独立,人情淡漠——你对我没用了,请你作甚。
《江村经济》读书笔记2
穷困
据估计(125页),四口之家一年要购买食品47元,其中糖5元,盐12元。看到这里我才想
起来,原来盐也是要收钱的。在进入工业社会之前,老百姓连吃点儿盐都不容易。(农家
的食物主要靠自给,所以不好直接拿12元与47元相比。可以比较的是,一户人家一年要购
买衣料30元。)
对于陷入绝对贫困的农民而言,大米的供给曲线是向下的,价格越便宜,他就不得不出卖
更多。“(大米收购者)通常为了增加贸易额而压低大米价格。农民的总储备量往往就这
样被减少到不够他们自己消费。”(124、219页)
穷人杀婴,富人多生,使得各家的生活水平总体上趋向于平均(47页)。外国大工业夺取
了农村家庭手工业的市场,农民失去了副业收入(177页)。城镇资本以高利贷的形式渗
透进来,农民失去大片土地,沦为不在地主的佃户(161、234页)。天真的“乡土工业”
改革者幻想将机器生产引入农村,挽救其经济,同时维持其传统的社会关系与生活方式(
178页)。然而事与愿违,经济效益尚远未达到预期,社会冲击却迅速显现。被机器取代
的劳力流入城镇,成为对“乡土工业”的绝妙讽刺(95、152、197页)。小媳妇在村头的
工厂上了两天班,就公然攒起私房钱(68、199页),就开始在众目睽睽之下呵斥自己的
丈夫了(198页)。任何经济变革首先是社会变革,孰为体孰为用孰为主体孰为补充,谁
说了都不算。
《江村经济》读书笔记3
自上而下的移风易俗
国民政府颁布新民法,给予女子与男子平等的继承权。新法实行七年,农村无人理睬。如
果女儿住进夫家,赡养公婆而非自己的父母,又如何能指望得到父母的遗产呢?(83页)
国民政府将保甲制度强加于农村,却未曾触动农村既有的习惯的地方行政制度,结果流于
形式(104-109页)。不破不立,老毛如果不是先用土改把农村的习惯法打得粉碎,他的
人民公社又如何建立得起来。又如中青报冰点十年那篇被开了天窗的中国教育反思录所言
,只要现在的统考制度还存在一天,那就还得是应试教育,素质教育根本没法展开。我倒
不是说一定要革命才能解决问题,而是说改良不能太温和,谁都不得罪,那是不行的。举
一反三,一个公司、一个部门如果要推行新流程、新举措,就不能不考虑如何打破旧框架
、旧习惯、旧的考核体系,冲开惰性与既得利益的阻拦。既要继承,又要改革,这不是一
件容易的使命。
国民政府还以迷信与奢侈为由,禁止了大部分传统的地方集会,这个措施倒是成功了,不
过费孝通并不认为这是政府的本事,而将其归因于经济的萧条(120页)。
民国时代的农村普遍使用农历来安排日程。令人吃惊的是,“政府禁止传统历”(136页
)。这样荒诞的命令自然只能是一纸空文。
传统上,县太爷有祈求降雨或退水的责任。国民政府禁止迷信,然而每逢旱灾涝灾,老百
姓仍然涌向县衙(现在叫县政府)向县太爷(现在叫县长)请愿,要求其代治下的黎民向
神祗祈愿。县长夹在中间,只好设法变通,向迷信让步(150页)。
国民政府宣布高利贷为非法,但毫无效果(233页)。农民银行曾试图推行农村信贷,但
不过是纸上谈兵,一旦实际运营,很快便夭折了(234-235页)。民国尚且如此,怎么还
会有人相信王安石的青苗法!
总的来看,国民政府对于农村基层的控制力相当薄弱,而且一些措施与国际接轨却脱离中
国的实际,因而收效不大。民国年间推动农村社会向前发展的,主要还是外国的经济压力
在中国农村内部激发的求变力量,虽然这种力量往往披上复古的外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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