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站: 日月光华 (2006年12月22日21:34:00 星期五), 站内信件
留下些文字只供日后回忆。听过了很多人的故事,所以强盗地使用了“我们”,其实只
是个人的小情绪。
十年·毕业典礼
贝克汉姆走完了他的十年,也许他还会身披白色战袍或是远走高飞,继续战斗,但
这将是另一个故事。
黄健翔走完了他的十年,从此再也不是"那个说球的",离开央视又是一片空白的扉
页等待书写,但这将是另一个故事。
我们的毕业典礼,别人的告别演出。
以足球之名,我们战战兢兢完成了故事的记忆,结业证书上只有:心爱的球队出局
而收到久疏联络的友人的问候,寥寥数言,却明了了"此情可待"--无关科技--"天涯若比
邻";宿管准时锁门无法夜遁而出见证生死一役,捶胸、咒骂、自责,从此铭记7号楼的
密不透风和睡在上铺的兄弟;小时候零花钱少只能三人合买一张《体坛周报》还要依次
传阅,而悟到商人的无良。
很久以前,我们看着叔叔们在绿茵场上驰骋,仰视、崇拜,梦着自己被他们牵着、
宠着。慢慢地,我们开始和他们称兄道弟,奔跑、追逐,和他们一起享受着"追风少年"
的不知天高地厚。现在,我们瞪着"自家的小孩",时不时透着份恨铁不成钢的酸味。
我们长大了,我们要毕业了,我们和告别演出者作别。
固执的圆形崇拜坚定着我们关于贝克汉姆重回梦剧场的妄想。一鸣惊人,犯罪,赎
罪,救世,走下神坛,渐行渐远……不知何时,编故事的人成了故事的一部分,因而更
加笃定叶落必将归根,结局总是回到梦开始的地方。虽然早已明白好莱坞并非人人消受
得起,但还要负隅顽抗,无辜地朝向人群:"我要这个世界,并且要它原来的样子。再一
次地要它,永远地要它。我贪得无厌地嘶喊着:重新来过。"(尼采《善恶的彼岸》)可
弗格森不是三五笔可以勾勒的安西教练,三井一句"我要打篮球"就可以使一切顺理成章
;简单的几句话就是说不出口,心比天远。矛盾、误会、不可测,这不正是"它原来的样
子"?灰姑娘的童话自幼伴我们左右,以致我们用了太长时间才发现奥塞罗的悲剧并不只
是被鹅毛笔写进书卷之中。不是所有的天才都能登基,无冕之王一代又是一代,巴斯滕
离去又回来,这就是生活。
央视不会再有黄健翔和我们一起喊着比埃尔霍夫的名字,央视也不会再让我们只为
一期《天下足球》而忸怩作态翘课养生。有其它电视台每月百场联赛的疯狂,有网络上
无数等待我们垂青的只言片语,央视的球不再是稀缺资源。曾经,我们记得金州体育场
央视的长镜头,叨念着"大雨失金州",轻描淡写地嘟囔着"走吧,走吧";曾经,我们看
着央视一遍一遍地用"I am in love"向一个月的世界杯说再见,找寻着失落的北京时间
,却依依不舍;曾经,我们跟随央视摸索世界足球地理,为基督山的气魄震惊,对旁白
的"百年孤独"的深沉似懂非懂。十年,我们虔诚地追随着那群六七十年代生人,听他们
听的音乐,看他们读的书,害怕错过,不想落后。后知后觉,他们不再能为我们精挑细
选了,他们也放我们的音乐,但那时我们可能早已另有所爱;巴西不是只有百年孤独守
护的基督山,还有中央车站,还有摩托日记。然后,我们不再一边抱怨一边津津有味地
把央视写进又一段"话说当年"的自我沉湎的传奇中。我们的漠不关心让他们茫然不知所
措;至于Azzurri 怎么就取代了蓝衫军团,"新堡"何时横空出世,"占据道德的最高点"
为何如此万能,在我们上瘾的第一人称中他们恍若隔世。黄健翔选择了离开,但若干年
后当我们回想起央视前无数个睡意朦胧的深夜或是清晨时,总有那么个声音抑扬顿挫,
和同我们的球队,而记忆的终点是06年夏天的一声惊雷。
大学是个球迷扎堆的地方,大众传媒不论是报纸还是电视,统统丧失了固有的阵地
,象牙塔里自有它的偏爱,不管塔外山雨欲来风满楼。我们还是一如既往迷恋小阿飞的
浪迹不羁,然后创造了自己的江湖--在复旦是BBS-WD。太多的球、太多的色彩,绚丽得
我们眩晕,惧怕,开始自我锁闭,何必求多,有一两个贴心即可。然后山头林立,我们
喜欢上自说自话。让旁人啼笑皆非的是,我们奋不顾身地为自己的球队辩护,一副不惜
头破血流的先驱样--球队的利益即个人的利益。纠葛和争执,极端的暴力语境,执法者
挥着大棒、耍着萝卜如期而至。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闹过了也就悻悻走了,谁
人不烂熟阿Q的圭臬。余怒难消,搜肠刮肚、博览群书,惊喜于"熟人社会"的言简意赅、
一语中的。摇摇头,"人心不古";叹口气,屡败屡战,因为我们对自己的球队爱得深沉
,因为我们不喜欢独自一人承担紧张、面对不安。我们一起毕业。
每逢世界杯年,总有许多球员隐忍中爆发,只为心中神圣的殿堂,即使此生只此一
次。天道并非永远酬勤,我们安慰他们,世界杯4年一轮,周而复始,还会有下次。有些
残酷,我们的毕业典礼却是别人的谢幕,我们缄默了,看着贝克汉姆走完他的十年,听
着黄健翔走完他的十年,原来世界杯不会没完没了。不敢蹉跎,属于我们的世界杯又有
几个?
世界已然在他们的肩上,全英格兰只为鲁尼山呼海啸。我们的世界也许已经装不下
更多的足球、更多的他们。典礼落幕。
阳光洒满光华大道的法国梧桐的某个初冬的午后,零号楼依旧会有人祭奠约翰·列
农,不在乎是否有人打开了他们的耳朵。
风萧萧,泥泞的邯郸路足球场上,依旧会有人跌倒、受伤、进球、欢呼,抬头,天
空湛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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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改:Rosi FROM 10.100.14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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