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法眼｜9楼扔下斧子砸坏奔驰宝马为何不判“高空抛物罪”?法官这样说……
紫牛新闻2021/06/06 13:44
【本期视点：高空抛物定罪】
一把斧子等物品从上海市静安区一栋住宅楼九楼被抛下，砸坏了停在楼下的一辆奔驰和一辆宝马车，且险些伤及居民……日前，上海市静安区人民法对这起高空抛物引发的案件作出一审判决。扬子晚报/紫牛新闻记者注意到，该案是在《刑法修正案（十一）》于2021年3月1日正式施行之后开庭审理，究竟应认定为“高空抛物罪”还是“以危险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成为庭审中的争议焦点。
最终，法院以“以危险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判处被告人有期徒刑三年六个月。这样判决有何依据？记者看到，承办法官在判决书中进行了详细阐述。
与妻儿不睦，六旬老人高空抛物砸坏楼下汽车
2020年4月25日下午，上海市静安区某住宅楼发生一起高空抛物事件，停放在楼下的一辆奔驰车和一辆宝马车被相继砸中。
这是一起意外事件，还是有人故意为之？根据后来法院查明的情况，这一切是住在这栋楼9层的卢斌（化名）所为。卢斌因家庭纠纷与妻子、儿子不睦，这天下午一点多，为引起众人围观，66岁的他从家中攀爬至窗外的空调外机上。在明知楼下就是小区居民进出通道且有车辆停放的情况下，仍不顾楼下居民劝阻，将一把斧子、一只塑料花瓶、一包重达数公斤的纸质材料从9层楼的高空抛下。
卢斌的这一举动，导致停放在楼下通道处，被砸中的那辆奔驰汽车后挡风玻璃被砸碎，后备箱盖凹陷，而宝马汽车前引擎盖被砸穿，两辆汽车的维修价格共计3万余元。卢斌的高空抛物行为，还险些殃及楼下的小区居民。
之后，卢斌被接警到场的民警及消防员拉进房间。
卢斌被接警民警抓获归案，当年6月8日，上海市公安局静安分局委托司法鉴定科学研究院对被告人卢斌的精神状态进行司法精神医学鉴定。经鉴定，卢斌具有完全刑事责任能力。
辩称斧子是失手滑落，与多名证人的证言相悖
上海市静安区人民检察院于2021年1月11日向静安法院提起公诉。法院受理后，于2021年3月9日、2021年4月9日公开开庭审理了本案。
一审判决书显示，卢斌对为引起他人注意而故意抛掷纸质材料和塑料花瓶以及其行为造成的损害结果没有异议，但同时辩称斧子是失手滑落，并非故意抛掷。他还称，自己是在未见楼下有人的情况下抛下物品。
辩护人对公诉机关指控的犯罪事实没有异议，但认为基于刑法从旧兼从轻的原则，应认定被告人卢斌的行为构成高空抛物罪。
法院经审理认为，被告人卢斌当庭关于斧子系不慎滑落，且案发时其未看见楼下有人，也未与楼下人员进行过对话的辩解，与多名证人的证言相悖，且与斧子的掉落轨迹相矛盾，与查证的事实不符，故不予采纳。
因为卢斌对起诉指控的基本犯罪事实予以否认，法院表示，不能认定其具有如实供述的情节。
为何不判“高空抛物罪”？判决书中详细阐述
2021年3月1日起正式施行的《刑法修正案（十一）》，新增了“高空抛物罪”这一罪名。那么，卢斌高空抛物的行为究竟应认定为高空抛物罪还是以危险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呢？这成为庭审过程中控辩双方的争议焦点。
扬子晚报/紫牛新闻记者注意到，承办法官在判决书中对罪名的认定原因作了详细阐述。
法官表示，被告人卢斌主观上具有危害公共安全的故意，行为客观上已造成危害公共安全的后果，“卢斌高空抛物的行为最终造成停放于楼下两辆车的损坏，并对楼下不特定的人员产生具体危险，故认定其行为已危害了小区公共区域内的安全。”
“被告人卢斌以多次高空抛物的方式危害公共安全，符合以危险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的构成要件”，法官在判决书中明确表示，如仅认定其构成为高空抛物罪，则遗漏评价犯罪行为对公共安全的侵害。
法官同时介绍，《刑法修正案（十一）》并未对以危险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予以修正，故对本案中不存在行为时法律与审判时法律之间的不同。
综上，静安法院认为，被告人卢斌以高空抛物的危险方法危害公共安全，尚未造成严重后果，其行为已构成以危险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依法应予惩处。卢斌在家属帮助下赔偿了两名被害人的经济损失，可酌情从轻处罚。
据此，法院作出一审判决，被告人卢斌被判处有期徒刑三年六个月。
律师：两罪名并不矛盾，都对高空抛物进行震慑
高空抛物被称为“悬在城市上空的痛”，近年来不时发生。因此，《刑法修正案（十一）》新增“高空抛物罪”的消息一经出现，就受到社会广泛关注。
在2021年3月1日高空抛物罪作为独立罪名施行的首日，江苏省溧阳市人民法院审理了全国首例高空抛物罪案件。
2020年的一天，家住三楼的徐某某与王某某因言语不和发生争执，徐某某一时激愤，从厨房拿出一把菜刀，王某某见状上前夺刀未果，徐某某将菜刀抛掷至楼下公共租赁房附近。楼下居民发觉后向楼上质问，徐某某听到质问声后，又去厨房拿起第二把菜刀。王某某再次上前夺刀未果，徐某某又将第二把菜刀抛掷至楼下公共租赁房附近，楼下居民见状报警。
溧阳法院经审理认为，被告人徐某某高空抛物行为虽未造成人身伤害或重大财产损失的严重后果，其从建筑物抛掷物品行为已经构成高空抛物罪，据此依法判决被告人徐某某有期徒刑6个月，并处罚金2000元。
承办法官介绍，该案的依法妥善审理，体现了刑事司法领域对于高空抛物治理的积极回应，对于有效防范、遏制高空抛物行为的发生、引领正向社会价值、形成良好社会风尚具有重要作用。
“高空抛物罪与以危险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二者并不矛盾”，律师告诉记者，《刑法修正案（十一）》第33条明确规定，在刑法第291条之一后增加一条，作为该条之二：“从建筑物或者其他高空抛掷物品，情节严重的，处一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并处或者单处罚金。有前款行为，同时构成其他犯罪的，依照处罚较重的规定定罪处罚。”因此，《刑法修正案（十一）》对相关行为的定罪量刑给出了更加明确的规定，可以避免“后果较轻”的高空抛物行为逃避刑事处罚，对高空抛物行为进行有效警示和震慑。
扬子晚报/紫牛新闻记者 万承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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